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海鳕鱼堡
2024/05/30
第六章 何所望
“小语,我们周末去看樱花好不好?”白夏云趴在课桌上,语气和动作一样慵懒。地址发布邮箱LīxSBǎ@GMAIL.cOM发布地址④v④v④v.US
“樱花?去哪里看?”周万语问。
“我想去鸡鸣寺,现在三月末,正好可以看樱花,再晚就没了,而且我听说那里求姻缘很灵诶。”周万语心说我们都已经是情侣了还求什么姻缘,而且去尼姑庵求姻缘真的有用么?
他循循善诱:“那边肯定人挤人,没什么好看的,我建议周末还是一块儿打游戏吧。”白夏云看上去有点不满,但还是答应了。
白秋雾突然插嘴:“听说去那里的情侣很容易分手,因为求得的[正缘]并不是身边那个人。”周万语暗骂你能闭嘴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白夏云忽然如临大敌,倒在桌上的脑袋竖了起来:“小语,你说我们是不是[正缘]?”“当然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去?”
“我……”他对着白秋雾怒目而视,恨得牙痒痒,“你别听她胡说!”“你是不是不敢和我去?”
该死的白秋雾!
周万语一咬牙:“好吧,我陪你去!”
忽然一道阴影盖住了窗外的光线,班主任在窗外“咚咚”敲了两下玻璃,吓得周万语心脏病都快出来了,心里一阵犯怵,现在是下课啊,不是抓我早恋吧?
“白夏云,你出来一下。”
白夏云一脸疑惑地走了出去,紧张地问:“老师,你找我什么事啊?”班主任冷冷地说:“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你自己说,这次月考是不是作弊了?”
白夏云瞪大了眼睛,焦急地说:“我没有!”
“没有?给我实话实说!”班主任提高了声音,厉声喝道。
“我……我……”
“你平时垫底的成绩,怎么这次突然考这么好?你主动承认,处分还能轻一点,你要是作弊拒不认错,记入档案就完了,知道吗?”班主任神色冷峻,目光似钢锥透入骨髓。
“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啊!”白夏云急得语无伦次,满脸委屈好像要哭出来。
周万语猛地站起来冲出教室,却发现白秋雾已经先一步站到了班主任面前。
“老师,姐姐是不会作弊的,我可以为她担保。”白秋雾冷静地说。
“你担保?”班主任皱了皱眉头。
“姐姐从小就比我更聪明,只是心思不在学习上,但她从上个月开始就决定努力学习了,上课和课余时间都很认真,有这种进步很正常。”“白秋雾,你想包庇你姐姐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老师不相信我,无论如何都要她承认根本没有犯过的错,我就只能和姐姐转去别的学校了。”班主任一怔,这所高中每年能考上985的学生不超过30个,而且多是末流985的低分专业,如果白秋雾这种c9高校的种子转去别的学校,校领导怕是要掀了她的办公室。相比之下,白夏云有没有作弊根本不重要,而且她本来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她张了张嘴想继续训话,最终又憋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下来:“好,老师相信你。白夏云,你既然没有作弊,以后就把成绩提上来,证明给我看,好吗?”“嗯。”白夏云小声应了一声,被妹妹拉着回到了座位。
周万语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连班主任都敢威胁?自己栽在她手上突然变得合情合理了,我居然也有跟这母张辽共情的一天……不过,最重要的是,白秋雾好像也很在乎她的姐姐,可她背地里却干着伤害姐姐的事,看不懂她……“你别听班主任说的,我早就知道你很聪明了。”他拿起女友桌上的试卷说,“你看,你英语几乎每次都是满分,只要其他科目也认真一点,你不会比我差的。”“那是因为,我在美国上过学啊。”白夏云小声嗫嚅,心情还有点低落。
“你在美国上过学?”周万语有点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小学六年我都是在美国读的,在德克萨斯,读的还是gifted program,想不到吧?”白夏云迅速恢复了精神,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德克萨斯?周万语在脑中搜索德州的资料,迅速检索到了两条,一条是德克萨斯烧烤味的乐事薯片,一条是肯尼迪的脑袋在德州被开了洞。
“难道你是在美国出生的?”
“不是啦,我小时候爸妈离婚了,所以爸爸就带我去德州了,那里有爸爸的公司,后来复婚了才把我带回来。”白夏云伸手在男友眼前晃了晃,“喂,你怎么呆住啦?”“嗯……我是在想……你大学不会也要去美国吧?”白夏云眉毛一抬:“哟,舍不得我?”
“嗯……”周万语低头转了转笔。
“你求我呀,求我我就不去。”白夏云满脸笑容。
“你别逗我了,这种事是一句话能决定的么?”白夏云突然使劲揉了揉男友的脑袋:“可恶,居然骗不到你!”“那……你到底去不去啊?”周万语脸色担忧。
“笨蛋,你放心吧!我才不去呢。”
“真的?”周万语欣喜地抬起头。
“真的!我才不想去呢,德州又冷清又空旷的,我才不喜欢,我喜欢热闹的南京,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你啊。”周万语的脸瞬间被烤得通红。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周万语走出地铁站五号口,看向不远处那座“四百八十寺之首”——鸡鸣寺,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
这里原本叫鸡笼山,当年朱元璋在山下修了座国子监,心想朕的学生住鸡笼像什么话,于是御赐更名“鸡鸣”,意思是鸡叫了就给老子爬起来读书。
古寺历史悠久,梁武帝曾与达摩祖师在这座寺中对坐相谈,古寺历经一千七百年仍旧香火鼎盛,游人如织,恢宏的历史与繁荣的现实在此处交织。朝代更迭,人事变迁,寺中的人早已更易了千万遍,帝王天子、佛教禅宗都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唯有古刹孤独而静默地记录着千年的兴衰。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周万语面前,他不认识这是什么车,只是从轿车不俗的外观隐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阶级压迫感如山压来。
“小语!”白夏云跳下车,一边挥手一边兴奋地大喊,“路上有点堵车,你等很久了吗?”白夏云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咖啡色的百褶裙和白色的运动鞋,她朝着男友跑来,声音由远及近。纯真炽热的身体里好像蓄着朝阳、春光和某种说不清的,似乎满载着未来与梦想的希望。
三月末是南京樱花盛开之时,本来约好了两人一起来鸡鸣寺看樱花,不过……“没有,我也刚到,不过,为什么这家伙也来了啊?”周万语看向站在女友身边面露微笑的白秋雾,脸上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难得的约会,你带个电灯泡就算了,可这家伙岂止是电灯泡,那是爆发出-20绝对视星等的超新星啊!
