作者:殁藏龙门
2024/03/11
十七章、叶含山上风正凉
眼看着谨医堂隐没在身后茫茫夜色,霍醉再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向下摔倒,
叫宁尘一把兜在怀中。記住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发布页地址01BZ.cc他不再遮掩,扩开神识扫遍四周一应守卫所在,抱着霍醉
狂奔猛蹿。
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皇城中深宫广殿还好躲避,等到了应天府外城,人
多眼杂难免缠住脚步。若运气好些,天牢和谨医堂那边发现的晚,还能顺顺当当
摸出城去。就怕那燕七栀豁出去了,自己这边前脚没走几步,她在后头呼喝起来,
可就一点圜转之机都没有了。
提着心吊着胆,宁尘在应天府城内抱着霍醉翻墙过屋,总算在黎明时分逃出
城去。
稍稍喘了一口气,宁尘立刻运巽风邪体狂冲起来。算时辰,燕庭阙他们应该
也要开始新一轮审问了,待见到牢里的人不翼而飞,必定使出浑身解数遍搜三州
不可。
燕庭阙如果依仗分神期修为率先追将上来,宁尘手头最多也就小半个时辰的
空隙。他一路上绞尽脑汁拟了三五个脱身之计,却没有一个妥帖的。
若只有自己一人还则罢了,腾出一盏茶功夫画阵激发传送玉珏,逃回离尘谷
便是。可罗什陀遗留的玉珏品级太低,只能使注入真气者一人脱逃。那佛主唯我
独尊别无牵挂,自然用不到高品玉珏,可宁尘又怎能放下霍醉不管。
「尘哥……我疼……」
怀中女孩双唇微微阖动,飘了一缕声音出来。
宁尘强奔半天已真气不济,正好借机缓上一缓。想来是刚才一路颠簸触动了
霍醉伤势,宁尘连忙轻轻虚托她匿于森林灌木之间,低头查看起来。
霍醉脸色煞白,身上那件婢女衣服沾满冷汗。宁尘试得另一只手上微有湿意,
抽出一看,霍醉腿间流得血已浸透裙襦。
除气海之外,霍醉伤得最重便是私处。女孩破身不久就遭逢狂风暴雨,里外
叫宁尘那巨物撕扯磨烂何止十几处。她将养不过三日,为了混出谨医堂强撑着走
了半里路,旧伤俱裂。
那被捏坏的右乳一路上也难免被再三触动,霍醉这姑娘恁能咬牙,城内时怕
让宁尘担忧分神,死撑着不愿出声,已痛晕过去两回。熬到此刻出得城来,她再
忍不住,这才唤了宁尘一句。
宁尘自打从太岁幻境中转醒,一直都是焦头烂额,没能好好查看霍醉伤势。
他想扶霍醉坐下以便验伤,可霍醉已是疼的坐都坐不住了,宁尘只好搂她在
怀里,一只手接住后心,轻轻输些真气想替她舒缓疼痛。
没成想霍醉一声惨叫,痛的几乎打起滚来,把个宁尘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
敢造次。他心焦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手忙脚乱抱住怀中姑娘好不叫她再扯动
伤口。
气海如堰湖,经络如水脉,宁尘失神中以真诀碎了霍醉阴关,仿若堰湖之水
喷涌倾泻,那大水裹挟泥石冲刷而过,水脉自然淤塞。
只因宁尘境界升得太快,有些基本修行机要倒被他漏了过去。现在内视一望,
才知道霍醉经脉尽毁之下,无法周天循环。这般去渡真气,无异于往残破管渠中
倒灌岩浆。
也得亏他留了个心眼,怕用药有误,没拿星陨戒中那些灵丹妙药喂给霍醉吃。
离尘谷战罗什陀的时,初央险些命丧,叫宁尘一枚丹药吊了回来。可初央那时伤
的只是身子,服下药去药力自发渗透。霍醉若吃了哪怕一枚筑基期的丹丸,都得
落得个爆体而亡。
这时宁尘才知燕七栀医法高明。她给霍醉用的乃是寻常凡人调理气血的方子,
控得恰到好处,没那几服药,霍醉恐怕根本走不出谨医堂。
瘫在宁尘怀中,霍醉倒抽冷气,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甫一抬头,就望见宁
尘眼圈通红。
「醉儿……我、我害了你……」
宁尘胸有钢刀乱搅,话也说不囫囵。霍醉知他心痛自己,强拧着露出一抹微
笑以宽他心。
「尘哥……是我……愿意的……不……怪……」
她勉强挤了几个字,痛的再说不了话,身子一挺,又险些闭过气去。
宁尘还能不知她心?内视时见霍醉识海完璧,便晓得她在窟中时哪怕受尽采
伐之苦也没换过一次念头。霍醉越是情深义重,宁尘越是肝肠寸断。
陷在此处,难过又有什么用?宁尘看霍醉半昏半迷,自己狠狠抹了一把脸上
的泪,咬着牙将她抱起,继续赶路。
哪怕自己重新被抓也不要紧,只是不能让霍醉再吃苦了。
宁尘最先想的法子,是在这山郊野外寻一个偏僻屋舍,和霍醉扮作寻常百姓
躲过搜查。可两人都是露了相的,藏身民居许是能躲过燕庭阙追杀,可是待应天
府人马大举出动刮地皮刮到这处,难保不被人揪出。
那不如……把自己当诱饵,引得众人追在后面,只叫霍醉一人藏下?
