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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母种情录】(4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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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欢莫平

字数:22791

2021/10/24更新41-59

第四十一章洛府认亲

白义车驾形制上不如赤骥宽大,但内里陈设倒很精美,雕绘着简单却典雅的

四时花草,吊缀着香包。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车厢靠外出有专门收纳鞋袜的小柜,里头铺了一层柔软的虎皮,连座位上也

是摆放着棉质坐垫,是以官道上虽有偶有不平,在车内却只有微微的颠簸之感。

我和娘亲同处一室,各自修炼打坐,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赤骥是两匹马所拉动,规制特异,占了官道大半,声势赫赫,但速度却不如

白义,稍落半程。

两位车夫常年行车,经验颇丰,总能在日落前抵达民驿,第三日遇了一场大

雨,路滑风大,两车缓进徐行,却也没落在荒山野岭。

民驿不比官驿,没有山珍海味,没有锦衾罗床,不过菜肴也还可口,房屋床

榻也还适合,何况我也不沉迷于口舌之欲,更重要的是,我须时刻提防着洛乘云

——虽说他在席间规规矩矩,毫无异常,但我仍未放松警惕。

这车行和民驿似乎往来颇深,赤骥白义与各个民驿的主事甚是熟络,用食时

谈天说地,放得很开,多是些野史轶事,说得颇有异趣。

看来以八骏车行自夸的名声和客流,已成了青州境内民驿的熟客。

在民驿留宿时,洛乘云独居一室,我和娘亲同处一室,依旧是娘亲守夜,而

我在榻上睡觉,除了每天早晨可以欣赏娘亲打坐的身姿背影,其余时间皆是与往

常无异。

按计划,原本是第四日便能抵达苍榆郡洛川城,但那场不期而遇的大雨还是

打乱了行程。

直至第五日,一路驱驰,过了午后,白义忽然低沉地说道:“ 两位贵人,此

处已然可以远眺洛川城了。“ 娘亲淡淡地“ 嗯“ 了一声,我则好奇自舆内地探出

头,想要一睹洛川城的风采。

此时车驾正自长长的缓坡而奔驰而下,骏马疾蹄,迎风拂面,午后的天光洒

满乾坤。

自此望去,远处宽阔平原上坐落了巍峨无比、雄伟宏峻的城池。

此城三城两濠,内外二城通体蔚青,自不远处一条奔涌的大川引来支流护城,

城外一带及平原上布满青青农田,大小村庄错落有致,除宽敞的管道外,小路剪

径纵横交汇。

车驾与洛川城呈俯视之势,内外二城的布局一览无余,整体约呈方矩,长短

不一,占地极大,若以百岁城大小为基数,洛川城至少数其五倍。

内外二城之间另有护城河,以之为界:外城房屋紧挨齐并,高低冥迷,星罗

棋布,街道或宽或窄,掩映其中;内城则不然,街道具有规制,宽敞而笔直,连

通四门,府衙楼院,各安其地,井然有序,虽不至车水马龙,但也是行人车马奔

波不歇。

只能说不愧是青州首府。

城池景象震撼,但也没到教我惊呼异咤的地步,很快就收回目光,退回车厢

里。

洛川城雄伟无比,但我和娘亲并不会久留,只是让洛乘云来此认亲,如果顾

道穷身在此地,便可甩下他这个累赘,否则就……

我不再多想,静坐等待。

本以为洛川城已是可望在即,当用不去多少时间便能抵达,却没想到仍是花

了半个多时辰,才堪堪抵达入城南门。

守外城的官兵士卒倒比百岁城负责得些,但也有限,仅仅是盘问几句,听闻

是赤骥白义的诨号,便没怎么为难就放行了。

看来八骏车行的名声果非自卖自夸,在青州首府亦不算无用。我心中松了一

口气。

虽说是娘亲带了面纱、仙颜半掩,我也不再会对外人的痴迷耿耿于怀,但却

仍不愿教旁人窥伺,想来心中就有些不痛快,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应该

是这样想的吧?