“什么这家伙啊,你礼貌一点,不许这么说我妹妹!樱花一年只开这么几天,错过就看不到了,所以,就带小雾一起来看看嘛。”“呃,好吧。”周万语警惕地看了看白秋雾,她穿着黑色的法式无袖连衣裙,内搭的白色衬衫露出领口与衣袖,领口处有珍珠系带,脚上踩着黑色的英伦风乐福鞋。
长裙跟着她轻盈的步伐起伏流转,裙下天鹅颈般的白皙小腿在光影中起落,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气息。
和白夏云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要不是我知道她的本性,还真以为她是高雅的大小姐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自己的女友不如她妹妹,但白秋雾和白夏云明明长相与身材很像,可是气质上的差距,就像开水白菜和白菜的差距。食材一模一样,然而一个是国宴上的精品,一个在菜市场里卖两元一斤。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夜春光,完全看不出眼前端庄的少女竟然曾骗他上床,一丝不挂地在他身下辗转承欢。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在女朋友面前意淫她的妹妹?我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荒淫无耻的人了?不行别想了。
周万语定了定神重新看向白秋雾,白秋雾也盯着他,他总觉得那张微笑的脸上面藏杀机眼神刀刀入肉,好似他是一只待宰的小肥羊,看得周万语心惊肉跳,可是又不能在女友面前表现出异常,只好佯装镇定。
白夏云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拽到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说:“小语,不许再对我妹妹说什么没礼貌的话,知道吗?”周万语脸色难看,心想你这么维护她,可你知道她瞒着你做了什么吗?
白夏云瞧着男友的表情不像是要答应的样子,扯了扯他的耳朵继续说:“听话!其实小雾心里很敏感很自卑的,所以,我不许你对她说难听的话。”周万语简直难以置信,忍不住反驳道:“她那么漂亮聪明有钱,喜欢她的人能绕操场排一圈,她还自卑,那我这种普通人怎么活?”白夏云生气地跺了跺脚:“你这木头当然不懂了!反正你答应我,要像对我一样好好对她。”“这……”周万语面露难色。
白夏云突然神情严肃:“我不喜欢不尊重我妹妹的男朋友。”“好吧,我答应你……”
“嗯,这样才是我的好男友嘛!”白夏云笑了起来。
她拉着周万语回到原地:“话说,你不是也带了个电灯泡来嘛?”妹妹听说他要去鸡鸣寺求姻缘之后,非要跟过来,他说什么也不管用,只好带着一起来了。
“你说谁是电灯泡啊!”站在一旁的周梦霞气呼呼地说,她穿着天蓝色的针织马甲,内搭白色的衬衫,下身是蓝色的短裤。
她瞪大了眼睛看看白夏云,又看看白秋雾,大惊:“复制人?”“什么复制人啊!你有没有礼貌?”周万语怒斥妹妹,接着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白夏云,这是她妹妹白秋雾。”“上次来的是哪个?”周梦霞问。
“是我呀,你认不出来么?”白夏云走过来牵她的手。
周万语心想她问的上次其实是白秋雾,但这绝对不能说,只能让白夏云误会下去了……“老女人别碰我!”周梦霞拍开她的手。
“诶?”白夏云一脸懵逼。
“叛逆期!她在叛逆期!”周万语连忙上前解释,紧张地看着妹妹,心想我给你写一年作业都行,你可千万别多嘴。
周梦霞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周万语大松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送你来的是什么车啊?”“保时捷啊,你不认识?”白夏云问。
“听说过,不过我的阶级大概不配认识这种车……多少钱?”他试探着问。
“不清楚诶,大概一百万?”
周万语眼珠子都快摔在地上了。
“你怎么不动了?”白夏云好奇地问。
“可能是受惊后引起的急性应激反应。”白秋雾解释。
白夏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说:“没想到吧,小语,想不想试试坐在一百万上的感觉?”“不想,一百万的车还不是要堵车,我坐的地铁还几个亿咧。”他倔强地撇过头。
“哎呀大学霸,原来你也会有这种酸酸的语气呀?只要做本小姐的男人,这都是你的哦,脸红了?心动了?”“是有一点吧……但是,我又不是因为你有钱才做你男朋友的。”“我知道呀,所以我才喜欢你呀。”白夏云嫣然一笑,捏了捏男友发红的脸颊。
“切,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周梦霞小声嘀咕。
“原来你家这么有钱吗,但以前都没有见你用过奢侈品之类的东西啊?”周万语问。
“那种无聊的东西都是骗冤大头的,我才没兴趣。”周万语想起高尚总是穿着一身的名牌服装,“不经意”地显摆他那块十二万的卡地亚石英表,才对富二代有了某种刻板印象。其实富二代也是性格各异的人,并不能简单地贴个标签分类,有爱炫富的,当然也有低调节俭的。
他低头看了看女友毫无顾忌裸露在外的大腿:“裙子太短了吧。”“诶,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不过……外面这么多人,都被路人看见了。”“哼哼,没想到你占有欲这么强呀?”
“不是,只是……走光就不好了啊。”
“哼,还嘴硬?那下次约会我裹成粽子。”白夏云双手捏着男友的脸往两边拉。
“那还是别……”
“好啦别浪费时间了,走走走!”白夏云拽起他的胳膊往鸡鸣寺走。
樱花大道上人潮熙熙攘攘。
头顶是如云的薄樱,迎面是温暖的春风。樱海在空中浮动,像轻纱纺织的晨雾被风吹散,又如雨雪飘落。不必去看,不必去听,自有风送来花瓣的清香,沿着笔直的大道一路向前。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让慵懒的春光于此驻足,隔绝了世间一切苦闷的、混浊的东西,只有樱花、暖风、女孩的体香与男孩的心跳准许入内。
但是……
“人真的好多……我觉得,现在回去打游戏还来得及。”周万语哀叹。
“闭嘴!来给我拍张照,要美美的。”白夏云规训男友。
“好吧。”
“你把我的脸拍那么大干嘛?”
“本来就是那么大啊。”
“你又把我拍的好矮!”
“本来就是那么矮啊。”
“这张拍的也太丑了!”
“反正都是要p的。”
“笨死了!”白夏云一把夺过手机,“小雾,你来帮我拍!”“切,长的就那样,怎么拍都没用。”周梦霞一脸不屑。
“你说什么?”白夏云大怒,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
“救命啊!”周梦霞钻进人群里左躲右闪。
周万语看着你追我赶的两人越跑越远,深感无奈,这俩人关系变差全怪那天白秋雾伪装成白夏云,可他又不敢向两人解释,否则自己跟白秋雾上床的事就瞒不住了。
他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罪魁祸首,白秋雾伸出指尖接住一瓣飘落的白樱,轻轻贴在嘴唇上,黑发与长裙随风飘舞,她闭上眼睛像在亲吻春天。
周万语有些恍惚,这一幕美得有些不真实,一瞬间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遥远高不可攀的女神。
白秋雾察觉到身边男生的窥视,睁开清澈的眼瞳看着他,从唇上摘下樱花:“知道樱花的味道吗?”周万语摇了摇头。
白秋雾倏地凑上前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周万语一下子呆若木鸡,只觉得贴来的嘴唇香软轻柔,像仲夏夜薄薄的月光洒落花蕊。
“喜欢吗?”
“我……”周万语想否认,可剧烈搏动的心跳和脑中螺旋上升的多巴胺在阻止他说出那个“不”字。
“说实话。”
“喜欢……”
周万语垂头丧气,明明是在和女朋友约会,却和她妹妹接吻了还说喜欢……我怎么会这样?
