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殁藏龙门
20/12/25
祝大家圣诞快乐……
十四章、明月何曾是两乡
宁尘一拳往许长风脸上搂去,许长风惊愕之下后仰急退。发布页地址4v4v4v.us发布地址④v④v④v.US这一拳去的突然,
却因宁尘没有裹挟真气,只在许长风鼻尖轻轻刮过。
也是霍醉伸手拦了他一下,这姑娘被人当面诋毁惯了,叫身边的哥们儿兄弟
听到了难免打几次窝鼻儿拳,霍醉反应练得极快。
宁尘察觉霍醉不想多事,便不再发难,只淡淡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
说。别听了些风言风语就搁这儿满嘴放屁。」
许长风即便不似景水遥出自宫主一脉,那也是长老座下被一等一看重的真传
弟子,如今叫宁尘扫了一下,鼻头又痛又麻,胸中火气上窜,拽腰间长剑往外就
拔。
许长风那剑刚拔一半,景水遥手掌一翻兵刃一转,「铿」一声砸在他剑柄底
部,将许长风长剑压回鞘中。
「霍姑娘,多有得罪。师兄急不择言,还望包涵。」
景水遥面不改色,干净利落向霍醉拱手致歉。许长风还真听话,被她这么一
拦,乖乖退了一步没再言语。女孩紧接着就转向宁尘:「十三,非要加个人不可
吗?办砸了事情,楼主那边怎么说?」
宁尘正闹气性呢,脖子一梗:「我叫的人,我担着呗。」
景水遥只把头一点,不见喜怒:「好,那便尽快上路。霍姑娘,我们在此等
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还请快些。」
说着话,景水遥已带许长风去旁边茶肆去了。霍醉扯着宁尘袖子把他拉到远
处,轻飘飘埋怨道:「你打人家干什么……」
「那般说你,我听不过去,不惯着他。」
听着似是花言巧语,可霍醉却知道宁尘没说假话。他动手那速度,当真是被
人一激之下怒而起势。别说许长风,自己都没差点反应过来,绝非算计之后的惺
惺作态。
霍醉身为散修很是吃这一套,按街面上的话来说,这就是把你当自个儿人。
她领了宁尘的好,心中畅意,嘴上却仍道:「我看你啊,是看不惯那姑娘身
旁立了别的男子,净拿我当幌子。」
这时候说啥都是虚的,宁尘只打个哈哈:「呀哈,被你看出来了!」
「那许长风对景姑娘言听计从,两人眼神中透着十二分默契,怕是你机会不
大。」
「我怎么听你这话酸溜溜的?」
「我看你死心吧,人家一副青梅竹马模样,中间也插不进别的人去。」
换别人说这话,难免有别的心思,可霍醉却非如此。若是打个闷棍讨个恶账,
霍醉打么打么手就办了,可这嘴上抹油虚与委蛇的勾当,对她来说就有点腻歪了,
所以这才劝了宁尘两句。
「要不然我找你帮什么忙啊。兄弟一心其利断金,你先跟她混熟,再替我说
些好话,后面不就好办多了嘛。」
叫宁尘架到这份儿上,霍醉摇头叹气只好应下。她穷鬼一个,也没什么家伙
什准备,说走就能走。倒是宁尘心思细些,附近归了包堆儿一番采买,眼看快到
中午头了,这才回来朝寒溟璃水宫两名真传一努嘴,总算上了路。
四人离开白帝城,一齐往皇寂宗行去。宁尘早已算过时间,离着那祭祖大典
还有半个月,皇寂宗宗门所在乃是其前朝都城应天府,从白帝城往东不过六七日
远近。到了地方之后想法儿混进妖墟,算上妖墟内与妖灵纠缠耗费的时间,怎么
着也能提前两天摸到皇寂宗祖陵边上。宁尘已经按照柳轻菀给的地图找好了藏身
地儿,等人家把法阵一开就闷头往里钻。
他这边老神在在不紧不慢,那边寒溟璃水宫俩人可急得紧,远远飞在前头,
一个劲儿回头拿眼神戳着宁尘和霍醉。
还真不是宁尘故意找他们茬儿。言及身法一道,当属风修、火修和剑修为尊。
风修御使天地灵风气和一身,强于长途跋涉;火修真焰激烈飞火流星,瞬间爆发
速度无人能及;剑修催使剑光飞遁,乃是平衡于风火身法之间,许长风与景水遥
的速度在同修为中算是数一数二了。
可宁尘毕竟拉了一个霍醉在身边。其实金丹灵觉两阶之间并非天堑鸿沟,金
丹元婴这是两个大坎儿,醒灵觉甚至比结金丹还要简单些。那厉害的金丹期修士,
跨阶赢个灵觉期也不是什么事儿,宁尘前些日子不就被霍醉撅过一次吗。
关键在于,霍醉一个武修,精研的都是武斗身法,十几丈之内腾挪转移无往
不利,赶路逃命这一手可瞎了屁,只会一手最朴素的御风术。赶上修为低了一级,
想跟上前头那俩实在有些费劲。
宁尘虽不往心里去,只合著霍醉速度一起并肩御风,霍醉却没他那么厚的脸
皮,老被前面两人左等右等,心里可有点过不去了。
「十三,看你们这么急,尽叫我拖着误了事怎么办?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
「那哪儿行啊。」宁尘说,「你当我真是为了勾搭姑娘才请你来的啊?这一