进了城,车驾明显变慢,缓驱徐进,白义问道:“ 两位贵人,可有去处?“

“ 霄儿,给他。“ 娘亲自怀中掏出纸条,交给我。

我接过之后,略微一看,上面写了一连串地址:“ 洛川城外郭南辛街坊洛府。

“ 我初来乍到,自然是没什么概念,不懂具体何地,便递给了白义。

白义握着降世,看也不看道:“ 贵人,小的不识字,烦请念一遍。“ “ 哦,

好的。“ 我倒是忽略了并非所有人都能识文断字,于是将那地址念了一遍。

白义这才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是此地,我这车驾穿街过巷倒是不怕,不

过我兄弟就只能走大道了,不知贵人意下如何?“ “ 皆走大道吧。“ 娘亲似未思

虑,便迅速决断。

“ 是。“ 白义应了一声,缓缓行着,应是等后方的赤骥追上,并驾齐驱。

此时虽已是下午,但外城街道上依旧不缺走卒贩夫,沿街叫卖,声声嘈杂,

乡音土话,极富有人间气息。

不多时,赤骥已经追了上来,与白义商量了一阵,便一前一后地行进起来了。

外城街道规制不一,终究不比宽敞的官道,有时一段宽敞一段紧窄,再加上

行人车马或有交汇,这一路也是走走停停,听着四周吵嚷叫卖不断,颇有人间烟

火气,倒也不觉烦闷。

约摸半个时辰后,车马骤停,白义道:“ 贵人,洛府到了。“ 娘亲和我先后

下了车,赤骥随后而至,洛乘云也扶着车辕下来了。

只见“ 洛府“ 的牌匾高挂在略有年头的棕褐大门上,府前一对石狮蹲守,周

围是斑驳的白墙,似是没落人家,院子占地却不小,左右望去各有十余丈。

门前正有两个身形健壮的家丁服饰的人站立,一左一右,一老一小,见我们

一行人在此停留之后,互相使了个眼色,下阶迎了过来,其中年长的家丁微笑作

揖道:“ 敢问几位,可是谢仙子一行?“ “ 嗯。“ 娘亲似乎并不意外,淡淡点头;

我也不曾吃惊,只因听到过沈师叔修书之事。

年长的家丁胳膊肘一捅身旁之人,催促道:“ 赶紧去禀报大夫人,说谢仙子

送小公子回来了!“ “ 哦,是是是。“ 旁边看痴了的那人赶忙点头应声,跑进府

里。

“ 小人是洛府的家丁,蒙主人赐姓,唤做洛大有。“ 家丁再次作揖,询问道,

“ 不知哪位是我家小公子?“ 我回头一看,洛乘云正扭扭捏捏的,似乎很是纠结,

但娘亲已然拂袖指向了他,洛大有投去目光打量道,“ 虽然白了点,但……像!