白秋雾忽然开心地笑了,像天真的小女孩受到了夸奖。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知道你很在乎你的姐姐,她也很关心你,你不要再做这种伤害她的事情了。”白秋雾沉吟片刻,说:“我讨厌她,也讨厌你。”周万语叹了口气,实在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白秋雾笑着说:“现在的话,在想象被你拖到小巷里,扒掉衣服强暴的场景。”周万语浑身一颤连连后退,什么女神……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变态……打闹的两人回来后,四人沿着古老的石阶攀缘而上,走过两头石狮子镇守的山门,古寺的入口处是红墙黑瓦、供有四大天王的的天王殿。拐过几条小路继续攀爬石阶,每爬上一级,巍峨肃穆的毗卢宝殿就露出一分,向上望去,殿后可见药师佛塔的塔顶。
“快看快看!那就是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的雷峰塔!”白夏云指着塔楼说。
七层的药师佛塔重檐斗栱、宝相庄严,有悠古的钟声响起,浑厚绵长的低音回荡在古刹中心。
“呵呵呵,雷峰塔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周梦霞一脸阴险地奸笑着。
周万语心中一凛,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关白娘子的。”白秋雾及时拱火。
“哦——”周梦霞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对着白夏云奸笑,“白娘子~”“你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白夏云怒形于色。
“救命!”周梦霞一溜烟地躲到哥哥身后。
周万语连忙打圆场:“你们别闹了,她就是开个玩笑,夏云你别在意。”“周万语!你向着她还是向着我?你是我男朋友还是她男朋友?”白夏云大声质问。
周万语两眼一黑,今天出门真他妈的是个错误啊!我就应该呆在家里打游戏!
他急忙安抚女友:“当然是你当然是你,你跟小孩子呕什么气。”接着迅速拉着白夏云离开妹妹,“走,我们来这边许个愿。”毗卢宝殿旁边卖十元一张的祈愿卡,周万语买了四张,忙得焦头烂额总算是暂时平息了两人的冲突,让每人都在卡上写下了心愿。
无数的祈愿卡挂在长廊里,头顶上成千上万张金黄的卡片层层叠叠绵延至视线尽头,像风铃的海潮起起伏伏,每一张卡片上都寄托了一个金子般的心愿。
“小语你许了什么愿呀?”白夏云问。
“我希望能实现我的理想。”周万语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刚刚写下的理想是“觉醒超能力,加入秘密组织,成为救世主”。
“你的理想?是什么是什么?”白夏云兴奋地问。
“呃……”他迟疑了一下,觉得在女友面前还是得正经一点,说道,“制作一款属于我自己的游戏。不过,也许只是在赌气吧。”“赌气?”
“我爸总说,打游戏是没前途的,是玩物丧志,但我很不服气。我想证明,喜欢游戏没有错,总有一天,我要制作出一款属于我自己的游戏,一款能被无数人喜爱的游戏。”他望着头顶的祈愿卡,眼神坚定而热烈。
每一位少年心中都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这是他藏于心中的种子,扎根于大地,渴望着触碰天空,但能如预期一般生长的种子并不多见。
白夏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会实现的!”会实现吗?周万语挠了挠头,其实他自己都不确定只凭着这股气能不能成功,但白夏云选择了相信他。无论他说什么,这个女孩都会无条件地信任他吧,她怎么这么傻呢?傻得让人想保护她的一切幻想。
他闭上眼睛,暗自下定决心,不能辜负白夏云的期待,要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更优秀的人。
“你许了什么愿?”他问女友。
“我呀……我既没有远大的理想,也不想继承什么家族企业,我只想有一份清闲的工作,租一个小小的高层公寓,狭窄的房间能装下我和我喜欢的人,下班后抱着他看窗外日落月升,都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这就是我的心愿了。”周万语愣住了:“这么简单?”
春风吹过,纸潮涌动,头顶的卡片哗哗作响,斑驳的光影在女孩裙上跳动,她的身影瘦小、安静又绝美。
白夏云看着周围的高塔宝殿,似乎在组织语言,接着继续说道:“是呀,就这么简单。小语你看,很多年前,梁武帝在这里舍身入寺,群臣斥上亿巨资一次次把他捞回来,他又一次次溜回去。他很傻、很偏执,对不对?放着好好的皇位不坐去当和尚。可我能理解他,我不知道他做皇帝是什么感受,但我想,他做和尚的那短短几十天,是真正的快乐,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周万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人生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有时候简单的愿望也并不容易实现。
“小雾,你呢?”白夏云问妹妹。
“想要一场漫无目的的旅行。”
白夏云忽然兴奋起来:“好呀!等我们毕业以后,坐飞机去地球的另一端,跳上一列不知道开往哪里的火车,去不知名的城市喝咖啡。再租一辆车,让小语带我们穿过高速公路一路向前,去遥远的小镇追极光,去冰封的山谷泡温泉,去有云、有风、高得能摸到天空的餐厅,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白秋雾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好呀,姐姐。”周万语嘴角一抽肩膀一沉,别擅自把我算进去啊,有那闲工夫在家躺着打游戏不好么,而且带着白秋雾一起旅游不如杀了我……他转头看向妹妹:“你的愿望呢?”
妹妹双手抱胸一脸不屑:“不告诉你。”
四人依次拜了毗卢宝殿、财神殿、药师佛塔,最后来到观音殿求姻缘。财神殿的人是最多的,不得不说大家还是很实诚的。
殿内的观音像坐南朝北与寻常相反,立柱上题着两行对联“问大士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周万语心想这句话说得挺对,要是真有觉悟也用不着来拜观音了,拜个观音毕竟是比回头努力奋斗要容易得多,于是一茬茬的人趋之若鹜。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不过看白夏云很认真的样子,于是也跟着虔诚地拜了拜观音,心想菩萨保佑我和白夏云的姻缘,但很快又开始胡思乱想,要是妹妹也想着跟我结缘怎么办?菩萨岂不是很难办?希望那天晚上的事只是她一时冲动吧。至于白秋雾,也不知道菩萨安排了哪个倒霉鬼跟她结缘,反正肯定不是我。
离开观音殿后,他们来到了寺内的一家店铺。
“呃……你确定要我戴这个?我一男生带这种粉色的手串?”周万语拿着一根手串问道,手串由粉白相间的珠子串成,上面挂着一个铜钱配饰,刻着“古鸡鸣寺”的字样。
“让你戴你就戴!”白夏云不由分说地给他套上手串,“你看,是不是很好看?”周万语想了想,也买了一根一样的手串,握起白夏云柔软的小手给她戴上。
“我也送你一根吧。”
白夏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珠串,忽然有些羞涩:“小语……这是我们互赠的第一个礼物吧。”“是啊。”
白夏云抓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两根手串碰在一起。
“嘿嘿,这样才像情侣嘛。那……这根手串就是我们爱情的象征,以后都不许脱哦,只要永远戴着它,我们的心就永远在一起。”周万语感受着女友掌心的温度,郑重地回答:“好啊,我会一直戴着它的。”离开鸡鸣寺后时间还早,商量过后,四人又来到了不远处的玄武湖坐船。
电动的天鹅小船刚好是四个位置,周万语和妹妹坐在一排,对面是两姐妹,中间有个小圆桌。
“我说,这比头还大的东西是哪来的啊?”周万语盯着圆桌上的异物震惊地问。
比碗口还大的透明玻璃杯里奶油、冰淇淋、熔岩巧克力层层堆积,巨大的奶油顶高出杯口,裱成层叠的花瓣状,像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我从车上的冰柜里拿的,坐船怎么能没有甜食呢?”白夏云回答。
周万语隐约觉得这一杯圣代起码能顶自己两周的饭钱,好吧原来富二代根本没什么不同,只是钱花在了不同的地方。
“这吃下去当场就要爆发糖尿病了吧……”
“又不是我一个人吃,大家一起吃嘛。”白夏云把勺子分给白秋雾和周梦霞。
“原来大家不包括我?”周万语忽然悲从中来。
“我的男朋友当然由我来喂了!”
