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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女降临】(11-22)

24-11-18

(十一)这回是谁逮住你了?猜!

公司下午开例会,纪荣再回来时,马捷报已经臭着张脸离开了。最╜新↑网?址∷ ltxsba.Me最╜新↑网?址∷ ltxsBǎ.Me

入夏气温热起来,暑雨更是闷热。男人从车上下来,身上一丝水气也无。他今天穿了chalk stripe平驳领西装,单排扣三件套,温莎领衬衫,深红古典细圆纹领带,精英气重,但丝毫不轻浮。

纪荣不用男秘书,平静问一旁撑伞的女人:“确定马捷是这么说的吗?”

“确定。他还说……”

“什么?”纪荣停下脚步。

秘书徐栖把伞撑高了些,轻声道:“他建议您为陆小姐换一位女医生。”

纪荣看向她,徐栖垂下眼,不再说话。

她听到男人轻轻啧了一声,接着,纪荣继续往廊下走,在进门前回头望着她道:“回去吧,下午的事情推掉以及,女医生的事,让马捷去做。”

医生不让受凉,卧室空调关掉,只开了新风。纪荣进来时,床上的少女穿着吊带短裤,埋在枕头里睡得全身是汗。

她鬓边额头都是湿的,发丝胡乱粘在上面,像只打过疫苗后睁不开眼的长毛白猫。纪荣看着,不自觉俯身去闻她的气味。

他这样闻着都会有反应。细微的汗味儿,洗衣液的花香,以及沐浴露的茉莉气味混在一起,纪荣下意识就往她颈窝凑,在看清陆恩慈发根处的汗时,不可控制地埋进去吻了一下。

舌尖尝到她的味道,心里轻微失重。纪荣感到爽,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黑着脸退开。

刚才徐栖站在他身边,身上稍微沾到雨水。二十八岁的女人使用的香水也偏知性,工作关系,气味的攻击性稍强。

但纪荣对她的气息没有任何遐想,更不要说是反应。

他垂眸漠然看着陆恩慈身上的薄汗,探手下去调整勃起后阴茎的位置,把西装马甲的五粒扣子一枚枚解开,脱掉。

接着,他再次俯身,握住恩慈的肩膀,舔吻她身上湿润的地方。

马捷报的话犹在耳畔,纪荣漫不经心想着,轻轻揉陆恩慈的右胸。

他做的都是正常范围内的事。他没用性器草她,没让她流水,没让她大喊大叫。

但太安静了,他也不喜欢。纪荣盯着恩慈的睡颜片刻,抬手把她弄醒。

“醒醒,”冷酷无情的总裁随便找了个理由:

“马捷说你早晨捅开了冰箱里没挂完的所有药瓶,陆恩慈,药呢?”

陆恩慈才睡着不久,梦里都在给纪荣手淫。她心里本来酸楚,这些情绪被吵醒后全变成了怒意。

少女睁开眼,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纪荣,翻过身不再看他。

“拌着那些药片一起冲马桶了。”她说,闭上眼继续睡。

他们白天从不见面,纪荣只晚上过来,目的明确,就是性交。

今早清晨纪荣从身后覆过来的时候,头发比面孔更快碰到她。那一瞬间陆恩慈甚至恍惚了,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而不是现在这样,一方创造一方,一方囚禁一方。

她不喜欢这样,否则不至于让oc性格沉稳,也没必要为他安性冷淡的人设。

纪荣这样,让她有点讨厌他。

“你在跟我欲擒故纵?”纪荣声音微冷。

“神经病吧。”陆恩慈含糊骂了一句,呼吸声越来越轻。

恩慈看不到的身后,纪荣望着她,皱起眉头。

五分钟以前,他还在想陆恩慈居然爱他爱成这样。

半大点儿的孩子,居然爱他到通过自我可笑的臆想,让他产生性瘾。

可此刻,少女蓬松柔滑的黑发披在脸颊两侧,面色苍白,那双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恋慕的情愫减弱,反而有种无言的媚意。

她看起来很是嫌他烦,嫌弃他。

纪荣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觉,非常微妙。讨厌倒谈不上,但惊讶是实打实的。

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刚才望过来时,疲惫又妩媚的那一眼。那让陆恩慈不像个十九岁的孩子,更像一个女人。

纪荣想起昨晚,陆恩慈靠近欲吻他时,眼里对疼爱怜悯的渴望,心里开始发痒。

痒是动情的先兆,纪荣呼吸微微变快了。

他附在恩慈耳边开口,声音低沉微哑。

“我答应你一件事,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陆恩慈一动不动,突然她道:“什么?”

“我需要你性交时用那种表情看我。”

“哪种?”

“看起来很想要男人疼爱的表情。”他有种无耻的坦然。

陆恩慈胸口剧烈地起伏,气得手指发抖。

她好像永远是最倒霉的那个人。

比如社会都说出名早趁早,可她偏偏大器晚成;人爱大智若愚,她却往往大愚若智。很多大道理积在心中,带来的结果却是她一事无成却年纪轻轻的一辈子。

她的oc强大到在自己的世界呼风唤雨,可她连人生的方向都找不到。

创造的纸片人老公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所谓性冷淡这三个字,也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甚至连男女交欢,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陆恩慈眼眶红了,她转过身,搂住纪荣的脖颈,把他扯下来,在床上跟他接吻。

吻得很笨,恩慈不断亲纪荣的嘴巴,咬他的下唇。她还在发烧,身上到处体温都高,衬衫与纯棉的吊带挡不住什么,汗意与热意传到纪荣这里,他很难控制力气,用力揉她的身体。

“呜,呜…”陆恩慈大口呼吸,纪荣探舌进来纠缠她,她喘不上气。

马医生说的没错,换药后她虽然发烧,身体不适感却比之前轻很多。可伴随药效的心慌,陆恩慈也再度回忆起死前的感受。

纪荣掐着她亲,那种轻微呼吸困难的感觉,真像心悸。

像哨响一样短,却又不全是一瞬间的事,它会肩痛,颈痛,背部酸痛,牙痛,手臂发麻,掌心僵硬,眼睁睁看着自己握不住东西,凌晨四点钟,工作提交的进度条才来到90%。

死亡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如影随形,步步紧逼,有如实物般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扯,伴随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千里之外的茫茫吆喝:

这回是谁逮住你了?猜!