宁尘低头望了女孩一眼。她修为尽失,力量尚不如一介凡人,叫她一人藏身
山野,莫说遇到什么山精野兽,就是随便一个村夫,见了霍醉花容月貌,还不往
死里欺负她?
正在绞尽脑汁琢磨对策,只听得身后遥遥一声炸雷,那洪音如黑云压城滚滚
而来。宁尘忙回头一看,只见天边雷光四溢,正是皇城方向。
宁尘巽风邪体虽快,那也是横着于同境界修士相比。燕庭阙此刻发力追来,
若是方向寻得对,自己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了。
出皇城时,北方是皇陵方向,先前闹出事端必有重兵;往东逃窜则是茫茫大
海,就算弄得船来行到海上,待追兵来时当真是躲也没处躲。以燕庭阙老成必能
算到此节,他亲自追击只会先挑西南两方——宁尘正在南面。
真不是宁尘犯傻。他潜出应天时为免暴露,不得不挑当初走过一遍的方向出
城。时间紧迫,总不能从南边出来,再费劲往别的方向去绕。
当断不断反遭其乱,宁尘能携霍醉逃到此处已然机关算尽,事到如今也只能
赌上一赌。
他四下寻探,找到那木深林茂之处,贴着一块岩石发力猛刨了一个坑出来。
他脱下外衫紧紧裹住霍醉,将女孩放了进去。
霍醉试到自己被宁尘松开,睁眼去看,明白宁尘这是要引走追兵。她本想劝
宁尘两句,可想到自己重伤之下,被他这样搬来运去也是累赘,只好把话咽了下
去。
宁尘将她安顿好,轻轻摸摸女孩脸颊:「醉儿,我若没回来寻你,你就忍上
几日。风平浪静之前,切不可出来,听见了吗?」
霍醉眼睛无力地眨了眨:「尘哥……一定要回来……说好……陪我……喝酒
的……」
穷途末路之际,霍醉仍能说出这种话来,叫宁尘心头温热非常。他俯下身,
用力在女孩唇上吻过,决然起身。
他掏出先前扯得几根空心苇杆,叫霍醉好生含在嘴里,用浮土将女孩严严实
实埋了,只叫那苇杆送气。浮土看着难免有异,宁尘又驱来厚厚一层落叶,将女
孩所在处遮盖得天衣无缝。
分神期修士真要用神念往地下去扫,霍醉埋得这深浅是决计藏不住的。但那
燕庭阙来的仓促,短时间内定然不可能掘地三尺,宁尘这才勉强大了胆子试上一
试。
他迎着追兵来处向北反飞了几里,寻得一条小河。那滩涂上有一块巨石,宁
尘一刀将顶面削平,翻身跃上,面向燕庭阙追击方向盘膝打起坐来。
一味奔逃的话,早晚会被追上。待燕庭阙发现霍醉不在,只需派下面弟子沿
途搜索,那修为尽失的女子又能逃出多远?
逃不掉,就来一出火中取栗,兵行险着。宁尘在巨石上调匀气息以逸待劳,
只盼能修整完备,实在不行也能搏上一击。
宁尘的神念是叫离尘谷信力加持的,燕庭阙却是结结实实的境界,神念一出
遍扫数千丈地界。不消一个时辰,一道雷光于高空划过,在宁尘头顶骤然停顿。
来了。宁尘闭上双眼,凝神静气,只待燕庭阙反应。
宁尘作这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模样,就是赌燕庭阙城府极深,难免思前想
后不敢妄动。倘燕庭阙一言不发上来就是一掌,连石头带人给自己拍碎在地上,
也只能怨自己上辈子没积德了。
感应到燕庭阙从天上缓缓按落,宁尘这才松了一口气,最要紧的一关算是勉
强过了。
燕庭阙一路风风火火寻到此处,一眼看到宁尘竟大大咧咧坐在这里,哪能不
心生警戒。先前事发之时,他粗略审了燕七栀几句,知这小子竟能自解皇寂宗神
品禁锢法器十八绝剑,实是惊世骇俗。
燕七栀顾及颜面,只说自己被宁尘幻境迷心,未曾提那私密之事。可燕庭阙
一探便知她修为大损,其中抹去的细节也能猜个七八,只是也惋惜自己侄女境遇,
没有多问。
于他来看,这小子在牢中时早就能逃,只是碍于要救那名女子才做下那局。
如今他孤身一人端坐此处,难不成也是为了叫那女人脱逃?