周万语又转悲为喜。
周梦霞趁众人不备当机立断伸勺子挖奶油,却被白夏云抓住了手腕。
“想吃吗,想吃就叫我姐姐啊。”白夏云得意洋洋地说。
“唔呃呃……我才不……”周梦霞嘴很硬,可是流到桌上的口水已经出卖了她,她死死地盯着圣代,周万语突然知道语文课本里临死前盯着金子的葛朗台是什么表情了。
周梦霞决定忍辱负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姐……姐……”“乖~”
白夏云满意地微笑,刚松开手周梦霞就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奶油扑进嘴里。
“你怎么了?”周万语惊骇莫名,因为妹妹的脸上忽然间变幻莫测。
“呜呜呜……太好吃了……”她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吃圣代机器人把奶油一勺一勺往嘴里塞,动作精准而果断,勺子的运动遵循着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公理,即使神威太湖之光的40960块处理器全速运转也无法计算出从周梦霞的嘴到圣代之间运动的更优解。
妹妹仰头叹息,双眼含泪:“我看到了……我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四岁时妈妈送我第一个毛绒玩偶,小学第一天痛哭流涕想要回家,初一时和哥哥打赌,我第一次全科及格,把他按在身下当马骑……原来十四年的人生只是为这杯珍馐所做的注脚……我的人生在今天有了意义……”“喂喂喂你没事吧?你吃的是冰淇淋还是冰毒啊?”周万语大惊。
“小语你也试试嘛。”白夏云挖了一勺奶油塞进他嘴里。
“唔,好甜,好腻。”
味道的确不错,但最甜腻的是女友亲手给他喂食的感觉。
“嘿嘿。”白夏云自己也吃了一口,“唔呣……真好吃,我也看到了回忆诶。初中的时候,妈妈让小雾给她拍照……”“姐姐!”
一直沉默不语看风景的白秋雾突然有些慌乱,周万语看见她的反应顿时来了兴致。
“拍照怎么了?”他好奇地问。
白夏云兴高采烈地继续说:“妈妈看照片的时候,在小雾手机里发现了几千张色图,气得把小雾裤子都脱了,打得她……唔唔唔!”白秋雾如饿虎扑食一般爬到姐姐身上捂住了她的嘴,白夏云迅速一个翻身把她反压在身下,小船都被震得摇晃了两下,白秋雾的力气显然不如姐姐,拼命挣扎也脱不开。
“哼哼哼!小雾,今天要让你好好记住谁才是姐姐!”白夏云骑在妹妹大腿上,右手箍住她的两个手腕压在她头顶的椅背上,左手隔着衣服挠她腰上的肉。
“嘤……不行……姐姐……哈啊……放开我……哈哈……我认输了!”白秋雾被挠得花枝招展几乎喘不过气,完全无力反抗。
周梦霞趁机大快朵颐吃吃吃把脑袋大的圣代吃了快一半。
周万语看得有些心情复杂,把他捏在手心玩弄的白秋雾,却被白夏云治得服服帖帖,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时间已近黄昏,赤红的落日沉入高楼大厦之间,橘色的湖面上洒下一道长长的碎金,远处的紫金山淡如虚影。一座座摩天大楼拼出的天际线像火烧云下虚幻的海市蜃楼,南京的最高楼紫峰大厦在落日旁守望。
他拨动方向盘,让小船追逐着落日一往无前。
女孩们嬉戏打闹,晚风吹乱了发丝,脚下荡着千年悠久的湖光。他把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时速十公里的缓流像流动的葡萄划过掌心。似乎连时间也变得慵懒,小船永远追不到落日,太阳永远不会落山,瞻前顾后的烦恼永远追不上他们,锦瑟的青春也永远不会结束。
第七章 公平交易
时钟的指针悄悄指向五点三十分,距离春分时节的日出尚有三十分钟,大气折射出的晨昏蒙影已经提前将深蓝的曙光播撒在天空之上。
卧室刚刚离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窗外传来清晨鸟雀的啼鸣声。
周万语从地板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当然了,这不是因为他有睡地板的癖好。他依靠日出前微蓝的光线,隐约看清了眼前把自己从床上踹下来的罪魁祸首。
“我说,我不记得有让你叫我起床啊?而且你这方式也太粗暴了。”他勉强睁开朦胧的双眼。
妹妹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他大腿上,穿着白丝裤袜的屁股压着他的膝盖,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在床沿:“为什么你这种人会有女朋友啊?”“什么叫[你这种人]啊?你是有多看不起我?”“长的又丑,脑子又笨,素质差没朋友,个子矮鸡鸡短,整天自慰打游戏,唯一的优点就是有个漂亮可爱聪明懂事的妹妹,怎么会有人眼瞎了看上你?”“说实话我对你的诽谤侮辱已经习惯了,不过我建议你对自己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妹妹恼怒地揪着他的衣领使劲晃,把他的头“咣咣”撞在床沿上。
“好痛!你疯啦?”周万语大呼。
“立刻分手!”
“不可能!”
妹妹双手往侧面一甩把他摔在地上,骑在他的胸口怒道:“不然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什么奸夫淫妇啊?你侮辱我可以,不许侮辱我女朋友!”“你们连那种恶心的事都做了,还说不是奸夫淫妇?”“啊……”周万语忽然一愣,她说的是那天我被白秋雾骗上床的事吧,我和白夏云还没做过呢,不能冤枉她啊,“没有,我们没做过。”“骗人!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妹妹愤怒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
“你……你听到了?”周万语愕然。
“你还想狡辩吗!?”