……死,是死。

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开始浮现脑海,情绪躯体化严重,陆恩慈再次崩溃。这次她远不如前一晚平静,抱紧纪荣的脖子,扯着他的头发拼命往他怀里躲。

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是避风港,是能规避死亡的所在。

身体缠在一起,陆恩慈难得主动,竭力踩着男人的腿和腰往上窜。哭腔跟畏惧以及哀求混合,全变成催情的热气。

“求你……求你…我爱你,我爱你……”

陆恩慈语无伦次,这时才真的意识到害怕:“我不想……纪荣…我求你……”

纪荣感到不寻常,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他低声问,语罢又道:“接吻…也会很疼?”

纤细的手指不断发抖,挣开他的掌握,牢牢抱紧他的脖子。

陆恩慈使劲儿摇头,埋在他怀里大哭。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说什么都可以。”

“你想要什么?”

纪荣把她往上抱了抱,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他们已经十指相扣。

少女眼睫生得很浓密,摸着像小马。她脸上全是眼泪,睫毛上泪痕反光,如同碎银。

恩慈哽咽:“我想回去上学。”

(十二)我梦到和老公接吻

早餐喝广东粥。

陆恩慈闻到香味,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半天,终于醒了。她抱着被子,缓了缓,迷迷瞪瞪开口:“天啊……”

“怎么了?”纪荣回身望她,站在床边一颗一颗系衬衫扣子。

男人头发梳得很齐整,发根是黑的,发梢灰白。他的肩很宽阔,简单的温莎领衬衣合身又板正。

“我梦见……”

陆恩慈眯着眼睛回味了一下,喃喃道:“我梦到,梦里我和老公接吻了…啊啊……”

她夹住被子侧躺着,抬腿不住地蹭被子。

纪荣对“梦”这个字很敏感,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

“嗯,”他平静问她:“说说看?怎么接的。”

陆恩慈完全忘了说话的人就是正主,喃喃自语:

“湿吻吧,法式那种,亲了好久……哎,呜呜…好色呀,其实是周围npc跟我讲的,我自己反而没什么印象,好可惜。”

纪荣点点头,表情很温和,也很平静:“好。”

手探进发间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男人走进衣帽间,对镜整理温莎结的领带窝。

陆恩慈茫然地抱紧被子看着空气发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小小地崩溃了一会儿,默默认命,爬起来洗漱。

下午约了鞠义见面,出发前,陆恩慈先校了昨天下午那段录音的文字稿。

录音真是不堪入耳。前面还很正经公式化程序化,从她主动引诱开始,一段漫长的接吻声足以让陆恩慈听湿。

耳机戴在头上,环绕式播放纪荣细微的喘息声,以及他低声说“sweetie”时沙哑的尾音。

而且,自己叫得也太……

脊背靠下那一整片全部酥酥麻麻地使不上劲儿,陆恩慈心虚又暗爽地把这部分剪下来,熟练地新建文件夹保存,导入声音渲染软件备用。

到的时候,鞠义已经在女仆咖啡馆窗边的位置等她。

店里的黑白、粉棕女仆裙装都非常有质感,见陆恩慈和鞠义感兴趣,兼职店员的女生主动给她们看裙子上的蕾丝。

“好精致,蕾丝上也有咖啡壶诶。”陆恩慈拿出手机拍照,不住地轻声夸赞。

鞠义之前来过,就道:“你干脆来这儿兼职好了,也穿几次过过瘾。”

陆恩慈面露惧意,立刻摇头:“别别别,我真的再也不想上班了!”

“再?”鞠义撑着下巴,面露疑惑:“你上过班,指什么,实习?我怎么不知道。”

陆恩慈心虚假笑,问店员女生拍裙子的领标。

日系的女仆裙甜感更重,咖啡馆里店员穿的没有暗示意味,反而很乖巧。生前十九岁喜欢这样的裙子,现在看到,总想再补偿补偿自己。

“店里的女仆裙都是这个牌子,你可以去官网看看。”戴着猫耳的女生笑道,放下甜点离开了。

鞠义看陆恩慈拍好照片,也没太在意她刚刚关于上班的反应,道:“采访你老公的文字稿呢,我看看。”

陆恩慈再次暗爽,立刻从包里拿出来给鞠义。

两人对着稿子,在原本的报告书和论文的基础上,又充实了一些细节。每敲一句“根据笔者对当事人的采访”,陆恩慈就暗爽一下。

在今天的主线任务做得差不多后,鞠义开始慢慢把注意力转移到文字稿之下隐含的内容。

每个女孩子都是侦查专家,鞠义也不例外,她细细看了几遍,突然道:

“人家董事长问你问题,这一、二、三……得问了好几个吧?你答的也太简单了,没再多说点?好歹表现表现啊。”

陆恩慈在吨吨喝奶茶,趁着十九岁年轻,无所顾忌地摄糖,闻言呛了一下,道:“我哪儿想的到那么多呀,离他那么近,我满脑子都想好近好近好近。”

鞠义凑过去:“哦,那他身上有老人味没有?”

才说完就被陆恩慈好一阵埋怨,鞠义捂着嘴不敢大声笑,余光里有车停在路边,接着,陆恩慈的手机开始震动。

陆恩慈接电话时,声音变得很轻。鞠义听出那头是个男人,嗓音低沉,语速也不快,总之挺有礼貌的。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研究那张稿子,陆恩慈就挂掉电话,出去了。

鞠义回头看向窗外。停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车门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把陆恩慈牵进去。

诶,好玩。

鞠义撑着脸看,突然有点明白陆恩慈怎么会梦那个叫纪荣的男人。只这手看着,就不像是会有老人味的。

她常跟着父母出席活动参加晚宴,西装是不是定制,是否合身体面,只看袖子就能看出来。

露出的那只手袖口截在手腕与手掌之间,西装用了正式的吻扣。外套袖长合适,所以能看到衬衣袖口。更多细节看不清楚,但至少能确定,“老登”二字是完全用不到称呼他的。

她边吃蛋糕边看,直到陆恩慈下车回来,手里多了两个暗色的纸袋。

女孩子脸上的红晕很明显,鞠义憋笑都快憋成龙图了,抢先一步问她:“你睡过了没有?”

陆恩慈一呆。

“快说呀,睡他没有?”鞠义拉着恩慈坐下,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车里是他吧?是他吧!”