即便如此,燕庭阙仍是不忙。找到了男的,女的也逃不掉。
「燕庭阙,坐。」宁尘也不仰头看他,只抬手一请。
燕庭阙落在巨石另一端,背手而立。他掌心一搓,已聚了一根雷矛在手。分
神期大法力,只需往地上一顿,百顷之地也得夷为平地。
「你这小子倒是光棍,怎地不逃了?」
宁尘眼睛微微一睁:「我若隐匿身形,十个你也搜我不到。你难道看不出,
我在等你?」
燕庭阙哼了一声。这小子到现在一共也没说过几句靠谱的话,他岂能上这个
恶当。
宁尘深知燕庭阙心态,知道他已不会立即动手,对他而言能多套出几句话怎
么都是好的,正好叫宁尘将计就计。
燕庭阙道:「等我做什么?花言巧语拖得一些时间,好叫那女子跑远?天真
可笑。」
「后生,你到底也是肉眼凡胎。哪里有什么女子,那不过是我阴身而已。如
今我阴阳二身已然炼化成胎,你却还玩弄你们人间那点小谋小算,不知到底是谁
天真可笑。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宁尘手里筹码不多,一桩一件必须都用在刀刃上,才能拧出一个弥天大谎。
燕庭阙将雷矛横在胸前以防宁尘暴起,凝聚神念刺入宁尘躯体。这一勘之下,
燕庭阙额上顿时沁出一滴汗珠。
那身躯之中,竟然有两个元神!除这小子自己之外,另一者只有残魂一片。
世间倒也是有修魔者靠篡取他人元神提升修为的,可两束元魂共寄一处的奇
景却是亘古未有。
那元神并非其他,乃是宁尘刚刚收得的步六孤曦的残魂。可燕庭阙哪能想到
此节,只听惊道:「这……是那女子的元神?」
若宁尘顺着这条思路往下去说,燕庭阙难免怀疑自己是为了掩盖霍醉逃走故
意捏造,所以他反而要矢口否认,把燕庭阙所思所想都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
「错错错,大错而特错!」宁尘大笑摇头,「早说过,我阴身阳身已合为一
处。另外那缕元神,实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
果然,燕庭阙结合他摆脱十八绝剑之举,再被这般一拨,自己就把宁尘想叫
他误认的念头说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
「我天生地
养,无名无姓,所得名号,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凡人给我取的?我
从何处而来,才几天过去,你竟忘了?」
燕庭阙身子一颤:「你是……太岁?!」
太岁窟中生太岁,再合理不过。皇寂宗掌控太岁窟隐秘数千年,所得好处不
可胜数,现在本主分出的生魂灵智就在面前,燕庭阙不禁汗如雨下,心下惊惧。
「总算有些脑子,不枉我在这里等你半日,与你谋一桩机缘。」宁尘轻轻点
头,甚为满意。
可燕庭阙如何能简简单单就被他骗过,况且哪怕是太岁凝聚生魂出世,皇寂
宗又岂能叫他大摇大摆走了?
燕庭阙道:「你既说自己是太岁,又为何会与那女子一般身怀储物戒?你莫
要说是这肉身被你夺舍之前所带,说不定反倒是你将太岁残魂收在体内,在这里
与我伪装罢了。」
宁尘脖子梗直流冷汗,亲娘嘞,这燕庭阙真是老奸巨猾,竟凭空把真相猜了
个八九不离十,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了。
「你们人间一个小小灵觉期修士,也能炼得过我?莫说一个储物戒,千万年
来我吞的人多了,随身那些破烂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宁尘体内微微发力,控制血肉之体,在掌心震出一个裂口,随手一挥。
星陨戒中合欢老祖留得那些神丹妙药,夹着数百万灵石,丁零当啷叫他甩了
一地。星陨戒本就无形,叫燕庭阙看来,这满地的灵石仙丹都仿佛存在宁尘体内
一样。燕庭阙是识得货的,合欢老祖千年前炼的好药,被宁尘这般任意糟践,怎
么也把燕庭阙吓住了。
「这些就算赏你个小小甜头。燕庭阙,你若识相,便坐下与我说上两句话。
若思前想后踟蹰不前,就干干脆脆一雷将我这肉身劈成粉末。我已学会凝聚
之法,也不差这一个肉身。百十年后,琉璃盏灯灭,我先吞了你们皇寂宗便是。」
燕庭阙心下仍有三分不信,但眼见那一地分神羽化境的灵药,腿多少也有些
软了。他毕恭毕敬展袖作揖,一躬到地:「先前失礼之处,还望太岁包涵……只
是不知,太岁要与燕某说些什么。」
宁尘见他服软,高兴地差点尿了,只勉强不叫面上露出半分喜色。
「你燕庭阙,也是皇寂宗修为最高的高手,论权柄也只在燕无咎一人之下。
如今为何还没羽化,是偷懒了吗?」
「您说笑了,这世间修士能贪得丹破生婴已殊为不易,羽化境现今也只有三
人,都是天赐之福,哪里是用用心努努力便可成就的。」
「现今的修士竟如此不济?换做两万年前,羽化境不说多如牛毛,至少也是
数以百计……既如此,就助你升上羽化境,你看如何?」
再深的城府也招架不住此等诱惑。燕庭阙血液沸腾心脏狂跳,费了半天力气
才稳住心神。不过他毕竟老成持重,不至于立刻失了方寸。有得必有失,升神羽
化这种万中无一的机缘,背后代价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燕庭阙强压心头激荡,恭敬道:「若能有这等造化,燕某自然求之不得。只