“不……其实是有误会的……”他挣扎着想起身。
妹妹双手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地上,让他无法挣扎:“你还想骗我?”“不……呃……只是有点难以启齿……”
“说。”
不行,不能说。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说出真相的话,万一妹妹去告诉白夏云,我就完了。
周万语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你杀了我吧。”啪。
他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你打我干嘛?”虽然妹妹用的力气不大,一点也不痛,但是被妹妹扇耳光让他感到很屈辱。
“哼。”
啪。
他又挨了一记耳光。
“去死吧。”妹妹冷冷地说,站起身抬起右脚,以一股要让渣男绝育的气势往他胯下踩去,势如破竹杀气腾腾。
“等等等等!停停停!”周万语惊恐地大叫。
妹妹的脚瞬间停下,阴沉着脸,又轻轻踩了上去,在他胯下按压。
“呃……”胯下传来一股奇异的触感,妹妹的白丝小脚隔着薄薄的睡裤摩擦他的裆部,好像在用脚丈量形状。
他忍不住硬了起来。
“变态。”察觉到脚下的异物逐渐变大变硬,妹妹小声骂了一句,又重重踩上一脚,红着脸跑出了房门。
周万语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只有胯下坚硬如铁。
校园日常乏善可陈,晚自习结束,同学们鱼贯而出离开教室,周万语左手撑着脑袋,右手继续在卷子上奋笔疾书。
这次月考考砸了,为了不被班主任请家长,下次必须得考好点,虽然说只要正常发挥的话应该就行,但保险起见,每天还是多花点时间学习吧。
他一边想一边转着笔,回家的话肯定会忍不住打游戏,就在教室里学好了。
同学整理书包、谈笑的声音渐渐稀疏,最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支笔在纸上孤独的沙沙声。
平时总觉得教室里嘈杂闷热,原来只有自己的时候,会这么冷清啊。
值日的学生离开时关上了大部分灯,只留下他头顶的两根灯管亮着,勉强驱散了一方黑夜。他抬起头看向前方,一张张课桌上堆满了书本笔记,纷纷隐没在寂静的黑暗中。
春日的夜晚分明很温暖,他却觉得空旷又冷寂,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身后忽然传来了书本翻页的沙沙声。
除了我还有人放学之后留在教室里?他转过头,看见青暮雪低垂眼帘,专注地写着作业,几抹散乱的青丝从眼前垂下,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摇晃,像青光流动的蝉翼。
倏忽间他看得呆住了,如果要给他身边女生的外貌评分,两姐妹和他的妹妹都属于“很好看”那个范畴,而青暮雪则美得接近于绝世的艺术品。╒寻╜回?╒地★址╗ шщш.Ltxsdz.cōm
周万语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不是在看同学而是隔着透明玻璃遥望博物馆中珍藏的名画。
按说一直盯着女生是种不太礼貌的行为,但是会有人觉得盯着艺术品不礼貌吗?他的视线在青暮雪身上停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这诗意般美貌的认可与憧憬。
青暮雪察觉到身前的视线,微微抬起头,瞳孔澄澈如水:“怎么了?”周万语恍然从错觉中惊醒,好像偷看答案被老师发现的考生,慌忙低下头移开视线:“没有,没什么。嗯……你每天晚上都留在教室里学习吗?”青暮雪点了点头,平静地回答:“嗯。”
周万语有点想问为什么,又把话憋回了肚子里,青暮雪一直寡言少语,在她面前周万语不敢说太多话,总担心问多了会被讨厌。
他转过身看着桌上的试卷,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有几道题不会,可以请教你吗?”青暮雪说。
周万语忽然打了个激灵,青暮雪话音清冷,却让他的内心微微躁动起来。
“可以啊。”
青暮雪拿着作业来到他同桌的座位上,步履姗姗悄无声息,好像生怕惊扰了教室里遗落的灰尘,她把卷子放在两人中间,凑近脑袋,垂下的鬓角在周万语眼前轻轻晃动。
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偌大的教室依然空旷、黑暗、冷清,但似乎有股令人透不过气的暖意悄然蔓延,他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心情,讲完题目。
“谢谢你。”青暮雪拿着卷子又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过了一会儿,周万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青暮雪也不约而同地整理着书包,两人一起离开教室。
青暮雪还是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虽然很默契地跟在周万语身边,但一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像高悬天外难以企及的孤星。
周万语很乐意安静地欣赏她的美貌,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古怪的沉默。
在校门口分别时,青暮雪忽然开口:“你以后都会留下来吗?”“啊……会啊。”周万语原本只想坚持个一两周就回归正常,但是听到她的话后不知为什么就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嗯。”青暮雪低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就此分别。
回家的路上周万语买了两杯蜜雪冰城的草莓雪王大圣代,边舔边想,为什么我会答应她以后都会留下来?我似乎……对她有好感?不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那这份好感也只能停留于此,不能再进一步了。
他下定了决心,又觉得有点惋惜,也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女生以后会便宜了哪个男人,她会嫁给某个有钱却粗鲁的中年人么?她这样清冷疏离的女孩最终也会结婚生子,变成沾染上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么?想想就有点难过啊。
周万语回到家,转动钥匙打开家门,却发现家里有隐约的争吵声,于是循着声音来到客厅。
“你说你学这个东西有什么用?”父亲板着铁青的脸,把一块数位板“啪”地摔在餐桌上。
妹妹站在父亲面前,嘴唇咬紧满脸通红,低着头气呼呼地瞪着数位板。
母亲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游移,神色紧张又担忧。
“怎么了?”周万语惊讶地问,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妹妹张大了嘴喊道:“我学画画怎么了?我将来就是要当画家!”“画画?你学这个找得到工作吗?你养得活你自己吗?”父亲声音不大,却沉重得似乎能震落屋顶的灰尘。
“你凭什么说我找不到工作?你了解美术吗?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对我指手画脚!”“我不懂?你知道什么人会去学画画吗?都是成绩不好脑子不灵,考不上正常学校的失败者,你要当失败者吗?”妹妹红着眼睛,肩膀剧烈颤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才是失败者!”她伸出手臂猛地扫过餐桌,一摞碗碟被扫落地面,尖利的破碎声划破空气,瓷碗轰然崩裂残片四溅。
母亲连忙上前拉开两人,把丈夫按在椅子上:“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先消消气。”接着又把女儿拉到客厅一角,低声说:“我们都理解你,不是不让你学美术,但是你也知道,学美术很花钱。我们上个月买了一套摇号房,是将来给你和你哥的,刚付完首付,现在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供你学美术了,你也体谅一下父母,好不好?”周万语看着客厅里的三人,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平时大大咧咧喜欢插科打诨的父亲这么严肃的样子。
父亲点了一根烟,阴沉着脸不说话,妹妹吸着鼻子满腔怒火,甩动肩膀挣脱了母亲的手。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父亲敲了敲烟灰,说道:“你想学画画,可以啊,你自己想办法,我没闲钱给你。”“我自己学!不需要你!”妹妹甩下一句话,冲回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周万语左看右看,有些窘迫。
“她听不进我们的话,你去安慰一下你妹妹,好好说话,别让她伤心。”母亲拿来扫帚,一边清理地上的碎碗一边对他说。
“嗯,好。”他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边抽烟边叹气的父亲,匆匆离开客厅。
他敲了敲妹妹的房门,一道声若巨雷的“滚”字迅速轰出房门,震得他脑袋一缩。
“我给你买了圣代。”周万语贴着房门小声说。
房门开了,妹妹低着头把他拉进去,又重重关上门锁住。
妹妹双臂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红肿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
他在床沿坐下,妹妹没有开灯,他就着月光勉强望向妹妹房间的墙壁。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他不认识的动漫和二次元游戏海报,还有大量妹妹自己画的画,有铅笔画,也有用黑水笔画的,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墙角的纸箱里一幅幅画堆积如山,但他知道,这些画对比妹妹用数位板在电脑上画的数量只是九牛一毛。
画这么多画要用多久?几年?几千个夜晚?几万个小时?眼前花花绿绿的墙壁是妹妹用无数个日夜拼出的梦想,这世上本不该有任何理由阻止她拿起画笔。
他挖了一勺草莓冰淇淋伸到妹妹嘴边,妹妹眼睛依然没有看他,但张开嘴啊呜一口吃了下去。
“你想好走这条路了吗?做美术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联考、校考、高考,你面对的压力不会比普通学生少。”“滚出去。”
“呃,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想劝你放弃。”周万语想了想,问道,“昨天在鸡鸣寺,你许的愿望是成为画家吗?”“关你什么事?”妹妹目视前方没有看他。
“我来帮你实现它吧。”
妹妹忽然肩膀一抖:“你怎么帮我?”