陆恩慈捂着脸避而不答,把其中一个纸袋递给她:“长辈给的,也有你一份,啊……别动,别动,我帮你戴上。”

条盒里是buccellati的九花手链,两个女孩子瘦,纪荣让取了一朵,扣挂在第八朵正好。

鞠义有同款的拉丝手镯,但还没买手链,高高兴兴伸出手让陆恩慈戴,看陆恩慈耳朵红得快要烧起来了,就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摸。

“你耳朵好烫啊。”她悄悄说:“陆恩慈,一段时间不见,你变成你老公的娇妻了。你刚刚干什么坏事了你。”

刚说完,鞠义就直笑,笑够了才道:“可做梦女,就是要做娇妻吧……如果我老公变成真人给我草一下,……骑一下也行,我也要变娇妻了。”

陆恩慈哧哧地笑,给鞠义把手链戴好。

她其实有点惊讶纪荣送这个。曾经等陆恩慈也有能力随心买自己喜欢的奢侈品时,这条手链已经停产好几年了。梅田阪急、银座她都断断续续去看过几次,最终也没买到。

时间倒流,不存在的人出现,无法拥有的东西以礼物的方式来到面前,陆恩慈想不出代价是什么。

她记起昨晚的梦,梦境继续上次的噩梦发展,三十二岁的轻熟男性格与老公截然相反,但很多小细节又完全相同。

梦中纪荣的冷漠与强硬让她同感那份酸楚,可如果现在她得到的这些都是“果”,似乎梦里之事为“因”,才是符合逻辑的。

陆恩慈兀自想着,就见鞠义也要帮她戴,而蕾丝长袖下面,女孩子早已经戴着了。

“他给你戴的?”

鞠义瞪大眼睛,慢慢的,也有点脸红:“等等……好暧昧啊,现在的老男人哪怕随便爆点金币,都要用这么暧昧的方式吗?”

她又看那张文字稿,不可置信:“所以你采访根本是在约会吧。”

陆恩慈一脸沉重地回答:“正是,你知道在美色面前动脑子有多难吗?”

鞠义冷笑一声,立即接话:“所以我又联系到了一位还活着的知情人,姓马,为了我们的申留大计,你再去他那里跑一趟吧。”

(十三)妻子和情人

鞠义这次联系到的人,姓马,叫马保国。

陆恩慈见到他时有些意外,因此人不过三十来岁,她猜测马保国的父亲该叫“马定边”之类的名字,那似乎才比较合情理。

马保国是a市知名私立医院的副院长,周末轮休,这才抽出空见她。

据鞠义说,今天本该见到马保国的父亲,也就是曾经的院长。但老头前几年早早退休,轻易根本联系不到。

陆恩慈坐在沙发东侧,手里拿着笔记本,录音笔就放在桌面。

马保国在给鱼缸换水,边留意鱼缸,边回答陆恩慈的问题。

“……姑娘,三十多年前个人电脑才发明出来,互联网出现,最早接触他们的就是北美留学生。sinophone也不是最早出现的刊物,别的杂志发新闻,感想,它只是发点亚文化领域的小牢骚。”

“我有个问题?”陆恩慈道。

“什么?”

“您现在也才三十岁出头,怎么会对这份父辈时代的杂志这么清楚呢?”

马保国笑道:“谁年轻时候没做过文青?知道我爸参与过,我特地问过他。否则这次采访,你就只能去问他了。”

陆恩慈点点头,没说什么,听马保国继续说杂志的事。

他说的方向与纪荣有区别。

纪荣作为资本家及当年的投资商,看这份杂志主要从它的意义出发。而马保国了解到的信息与编辑相关,他说的内容会更侧重杂志编辑的动机。

陆恩慈脑中慢慢地激活起旧时的回忆,记下的东西越来越多。

“最难做的就是实刊,邮件刊时代你发过来我发过去的,随便写点当期感兴趣的内容,大家通过e-mail译介器互相交流,年末会专门出一期,来记录所有人交流的成果,就像那种漫画末尾的番外篇一样。”

陆恩慈想起自己在台大教书的那段时间,道:“现在似乎也有?比如那种座谈…对谈,形式变了,可生成的内容是差不多的。”

马保国点头:“对,但你要注意一个问题。对谈发在哪里?它面对谁?sinophone当初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小众的集子,你刚刚提到,前面接受采访的人把它形容为‘同人’,是很精准的。自己看,自己读,自己写,这就是一种足够小众才能形成的‘同人’氛围。”

马保国到底三十岁出头,年轻,爱装。是男人,所以还带点老中爹味。

他说着说着,突然问陆恩慈:“你看过文学艺术史没有?”

陆恩慈脸都绿了,忍耐摇头,就见马保国满意颔首,道:

“是这样,我们说对同人来说,它的圈子每扩大一圈,圈子里人的鉴赏水平,就随之下降一级。如果它不够小众,那它的品味就不够‘高雅’。”

陆恩慈道:“可是太小众,会死。就像它也只活了一两年而已。”

马保国看到水换完,忙碌地把鱼从玻璃盆中捞起放进去。

“……我爸可宝贵这些鱼。”他说着,接上陆恩慈刚才的话:

“对,但你觉得是小众让它死吗?我觉得不是这样。互联网都出现了,可它和以前的报纸有什么区别?我有一个苹果,你有一个苹果,交换的媒介就站在这里,我们却没有交换的能力。媒介出了问题,所以……”

陆恩慈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是说bbs?”

“你这么大的小孩子还听过bbs?”马保国有些诧异,随即,他点头道:“对,交互性的bbs。”

陆恩慈低头写,一时半刻没说话。马保国意外来访学生准备上的充分,态度比刚才更好出几分。

“有矛盾未必是坏事,比如你们在报告里提的这个问题——它为什么一定要死?为什么哪怕是在美国,也没有一个让它存活的条件呢?”

马保国撑着鱼缸看她:“听我爸说,那本杂志的投资可一点不少,纪氏出资,杂志创刊人之一是当年ceo的情人。”

“情人?”陆恩慈一顿,抬头问他:“不是妻子吗?”

马保国回忆了一下,信誓旦旦:“是情人。我父亲说的,不会有假。是情人。”

……纪荣没有孩子。他一直戴那枚婚戒,也不再婚。

他说,sinophone曾是他妻子办的。

如果这是情人,那他的感情经历,到底有多复杂,多丰富?

她没参与过的那些时间里,三十多岁英俊年轻的纪荣,四十多岁正当时、沉稳性感的纪荣,他作为活生生的人而非一枚由字节铅粉组成的纸片,在和谁恋爱,一起共进晚餐?