是不知,太岁为何要将着大好机缘赐给燕某,燕某又有什么可以回报太岁。」
「给你或给燕无咎,对我没什么区别。若追来的是他,给他也是一般。你们
在皇寂宗说一不二,我好不容易出世一趟,需借你们宗内长老身份一用。一个长
老位置换一个羽化,于你们不亏。」
一宗长老换在哪一派都是一人之下的身份,只是皇寂宗内没有长老,只有如
燕庭阙一般被封为王号。宁尘晓得此节,此时故意装作不知,好坐实自己不谙世
事的形象。
长老还是王号,于燕庭阙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宗长老在外行事,亦是
代表了皇寂宗的脸面立场,乃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位置。真要让这深窟怪物顶着皇
寂宗名头出去,万一闯出什么滔天大祸便是覆水难收,燕庭阙不得不仔细思忖。
「还请问太岁,要我皇寂宗长老身份去做什么?」
宁尘早捏好说辞:「我这肉身本主,还有一桩心事未了。我需代他消了执念,
才能炼化元神。有你们这大宗名号傍身,方便行走。」
燕庭阙考量许久:「事关重大,燕某需回宫与宗主仔细商谈,才好定夺。」
「你去谈便是,但须记住,这羽化境的机缘,我只赐一人。」
「请太岁与某一起回还,在宫内享几日清福,待我说服宗主,便广昭天下,
给太岁一个王号。」
「现在天高地大,任我逍遥,再叫我回去你们那里却是白日做梦。给你两月
时间,若你办的妥帖,我就费上一个月,托你升神羽化。」
「这……」
「尔等将我囚了三日,我尚不与你们计较。翻掌为恩,覆掌为仇,还要拦我,
三百年后便灭你们皇寂宗。」
宁尘话已及此,实是到了最最关要之处。先前一应弥天大谎都是为了此时此
刻,只要能哄得燕庭阙收手回还,他便可逃出生天。看着面前分神修士垂首沉思,
宁尘后脊梁一阵一阵的发紧,生死已在对方一念之间。
宁尘见他迟迟不能决断,又再次开口,准备推他最后一下。
「燕庭阙,升至羽化,便可夺皇寂宗宗主而坐。到时候你在宗内一言九鼎,
还怕有人置喙?又何必非要与燕无咎商议。」
宁尘这句话刚说完,就看见燕庭阙肩膀一松,仿佛丢下了天大的负担。他再
不踟蹰,抬头望向宁尘,微微一笑。
「得罪。」
两个字从燕庭阙口中一出,宁尘立时头皮发麻。眼见对方指尖一道雷光闪过,
宁尘猛地往旁边一窜,掏出贴身法宝往远处用力射出。
简简单单一道雷法,从分神修士手中打出犹如天地撕裂。那雷光直追宁尘保
命法宝而去,只擦着他衣襟一蹭,小半边发肤便登时焦了。
宁尘这身血肉,刀砍斧剁浑然不惧,却最怕法道之术。燕庭阙拷问时怕伤他
性命失了口供,收了十二分的力道,一旦认真起来来,抬手就能将宁尘轰成飞灰
焦炭。
一招之后,燕庭阙却没动了。宁尘浮在远处惊魂未定,冥冥中却知对方似是
堪破了自己跟脚,自己已是道尽途穷。
燕庭阙见宁尘本能之下惊惧躲闪与常人无异,心中忐忑尽消,抚须道:「好
小子,演得一出戏来,险些将燕某骗了。」
宁尘苦笑道:「前辈目光如炬,小子甘拜下风。」
明人不说暗话,事已至此再如何强自伪装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宁尘绞尽脑汁
底牌用尽,差一点就能死里逃生,只是能在这世间成就高深境界的修士,又有几
个是傻子?燕庭阙占尽地利人和,被诓骗到这般境地已是宁尘多出奇招。
愿赌服输,宁尘只是暗懊丧,想不出自己最后一句话哪里出了问题。
宁尘前世中史料也读的不少,夺门靖难、烛影斧声,放眼四海哪有几人能忍
住皇位诱惑。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寂宗这燕家叔侄二人同心同德,燕庭阙实是将
燕无咎视若己出,受不得半点挑拨。正是那句「夺皇寂宗宗主而坐」触动燕庭阙
道心,叫他得了一线清明,从升神羽化的大幻觉中猛然跳出,生了破局之法。
哪怕这少年真是太岁也罢,亦不能就这样将他放走。他开口索要长老之位,
也未必不是借口。空口白牙,又有谁敢保证他真能回来?燕庭阙先前被他蒙蔽,
只因升神羽化诱惑太大,又久慑太岁积威,如今贪念一去,立刻就能想得通透。
燕庭阙在皇寂宗翻云覆雨,执掌朝政已久,他心胸广大,并不以宁尘坑骗自
己为忤,反而颔首道:「小子,能布下这等大局死中求活,真乃当世奇才。最新发布地址ltxsdz.xyz╒寻╜回?╒地★址╗ шщш.Ltxsdz.cōm你跟
我回去,皇寂宗绝不为难于你。你那不想说的隐秘,也尽可藏在肚子里,严刑逼
供再不会用在你身上。什么时候想要一敞心扉,老夫自当与君把盏。宗主是惜才
之人,你若于我皇寂宗投明,高位厚禄还在其次,更可叫你一展拳脚,共谋大事。」
话说的天花乱坠,宁尘却只当耳旁刮风。燕庭阙这怀柔缓兵之策,换用在旁
人身上或是有效,于宁尘却都是放屁。他若站在燕庭阙的位置上想要拿捏对方,
说出来的话别无二致。真跟他回去皇寂宗,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他松肩散手翻掌取刀,只盼一合之下逼出燕庭阙真力,哪怕被灭杀当场,亦
好过变成断脊之犬。
见宁尘持刀在手,燕庭阙又点了点头,像是赞他刚毅。先前那记随手放的掌
心雷被宁尘化解,这一次燕庭阙再不留手,他真气一荡天地变色,头顶云中已聚
出一记九天齑雷。
人在何时最无防备?鹬蚌相争之刻,螳螂捕蝉之时!