“你学美术需要钱吧,缺多少?”
周万语这几年的压岁钱攒了好几千,平时自己都舍不得花,但如果能帮妹妹实现梦想,他不会有一丝犹豫。
虽然平时总和自己拌嘴,但她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亲妹妹,是比任何人都特殊的存在。
“我下个月想去美术集训,然后五月份参加美术中考,集训大概要三万块。”周万语突然心里一凉,准备好的漂亮话卡在了喉咙里。三万?差的也太多了……学美术原来这么贵么?
“呃……你需要参加集训么?我看你画的挺好的啊。”周万语尴尬地说道。
“但我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啊,素描什么的都不会,总不能考试的时候给他们画动漫吧?”“哦,这样啊……”
他皱了皱眉毛,怎么办,三万怎么也凑不出来啊……妹妹突然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
“哎,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忽然发现怀里的妹妹在微微颤抖。
“哥……帮我……”妹妹抽泣着说,眼泪像潮水般涌出。
“你别哭啊……”周万语有些不知所措,妹妹还是头一次对他这么亲密,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妹妹的脑袋,妹妹的头枕在他胸前,泪珠从他的领口处钻进去,滑出一道道滚烫的痕迹。
钱不够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他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
“真的吗?”妹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嗯,相信我。”
妹妹更加抱紧了他的身体:“谢谢你……哥……”周万语笑了笑:“你是我妹妹啊,不许说谢谢。”“嗯。”妹妹把身体蜷在他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偷偷亲了一口,留下一个草莓味的唇印,小声嗫嚅着,“哥,我……你。”“你说什么?”周万语没听清最后一句话。
“没什么。”妹妹红着脸,又把脑袋钻回了他怀里,一口一口吃着他喂过来的冰淇淋。
妹妹的脸庞被清冷的月光微微照亮,气息渐渐变得平稳,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炽热的身躯也冷静下来,像熟睡的小猫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
但周万语心中却不那么平静了,动动嘴皮子在妹妹面前夸下海口很简单,问题是,去哪里搞三万块啊?
他安顿妹妹睡下之后,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看到父亲依然坐在客厅里抽烟。
父亲朝他招了招手,神色忧虑地说:“我刚给你转了六千块钱,我跟你妈现在能凑出来的就这么多,你明天问问你妹妹,这些钱够不够,要是不够,我也没办法了。”周万语惊讶地问:“爸你不反对她学美术了?”父亲苦笑着摆了摆手:“反对啊,但是有什么办法?看见她那副样子我也心疼啊。记得别告诉她是我给的,别让她以为闹一闹就什么都有了。”“嗯,我知道了,这些钱应该够了。”
“那就好,美术这条路不好走,你将来多照顾照顾你妹妹。”父亲抽完最后一根香烟,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客厅。
周万语答应了父亲,回到房间,却苦恼得睡不着觉。
其实不够啊,算上我的压岁钱,也还差两万左右,怎么办……翌日,周万语照常来到教室,女友也照常向他打招呼。
等等,是不是可以找白夏云借钱?她家开一百万的保时捷,拿两万出来应该不难吧?这好像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他转过身,看向后桌的女友。
“怎么啦?”白夏云察觉到男友的视线,抬头看向他,白秋雾也扫了他一眼。
“呃……没什么……”他又迅速转了回去。
不行……找女朋友借钱,太丢人了吧……开不了口啊……原来借钱是这么难的事……他握起拳头又松开,又掐了掐大腿,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啧……不行啊……
课间,他一个人来到教学楼的天台,双手紧紧握住边缘的栏杆,望着远处的高楼与蓝天。天台的凉风刮过脸庞,他却紧张得满脸是汗。
不行啊……无论怎么斟酌措辞,总觉得只要一开口,就特别丢人。
“你怎么了,一个人来天台吹风,不会是想不开吧?”周万语回过头,看到白秋雾正悠闲地朝他走来。
本来没有的,现在的确是想不开了,而且我还要留下血书“罪魁祸首是白秋雾”。
他冷着脸说:“跟你没关系。”
“不一定吧,看你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说不定我能帮你?”烦死人了,赶紧把她赶走吧。
“给我两万块。”
“可以啊。”白秋雾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白秋雾。
“我说可以啊,可以给你两万。”
“你说真的?”
“真的啊,不过是有代价的。”
“切,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周万语又一脸不屑地转过头。
“我知道了,你在纠结要不要找姐姐借钱。”白秋雾走到他身旁,扶着栏杆望向他。
“你猜错了。”他嘴硬地否认了,因为不想看这家伙得意的样子。
“是么?不过,你也想错了。”
“我想错什么了?”
“姐姐拿不出两万元的。”
“为什么?你能拿得出来,她拿不出来?”周万语不相信这家伙的鬼话。
“姐姐一直存不下钱,零花钱一到手就被她吃吃喝喝花光了。不过,我的零花钱一直攒着,两万对我来说不多。”“真的假的?你家开一百万的保时捷,资产得有几千万了吧,夏云她平时没有两万块么?”“真的啊,不骗你。”白秋雾一脸无辜,“我和姐姐毕竟还是未成年的学生,你觉得家里会给我们多少自由支配的钱?我家是比普通人富一些,但也没富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周万语不了解富家女平时的生活,无从判断她说的真伪,但从逻辑上来讲似乎没什么问题,此刻有点被忽悠住了。
“当然喽,你也可以向姐姐借钱试试,我估计姐姐不惜偷家里的钱也会给你带过来吧。”白秋雾漫不经心地说。
周万语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让她去偷钱。”白秋雾微笑着说:“那就对了嘛,我猜你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所以,你想要钱的话,只有找我喽。”“呃……”周万语对她还是有本能的抗拒。
“怎么样,还在犹豫?你没得选了啊。”白秋雾继续蛊惑。
周万语思前想后,最终屈服了:“那好吧……但是,我短时间内还不了你钱,高考结束后,我会打工还你的。”“我不要你还钱,钱对我又没什么用。”白秋雾目视远方,左手扶着栏杆,右手撩着耳边的碎发。
“那你白给我钱?”
“你想得美,我不是说了要代价吗?”