趟入潜妖墟甚是凶险,若没有你这贴背的交情一起护着,我还怕叫那俩给祸祸了
呢。」
霍醉闻言也不多说,只拼劲儿往前去飞,好歹追了些距离。可一连鼓了半日
的真气,霍醉渐渐可吃不消了。
宁尘看她额上冒汗,心中不禁有些不忍,他眼睛一转生出一念,扭头向霍醉
伸出一只手去,也不说话,只静静看她。
霍醉顿时会了意,初始还想摇头,手却已经迎上去,叫他用力牵住了。
香香软软小手一握,宁尘可开了心了,只是不能露相。他一脸正人君子的模
样,一挽手一搂腰,带着霍醉直追前队而去。
霍醉试着他手都伸到自己腰间去了,眉头一皱,口中「啧」了一声。宁尘赶
忙道:「这不是怕拽得你胳膊疼吗?」
霍醉暗叹一口气,恶声道:「手若乱动,揍不挺你。」
带个姑娘也没多少负担,巽风邪体一发力,宁尘眨眼功夫就吊在了许长风景
水遥身后。那二人见他们追上也不再留力,四人直往应天府急飞而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宁尘顺着那二人的意,也没有特意去城镇寻落脚的去处,
四人风餐露宿,不过四天就进了应天府所在润州地界。
润州乃是皇寂宗腹地,再乱冲乱撞恐怕引来耳目。景水遥率先将速度缓了下
来,别看她先前火急火燎,到关键时却是极有分寸。
如今速度虽缓,再行两日怎么也到了,霍醉也不再需宁尘裹带。只是这三四
天下来,牵手搂腰的,起初还脖子梗发麻后背发痒,浑身不舒服,到现在竟也习
惯了。
这般亲近,铁打的砧子也得崩出俩豁口,又何况霍醉本就心中有事。她街上
混的,多精灵一姑娘,暗地里禁不住就琢磨,宁尘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跟自
己玩心思呢。
刚有这念头,后腰就叫宁尘捅了一下。霍醉拧眉瞪眼回头一看,宁尘在斜后
头挤眉弄眼,一个劲儿叫自己去跟景水遥套近乎。
霍醉翻了个白眼,把先前那狐疑尽数丢了,不情不愿蹬两脚,飞去了景水遥
身边。
头些天净赶路了,四个人一共也没搭过几句话,又赶上景水遥一脸的冰碴子,
还真是不太好打开话头。
可霍醉是谁,要是没这两手可别在街面上混了。她远远先叫了声「景师姐」
,待景水遥回头来望,便微笑着靠了过去。修士之间修行为尊,霍醉虽看着
比景水遥大上些,但境界低一层,叫她师姐也没什么合适。
「霍姑娘有事?」景水遥对霍醉还算客气,眸子里也比平常柔上两分。宁尘
想的没错,真要套近乎还是得让姑娘来。
「听十三说,你们是寒溟璃水宫真传?」
「正是。」
「我还没交过五宗法盟的朋友呢,寒溟璃水宫的地界更是没去过,你们那什
么样?」
景水遥沉默片刻,只说了两个字:「很冷。」
「哈哈,听名字就不暖和。南疆景色想必和中原大有不同。」
「是。宫主所在希拉穆亚山积雪终年不化,一路下到山底外门间,却又有密
林葱郁如同绿海。」
宁尘在旁边蔫儿搓搓听着,怎么琢磨怎么不是个味儿。景水遥这两句话乍一
听没什么,可细一品却似是有些生分,说得尽是些外人所见的皮毛。
霍醉会掐分寸,两个人来言去语,景水遥虽话不多,一天下来与霍醉也算熟
了起来。宁尘见缝插针,随口问了几句有的没的,景水遥不咸不淡都应了。
「许前辈,我观你们寒溟璃水宫御剑之法很是不同寻常,虽速度稍逊,但真
气却使得舒缓持久,不知有什么独到之处?」
霍醉和景水遥聊着天,也没把许长风落下。人有叙话之情,许长风在旁边听
二女谈天许久,言语之间觉出霍醉是个知书达理的大气姑娘,已是对自己先前激
烈言辞有些后悔。此时听见霍醉不计前嫌与他攀谈,便就坡下驴拿了好脸色出来。
「我寒溟璃水宫功法旷古绝伦,你身为散修,能看出其中点滴精妙,已是不
错。」
大宗门弟子向来不把散修放在眼里,许长风这话虽不好听却也是无心,霍醉
才不计较。她继续道:「许前辈若是能指点咱几句,那可就好啦。」
许长风看着眉清目秀,实则修行已有四五十年,霍醉一口一个前辈叫得他很
是受用。他把头一昂,瓮声道:「却不是我藏私,吾宗身法融汇了众派之长。我
便是在御剑身法中糅入了法道风修之功,以便赶路。此乃底蕴深厚的大宗大派才
能有的积累,却不是你一个散修能修习的。」
话说到这儿,许长风也是把派头装够了,从戒指里掏出薄薄一本册子递给霍
醉:「我这里恰好有一本武修身法,便赐于你处。我看你颇为好学,出些勤勉之
功便能修得八成。在这世间厮混不易,你却要洁身自好,爱惜名声。」
这话兜兜转转,似是又绕回当初他羞辱霍醉那茬儿了。霍醉心知他这是拿功
法给自己赔个不是,也不磨叽,干干脆脆收了。宁尘在旁边却直嘬牙花子,强忍
着没露出一脸的酸相——这许长风爹味也太他妈浓了,叫了声前辈真把你叫到天
上去了。人家姑娘跟你聊个天儿,你怎么还搁这儿给人指导人生来了?