就在燕庭阙全神贯注,合指引雷的刹那,背心突然一痛。他惊怒之下立刻拿
神念去扫,却见一枚暗绿色骨钉已正中后背悬枢穴。
玄门道法,悬枢穴乃识海气海中脉,燕庭阙大穴被制,刹那间神气阻隔,竟
没能立刻引下那九天齑雷。他大喝一声强逼骨钉出体,回身看时,一道影子已破
开河面疾窜而出。
苏血翎黑巾覆面手持长匕,宛若月影形似黑箭,眨眼已冲至燕庭阙身周三丈。
法道法修岂容暗修这般近身,燕庭阙刚要再引齑雷轰她,却有一道夺目耀光
兜头罩下。
童怜晴手持宝镜一枚,飞悬天顶聚拢光毫万丈。那光柱狠狠砸在燕庭阙身上,
不仅破了他聚雷之法,更刺得他双目难睁。
燕庭阙久经沙场,无法视物之际却丝毫不乱,他急将神念锁住苏血翎,也不
施展什么法术,只将真气生生凝成狂雷向外一爆。
他料定来犯者只有元婴修为,分神期真气全力爆发,对方必无幸免之理。只
需将其逼开丈许,自己即可去应付头顶掣肘。但凡缓过一口气,对付两个元婴一
个灵觉,依旧手到擒来。
雷电狂躁,可苏血翎不闪不避,左手两指夹住一物,向前祭出。
宁尘方才引走掌心雷时,用得是也同一件东西——七枫雷羽本就是苏血翎给
他的,其手中自然不止一根。
那法羽瞬间将面前狂雷破开一个缺口,未等燕庭阙面露惊慌,苏血翎已揉身
而近。
燕庭阙临乱不惊,依仗修为深厚运气于臂,先去护了紫府心脉致命两处。
可苏血翎本就不是要取他性命,她一刀直插燕庭阙丹田,刀也不收,放开手
指身子一轻,任由身周雷电将自己轰出十几丈去。
童怜晴手中宝镜是柳轻菀所赐,品级虽高却消耗极大,制得分神修士三五息
功夫,自己已真气不济。燕庭阙察觉身周光芒渐弱,立时就要发力反攻。
然未曾想,待他运气之时经络已万般滞涩,丹田又有刀伤,一口气竟提不上
来了。好个外道暗修,那骨钉匕首皆是淬有奇毒,一招一式极尽狠辣。未免毒入
紫府,燕庭阙不得不封了自己大半气脉,须臾之间萌生退意。
宝镜光消,燕庭阙刚刚睁开眼,便见一粒小小细沙飘在了自己眼前。
燕庭阙顿感不妙,那细沙中分明含了山崩地裂的大法力。他天人感应,立刻
向后急窜。
细沙陡然暴涨,万吨山岩嘭一声轰在燕庭阙身上。他退得虽快,一身真气却
大半用来抑制噩毒,终究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燕庭阙心口微甜,神念又扫到
那暗修已从侧面窜来,他再不敢恋战,聚两朵雷云护在身周,向应天府方向急撤
而去
。
宁尘收了射影含沙在手,抬头望向朝这边飞来的苏血翎童怜晴,眼眶都红了。
如阿翎这般修到精深处的暗修,一旦近到法修身前即有七分胜算。苏血翎为
能成功近身,向来针对风雷火山各种功法常备护身诸宝,那七枫雷羽便是针对雷
法的杀手锏。龙雅歌曾道,苏血翎暗修功法拼死一击足以搏杀分神,如今宁尘才
真真正正见识了她的手段。没有她及时来救,宁尘已被燕庭阙劈成了木头渣滓。
「主君……」
苏血翎飞至宁尘面前,俯身下拜,却叫宁尘不由分说一把抱在怀里。她身子
一僵,在旁人面前似有些难为情,却也忍不住偷偷与宁尘面颊蹭了两层。
宁尘大难余生,紧紧抱了苏血翎半天,才又嬉笑着跑去童怜晴那边搂着她亲
了一大口。
童怜晴毕竟心思沉稳细腻些,她操镜之后微微气喘,却赶忙道:「尘儿,现
在还不是叙话的时候。」
苏血翎在一旁已掏了传送玉珏出来,伸手就要去抓宁尘腕子。宁尘连忙闪到
一边,叫她抓了个空。
「先随我来!」
他言语凿凿不容置喙,苏血翎又向来拿他当主心骨,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她
随宁尘将地上扔的仙药灵石都重新收了,跟着他向南直奔霍醉藏身处。
三五下将昏昏沉沉的霍醉抱出来,迎头便看见苏血翎眼中积了一万个问题。
宁尘胡乱摆摆手,只叫她先将大家伙儿传走。
苏血翎的玉珏比宁尘身上那几枚强得多了,眨眼间四人已从偌大山野中消失
不见,任凭皇寂宗倾巢而出,也再寻不到他们半点痕迹。
*********************
宁尘不是没想过,柳轻菀此番是抱着害他之心,才叫他随景水遥深入皇陵。
但如今阿翎现身,已然是柳轻菀表明心迹,再不准备用阿翎掣肘于他。况且