“什么代价?”周万语忽然有些不安,上次的“代价”他被迫接受了,总觉得这次自己又落入了这女魔鬼的陷阱。
白秋雾直直地盯着他,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笑意:“来做个交易吧,两万元买你一夜,怎么样?”“你……你开什么玩笑!?”周万语震惊地连连后退。
白秋雾一脸无所谓地说:“怎么?你不会觉得自己亏了吧。拜托,处女都卖不到两万诶,你还想卖多少?你既不是处,技术也不行,还早泄,我都觉得你该倒贴钱给我。”“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啊!我要是同意了,那我不成……不成……”“成鸭子了。”白秋雾及时接话。
“你……要我卖身?”周万语难以置信地说。
“你处男都给我了,再让我睡一次有什么关系?”白秋雾朝着他步步逼近。
“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啊!”周万语继续后退,背部撞在了墙壁上。
“那又怎样?你哪来那么多无聊的伦理道德?这么喜欢守规矩,你不如穿越到周朝去当三从四德的封建妇女好了。”“不行!”周万语斩钉截铁地说,“你侮辱我也没用,我才不是你这种为所欲为没底线的疯子!”“好吧好吧,道德卫士。”白秋雾摊了摊手,转身就走,“那两万元,你自己想办法吧。”周万语突然慌了,连忙喊住她:“等等!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换个条件吧,这个真不行。”“我就要睡你,别的免谈。”白秋雾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等一下!”周万语焦急地喊道,眼睁睁看着白秋雾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伸出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深夜,周万语拿着手机坐在床边,屏幕上是白秋雾的聊天框,他打好了一行字,大拇指悬在发送键上,却按不下去。觉得自己好似前苏联战略核潜艇里掌控核反击系统的操作员,控制中心里红灯闪烁,刺耳的警报声显示美国人的五颗核弹来势汹汹,此刻全世界的命运都悬在他手里的大红按钮上。
忽然响起了一道“咔哒”声,吓得他从床上弹了起来,手一抖差点按下了发送键。
妹妹开了条门缝探头探脑。
“我靠你吓死我了!我差点把核弹射出……不是,差点把消息发出去了。”“什么消息?”妹妹走进来,疑惑地问。
“呃……没什么。”他佯装镇定,把手机屏幕熄了放到一边,心想总不能说我为了你准备和白秋雾签卖身契吧。
妹妹坐到他旁边,脸色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哥,我的学费……”周万语立刻解释:“我还在想办法,你别着急,我一定能给你凑出来。”“不是。”妹妹低头端坐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悄悄握成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哥,你不用替我凑钱了。”“啊,为什么?”周万语懵了。
“嗯……我不打算学美术了。”妹妹小声说。
“啊?你不是一直想当画家吗?为什么突然不学了?”他吃了一惊。
“嗯……因为,我发现自己太任性了,总是给你添麻烦,也不听爸妈的话。我想了很久,决定去给爸爸道个歉,我也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下去了。”“但是,你就要这样放弃一直坚持的梦想吗?”周万语心情有些复杂。
“就……当个普通爱好吧,我不想总给你们添麻烦。本来,梦想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总说什么梦想梦想的,也很幼稚吧,我不能一直做个幼稚的小孩。”妹妹一副轻松的语气,可是眼角却在发颤,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等,你真的要放弃?”
“嗯,哥,你不用为我凑钱啦,省下来三万能买好多东西呢!”妹妹嘴角上扬语气欢快,眼睛里却满是落寞,瞳孔中堆积的难过好像要溢出来。
周万语呆呆地看着妹妹走出房间,看着她关上房门的手微微颤抖。
原来,摧毁一个梦想只要三万块……
梦想……是这么廉价的东西么?
琉璃般生辉的梦,也如琉璃般易碎。
妹妹最后的表情在他眼前久久不散。
他按开手机屏幕,死死地盯着白秋雾的聊天框,把那条犹豫了很久的信息发了出去。
“你的交易,我接受了。”
第八章 一双雨夜
夜色深沉,星月流转。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学生们鱼贯而出离开教室。
白秋雾起身时在她的同桌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在他耳边用悄悄话一般的话音说:“今晚,别忘了。”周万语顿时脸色发绿,今天是白秋雾和他约定好交易的日子,所谓“交易”,也就是出卖肉体取悦这个女人以换取金钱,俗称“卖淫”。虽然这是人类流传千年的古老文化,但他显然还没有做好将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下去的心理准备。
他呆坐在座位上,直到教室里几乎空无一人时才僵硬地站起身,像行尸走肉一般走出教室。直到快出校门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在紧张之下居然忘了带上书包,只好又郁闷地原路返回。
推开教室门的时候他愣住了,空荡荡的教室里还剩下一个人没走,他知道青暮雪放学以后会留在教室里,这几天他们俩都会留下来学习,他自然以为青暮雪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的时候也是在学习,而现在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青暮雪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美少女上半身的校服整整齐齐,下半身却一丝不挂,双腿张开,裙子和内裤都褪到了脚上,把粉嫩的生殖器暴露在空气中,黑色阴毛上晶莹的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钻石般熠熠的流光。
青暮雪一只手掰开阴唇,另一只手握着他的钢笔抽插濡湿的小穴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溢出的爱液在脚下流出一摊泛着白光的水渍。
由于冲击过于强烈,周万语一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青暮雪抬头看着他,清纯的脸上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只是此刻的眼神中带上了一分呆滞,美得宛若古希腊雕塑的少女也如雕塑般静止,只有阴唇仍翕动着把爱液喷吐在钢笔上。
他呆呆地站在教室门口,一时间竟没有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任何下流之处,只以欣赏美的眼光注视着这惊人的一幕。青暮雪纯美无暇的身体让他想起那位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又仿若唯美学院派画家威廉?布格罗笔下那幅梦幻般夺目的evening mood。
青暮雪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的阴部,不紧不慢地把笔从阴道里“啵啾”一声拔出来放回课桌上,接着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小穴处的爱液,然后弯腰拉起内裤与裙子,最后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褶皱,以一副优雅从容的姿态踩中了地上的爱液。
“啊,当心!”周万语下意识地喊道。
青暮雪瞬间瞪大了眼睛,脚一滑失去了平衡,优雅从容的少女突然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大章鱼,拼命晃动手臂想保持平衡。
周万语连忙跑过去想扶住她,但为时已晚,青暮雪被自己的爱液滑倒,狠狠地栽倒在地,膝盖撞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唔……”青暮雪痛得忍不住哼了一声,眼角里溢出两滴水珠。
“你没事吧?”周万语顾不上刚刚的尴尬场景,跑到她身前想查看伤势,但是膝盖被裙子盖在下方,他不敢掀开来看。
“没事。”青暮雪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咬紧嘴唇,扶着凳子想起身,周万语拉住她一只胳膊,帮她坐到了凳子上。她抓着裙子,一点点拉到大腿上,周万语蹲在她身前检查伤势,左腿膝盖上有微微的红肿。
“疼吗?”