“ 洛乘云听了这番话,却丝毫没有放开,反而更显拘谨了,那半老家丁却是

没有再说,只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极是欣慰。

“ 二郎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繁复襦裙的盘髻妇人自大门跑了出

来,杏眼红唇,姿色犹存、风韵成熟,后边还跟着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也有

几分俊俏,担心道:“ 母亲,你慢点!“ 那妇人却不管不顾,略微提着裙子,边

跑边问:“ 大有,哪个是我家二郎?“ 洛大有不慌不忙地指向了洛乘云,并让在

一侧。

那妇人忽略了我们母子,径直跑到洛乘云跟前,抓住他的双肩,双目发亮,

入神地打量着后者,泪光隐隐喃喃道:“ 是二郎……和老爷真像!“ 洛乘云被注

视得十分尴尬,偏头躲闪,嘴里求饶似的唤道:“ 这位夫人……“ 儒生气喘吁吁

地跑了过来,责怪道:“ 娘,你注意点形象……“ 那妇人方才入梦初醒地放开双

手,抹抹眼中泪光,温柔笑道:“ 二郎,大娘失态了……“ “ ……没事。“ 洛乘

云支支吾吾,左顾右盼,“ 夫人,我真是……吗?“ 妇人一怔,旋即笑道:“ 二

郎和你爹娘长得甚为相似,又有信物与疤痕,还能有错?“ 洛乘云摸摸索索地从

怀里掏出来鹤形玉佩,犹疑地道:“ 这块玉佩倒是我自小带在身上的……“ “ 那

不就是了?“ 妇人见他仍是迟疑,又吩咐儒生道,“ 啸原,把你的那块给二郎看

看。“ “ 好嘞。“ 儒生点头答应,自腰间解下一块虎形白玉,放于掌中,递给洛

乘云观看。

妇人双手叠腰,仪态尽复,解释道:“ 二郎,这虎鹤双形的玉佩,乃是你父

亲比武得来的一块玉石雕琢而成,虎形的给了啸原,鹤形的便给了你。你瞧,虽

然形制不同,但材质晶莹剔透,如出一辙。“ 洛乘云眼含泪水,白皙俊美的脸庞

浸满泣意:“ 夫人,那我要怎么称呼……“ “ 二郎叫我一声大娘便是。“ 妇人温

柔地说道,一双杏眼中尽是期待。

“ ……大娘!“ 洛乘云嗫嚅了半天,终是轻轻唤了一声。

“ 诶~“妇人眯目颔首,满意地应了一声,又把儒生拖过来,“ 这是你大哥,

啸原。“ 洛乘云抬眼看了看,嘴唇颤动了一会儿,叫了一声:“ 大哥。“ 在旁观

察着这幕认亲场景,娘亲神情淡然,静观其变,而我细细打量之下,洛乘云与那

儒生果有几分相似,看来血脉渊源并非虚言。

“ 二弟!“ 洛啸原也不迟疑,握着洛乘云的手,极是亲近与高兴地唤了一声

兄弟之称,惹得洛乘云眼中竟是出现了泪水。

洛乘云赶忙抽出手,抹了抹眼睛,问道:“ 大娘,父亲……和我母亲呢?“

“ 这……“ 妇人一时犹豫、面有难色,儒生却机敏应变,建言道:“ 母亲,还是

先把客人迎到府上吧,教恩人在府外受日晒雨淋,成何体统?“

第四十二章香消玉殒

“ 也是,二郎我们进去再说吧。“ 妇人也应对不俗,顺势安抚了洛乘云,才

转向我们,向娘亲万福道歉:“ 这位想必是谢仙子,妾身见子心切,一时忽略了

各位,向仙子赔礼道歉了。“ “ 人之常情,不必赔礼道歉。“ 娘亲淡然无比,不

甚在意地摇摇头。

妇人邀请道:“ 多谢仙子宽宥,还请到府上一叙。“ 洛啸原在妇人背后目不

斜视,但偶尔也会打量娘亲一眼,只是很快移去目光。

这一幕自是落在我眼里,抹去心中淡淡的吃味,看样子洛乘云的大哥虽是儒

生,道理却学得并不彻底,但在我所见诸人中,也算极为克制守礼的了。

娘亲也不推辞,点头道:“ 劳烦夫人带路。“ “ 这边请。“ 洛大有在洛夫人

的吩咐下,在前开道,洛夫人则与娘亲并行,洛家兄弟二人扶手无言,只洛啸原

不时与我说几句,交换了姓名,白义赤骥则在末尾。

过了前庭、大院,一行人径直来到了北边正堂,洛家三口与我母子二人依礼

分坐两侧,白义赤骥则在堂口末座。

洛大有吩咐婢女上了茶水之后,侍立在主母旁侧。

洛夫人看了一眼洛乘云,露出欣慰之色,起座万福,身姿极矮,恭敬谢道:

“ 谢仙子,您将我家二郎寻到送回,感激涕零,可惜老爷不在府上,不能亲自致

谢,妾身便大胆僭越,代夫行礼。“ 说着便要俯身下拜,却怎么也下不去。

见此情形,我已明白是娘亲以元炁阻止了洛夫人的跪拜之礼,正是我日思夜

想的元炁破体之能为。

“ 夫人不必客气,洛公子只是与我等顺道,便带上他罢了。“ “ 仙子武功盖

世,既然如此,谢礼一事,只能等我家老爷回来再说了。“ 洛夫人欲行跪拜大礼

而不得,只能作罢,坐回原位。

娘亲淡淡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不知洛大侠现在何处?“ 听到娘亲的问题,

洛乘云也抬起了头,竖耳倾听。

洛夫人倒是没有隐瞒:“ 老爷接了官府的差使,护送饷银和军械往楚阳县去

了。“ “ 哦,原来如此。“ 娘亲和我皆不意外,只因武林中人仅靠门派产业极难

生存,如沈师叔一般,不得不帮达官贵人训练武奴、接取官府差使,以供开销。

“ 大娘……那我母亲呢?“ 洛乘云听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满脸期待。

“ 这……“ 洛夫人再次迟疑,这回洛啸原不再劝阻或岔开话题,说道:“ 母

亲,二弟迟早要知道的,你就别瞒着了。“ 听了此话,在场诸人已有不好的预感,

洛乘云更是面色转白,哀求道:“ 大娘……“ “ ……二郎,大娘可以告诉你,但

你要答应大娘,不要……太伤心了。“ 洛乘云脸色更差,却还挤出一个笑容:“

我……我答应大娘便是。“ 洛夫人哀叹一声,眼泛泪光道:“ 二郎,自你被那淫

贼掳走以后,二妹……你母亲她昼夜难寐,忧思成疾,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

了。“ 洛乘云如遭雷击,却强撑道:“ 大娘,我娘她……葬在哪里?“ 洛夫人挽

袖擦擦眼泪,回道:“ 二妹去世后……老爷做主,将她埋在了府上的小院,说是

让她在这儿等你回来……“ “ 大娘,我能去看看吗?“ 这句话说得顺畅无比、再

无阻滞,但那双眼睛却是灰茫茫一片,似乎人世已不值得留恋。

“ 这……也好,啸原,你带二郎去拜祭二妹吧。“ 洛夫人迟疑了一会儿,望

着洛乘云的茫然的神色万分不忍,终究还是答应了,抹去眼角泪珠,“ 想来二妹

知你认祖归宗,在天之灵亦能安宁。“ “ 是,母亲。“ 洛啸原起身应道,又向洛

大有与洛乘云道:“ 大有叔,烦你去那些纸钱香烛,让我二弟尽尽小心;二弟,

跟我来吧。“ 洛大有闻言鞠躬应是,先出了厅堂;洛乘云牵动嘴角,什么也没说,

强打精神挽住了洛啸原的手,挣扎着从座椅中起身,被搀扶着出了正堂。

没想到,洛乘云甫回洛家,满心期待与父母重逢,便得知了这等噩耗。

离家去府十余年,再归时母子已是阴阳相隔,堪称人间惨剧,望着他那愈显

羸弱萧瑟的身影,我也不由得叹息。

厅堂上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洛夫人才敛去泣容,恭敬问道:“ 仙子,三

日前府上接到沈氏书信,说二郎身中火毒,全赖仙子以不世武功压制,果真如此

吗?“ “ 不错。“ “ 唉,昨日我已差人问遍了周围的道观真修,有的则是不知有