看那脱身玉珏,与当初龙雅歌拿出来的是同一品级,不消说,也是柳七娘送给苏
血翎的。
不过也用不着谢她,自己被捉之后,只需招一句「潇湘楼派我来的」,柳轻
菀当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她此时派人来援,也是天经地义。
宁尘压着的心总算卸下劲儿来,身子都软了半截。
待玉珏光华收敛,四人已被送入一处黑漆漆的岩窟之内。
「这哪儿啊?」宁尘问。
童怜晴应道:「这是潇湘楼在东海一处产业,于冰极寒川下开了这么一个洞
窟。」
眼睛虽然看不见,神念已把这洞扫了个清楚。此处不过十来丈方圆,又冷又
潮,怀中着霍醉已经微微打起了哆嗦。
「怎地不直接传回潇湘楼?来这处干嘛?」
「全然是个傻子,也不知是怎么逃出来的。」
柳轻菀声音突然在黑暗中远远响起,吓了宁尘一个激灵。待他再回过神,众
人身周景色变换,这一回是真的传去潇湘楼了。
宁尘又不是真傻,柳轻菀一句话立马给他点醒。玉珏这种脱身法宝,要是打
斗中一招惜败被人抢下,自己老窝可就危险了。能用得起传送玉珏的都是世间大
修,为了保险起见都会单独设出一个缓冲逃生地界。宁尘也是仗著有星陨戒,压
根就没往这上面想过,可不就被柳七娘翻了白眼么。
方才童怜晴言讲,那洞窟乃是位于冰极寒川之下。宁尘心说柳轻菀可是够狠
的,若是个坏的拿了玉珏进来,柳轻菀当时就会引冰极寒川之水倒灌,淹不死他
也要冻成冰坨一块。
与潇湘楼一样,柳轻菀在那洞窟中也布了传送阵法。早些时候她还漏过口风,
说把苏血翎送去在别的产业里,顺口就提过这东海小岛。宁尘现在想起这茬,忍
不住直嘬牙花子,当时一起说的还有昆仑山、南疆。既然东海小岛是真,那难不
成昆仑山里也有她一个窝?回头万一从离尘谷出来撞见,那可就有点尴尬了。
宁尘柳轻菀抬手送回在潇湘楼主阁,心下忍不住叹气,自己奔着皇寂宗跑一
趟,足花了七八天功夫,却想不到潇湘楼内就有这等方便。潇湘楼平时不显山不
露水,可就单说中原各处千里通传的几处隐秘产业,就隐隐有翻云覆雨之势了。
「多谢楼主派人搭救。」宁尘先给柳轻菀鞠了一躬,「只是不知,楼主怎能
出手这般及时。」
柳轻菀看着似乎有些无精打采,不知是疲乏还是有心事,她往主位上一坐,
轻摇团扇:「烟花之地,迎来送往,那些男人啊,难免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叫你
去皇寂宗办事,我自然也要叫那处的耳目盯紧。你被抓之后两个时辰,消息就送
到我这儿来了。本打算动用皇寂宗暗桩,叫阿翎愫卿去运作个七八日,然后勉强
试试能不能将你救出。你倒好,不过三日功夫,自己竟跑出来了,倒是省了我的
几个暗桩筹码。」
柳七娘说到此处,目光一凛:「说说吧,到底捅了什么篓子?你这抱着的,
可是叶含山霍醉?」
宁尘深知事关重大,不敢隐瞒太多,三言两语把所发之事说了个大概,藏下
拿无影针和太岁幻境迷惑燕七栀一节未提,只道是花言巧语见机将她制住。至于
与霍醉关系,他虽未多言,却也知瞒不过在场几位。
「七娘,霍醉她舍身救我,金丹破碎经脉尽毁,您见多识广,可有什么良方?」
柳轻菀朝旁边童怜晴嘬了一声,向霍醉扬了扬头。童怜晴会意,柔柔看了宁
尘一眼,叫他聊作安心。她俯身检视了霍醉一番,然后凑到柳轻菀身侧,在她耳
边低声说了几句。
潇湘楼主还在思忖宁尘先前说的东西,心不在焉点点头,翻手掏出一瓶药膏
递在童怜晴眼前。童怜晴恭恭敬敬接了,移步回宁尘身边。
「我这药也只是寻常,可免皮肉伤苦罢了。修为既失,却是回不来的。你若
寻得什么妙法,大可在她身上一试,只是于我所知,这世间还未曾有过覆水再收
的法门。」
怀中霍醉双目紧闭迷沉不清,却也模糊听见那话,身子怵然一颤。宁尘心下
大痛,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童怜晴颇有心思,问柳七娘先借了主阁一间侧厢,哄
着宁尘先抱霍醉过去。
「宁尘,安顿了她,立刻回来叙话。」
「小子知道了。」
主阁侧厢的小屋窗明几净,宁尘将霍醉抱在榻上,旁边童怜晴已早早掐好了