陆恩慈抿了下唇。

她甚至不知道纪荣如何优雅地保养到六十岁。

而这些所有的一切,足够让无从抽丝剥茧的单恋者在内耗里发疯。

很多都赶得上,只有时间追不上。

心悸发生不久前,她刚和鞠义做完一阶段的准备工作,深夜一起去吃饭。

四条附近,很小的烤肉店。牛肉鲜嫩,艷艷的红。厨师与店长都会简单的英语,两个二十九岁的女人为了隐私,选择用中文交流。

“你觉得不成吗?”鞠义问她。

“不成,”陆恩慈给她夹肉,整个人笼罩着放松后的惫懒:“根本出不了海关,卖不掉放印刷公司当宣传单送,我接受不了。”

她揉了揉眉心,抬手又熟稔用日语叫了一盘炒鸡皮,鞠躬,听鞠义在旁边喝酒抱怨。

“那你说为什么不能搞这些东西,家里却希望我二十来岁就去找男人操批?”

“这要问你爸妈了,我爸妈还没坚持到他们的女儿敢看这些的时候,”

陆恩慈摊手,拿过毛巾擦干净,撑着脸看她:“实在实在不可以的话,你和叔叔阿姨说,你是蕾丝边,我们跟楼下那对情侣一样出柜。”

“那不成,”鞠义似乎没完全吃饱,斟酌着摸了摸肚子,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再议吧。”

“你当时教书,也没有谈吗?不要国中生,大学生也不要吗?”

“你说什么……”陆恩慈简直要笑:“那都是我学生好不好,翻开一看,户籍页上的学历都只能写高中?”

鞠义已经在笑了:“那怎么,做爱许可又不需要学历证明,你这样的愿意和他们睡是他们赚了。”

陆恩慈用肉堵上她的嘴:“吃吧你!”

当时还讨论一些择偶的问题,后来想,是情人是妻子,是怎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其实真不如何紧要。

那种草履虫般简单的大脑盛不下那么多细腻的心思,像蛋挞液一样摇摇就乱晃,拼命地显摆。

内敛,稳重,懂得分寸,不随便靠近,不轻易说爱,有价值的男性大脑大概只能由女人单性繁殖,阴道口,生死门,也可以不是肉身。

纪荣是唯一的,对她来说,纪荣只是她一个人的。

陆恩慈的心又缓缓沉重下来。

她意识到,她不想把这个课题做下来。对杂志了解得越多,她想抖干净纪荣的念头就越迫切。

这是与纪荣有关的杂志,对它解析的每一秒,都是作为旁观者在见证他与别人的时间。

陆恩慈放下笔,问道:“我想问……您这里应该有实刊那两年的编辑手稿,是吗?”

马保国点头,看向面前的少女:“有,在我父亲那里。”

陆恩慈立刻追问:“冒昧请问令尊的名字?我想把它更新在我的报告里。”

“马捷报。”

马保国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示意她看:“他出去打窝,你可以等等,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院子里有车声传来。很快,两个高大的人影走近。

走在左侧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西装革履,眉眼深刻,灰发在日光里泛着淡淡的浮光,梳得一丝不苟。

右边的男人老态则更重,眉眼柔和,看着就很好相处,穿得相当休闲,有一点点肚腩,但不过分。

陆恩慈回头,看到的就是纪荣温和沉静的眼睛。

心里立刻升起一种委屈的酸楚,随即便被自己压下。她站起来,问道:“纪……您怎么来了?”

说着,陆恩慈注意到,右边的老头表情变得很奇怪,不但盯着她看,还后退了一步。

甚至于,他的脸色,慢慢地变白了。

马保国见父亲似乎不舒服,立刻上前扶住他,顺便跟纪荣问好。

纪荣点头,主动问陆恩慈:“过来多久了?”

“两点钟来的,刚两个小时过点儿。”

“好,”纪荣示意她过来身边:“过会儿和我一起回去。”

陆恩慈点头,垂下眼不再说话。

马保国见他们认识,便道:“爸,怎么不坐?您和纪叔先聊,这小姑娘来采访的,正问您呢。”

马捷报一声不吭,面色转为铁青。

纪荣微微笑了一下,瞥了眼他,向陆恩慈道:“这是保国父亲,你愿意的话,可以叫他马叔叔。”

陆恩慈一怔,看向他。

那她岂不是和马保国一个辈分了,这是可以的吗?

(十四)“mommy”

跟马捷几乎是近十年未见了,纪荣人情缘单薄,更喜欢直白的利益关系,朋友并不多。故这次两人见面,少不了要叙旧。

晚餐餐厅是广慧负责定的,作为他的私人秘书也在席间,就坐在陆恩慈对面。

陆恩慈隔着身边的纪荣,偷偷观察马捷报。

不是很严肃的气氛,叫马捷报的男人脸色已经恢复正常,陆恩慈看外表很难接受他与纪荣年纪差不多,对彼此称谓的判断有些混乱。

“我……我该叫您……”

陆恩慈望着马捷报的眼睛,并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注视令对方坐立难安。

马捷报避开少女茫然、好奇又拘谨的目光,看着纪荣开口:“你家里又有孩子了。”

陆恩慈眼中,纪荣在好友面前很放松,男人闻言感叹,似乎只是作为长辈谈及她:

“卫国也长大了。……有孩子在,总觉得热闹一些。最新地址 Ltxsdz.€ǒm”

说着,纪荣摸了摸陆恩慈的头发,微微低头问她:“怎么了?”

恩慈摇头,下意识要去攥他衣袖,手刚伸出去,立刻反应过来,收回手。

马捷报见状,露出一点点不忍心的表情。

“小孩,那会儿卫国在家里说了。手稿在这儿,你拿去用吧。”

他向纪荣要来那只对方今日一直随身的手提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个文件袋递给恩慈。地址发布邮箱 LīxSBǎ@GMAIL.cOM

陆恩慈心里有些抗拒这份手稿,胡乱暼了眼便接过来,放进包包。

从见到纪荣开始,她就有些状态不对。此刻食不知味,满脑子都是妻子啊情人啊的事情,偏偏还在外面,不好立刻问正主是怎么回事。

恩慈扭过头,见纪荣眉眼舒展,体态放松,在广慧熟稔活络的气氛里轻声聊天,待恩慈的态度很关切,但没有任何旖旎亲密的暗示。

“原来你认识纪叔?那会儿怎么不说?”马卫国问她,两人浅浅碰了碰杯。

陆恩慈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巴巴坐在纪荣身边,憋着气一口闷了,回答他道:

“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真是他孩子。”

身侧男人微顿,陆恩慈察觉纪荣投来的目光,垂着头默默喝碗里的糯米圆子。

她听到广慧坐在对面,声音柔和得如同流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替广慧挡过酒吗?