顾道穷此人,知道的却说他不在此地,这……如何是好?“ 洛夫人手捧心口,皱

眉失措,带雨的杏眼更显迷茫。

听闻此言,我不禁皱眉,看来暂时甩不掉他了。

娘亲倒是古井无波,淡然道:“ 无妨,近日我仍可为他压制火毒。“ “ 仙子

宅心仁厚,妾身感激不尽。“ 洛夫人先是感谢而后又忧虑不已,“ 只是老爷回府

尚需时日,恐耽搁仙子要事。“ “ 洛大侠什么时候能回?“ 洛夫人凝眉细思,回

忆道:“ 老爷是五月初一出发,这趟差使须按官府军旅安排,耗时约十日,当在

昨日抵达楚阳。前日妾身所写书信,已差信使送去,但最快也需三日才能送抵,

老爷还需与楚阳当地官兵交接完毕才能返程,预计十五可返程,回来需四五日,

按此来说,应在中旬末、下旬初回府。“ “ 这么久?“ 不光是我,娘亲也不禁蹙

眉。

今日五月十二,若等洛正则回府,至少有七日之久,且还只是父子相认,无

法解去火毒,届时洛乘云仍需与我们一道同行。

娘亲思量了一会儿,迅速提出了对策:“ 夫人,我们还身负要事,无法久留

府上。不过楚阳也是我们目的地之一,因此洛公子可与我们一道同行;至于洛大

侠那边,烦你再修书一封,告知他就于楚阳等候;若洛大侠错过传信,回了府上,

你让他再返回楚阳,到拂香苑寻人,我等月内应在楚阳停留。“ 拂香苑?楚阳县

城也有拂香苑?

我不禁面露疑惑,但此刻并非发问的时候,只能暂且埋下。

“ 这……“ 洛夫人犹豫考虑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 好吧,就依仙子所言,

确实不好耽搁仙子大事。“ “ 嗯。“ “ 那仙子何时出发?“ “ 明日。“ 洛夫人热

情地邀请:“ 那仙子今晚就在府上小憩吧。“ 娘亲淡然婉拒:“ 无需如此,我等

自有去处。“ “ 我家二郎全赖仙子善心才能保住性命,今日仙子到我府上,若不

能设宴款待,不能让仙子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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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去别人会骂我洛家无情无义的。“ 这番话合

情合理,娘亲似也不好拂拒,却也没怎么纠结,点头干脆道:“ 既然如此,今日

就打扰贵府了。“

第四十三章刀鸣雪影

“ 哪里哪里,还须多谢仙子让我们得以回报万一。“ 洛夫人见娘亲应下了邀

请,又将话题引到我身上,“ 这位是……“ 娘亲淡然答道:“ 犬子柳穹,字子霄。

“ “ 原来是令郎,果然是青年才俊。“ 洛夫人颔首不已,似是极为欣赏。

“ 哪里哪里。“ 虽然话题中心是在谈论我,但我却丝毫没有出言的机会,只

能在一旁听着二人客套与谦虚。

洛夫人看似少有主见,待人接客却是老练熟稔,和娘亲谈话从不间断,却不

会教人生出厌烦来。

二人相谈甚欢,娘亲淡然交流,自然地问起洛乘云被掳走的经历,洛夫人叹

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洛家原本也是苍榆郡世家大族,以洛为姓,族人为官为吏,势力在洛川城内