聚水引火二决。霍醉被宁尘埋在土下,如今满身泥污,灰头土脸。童怜晴瞥见宁
尘担忧模样,怕她受不住净体决折腾,只用随身布巾沾了热水,细细为霍醉擦拭。
宁尘原本手足无措,现在有童怜晴在这里帮手主事,总算压下了心慌。他一
边帮霍醉解衣,一边望了望童怜晴:「童姐姐,多谢你。」
童怜晴原本只当宁尘是与霍醉一夜风流,听他这样一说,竟显得比自己还要
亲近。她长袖善舞,并不多想,只轻声问:「霍姑娘她与你到底是……」
宁尘伸手摸摸霍醉脸颊,哀声道:「我二人虽定情不久,却意气相投,她实
是我掌上珠儿心头肉儿。她如今叫我害成这般模样,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童怜晴与宁尘相伴月余,他遇事向来心似瀚海稳如泰山,此时此刻却彷徨狼
狈像个孩子一般。花魁娘子善解人意,轻轻抚着他后背:「你向来足智多谋,一
定能想法治好霍姑娘。现在你当局者迷,等之后静下,说不定立刻便有灵光一现。」
「好……好……」
童怜晴几句话春风渡雨,叫宁尘缓下心来,他抹了把脸,再低头时,却看到
霍醉已睁开眼睛,把手捏在宁尘掌心上。
「尘哥……不是你害的……若非你拼力救我,我恐怕已陷在窟中出不来了…
…别怪自己……」
霍醉那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自己将她带去妖墟才落得那般田地,究其根本还
是自己的责任。宁尘也不多言,只安抚她躺好。
霍醉方才听见他与旁人说自己是心头肉,身子虽乏心却暖的要紧。她侧目见
童怜晴一个陌生人温柔体贴着为自己擦洗,多少也猜出这是宁尘的体己人,不禁
羞意上涌。
「有劳姐姐……」
童怜晴只柔柔笑着:「已是自家妹子了,咱们不说见外的话,只好好躺着。」
她伸手解了霍醉衣衫,一眼瞧见霍醉那对乳儿伤得厉害,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扭头想责怪宁尘一句怎下得这般重手,又想起这本非他意,连忙将话儿吞了下去。
那差点咬掉的乳头还好,叫燕七栀细细抹了药拿绷布贴了,早晚即能长好。
可那原本晶莹圆润的左乳却被捏得一片黑紫,整个变了形状塌将下去,里面
的软肉怕是都捏烂了。
霍醉知道自己身躯破败,已不敢低头去看,抽了抽鼻子用手去挡。宁尘默默
无语,只与童怜晴将她身子擦了干净,小心不去触那坏处。
童怜晴拿出楼主给的药膏,替霍醉抹在乳上,又揭了那染血下襟,分开霍醉
双腿准备给下面上药。
宁尘见霍醉娇嫩处血肉模糊,心口一下子揪了起来。那时节宁尘发狠,激了
那阳物鼓胀至极限,腕儿般粗细的东西生往霍醉腹中去操,把她那雏儿穴捣成血
洞一般,到如今都合之不上,松垮垮摊在那里。
童怜晴将带药的指头伸到霍醉穴里,那本该疼得钻心的伤处,一触那药却立
刻舒缓下来。霍醉全身紧绷绷的地方,随着童怜晴轻轻揉压,也逐渐软了下来。
剧痛渐消,霍醉总算不似先前那般昏厥,而是沉沉睡了下去。
苏血翎一直在旁边冷冷站着,等到童怜晴手上擎着药站起身,她才凑过去伸
手拽了被子给霍醉盖上。
「尘儿,我方才抹了半天药,霍姑娘阴内一直干涩……恐怕她阴宫也坏得厉
害……」
宁尘气海伪丹做的事,他自己岂能不知。那伪丹运作起来,将霍醉阴精几乎
吸光,若非最后抓住一线清明收了力,霍醉已然脱阴而亡。他无言以对,只与童
怜晴摆摆手。
「童姐姐,你在这里守她一会儿吧……我先去见楼主……」
「嗯,交给我就好。」
宁尘起身外行,苏血翎紧紧跟在身后。他偏头望了阿翎一眼,她黑巾覆面不
见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阿翎,我和霍醉在一起,你不高兴了?」
苏血翎手指一勾,与宁尘手牵在一起,烈血侯识海大开,叫宁尘看得一清二
楚。
合欢法纲君臣佐辅才能成就大道,除龙雅歌外,再无一人比苏血翎看得更加
分明。她道心更是牢牢锁在一个忠字上,别说收几个女人,就是叫她跪在后面给
宁尘推屁股,也是全心尽力绝无半分不满。
不过,阿翎剖心示之,到底藏不住一点点醋意。倒不是为了霍醉一个,只是