如果不是oc与作者兼梦女这层关系,陆恩慈想,她要怎么接触到纪荣呢?

她不像广慧,上进、抗压能力强。她忍不了就想躲,躲不过就想跑。

她甚至喝不过广慧,明明她们年龄应该差不多的……陆恩慈在死前,也是二十九岁。可此刻,广慧脸色如常,她却感觉自己脸颊已经隐隐发烫,人也有点晕晕的。

回到十九岁,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东西好像在逐渐被时间抹去,她越来越好动,越来越像十九岁时那样,把恋爱当作生活的重心。

除了爱好与审美,很多地方都在向着十九岁的陆恩慈回归。小说里写的,成年人回到少男少女时期叱咤风云,在陆恩慈这里,也不过是于人际与学业稍有进益而已。

学无止境,学海无涯,人总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那不是短短二十九年人生就够的,也断不止于十九岁所能展望的尽头。

学业生活两不顺,陆恩慈自觉无能,眼眶发酸,想出去醒酒缓解情绪,放在桌下的手却突然被握住了。

“你的报告书可以让纪叔帮你看看啊?一定事半功倍。”

同一时间,马卫国继续跟她说话。

陆恩慈不晓得自己回答了什么。她的脸从喝第一口红酒开始就是红的,有变化也看不出。

桌下,纪荣在缓缓揉她的掌心,像是耐心的安抚。

他的手很干燥,微凉,裹着她的手背,让人很舒服。婚戒存在感不小,在男人摩挲她手背的过程里,时不时会蹭到小指骨节。

“……”

恩慈回头看他,纪荣抿了口红酒,微微颔首,正在听马捷报和广慧说话。

他眉目有种从容沉实的英俊,含笑时显得脾气非常好,五官的高智感强化了自身原有的内涵,使得男人气质温厚,毫无上年纪后人那股不可避免的油滑气。

他笑着说:“是,下午航班落地时,马捷正好不忙,所以能见一面。上次见……好像是十年前的事了?”

陆恩慈试探性地抽手,却被纪荣不着痕迹握得更紧。

他像是很专心跟朋友聊天,并不探究身侧的孩子在做什么,极稳重地维持着自己长辈的身份。

老登……流氓!

恩慈有点气恼地转开脸,欲起身出去。

“小姑娘干什么去?”

恩慈答马卫国:“去洗手间。”

“不用包厢里的吗?”

她摇头:“哎,马老师,我喝多啦,出去吹吹风。”

说着,陆恩慈起身,牵住她的那只手,也终于在她彻底站起来之际,轻轻松开了。

陆恩慈知道纪荣会跟过来,甚至猜得到他用什么托词。

——“小孩子又闹脾气”、“看看孩子”,无非这种?

他们都知道两人并没有建立任何亲缘上的情感,可偏偏好笑的就是,必须靠这层亲缘的皮欲盖弥彰,他们才能顺理成章、若无其事地靠近。

“出来一会儿了,还在补妆吗?”纪荣在她身侧后方门口站定。

陆恩慈把唇面上的裸色唇釉补满,低头将粉色的透明管装进包里,对着镜子理刘海的弧度。

“我还没结束,”她问:“您怎么站在女士洗手间门口?”

纪荣侧头看了下门标,下一刻直接走进来。他来到恩慈身后,扶住她的肩膀。

“到车里等我。”

男人俯身从她手里拿过包包,把车钥放到她手心,低声道:“我很快就过来。”

暂时没人过来。陆恩慈不肯听话,说自己不想去。

纪荣轻轻叹了口气。

公共场合他从不对她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刚才桌下的安抚,较之平时已经算是出格。

“听话,”他轻轻揉了揉恩慈的脑袋,突然靠近,低声问她:“好不好,mommy?”

很突然的称谓,但诡异地顺耳,从此刻高大内敛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竟似乎与“sweetie”“honey”这样的调情词并无区别。

陆恩慈脑中方才所有的纠结,都被此刻纪荣这句“mommy”击碎了。

她可以在他拒绝自己亲近时自称妈妈,厚脸皮强行贴贴;可此刻,陆恩慈觉得自己已经缩成一颗小小的锡心。

廉价又珍贵无比。最重要的,是付出精力创造打磨的人,承认了这颗心的意义与价值。

纪荣在那瞬间其实没有想太多。把所有事情与情绪分出优先级,他更希望陆恩慈不要为不存在的事伤心。

很多事他暂时未想好告知她的时机,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看陆恩慈为他难过。

他们已经有很多值得难过的事了。

真的叫出口倒很平静,大概是为了哄她,并未太在意词源自身的所指。

叁十二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叫出口的称谓,在六十岁却这么稀松平常地叫了。纪荣回忆了一下,确定从未见过陆恩慈的脸烫成那样。一瞬间从脖颈红到耳尖,女孩子脸上露出尴尬、难为情的羞怯表情,令他甚至想好心替她吹一吹。

“还好吗?”

纪荣退后,再次保持刚才的社交距离,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表现出的游刃有余令陆恩慈羞意更重。

“……………………”

陆恩慈不敢回头,也不敢看镜子,撇开眼颤巍巍地说:“好……好的……”

(十五)没有避孕套

十五分钟后,陆恩慈在车内等来了纪荣。

她蹭掉鞋子,抱着膝盖缩在座位,同时注意到,纪荣那只boss公文包是和她的包一起被拿回来的。他把它们放进副驾,绕了半圈从后座上来。

才关上车门,女孩子就很急切地起身靠过来,勾住他的脖颈接吻。

恩慈亲得很急,有那么一会儿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亲什么,恍恍惚惚地被纪荣引导回应,想紧紧和他缠在一起。

纪荣口腔里红酒味儿明显,陆恩慈不记得他喝了那么多,唾液的交换与喘息响起,男人舔舐她唇瓣上的唇彩,吮着她的嘴巴低低哼出声。

陆恩慈一碰到他舌头就浑身发软,唇釉润润地贴住男人唇瓣,听他模糊地“嗯”了一声,就手脚并用往他怀里爬。

“今天生我的气了,”纪荣切入正题:“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和马捷认识?”