霍醉扭头看宁尘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宁尘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叫许长风那边听见:「没啥,想起一首小诗。」
「诗?」
「蛇行鼠喰余粮少,贵人语迟小人多。贫贱不离唇舌尖,一世奔走不堪言。」
许长风听到他这诗念得似是有点阴阳怪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可宁尘
这四句诗虚虚实实,怎么想也不好联系到自己身上,既抓不住把柄,便只得作罢。
他听不明白,霍醉可知道宁尘的心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什么破诗啊。」
「相面诗呗。」
「哎呦?你还会相面?」霍醉饶有兴趣。
「这手可是咱的看家绝活儿。别的不敢说,大四观小四观,那是如探囊取物
一般。」
「哎,你先说说,什么叫大四观小四观。」
这姑娘家说起玄算一道,没有一个不喜欢的,连景水遥都缓下身形竖起了耳
朵。
「观形,观色,观言,观情;观人于忽略,观人于
酒后,观人于临财临色,
观人于临急临难。此即是大小四观,决命中之定数,解人相与我相。」
霍醉听得起兴,也顾不上再和景水遥搭话,先捅了宁尘一胳膊:「挺厉害啊,
来,先给我相个面。」
宁尘装模作样看了她半天,胸有成竹道:「小霍你睫长眼亮,是偷腥窃心之
相,所以才有那风言风语纠缠;虽唇薄福浅,却素面高鼻享得九命不死,乃是正
格的猫命。」
霍醉一琢磨,还真有些道理。她招惹事情不少,哪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可不
是应了那九命不死,只是前一句偷腥之相惹得她有些不爽。
「我是猫命,那你是什么命?」霍醉没好气儿地说。
「我?我獐头鼠目,钻营投机,东躲西藏见不得光,自然是鼠命,被你死克。」
霍醉被他逗得笑个不停,连前头许长风也背着他们哼笑一声。霍醉见机而动,
立刻道:「许前辈,不如叫宁尘也给你相一相面。」
许长风可不是傻子,知道宁尘和自己不对付,让他抓上了一准儿没好话。他
头也不回,只把手一扬:「怪力乱神,雕虫小技,不足道哉。」
霍醉讨了个没趣,却不依不饶,拽着宁尘往旁边去:「他不爱听,那你说给
我。」
「他呀,眉心有火乃是有急,额角有窝乃是外引,可见尽是在急他人之急,
大侵自身命宫……」
「那这又是什么命?」
宁尘舌头一伸,哈哧哈哧喘了几口:「一条狗命。」
霍醉连忙用手捂住嘴,脸都憋红了,好悬才没大笑出声。旁边宁尘还说呢:
「不止是狗命,还是舔狗。」
霍醉不知道舔狗什么意思,却仍觉得天塌一般好笑,又不好意思出声,按着
肚子猛喘好半天。
他俩私底下嘀嘀咕咕,许长风也不愿去听,自是什么都没听见。可就在这当
儿,景水遥却忽然凑了过来。刚才她离得近,又在意着两人对话,竟一五一十听
了个清楚。
「十三,你也替我看看。」
这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宁尘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冠冕堂皇仔仔细细去往景水
遥脸上瞧。这一回许长风在旁边可没法儿了,相面相面,总不能看脚丫子吧?
「景姑娘面色沧凉唇色不鲜,血中带风人易漂泊,游无定所心难有归,乃是
雀儿命。雀儿最厌樊笼,栅门一开急于飞窜,怕是容易撞在树杈子上戳坏了。」
宁尘这三脚猫不过是读过两本相书,知道些歪词儿罢了。但他善于察言观色,
眼力介又好使,拉大旗扯虎皮一顿胡说八道,只把人往云里雾里去诓。
景水遥离了寒溟璃水宫一路跑到中原腹地,一上来就往皇寂宗宗门重地去戳,
心中定是压了大事,宁尘这顿扯皮也不是全无根基,况且对了错了更不重要,勾
出话头就行。
景水遥能听出宁尘话里话外是劝她缓缓,只是仍不见喜怒。
她幽声道:「雀儿归巢,怎能不急。」
宁尘精神头一振:「你是皇寂宗皇族后裔?看着不像啊……你也不姓燕,难
不成是外戚?」
景水遥摇头:「我若出身皇寂宗,怎能再投寒溟璃水宫?不过是生于汋州罢
了。」
汋州、汀州、润州乃是东南最大的三块地盘,如今皆在皇寂宗掌控之下。此
行去往皇寂宗,说是归乡也挑不出毛病。
不过听到这地名,宁尘脑子立刻活泛起来——他可没忘,当初答应过别人一
件事儿呢。
「汋州出生,咋的跑到寒溟璃水宫去了?」
「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景水遥轻飘飘一句带过,全然不接茬。
宁尘本来也不是想问这个,他顺势道:「你是汋州人,那定然知道,两百年
前你们那边有一段故事……」
都不待他说完,景水遥已开了口:「魔从海上来……你是想说这事吗?」
「是啊,太太平平的日子,突然间大难临头,想想都吓人。汀州汋州首当其
冲,你若是生在汋州,应该对这故事很熟悉吧?」
景水遥面无表情:「小时候多有耳闻。」
「我听那故事时就觉得奇怪,茫茫东海,不过小小几个破岛。魔道那么多狠
人,真能是从海上来的?你听没听过什么别的说法?」
「此事各门各派典藏都有记载,我小时候听的故事,还不如在寒溟璃水宫书
阁中写的详细,就不卖弄了。」
宁尘左看右看,却看不出景水遥这话说得是真是假。他也不在乎,继续道:
「典藏里记的都是些官话,我是懒得看。我记得汀州当时的宗门叫紫霞宗?」
「不错。」
「我倒听说,紫霞宗被魔道灭门时,有个真传首徒是跑了还是没回来的……
唉,要是能找着她,说不定能把故事讲全乎些。」
景水遥此时才扭头看向宁尘:「你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
「我这人混迹江湖,最好打听。两百年前那场魔祸,怕是离着最近的奇闻异
事了,等我多搜集些传言流语,就写个故事小册子卖给大家看,哈哈哈!」
「离着最近的奇闻异事,是不久前合欢宗宗主入魔,焚尽万法宗,你怎地不
去打听这事?」
宁尘心里猛撕了一下,强压住脸上的笑瓤:「现在合欢宗那事儿刚刚事发,
胡言乱语满天飞,打听了也是白费劲,还是得等尘埃落定。」
「说的也是。」
宁尘舒缓胸腔里一口浊气:「还是聊刚才的。我打听到,说是那紫霞宗宗主
真传弟子,好像是复姓慕容,不知是也不是?」
景水遥将头轻轻一点:「紫霞宗,慕容嘉。」
「哎?你连名字都知道?看来搜罗故事就是得多多打听,这不,景师姐一句
话,还真帮我填上了。」
「你我年岁相仿境界相同,何德何能被称师姐。随楼主一般,叫声阿遥便是。」
霍醉也笑着插嘴:「我也这么叫了啊?」
「霍姑娘请便。」
宁尘冲霍醉挤眉弄眼:「别啊,你继续叫师姐,以后我就变师兄了。」
霍醉哈哈一笑:「你不怕折寿就行。」
嬉笑而过,宁尘又转向景水遥:「你刚才说,紫霞宗真传大弟子叫慕容嘉,
她当时是逃了?」
「慕容嘉当时是去西域化外历练,没了踪迹。有个说法,道是她为魔道所俘,
供出了宗门的机要虚实,这才引得了魔道侵袭。」
宁尘眉头不禁一皱。慕容嘉与自己挖心剖肺,自然不会在此事上瞒他。若真
是她与魔道玩得里应外合,还盼得什么宗门来救?况且制住她的是罗什陀,那肥
猪夺舍圣子之前是决计不可能出离尘谷的。
「这话听着……似是不真。」宁尘对景水遥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那你觉得这说法有理吗?」
「我觉得有理。」
宁尘叹了口气。只因他知道其中内里真相,当然对此说法不以为意。可在旁
人眼中,中原宗门香火兴盛,若不是门内出了叛徒,怎能惹出这般乱子?这念头
一旦塞到心里,可就扎下根了。
但宁尘仍忍不住替慕容嘉辩解道:「慕容嘉最多不过知道些紫霞宗的机要,
那银昭国、摩罗宗,乃至其他大大小小一堆宗门,都被魔道渗透,难不成每个门
户都出了叛徒?」
景水遥望着宁尘,由他把话说完,却不反驳。她静了片刻,忽然道:「看你
样子,似是知道什么隐秘,才会这般替慕容嘉开脱。」
宁尘一愣,自忖刚才所说没有半分毛病,怎地被她看出是在还护慕容嘉了?
好在他脑筋转得快,立刻想起柳轻菀临走前嘱托。这小娘皮应是有什么探心
量情的秘法,刚才自己话说的没有破绽,心里却替慕容委屈了一下,说不定就被
她感觉到了。
「隐秘吗……道听途说了一些,也不知真假,但我听闻那慕容嘉倾国倾城,
那样一个美人儿,想必不会办那不肖之事。」
他故意把话说的着三不着俩,许长风在前头听见了直摇头:「贪恋美色,闭
目塞听,庸惫至极。」
景水遥却没说半句话,不置可否归去了许长风身边。宁尘看着她背影心里直
打鼓,也不知道最后这句话能不能把先前的破绽遮拦过去。
不过又转念一想,遮不遮拦又有什么关系,她还能猜到慕容嘉是自己妾奴不
成?于是宁尘把心放了下来,踏踏实实行路了。
*************************
应天府地界内张灯结彩,简直比过年还热闹。周边十里八乡已是人头攒动,
修士和老百姓挤成一团,谁都分不清谁。宁尘见这场面,心说这他娘不就是皇寂
宗集体上坟吗,怎么改了赶大集了?
五宗法盟就是高人一头,白帝城引了周边三五州的修士,皇寂宗这祭祖大典
怕是把整个中原的闲人都勾来了,拍卖会聚拢的人气放在皇寂宗这里如同九牛一
毛。应天府界内远近乡城二十多个,家家户户都敞开门做起了生意。哪怕没东西
卖,也得倒出两间空房给人租住。
人多也好,人多办事方便。
待真的飞到应天府,宁尘更是看掉了眼珠子。人家皇寂宗可真是家大业大,
真真儿一座浩大皇城落在应天府正当间,连方圆界都不稀得用,生生多占了百多
顷地去。
按理说这市井繁华只会带得灵气稀薄,不利于宗门弟子修行。可应天府内外
城全然不从此理,皇寂宗不依山不傍水,依然享着一层浓郁灵气。
这就是所谓「龙脉」了,皇寂宗宗门即是中原灵枢所在,绝不是寻常山河能
比。
四人还没进城,便见偌大一个法阵罩子扣在应天府上。不用方圆界,护宗法
阵的规模不得不随之扩大,皇寂宗把整个应天府都纳在法阵之内,这法阵的耗费
想想就惊人。
有护宗法阵,意思是整个应天府都算得皇寂宗宗门了。想要进去可不能再飞,
四人只得顺路往城门走去。
应天府的城墙外围同样热闹,屋子房子铺得一水儿开,全都住满了人。路往
哪儿通人往哪儿挤,顺着人找到城门也是容易。地址发布邮箱 LīxSBǎ@GMAIL.cOM可来到城门口一瞧,四个人都把
脚驻下了。
十几丈高的城门四敞大开,门口却站了实打实的守兵。地址发布邮箱 LīxSBǎ@GMAIL.cOM皇寂宗这些守兵与绝
云城军队一样,都是武道修士,应是皇寂宗外门的传承。他们一丝不苟,把想进
城的都拦了下来。
想想也是,你们外头热闹热闹也就罢了,应天府现在到底是要干嘛?祭拜老
祖宗啊!能让人进去胡来吗?