见宁尘短短三个月就赚了好几个女子对他死心塌地,难免觉得自己分量跌得好快
下去,心里一丝委屈夹了一缕不安。可那点滴情绪,却又被她浩荡决意铺天盖地
压在了下面,何管主君如何,此心断无折转之理。
宁尘明了了阿翎心意,心尖一颤,拉她到身前,命令道:「面罩掀开。」
阿翎思念宁尘已久,听懂他意思,冷人儿也微微一羞,手却不敢怠慢。她把
黑巾一撩,宁尘就用力吻上去,吮了阿翎双唇,双手紧紧抱了她在怀里。
满含爱意却未有
几层旖旎,苏血翎叫宁尘甜了半晌,被亲昵之情把心中空落
处都尽数填满,身子终于微微软下。
她怕在这处纠缠被人发觉,挣扎着吐了宁尘舌头出来,喘息道:「主君,阿
翎已安心了,正事还在等着。」
宁尘因霍醉之事心乱,本就没有做那情事的心思,此番只为叫阿翎舒心。于
是他见好就收,拉着阿翎往主阁主厅行去。
「阿翎,我对你不起。你给我的七枫雷羽,情急下用以引雷,却是被雷焚了。」
宁尘虽然迷色多情,可自己姑娘的事桩桩件件都搁在心上。阿翎给他的定情
之物被毁,他自个这关就难过得很。
阿翎见他将往日情意时时记挂在心,闻言只喜不悲,口上冷冷道:「那物什
能保你一回,我高兴的。」
宁尘这头长吁短叹,惜那雷羽上还有阿翎落红,负了女儿家心思。他这厢懊
恼不休,反叫阿翎忍不住展颜去哄他。
「主君,落红又不止一处……来日再、再给你一件便是。」
宁尘闻言讶然:「阿翎,几日不见,你却懂得多了不少哇。」
苏血翎身子一颤:「童怜晴与人说话,我、我听来的。」
宁尘朝她一笑,也不多做揶揄。听那字里行间,好像现在苏血翎已与童怜晴
相交不浅,并非是为了营救自己被柳轻菀临时搭的对儿。细细一问,才知自己前
脚刚与景水遥离了潇湘楼,柳七娘就把阿翎传去了愫卿小院一同居住。
由此可知,潇湘楼主放归苏血翎一事早有安排,并非从权为之。闻听此节,
宁尘更是对柳轻菀放下心来。
他与阿翎来到主阁,只见厅堂中已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酒菜,宁尘眼睛唰就
亮了。
柳轻菀坐在上首位,下巴一扬:「边吃边说。」
宁尘体质异变正饿得难受,当即一屁股坐下,筷子也不用,抓了一整只烧鹅
腿就撕在嘴里。阿翎静立在旁,在他杯里添好了酒。
潇湘楼的手艺自是没得说,可宁尘吃了几口便发现,这些吃食没有丝毫灵气,
全是俗间凡物烹制而成。他倒不是贪那菜肴中的点滴灵气,而是发觉柳轻菀似是
知道些什么。
宁尘如今这具身体时时饥辘,贪多不贪精,柳轻菀应是知晓这一节才如此安
排的。
想到此处,宁尘嘴也慢下来,用旁边布巾擦了擦手,抬杯朝柳轻菀敬起:
「七娘,这一回大难不死,多亏您出手照应。」
「此事上,你我本就一损俱损,谈不上什么谢不谢。我却是未曾想到,景水
遥读情之术如此犀利,为人竟也是杀伐果断。还望你不要对潇湘楼心生嫌隙。」
「不敢。楼主把阿翎都还我了,我心中有数。」
「好,共饮此杯」
柳轻菀此时仿佛换了人,再不是那烟花作派,身段虽还雅着,举手投足却带
些豪杰气概。宁尘欣然与她对饮一杯,嘴上细嚼慢咽着,把心中问题抖了出来。
「楼主,太岁窟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看你似乎知道不少。」
柳轻菀拿杯盏轻轻抿着:「太岁窟是皇寂宗最大依仗。他们将修士扔进去换
得一块血肉出来,便可炼出一种扩充气海的圣丹。此乃皇寂宗不传之秘,还是上
一代楼主从不知谁那里抠来的消息。」
「那太岁窟……是皇寂宗自己种养的?」
柳轻菀摇摇头:「当初铸天地界封禁妖墟,其实就是对外一个假称罢了,真
正要封的就是那窟中魔物,皇寂宗将之取名太岁,只是上应古籍之名。据潇湘楼
多年积攒的情报,太岁窟中之物乃是妖族留下的祸患。若非此物作祟,当初妖族
大战,胜负还未可知。」
「什么鬼东西这么厉害……」
「妖族多有秘法,作法失败弄出些邪物倒也寻常。只是窟中之物非同小可,
若不是皇寂宗以皇陵镇压,恐怕妖墟也封不住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