“……还好。”青暮雪捂着膝盖,嘴巴抿成了倒v状。
“我出去一下。”他站起身走出教室。
“啊……”青暮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喊住他,又低下头把话咽了回去,紧紧地抓着裙子,犹豫了一会儿,双手撑着桌子用单脚站起来,从课桌里拖出书包,一步步向教室门口挪动。
青暮雪挪得很慢,走到教室前排座位时拉出一张凳子坐了下去,歇了一会又咬着嘴唇站起身,拖着书包向门口走。
走到门口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你……”周万语差点撞上她,连忙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她,“你没事了?”周万语仔细看了看她,青暮雪脸上依然面无表情,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扶着门框只用单脚站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受伤了就别乱动啊。”他拉过来一张凳子,扶着青暮雪坐下。
“我以为你走了。”青暮雪轻声说。
“我只是去门口超市买了点东西。”他拿出刚买的毛巾和冰矿泉水,用毛巾卷着冰水轻轻放在青暮雪受伤的膝盖上,“还痛吗?”青暮雪低着头,垂落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好点了。”“那就好。”周万语看着她的膝盖,忽然意识到青暮雪的腿部正完全暴露在他眼前,笔直纤长的小腿像她的脸蛋一样几乎完美无瑕。
“你误会了。”青暮雪突然开口。
“啊,什么误会?”周万语回过神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那种人。”
“什么?哦……”
青暮雪扶着腿上的矿泉水瓶,换了个姿势说道:“刚才,我不是在自慰。”周万语心说你就是在自慰。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不相信的眼神,她继续说:“我是在取材。”“取材?”
“我在写小说。”
“哦……”
周万语心想第一次听说写小说还要自慰取材。
“不是我想自慰,只是书里的角色爱自慰,我想写出真实的感受,所以才不得不自慰。”“……你说是就是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但我说的是真的。”
“……”周万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了,于是准备开溜,“你的伤应该不重吧,我今晚还有事,那,我先走了?”“你要去卖身?”
周万语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你们在天台的对话了。”
周万语惊出一身冷汗,扶着门框尴尬地问:“你那时候……也在天台?这么巧啊……哈哈……”“因为我跟踪……不是,因为我碰巧在那里。”我靠!这是在拍恐怖片吗?怎么这女人说的话句句都这么惊悚?!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跟……跟踪?!”
青暮雪意识到说漏嘴了,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看过追随吗?”“追随?”周万语皱眉想了想,“你是说诺兰的那部电影?”电影里的主角是个喜欢跟踪陌生人的无业游民,自称是为塑造人物搜集素材的作家,最终倒霉地卷入了一场阴谋。影片里有句很经典的台词:“一个二十几岁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多半都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名作家。”青暮雪微微点了点头:“我在为写作搜集素材,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呃……真的么……”
有个女孩说我坐在你的座位上拿你的笔自慰,还碰巧跟踪了你,只是为了给小说取材,还请你不要误会,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只有大脑缺根筋的才会信吧!
“好吧,我知道了……”周万语想了想,觉得还是识趣一点不要再追究下去为好,“总之,卖身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嗯,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
“……”
“答应我。”
“好吧。”
“做我男朋友。”
“喂!这不行啊!”周万语大惊。
“你已经答应我了。”青暮雪平静地注视着他。
“可我有女朋友了!”
“你不要误会,这是取材的需要,只是演戏而已。”“就算是演戏……也不好吧……”
“为什么不好?”青暮雪歪着头问,“电影里演夫妻的演员,也不是真正的夫妻啊。”“这……”
“你都答应我了。”
“好吧,只是演戏应该没问题。”
他看着青暮雪清纯精致的脸庞,内心扑通狂跳。没事,只是演戏而已,又不是真的,而且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他知道这是对白夏云的背叛,但还是找借口说服了自己。
青暮雪的嘴角微不可见地翘起:“那你过来。”周万语走了几步站在她身旁,青暮雪把一只手缓缓伸向他,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时又像触电般弹开,她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接着手掌重新一寸寸往前挪,艰难又期待像是在泥沙中淘金,最后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温暖,柔和,安全。
青暮雪使劲捏着他的手,渐渐地从指尖滑到手掌上,两个人手掌交握。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周万语心跳加速,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出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瞥见了手腕上的手串,那是白夏云在鸡鸣寺送给他的,他心里一惊,想起了和她的约定,连忙想把手抽回来。
青暮雪察觉到他的动作,加大力度握紧了他的手不让他逃开,手心里渗出丝丝汗珠。
“这是……这是取材。”
“好吧……”周万语轻易放弃了抵抗。
牵着青暮雪的手让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感觉是对女友的背叛,但他无法拒绝。
“你能不能不要去?”青暮雪问。
“不去什么?”
“……卖身。”
“这……”周万语脸色难看,“妹妹学美术需要钱,我实在没办法。”“哦……那你喜欢她吗?白秋雾,男生好像都喜欢她。”“当然不喜欢!我讨厌她!”周万语斩钉截铁地说。
“嗯。”青暮雪低下头,刘海遮住了脸庞,周万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声音里似乎透出一股喜悦。
“那你去吧。”青暮雪松开了满是汗水的手。
“你的腿没事了吗。”
“嗯,差不多了。”青暮雪拿开腿上的矿泉水瓶,缓缓站起身,腿还有些不灵活,但已经可以走路了。
“那我先走了。”周万语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到和白秋雾约定的时间了。
“等一下。”青暮雪也拿出手机,“我加一下你qq吧。”“哦,好。”
他们互加了好友,青暮雪的头像是个黑白风格的动漫女生。
“再见。”周万语挥了挥手,离开教室。
青暮雪悄悄跟了上去,看见他骑着自行车离开学校,她骑上电瓶车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周万语下了车,紧张地走在一处花园小区内,他按照白秋雾的指示来到了这里。小区距离学校很近,大概是为了方便上学才买了这里的房子。夜间凉风习习,耳边有风吹树叶和水波荡漾的声音。
鼓楼区秦淮河畔。
十里秦淮,金陵一梦。这里自古便是名门望族、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明朝时,朱元璋力推京城的青楼产业,自然也不会放过秦淮河这片风水宝地。在那个黑暗腐朽的封建时代,锦衣卫们的铁靴在石砖路上噔噔作响,十万贪官被斩首示众剥皮实草,但仍挡不住腐败的权贵们如蝇虫般滋生泛滥,从黎民百姓处敲骨吸髓来的钱财又被拿去青楼奸淫民女,纵情声色。
周万语走在岸边豪华的别墅群间,隐隐觉得历史又要重演了,不禁悲从中来,悲凉的点在于,他是被嫖的那个。
他望向眼前的别墅,大约六七十平米的庭院中草木茂盛,红枫、苏铁、金合欢与各种长青灌木围着一张小桌和几张椅子,庭院后面是米白色为主的三层别墅。
他来到一楼的一扇窗户旁,掏出手机给白秋雾发了条消息:“我到了。”又给父母发了条消息,说今晚参加同学生日会,就不回家了。
夜幕笼罩下,他一边等回复一边四处张望,觉得自己好似做贼,而且是个淫贼。
过了几分钟,窗户被打开了,穿着一身米白色针织睡衣的白秋雾在里面朝他招了招手:“快进来。”他爬进窗户,里面是黑灯瞎火的客厅,不远处隐约能听到有什么人的交谈声,他猜测是白秋雾的家人。白秋雾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他的手臂蹑手蹑脚地走进一个房间,随即锁上房门。
眼前是一间装饰典雅的卧室,天花板上吊着雕有繁复花纹的金色纸灯,深红色的木质地板上铺着羊毛地毯和古色古香的金丝檀木床,墙壁上挂着水墨山水画,墙边有乌金木的中式书桌与梳妆台。
坏了,还真被什么明朝权贵逮着了?如果是平时,他倒也挺乐意欣赏欣赏这里复古典雅的装饰,但今天不行,因为他是来给权贵姥爷侍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