皇陵虽在应天府北几百里处,可那妖墟秘门却隐在应天府外城。大家都知道
内城难进,谁料想现在外城也设了卡子。
不过还没等四人埋头商议,便有几名修士从天而降。守门的兵甲们客客气气
与他们接洽,又有皇寂宗的长袍修士出面,笑盈盈接了他们拿出的礼单礼盒,仔
仔细细登记在册,这才将来者请入了城内。
「嘿,好说了。」宁尘凑到景水遥身旁,「你拿几件宝贝,报称寒溟璃水宫
弟子前来观礼,咱不就进去了。」
景水遥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此时却眉头紧皱。
宁尘察言观色:「怎么?还需遮掩身份?」
「并不……」
「那先找店家落脚,进妖墟之前好好歇息一回。你们去买三五件像样的礼品
回来,明日咱们过卡。」
宁尘嘟噜噜把话说完,自己还觉得安排得挺好。没成想景水遥却没应声,转
身和许长风走开几步商量了起来。宁尘拧着眉头想了想,忽然就笑了。
「他们俩嘀咕什么呢?听你的不就行了?」霍醉抄着手站在旁边,忍不住发
牢骚。
宁尘压下笑意,胳膊肘蹭了蹭霍醉:「哎,我和你打个赌,他俩人是囊中羞
涩,掏不起买礼物的钱。」
「这怎么可能?寒溟璃水宫的真传啊,穷家富路,怎能没钱?」
霍醉哪知道,宁尘打一开始就用神念把那俩人的戒指扫了个透,底儿摸的清
清楚楚。
「那你敢不敢和我赌吧!」
「赌什么?」
「你再亲我一下。」
「你要输了呢?」
「我亲你一下呗」
霍醉虚啐了他一口:「呸!逗小孩儿呢?你要是输了,应我一愿,成不成?」
宁尘嘻嘻哈哈往后缩:「亲一下不够,还馋我身子?」
霍醉被他逗得直乐,嘴上功夫不落下风:「你那二两骨头,炖不了一锅的肉!」
两人正在说闹,另外那边可扯巴上了。景水遥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许长风急
得一个劲儿想拦她,却被她强按下手去。许长风无奈,只得作罢,跟着景水遥走
了回来。
她走到宁尘前面,也不含糊,张口就道:「十三,身上有闲钱吗?」
宁尘嘴角一翘,朝霍醉扬了扬眉毛,霍醉蔫呆呆发愣,心说怎么真叫这家伙
说中了。
「有啊,我们潇湘楼一脉,盘缠是少不了的。」
「借我一些。」
「空口白牙,说借就借?这次妖墟之行,你俩要是死里头,我找谁要钱去?」
「不白借。」景水遥也不作色,手一抬,拎起她原先挂在腰间的那块儿烟玉,
「这东西押你,我定来赎回。」
原来方才许长风就是跟她争竞这个东西。想来此物对她异常珍贵,许长风知
其贵重,不想叫她拿来典质,却拧不过景水遥意志坚决。
「来,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宁尘一把将那玉抄在手里,挤眉瞪眼迎着日
头去看。
许长风在旁边铁着脸拿话点他:「看便看,就怕不识货。」
这等没有法力的饰物,真要较起真儿,可能比金丹期法宝都金贵。法宝法器,
那都是拿来用的实在玩意儿,显不出多高的身段,还就非得这种毫无用处的美物
才叫奢侈,都是富家大户拿来彰显身份的。
修士一心向道,哪有功夫揣摩玉石雕撰之技,这可都是凡俗匠人代代相传,
一辈子打磨手艺,才能弄出这等好货。景水遥这玉子,不说什么质地,反正宁尘
一窍不通,只讲它这做工,那可是精细非常,不是百年一遇的好匠人万万雕之不
出。
更重要的是,这玉佩亦有一丝匠神灌注其中。玉石匠人未必有什么修为,但
雕刻打磨时全神贯注神念融汇,亦是心血所在。这所铸物件离手之后,其匠神由
内而发,是助修士安宁心神的好东西,换做旁的法宝却是有所不及,故而更加珍
贵。
「行吧,东西我收了,你开个价。」宁尘捉到那丝匠神之后便知此物不俗,
转头捏在了手心里。
「十万灵石,拿得出吗?」
宁尘直嘬牙花子:「哎呀……」
景水遥当他资财不足,又道:「你有多少?六万八万也可。」
「给你八万,我也得留些自己应急。」宁尘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十万灵石
不过他潇湘楼几日嫖资,此时却要磨蹭一下把戏演足。
「好,只是东西请你守好,我必来赎回的。」
许长风在旁边跟了一句:「若将东西丢了损了,可赔不起!」
那还不是许长风的东西呢,看着他满脸郁色,仿佛景水遥受的委屈都落在他
身上了一样。景水遥倒是干脆利落,收了宁尘的灵石,找客栈号下房来,便拉着
许长风一同走了。
应天府城外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好在有那伶俐的店主专门留了几间上房,
漫天要价囤货居奇。宁尘也没啥不舍得的,眼见马上要跑到妖墟中吃苦,还不得
好好犒劳自己一晚。
霍醉看他掏钱掏得一点儿都不心疼,鼻子都皱了起来。不过她本就是被唤来
帮忙的,有好地方住也说不出别的。宁尘伸手去推左间,她迈着步子就往右间去
了。
宁尘一把给她拉住:「哎哎哎,哪儿去?」
「我和阿遥睡这边。」
「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呢?你把我和那狗命许长风撂一屋,我不如死了算了!」
霍醉哈哈笑:「你死呗。」
「行。」宁尘巍巍点头,腆着脸往霍醉跟前一贴:「死前你把账给我结了!」
霍醉和他随口一赌,原以为说个玩笑话就过去了,没想到他搁这儿不依不饶
的。霍醉咬牙切齿:「那我跟你一屋,你把账平了。」
「这还差不多。」
就算一屋歇息,霍醉也谅他不敢乱来。只是小霍如今心绪烦乱,原本打好谱
一路助他亲近旁的女子,以此摘了思绪中那点念想,混没料到宁尘突然又拿话来
撩拨她。单单这样也就罢了,谁知这家伙撩完就跑,自己都进屋了,他还真把账
平了,一点儿旖旎念头都不见,好像真就只是为了躲那许长风才哄她来的。
他若真缠上来要亲,霍醉一捶给他撂翻就是,心中多少还能畅快点。可这不
上不下不咸不淡,浑然摸不着宁尘半点心思,霍醉实在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问他?他若一口否认,自己脸往哪儿搁?