男人缓缓揉她的耳垂,用气音叫陆恩慈“mommy”。升调的问句,尾音上扬,像逗小孩子。

“……那倒不是因为那个。”陆恩慈摇头,红着脸使劲往他怀里躲。

她觉得自己不大能理直气壮表达占有欲,可她要怎么说?

她不喜欢纪荣潜在拥有的丰富性经历,也不喜欢他用年轻貌美的女助理。她对他的占有欲充满了小家子气,与咄咄逼人的霸道,没有立场,但理不直气壮。

陆恩慈怕纪荣批评她不懂事,小心抬头望向对方,却见纪荣也正在观察自己。

陆恩慈抿了抿唇,无话可说,眼巴巴望着他。纪荣只是靠近扶住她的脸,耐心地吻上来。

“那是为什么?”他轻轻蹭恩慈的脸:“对不起,我年纪大了,很多事上都不像年轻人那样能及时讨你欢心,需要你主动、直接地说给我听。”

说着,他皱起眉:“唇釉怎么这么甜…”

“好吧,我只是想问,为什么马捷报叔叔会说,办杂志的是你情人?你除了这个——”

她摸索着抓住纪荣的手指,用力按住那枚戒指:“除了这个,这个,还有多少人?”

陆恩慈一想到自己费心费力搞出的老公被别人上了,心里怨气就很重。

明明是她的是她的是她的是她的是她的,可除了她,别人都可以睡,只有她没睡过。

她甚至不要睡他,而想要被他睡……

纪荣握住她的手腕,垂头吻了吻,贴住她脉搏低声道:

“恩慈,如果我说不存在妻子、情人以及其他你这样的孩子,可以让你开心吗?”

陆恩慈坐在他腿上轻微发抖,她低头玩他的手指,抚摸男人温热干燥的指腹。

“可以相信你吗?”她小声问。

女孩子在身下一点儿危机感没有地擦眼泪,因为睫毛膏眼妆还在,所以哪怕伤心成这样,也只敢用指甲轻轻刮。

她指甲上俏皮的豹纹小猫蝴蝶结,在这个过程里不断地于眼前晃,纪荣平静望着,在某个瞬间俯身,轻柔地含住了陆恩慈的指尖。

男人动作很轻,极近的距离里连呼吸也纠缠在一起,因此陆恩慈并未能意识到,只看到他靠过来,遂顺水推舟抽抽噎噎地问:

“副驾上纸袋里的包是给谁的?”

她看出那是包包盒子的大小。

纪荣咬了下她的指腹,低声道:“给你的。”

哭声骤停,陆恩慈想起自己生前望而却步的那几只birkin,眼巴巴问他:“是我想要的那种吗?”

纪荣眼里,笑意慢慢取代欲念,他嗯了一声。

“哪只呀?”

这下语气里的哭腔也消了。

纪荣握着她的手指挨个吻过来,笑着说:“你最喜欢的那只。”

陆恩慈脸红了,小声道:“谁说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最喜……”

纪荣揉了揉陆恩慈的脸,指腹蹭了抹她的口红,他慢慢在指尖捻干净。

“拿过来,你看看我知不知道?”他耐心地逗她:“对自己创造的人物这么没信心吗?”

“你不是我‘创造的人物’。”

恩慈搂着纪荣脖颈撒娇:“你是我老公。”

她小声附在他耳边补充:“而且而且,纪荣,你是真的。”

纪荣微怔,脸上的温和笑意不觉淡去一些。他垂下眼,把她捞进怀里,良久才开口,却是已经转移了话题:

“累不累?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刚才给你手稿的马叔叔是我年轻时的朋友,很久不见了,有话同他说,所以要结束得晚一点。”

陆恩慈闻言,望着他的灰发,道:“要多晚呢,您今天看起来有点儿累。”

“……有吗?对不起,”纪荣面露迟疑,很快笑着和她道歉。

他似乎对自己露出疲态这件事很在意,像女人在没有树荫的地方等待约会,担心出汗不美。

纪荣定了定神,温声同她解释:“白天在外地谈事情,台风延误,所以下午虽然飞机赶过来,时间上还是稍微有些紧。”

所以他会有点累。

如果他因为奔波而疲倦,如果因为疲倦而出现一点点的老态,如果因为老态而真的像一个来到暮年的老人,那么此刻,纪荣将靠着合情合理的逻辑拥有要求她的底气,进而不准陆恩慈抗拒他的接近,不准她因为他老了就讨厌他,嫌弃他。

纪荣眼底有些微的强硬之色,却仍用温和的表情面对她。

恩慈仰头看着,心里软软。

他在她面前保持完美状态的心思,有种不从容不体面的可爱。

陆恩慈握住纪荣的手,注视他柔软的灰发和眼角的细纹,主动凑上去,骑在男人右腿上。

“真可爱……我只是关心,不介意这个。”她轻轻亲他。

纪荣抬腿掂了掂她,笑问:“真的么?”

陆恩慈开始坐在他腿上脱衣服。

男人下意识要阻止她,手指按住她的裙摆几秒,又慢慢放开。

这次她如此顺利解开了他的裤子,虚虚骑在上面,正准备坐下去实实在在压着蹭时,再次被纪荣阻止。

“不要继续了。”男人声音沙哑,面容几乎隐入黑暗:“没有避孕套。”

“车里不放吗?”

“……我从不在车上和人发生关系。”他低声道。

陆恩慈想起梦中,叁十来岁的变态版纪荣自钱夹里掏出的安全套。

福至心灵般,她抱紧他悄声问道:“爸爸钱夹里也没有吗?”

纪荣喉头滚动,哑声说:“没有。”

陆恩慈不信,要来摸了一遍,发现真的没有。

“您用了?”陆恩慈问他,才问完,就想起刚才纪荣安抚她时的话。

她把脸颊两侧的头发挽到耳后,呼了口气,扒在纪荣耳边说话:“我不要回去……我要陪你,您今晚回家吗?我们去开房吧。”

她轻声说:“纪荣,我真的好没有安全感……我觉得那种事很有必要。让别人知道我在和一位六十岁的先生恋爱,也很有必要。”

恩慈赧赧开口:“酒店kingsize的大床上猫猫会后空翻,您不想看一看吗?”