顺其自然?心刚静下来,他又来几句狂蜂浪蝶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洒脱如霍醉,还真没应付过这等情境。两人隔着中间一个厅,各自睡下,霍
醉翻来覆去到半夜,这才打定主意,心说任你如何撩拨,我自风轻云淡便罢。
只不过,人要是能说到做到,那就不叫人了。
「小霍小霍,起床了。」
修行者神念坚实,一觉只需一个时辰便能精神充沛。霍醉也不贪床,宁尘一
声轻唤,她已神清气爽坐了起来。
刚起身,就闻到一股扑鼻的甜香。还没等霍醉开口问,宁尘已端了小碗过来。
「酒酿圆子,趁热趁热。」
睁眼便有人把餐点奉在眼前,于霍醉可是头一遭。她瞥了宁尘一眼,长叹一
口气:「这般殷勤,你想干嘛?」
宁尘一脸惊愕:「我能干嘛?这不听说应天府特产,正合你的口儿,我给自
家兄弟弄点儿好吃的来,又怎么地了?」
他话说的冠冕堂皇,叫霍醉挑不出毛病,听着反倒是自己矫情了。霍醉抿抿
嘴,憋了声多谢,把碗接了过来。
「哦——你不会是以为,我还打着谱勾搭你吧?小霍你可误会了,你既然都
说了不叫我招惹,那咱们只讲兄弟义气。平日里开个玩笑,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哈哈,那就好。」
修士常以辟尘法傍身,也无需净口洗漱。霍醉这般应着,把那酒酿圆子往口
中一送,只觉得香滑软糯,喉中又有酒香四溢,当真是美味珍馐。只是不知为何,
咽了那圆子在腹中,胸口却隐隐泛酸。
昨晚都定好了再不动心,你怎地又晃神了?霍醉这般对自己说着,唏哩呼噜
将那圆子扒拉下去,却再尝不出半点香甜。
宁尘权作不知,往她旁边一坐,拿出景水遥贴身的玉佩来:「小霍,你看这
玉,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霍醉看到那玉佩,喉中又是一涩,不动声色摇头:「我不懂玉石,问我也白
搭。她抵给你的,你便拿着好了。」
宁尘提起这茬可不是为了叫霍醉吃飞醋,他是有正事琢磨:「你没觉得奇怪?
她若用钱,找个典当铺子把玉佩当了,少说典质十几二十万,何必要找我?她一
路上与我们甩冷脸,现在放下身段相求借钱,多难看啊?」
霍醉聪明,一点就透:「你是说,她这玉佩不好见光?难不成是偷来的?寒
溟璃水宫的人,总不能偷人家玉佩来往自己身上戴吧?」
若是有空,宁尘倒是想在应天府寻摸一个懂玉石的匠人,顺藤摸瓜掏掏景水
遥的底细。可这想法究竟太过鲁莽,若叫懂行的看破什么端倪报给上面皇寂宗,
那不是把自己都坑进去了。
没过一会儿,景水遥许长风已敲响了他俩的门,想偷偷去探也没机会了。
四人借着蒙蒙朝日往城门口走去,宁尘一路上就把挂绳绕在指上,甩着景水
遥的玉佩玩。看自己的金贵东西叫人这般轻贱,景水遥似是有些动了情绪,赶了
几步走在前面,图个眼不见心不烦。许长风时不时盯着宁尘,几次似是想要发作,
又碍于景水遥没能出声。
离开城门还有那么一刻,门口已经稀稀落落排了了十几个人在前面。四个人
在后面站定,宁尘这才将玉佩掂在了手里。
「阿遥,东西买齐了?」宁尘搭话。
景水遥嗯了一声,态度比昨天恶劣多了。
有脾气更好,就怕冰坨子一块。宁尘伸指头在景水遥肩膀上点了一下,姑娘
扭回头来,冷声道:「作甚?」
「有言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我昨天思忖一夜,这玉我终究是不能留,
还你了。」
宁尘手一松,揪着挂绳将玉佩晃在了景水遥眼前。景水遥冷冰冰双目盈过一
层光亮:「欠你的钱又如何是好?」
「等你还我就是。你若赖账,我上寒溟璃水宫找你们宫主告状。」
「好。」
景水遥见宁尘这般豁达,声音不禁柔了,面色也缓下来,伸手便去拿自己玉
佩。没想到还没够着呢,宁尘指头一兜,又将玉佩握在了拳中。
「你……」
「但有一个条件,你若能扒开拳头,玉佩还你。扒不开抢不走,那东西就归
我,嘿嘿,可不许用真气。」
他话音刚落,景水遥劈手就抓住了他的腕子,手指用力往他拳缝里去钻。想
来这玉佩着实贵重,现在有机会失而复得,景水遥立时便用上了全力。
宁尘说这话其实只为逗她玩。他早想明白了,这玉佩之中颇有故事,自己卖
又卖不掉,匿又匿不走,捏手里天天被人惦记,不如卖她个人情。倘若景水遥手
上没力掰不开他拳头,宁尘自然会给她放水。
可是两个人这般手指交拨,正是用合欢真诀触身窥探的好机会。景水遥那冰
凉小手刚往宁尘手腕上一放,他立刻运起了探查功法。
羽化期宫主亲手施展隔绝秘法,法力之强,恐怕连其他两个羽化期老怪都观
之不透。可那毕竟是玄门正宗之法,究竟挡不住合欢真诀,宁尘神识兜住景水遥
识海,悠悠然这么往下一观,顿时如暴雷轰顶,炸得宁尘人都傻了。
怪不得要用这般法门护住景水遥,这要被旁的人看去,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
其罪了。
旁人许是有不识货的,可哪怕就剩一个识货,那人也得姓宁名尘。景水遥识
海气海的经络周天,恐怕是几千年才能出这么一个!