(十六)是我冒犯了

纪荣到酒店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主厅落地窗外,整个a市的夜景映入眼帘,男人望着车流摘下腕表,安静走进次卧洗漱。

人到了一定年纪,烟酒沾得越少越好,否则很难维持原本的体态。进入五十岁后,身体的肌肉类型慢慢朝着脂包肌发展,发力时肌肉痕迹明显,衬衫袖部的放量要求很高,整个人看着比青年时期健壮得多。

纪荣揉了揉额角缓解醉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打理头发,脸上因为缺少平日的温和,显得有些冷漠。

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中年男人。

纪荣对镜中自己的状态做出客观的描述。他系上浴袍腰带,到吧台泡了壶茶,静静坐了一会儿。

一喝醉就这样。他在心里感叹。

一副符合自己年纪的老男人做派:喝茶,沉默独处,和年轻的恋人分房休息,观察自己头发颜色的变化,调整性欲,检查最近健身的成果,判断面部的保养是否到位。

纪荣一一盘点,感到一种坦然的“无可奈何”。

于是他又“无可奈何”地坐了片刻。

一旁小沙发上丢着个敞开的粉色纸袋,纪荣拿过来看了看。logo很甜美,但他不熟悉,似乎是某种少女服装品牌。

纸袋里丢着条洛可可风格的发带,黑软布,白蕾丝,长长的粉色丝带,布面两侧的褶皱挞得整整齐齐,精致度很高。

纪荣把它迭好放回原处,又将纸袋拿到沙发旁,放在地毯角。

他坐下来,在某一刻意识到,自己在这儿带着醉意不知所谓地忙来忙去的样子,很像是故作清高地等待什么。

比如等待自己终于肯走进主卧,看看那只本该向他表演后空翻的猫,缩在床上睡得有多熟。

纪荣起身,解开浴袍的系带,垂眸换衣服。十分钟后,男人衣着齐整推开主卧房间的门,走入。

确实已经睡着了。

少女头发乱蓬蓬堆在枕面,小脸埋进枕间,呼吸均匀,露出一点白皙的肩头。

床脚灯带自动亮起,纪荣俯身在床头找到开关摁掉。很轻的按钮声响,没想到陆恩慈睡得浅,这一下便醒了。

她朦胧睁开眼,在黑暗里认出纪荣的身形,下意识从被子里探出手牵他。

纪荣俯下身,轻声问:“怎么醒了?”

她像是刚刚梦醒,恍惚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声道:“梦到老公了。”

纪荣倒了杯水给她:“嗯,要继续睡吗?”

恩慈侧躺着,目光充满依赖,拉着他的手晃:“陪我聊聊天嘛。”

纪荣的目光柔和下来。“你想聊什么?”

陆恩慈犹豫片刻,道:“那会儿我喝醉了,我酒量不好……我闹脾气的事,可不可以忘掉?”

“好。”

“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声妈咪?”

“不可以。”纪荣眼里浮起笑意,摸了摸她的脸:“或许再闹次脾气,试试看我会不会说?”

陆恩慈不吭声了,裹着被子乖乖坐起来喝水。

是清茶,里面放了一点点桂花,入口回甜,应该是纪荣特地给她加的。

“这么晚回来,纪荣,你累不累呀?”

陆恩慈说着,放下杯子,撑起身体,靠近吻了下纪荣的脸。

“还好。只是今天特殊,平时不会这样。”

男人似乎想回应那个吻,目光才移向她嘴唇,女孩子已经重新躺了回去,满意地捂着脸轻叹。

纪荣有些意外她的退后,过了几秒,眉眼间露出轻微的自嘲。他俯下身,捧住恩慈的脸深入,径直上床把她压进枕间。

“嗯唔……”

少女轻微呻吟了一声,被老男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身体很沉实,手碰到的肌肉都很紧实,撑在她身上,像一堵庞大又可靠的墙。

“纪荣…嗯……”她轻轻喘着,摸他的胳膊。

“好宽…”她摸索着抱住:“好喜欢…”

纪荣被一双细腿缠住腰,才发现陆恩慈裸睡,此刻连睡裙都没穿,胸口紧密地压上来,两粒小奶尖不断在他身前磨蹭。

“好软……”陆恩慈轻轻摸他的胸口,解开衬衫扣子。乳尖切肤碰到他的前一秒,纪荣轻轻掐住了她。

身下少女倏然夹紧了挂在他腰上的腿,发出细细的哼叫。

男人边握边掐,完全的黑暗中他揉得她直哭,陆恩慈叫他的称呼也变得混乱,“叔叔”叫完又叫“爸爸”,而后是“老公”、他的名字。

陆恩慈挺起胸,竭力将纪荣搂紧,身体掉在男人四肢压出的凹陷里,被压得呜呜直叫。

“老公……老公……唔…叔叔……”

“叫得好媚…”纪荣用手掌扇那对绵软的乳,哑声说她:“后空翻,猫,在哪儿?”

他在梦里也说这种话,下一句是……

“小家伙。”纪荣沉沉叫她。

陆恩慈有点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了,可身体好空虚,她涓涓地在他身下流水,顾不上判断到底是真是假,只顾着抿唇牵住他的手慢慢往下,来到男人自己的裤口腰边。

挺括的面料上一片湿意,濡得湿唧唧黏糊糊,纪荣身体健壮,剪裁合衬的裤腰由女孩子纤细柔软的手牵扯着他一寸寸抚过,每处都湿极,每处都足够他在黑暗中想象,方才蹭过自己这里的嫩逼到底湿成什么样。

太软太嫩了,以至于他方才把注意力都放在她那对乱蹭的小奶子上。

“您摸摸……”

恩慈握住纪荣的手指,和他一起碰那些软体经过后留下的粘液,很潮湿清新的甜味儿,混杂着沐浴露的茉莉香。

纪荣一言不发,男人喉头不断滚动,不受控制的渴望慢慢燃起来,鸡巴硬了,翘得越来越高。

听到陆恩慈急促的轻喘,他的指腹停留在拉链的位置捻了两下,又被她柔柔地握住。

“猫在这呀……”

恩慈软声跟他撒娇,牵着纪荣在黑暗向空气处探。

她真是昏了头了,用这么声色的方式来调情,好像忘了自己此刻只有十九岁,也忘了他六十岁。

“在哪儿?”纪荣低低问。

话音堪堪落下,手背骨节便骤然接触到湿热黏腻的软处。

身下少女的呼吸顿时强烈起来,她微微弓起背,嗯嗯呜呜地往男人手背上骑。

纪荣意味不明地嗯了声,突然强硬地握住陆恩慈的手腕往上,捏住她的食指径直插进去。

两个人都清楚听到咕叽咕叽的声音,哧哧的黏糊糊的水声,窄窄的小穴被撑开拓进,十九岁的年轻身体紧而敏感,纤细的手指插进去,甚至不会痛。

陆恩慈玩不过纪荣,被他压在身下,抓着手强制自慰,呜咽的声音里很快带了羞耻的泪意。

她开始还像猫一样细细地喘,被男人握着腕子反复进出几次,就咿咿呀呀地哭叫起来。

陆恩慈叫床的声音并不吵,很娇很柔。纪荣耐心地听她身体的水声,温声问她:“自慰的感觉怎么样?”

“别问……”陆恩慈双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纪荣压得更低了些,轻声道:“是我冒犯了。”

他用力带着她的手往里捅,一根细细的手指,半长的指甲上贴着kitty猫,被阴道缠满淫水和粘液。小穴紧紧夹着,时不时痉挛几下。

“这样搅,够吗?”他隐晦地问。

陆恩慈大口喘着气,浑身是汗,手指没力气,丰润的汁液里软绵绵插进去,被软绵绵抽出来。

她空虚地看着纪荣,答道:“不够,想要……还想要。”

小时候想老公只会偷偷掉眼泪,长大懂得多了,想老公时会边冲边哭。

无数次无数次个类似的晚上,或者脑补或者点开关于他的文字和画面,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没用地被自己的手指揉得湿透,只会张着口喘,无法真的面对他,作为爱人跟他说一声很想要。

从十七岁到二十九岁,模糊的空虚与想念发生得太过于频繁,以至于令人幻觉这些从未发生,以至于此刻在他身下复刻从前自慰的场景,会格外觉得意义非凡。

陆恩慈无法抑制地跟纪荣倾诉,希冀他的爱抚与安慰:

“从前我见不到您的时候,就是…这样……有时候很频繁,每天都想要;有时候太忙没有时间,可还是很想要。手指好细,我不喜欢。”

陆恩慈抽抽噎噎地说着,被纪荣捏着手腕动作,把自己插得双腿酸软。

浓重的夜色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如同一段和弦,纪荣轻轻抚开她眼前的碎发,问:“那时是不是很寂寞?”

(十七)哦哈哟老公

活过大半生才知道,其实爱这种东西,是人在有余力顾及他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拆散两个人,最简单的办法,是将其中一个逼到绝境。当他开始自顾不暇时,是没工夫寂寞、没工夫去爱别人的。

纪荣想问她,你构思我的时候,寂寞过吗?

人把创造自己的神形容为“主”,俯首称臣,毕恭毕敬。纪荣不是。

他在叁十岁叫她小家伙,在六十岁叫她mommy。

他不做信徒,别人敬仰神时,他在操“神”。亲力亲为,把塑造他并折磨他的祂活活干成一只抖着腿颤声哀求的湿猫。

那时候太渴望从性里解脱了,叁十二岁的纪荣无暇去想关于爱的任何事。

直到用叁十年的时间理解了寂寞的概念,他才想追问她,分开腿想着他发泄的时候,她会寂寞吗?会在快感到来的时候,同时构思他的表情与神态吗?

他是作为爱侣被她遐想,还是只是一个承载性癖与欲望的工具呢?

陆恩慈安静地看着他,撑起上身吻他的嘴巴,轻声道:“想你才会哭,自慰的时候想你,是最寂寞的事情。”

纪荣轻轻笑起来。

“好孩子,”他说,而后在黑暗里起身把陆恩慈抱到腿上,褪掉女孩子胯上的内裤,垂头吻她的唇角。

“你从前住处楼下的猫也总是叫,一年四季都在发情。”

纪荣开始揉捻湿漉漉张合翕动的小缝,轻声责怪她:

“你们一模一样。”

“坏小孩,再湿一点?”他低声问:“够湿的话,可以…”

恩慈问他:“可以什么?”

纪荣不语,用戴着戒指的手缓缓扇殷红的小缝。到底没被男人的东西捅过,他手也不进去,被陆恩慈自己插了半天,也还是一条细细的缝。

他扇得小阴唇肿胀外翻,少女跪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双腿打颤发抖,穴口的淫水从肉缝里流出来,连成丝线往下掉。

纪荣用修剪合适的指甲刮它的边缘,喉头微滚,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儿撑开,你会变成什么样?”

“一边哭一边叫床,嗓子哑得很快,等几分钟就不哭了,只顾着叫,扭着腰磨这几处地方,自食其力,自己喂自己。”

他说着,把恩慈往上抱,她嘴巴上有晶莹的水痕,身体早已经湿透,甚至濡湿臀下男人裤子的布料。

纪荣没有任何预警,套也没戴,直接按着她进入了半个龟头。

陆恩慈尖叫了一声,挣扎着要离开,腰下完全僵硬地套在鸡巴上。

纪荣慢慢顶她,他不多趁机进去哪怕一点儿,半个龟头的距离,把她穴口快感神经最多的地方撑开,磨得饥渴难耐水光泛滥,看身上的小女孩很快哆嗦着攀住他的肩,晃着小屁股想多吞进去一点。

纪荣只操她半个龟头的距离。

陆恩慈发现,她的反应居然跟纪荣说的一模一样。

果然几分钟后她就不想哭了,那种痛变成了性欲,她想他再扇她两巴掌,把她的奶尖掐得红肿破皮,薄内衣遮不住它,穿t恤时很蠢地凸起来。

“感觉怎么样?”

纪荣低声问,用硕大的龟头把她窄窄的小缝捅开,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给她破处。

陆恩慈努力往下坐,但腰被他握住,她下不去,吃不了。

“多进来一点……daddy……”她一直求他。

“快感神经都在这附近,进这么多就可以了。”纪荣轻声哄她:“小乖乖猫快泄掉……很晚了,要睡觉。”

他对陆恩慈身体的了解远超陆恩慈的想象,龟棱抵着豆豆正下方的位置磨,不多时她就开始推他,垂着头发抖。

纪荣拔出来,用手掌擦掉龟头上面的液体,重新顶进去,在阴道入口几公分的地方浅浅地磨。

陆恩慈知道自己已经特别湿,如果纪荣全插进来,哪怕润滑够,可能也要疼一下子。可他偏偏停在会疼的那道窄处之前,让她只有空虚和爽,一点点疼都感觉不到。

这也算破处……他总算进入她了。可他们没有性交。

陆恩慈泄了好几次,等精疲力尽趴在纪荣肩头,他便很快退出来,抱着她去洗漱。

“您不喜欢吗?”陆恩慈在浴室的水流中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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