此种绝脉实非后天修炼而成,乃是打娘胎里就孕育出的仙体神躯。其经络之
内自成一体,五行之脉通达天地,一丝真元纳入,周天循环之后便有十倍百倍生
息不停。自己炼化也好,渡于旁人也罢,都能叫修行一日千里。
邪道常有教人采补鼎炉的说法,
现在看来都他妈是井底之蛙,景水遥这才真
正是天地造化而生的鼎炉之体!
就算不会双修法们,只要能将此女拢在胯下日夜交欢,修行速度怕也是要快
上几十倍有余。倘换做宁尘施展合欢真诀与其欢好,只要全神贯注双修,二人一
个月内便能齐齐迈入元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而此等绝脉,正适得修炼那合欢清心诀。
好有一比,合欢法纲若是一架战车,命君坐了车把式,焚心位就是前头那驹
儿,清心位则是后面的车子。驹儿只要性子对了便好,可这车要的却多了——轮
得圆,轴得韧,辕得寸,厢得大,但凡一样短这车就奔的不溜嗖。
可有一件事儿却叫宁尘纳闷。如此万妙的鼎炉之体,说好听点理应性情活泼,
说难听点就该是水性杨花。油碰上水就得往上飘,屄里空着就会想男人,非得把
这一身的好肉都物尽其用才能舒坦。此乃身性如此,不是装模作样能混过去的。
可瞧着景水遥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若说她是明里冰凉暗中骚,宁尘这花丛中一
等一的小霸王,还能看不出来?
「放手!」
许长风一声利喝将宁尘惊醒,他这才发现,景水遥早已将玉佩抢了出来,自
己却仍叨着她小手半天没放。又低头一看,连裤裆都鼓了起来,差点没把宁尘臊
到姥姥家去。
倒不是他生了什么淫思邪念,而是合欢真诀被鼎炉之体一诱,自发运转,这
才闹得宁尘举了帐篷。
再看景水遥,一张苍白面颊都映出了些桃红。不是羞的,全是气的,她原以
为宁尘大度还了她玉佩,还在心中微微赞许,如今却只当他是借机揩油,再是性
冷也生起气来。
还能解释吗?怎么解释也白搭呀!宁尘讪笑着松了手,不言不语退了一步。
景水遥抿着嘴,将玉佩戴回腰间,往前走了两步再不理他。
其实也没什么交情,被人白上几眼也不叫事。可是等宁尘歪头往霍醉那边一
看,霍醉眼睛都瞪圆了。
「你这真是色中饿鬼哇……拉着人家手不放,还支帐篷,羞不羞!」
霍醉虽与宁尘相识不久,但该经历的却是都经历了。单凭自己淫药入体,宁
尘却坐怀不乱这一条,霍醉就绝不会觉得宁尘是有意为之。可毕竟他刚才露了丑
态,霍醉说什么也忍不住得嘲他两句。
宁尘唉了一声,伸手往脑瓜子上拍了一掌:「是我鬼迷心窍!可谁叫我是处
男之身,受不得这等诱惑。」
霍醉哭笑不得,心说这小子一进白帝城就钻到潇湘楼这大鸡窝过日子,现在
说自己是处男,天王老子听了也得喷血。
她摇摇头:「我看你这下也不用折腾了,我再怎么帮衬,阿遥也难再理你。」
「你怎么净给我打退堂鼓!我可不乐意了!你先帮我练练嘛!」
「练练?练什么?」
话还没问完,前头城门已经开了。修士们的队伍立刻向前涌动,景水遥与许
长风也迈动了脚步。
恰在此时,宁尘一伸胳膊,牵过霍醉手来:「等我牵习惯了,以后就不会失
态啦!」
霍醉胸口咯噔一跳,还不及抽手骂他,已被宁尘拉着向前走去。她挣了两挣,
宁尘却死也不撒手,此处人多眼杂,若是打闹起来,难免被人围观。霍醉这么爽
利的人,一时竟也觉得羞臊,就这么由了宁尘。
宁尘见她不再挣扎,暗暗开心,只将手腕一扭,重新与霍醉十指交扣,牵得
更加亲密。他也不知霍醉现在脸上表情如何,只贪图这掌中一时的温润柔腻,胸
中雀跃不停。
高兴归高兴,牵住霍醉的这一刻,宁尘心中却是清明了许多。因为他发现,
自己脑子里现在满当当都是霍醉,实是容不下景水遥半分。
其他修士有他这般机缘,遇到景水遥这种鼎炉之体,可不是立时要将霍醉丢
了,全神全意把心思扑在景水遥身上,只为了修补法纲、成就大道。
宁尘虽然多情,可若叫他一心功利,虚与委蛇去讨女人欢心,还不如叫他去
学狗叫。
况且他是真喜欢霍醉呢。
寄在宁尘心间的这许多女子,没有一个如霍醉一般。
苏血翎忠心不渝,乃是她道心如此;萧靖英姿飒爽,亲慕之余却只是露水一
度;初央懵懂单纯,爱护之心尤占其先;慕容嘉与宁尘同生共死一回,对他痴心
依赖,可究其根本,两人这一主一奴乃是机缘成就而得;提到童家母女,更是在
逢场作戏中渐生牵绊,这才割舍不下。
唯有龙雅歌,领他入门,是知遇之恩,两人水乳交融之时心神交映,一番造
化促成亲密无间。龙姐姐是第一个亲他爱他的,又焚身灼天,在宁尘心中无可替
代自不消说。可二人终是「日」后生情,宁尘又难免仰望于她,不似霍醉这般肩
膀平齐。
小霍与他的性子太合,宁尘真是少有这般轻松。与她在一处,不用装模作样
掩饰什么,他那些油嘴滑舌精头鬼脑,霍醉混迹市井全都接得住,笑也笑得骂也
骂得,还有比这更让宁尘动心的姑娘吗?
宁尘三番五次去寻霍醉,说是因为「用得着」,实则早就动了心思。既不是
机缘巧合,亦没有夹带功利,自打他转生此世,霍醉是第一个真真正正叫他主动
的,没掺下一点点旁的杂念,就是喜欢。
赶上宁尘这人也有股拧劲儿,在合欢宗灵宝堂时就这样,别人抠拿金银,顺
势而为就能占得便宜的事儿,他就偏不。若景水遥不是清心位的好胚子,他勾三
搭四尝个咸淡也未尝不可。可真叫他丢下本心情愫,为了修行得道去玩那些虚情
假意,他呸一声就颠儿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宁尘干脆强断了自己对景水遥的念想,不叫自己受那利欲
蛊惑,专心致志勾搭起霍醉来。鼎炉之体虽然稀罕,清心诀又不是只能她练,我
叫霍醉练不成吗?
身边从前的那些女子,宁尘哪一次不是屌比心快?这回可不同,牵着霍醉小
手,宁尘觉得如今竟和第一世的影子模模糊糊重合起来——无甚思虑,无甚牵挂,
只顾得怎去讨心上人喜欢便可。
我仿佛又做回我了。
「呵,我说什么来着,那小子心知你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终于露相了。」
许长风在景水遥胳膊上轻轻拨了一下,往后示意。一路上他三番五次对景水
遥说,宁尘心术不正,霍醉定是他的姘头,好叫景水遥离他远些。如今见宁霍二
人终于合在一处,可把许长风得意坏了。
景水遥回头看见宁尘牵着霍醉的手,面无表情转了回去,没有接许长风的话。
方才虽有些气恼,但片刻之后景水遥便清醒过来。细究少年当时表情,并非
色迷心窍,实是惊愕震动,莫不成是看出了自己隐秘?可宫主神法又怎么是他一
个灵觉期能看破的?想到此节景水遥不免疑虑,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先将心思放
在了眼前。
城门口礼仪官收下了景水遥给的礼物,又抬出名簿请四人留名。好在四人要
去的只是应天府外城,此处也不会深究身份,几个人只胡留了姓氏也就放进去了。
进得城来,霍醉以为宁尘怎么也该把自己放了,往后轻轻一扥,却扯得宁尘
回头朝她笑起来,手指相扣全然不松。霍醉心乱如麻,不知怎解他笑中之意,直
想拽着他衣襟撬开他嘴,数数他有几颗牙。
霍醉最怕的,是他在景水遥那里遭了白眼,这才找寻自己以为替代。她向来
不善玩些虚招子,能两句话把事儿说明白绝不说第三句。甩开手夯他一捶最是简
单,可霍醉突然又觉得有些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他牵着手,而是前头那俩人已然给他冷眼白脸,自己舍不得叫他
那般委屈。
要真细究起来,一个洒脱姑娘,此时却瞻前顾后如此心细,小霍已经是着了
宁尘的道儿,只是自己还看不分明。宁尘心中有数,乍着膀子以逸待劳,又有柔
荑含在掌中好不快活,只苦了霍醉在后面叫他吊着犯愁。
应天城可太大了,城中走着走着,甚至能望见几座葱郁小丘被屋舍拢在其中。
四人一路弯弯绕绕,在西城根附近的苍山下寻到了一间寺院。
天底下的禅修都奉大日轮寺为尊,皇寂宗腹地城中能有这样一个庙宇,实则
是大日轮寺与燕门交好,专门留得的一处外使门户。
太平盛世,这间不大不小的寺院也没什么通使的功用,只供城中香客参禅礼
佛罢了。皇寂宗倒是不以为威胁,毕竟禅修一道要的是清心寡欲,又要剃成秃瓢,
也不见有几人成就涅盘大道,难道还怕宗中弟子抱团出家不成。
时及祭祖大典,城中外人颇多,来此参览的闲人自然也不少。交了些香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