数一数二,甚至放眼九州也是故吏门生、相交遍地;洛正则本非嫡脉,而是三房

独子,母亲早逝,偏爱练武习功,父亲深恨他不读经史、不务正业,便早早分了

他一份家业,“ 放逐“ 到外城老宅,自此以后很少往来。

但洛正则倒是自由了,从此专心练武,用功不辍,成了逐星派真传弟子,练

就了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快若闪电的刀法,除恶诛邪,行侠仗义,被尊称为“

刀鸣雪影“ ,一时间在苍榆地界上,江湖人士交口称赞,风头无两。

洛正则二十五岁之际,玉龙探花为祸苍榆一带,他号召武林同道,一同缉捕

淫贼,不少仁人志士响应号召,连成一气、呼为联盟。

但那淫贼隐匿之术、轻身之法当世少见,往往是犯案之后便销声匿迹,众人

皆望尘莫及、束手无策。直到玉龙探花在洛川城犯下祸事被洛正则撞上,后者凭

借轻功刀法,终是重创那厮、断其罪根,不过还是让他逃得性命。

洛正则数月追索都未得其果,问遍城内郎中都无可疑之人,玉龙探花似是逃

之夭夭,不敢再为祸四方,再加上他亲自阉了淫贼,终于放松了警惕。

那淫贼却是神出鬼没,于此际再次现身,从二夫人手上掳走了洛正则幼子,

消失无踪。

此后便是二夫人思子成疾、忧郁而终,洛正则也是无心参与门派事务,屡屡

接受差役募令,参与官府的护送差使,顺道去往各地寻人,直至如今。

洛正则倒也不是没去过百岁城,但从未想过玉龙探花会隐匿在红袖添香园此

等青楼勾栏里,再加上洛乘云信物与疤痕标记皆不易显露人前,十数年间虽然父

子皆身处青州地界,却是互不相知、不得相认。

“ 原来如此曲折。“ 娘亲听了之后也是微微叹息,道出一桩隐情,“ 当年我

也曾听闻玉龙探花为祸一方,不过彼时我尚有要事,未能响应洛大侠的号召,否

则当不至于酿成如此悲剧。“ 洛夫人反而开解道:“ 仙子不必自责,当年一切皆

是命数;如今二郎蒙仙子相救,已是感激不尽。“ 娘亲当年竟然差点参与玉龙探

花的缉捕?

我也是今日才知,也就是说,娘亲归隐葳蕤谷之前,曾在青州境内活动。

娘亲自然并未介怀,二人又聊了几句,忽然有女子来禀报:“ 大夫人,晚宴

备好了。“ “ 仙子,柳公子,请随妾身来。“ 洛夫人起身邀请,又吩咐办完差事

的洛大有道:“ 去羽还小院请大郎和二郎前来用食。“ 在洛夫人的引路下,娘亲

和我来到了宴厅,满桌佳肴正热气腾腾。

洛夫人一边请我们入座,一边自谦道:“ 仓促之下,只得备下些许寒酸酒菜,

还望见谅。“ 娘亲也是客气道:“ 哪里的话,倒是劳烦夫人设宴了。“ 这一桌当

然不算寒酸,鸡鸭鱼肉样样不少,但若真与白正驿那晚的宴席想必,还真是相形

见绌,过了那晚,就再也没见过那等山珍海味,虽然我并不留恋,却是记忆犹新。

洛夫人入座后,向门口望了一眼,“ 大郎二郎尚未来此,我们便不等了,仙

子请先用吧。“ 娘亲淡然道:“ 时候尚早,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洛夫人便不再

坚持,又找起话题与娘亲攀谈起来。

没过多久,洛家两兄弟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宴厅。

洛乘云失魂落魄,白皙的脸上两道明显的泪痕,眼睛又红又肿,看来目睹母

亲的坟墓让他痛哭流涕、久不能止。

洛啸原牵着他的手入座,坐在洛夫人旁边。

洛夫人一见此状,心疼地说道:“ 二郎,不要太过伤心了。“ 洛乘云毫无反

应,洛啸原又道:“ 二弟,虽然二娘不在了,但是父亲尚在,须得振作一点。“

洛乘云听了此言,才怔怔点头,又自顾自地端起饭碗,旁若无人地扒起饭来。

洛乘云状态明显异于常人,但席间洛夫人似是不便过多安慰,叹了一口气,

鼓起热情道:“ 仙子,柳公子,请用吧。“ 娘亲应了一声,挽袖自如地盛起汤食

来,我也跟着动筷子。

“ 母亲,二弟身中火毒,那位妙手道医又寻之不见,如何是好?“ 洛啸原盯

着洛家幼子皱眉不已,神情关切,似心疼似不忍。

“ 仙子宅心仁厚,愿意为二郎压制火毒。只是身负要事,无法久留,但愿携

二郎前去楚阳,与汝父汇合。“ 洛夫人将方才的谈话简要相告。

“ 原来如此,多谢仙子了。“ 洛啸原先是感谢道,而后又叹气:“ 若非秋闱

将近,我本应与二弟同行,稍加照看,不致过分劳烦仙子,也可顺便拜谒先帝朝

的大学士范从阳。“ “ 范从阳?“ 此名还是第一次听见,但见他说得极为神往,

应当有些来头,我便起了些好奇心。

洛啸原礼貌地为我解惑:“ 柳公子有所不知,大学士姓范名翼极,字从阳,

乃光纯二年进士,任用于秘书省,潜心博览,厚学深稽,历十年编撰修著《四朝

通史》。光纯十二年,被钦封为龙渊阁大学士,奉皇命稽考九州风物,将之编撰

成书,以志我朝气象。今闻其书九已成六,如今正在青州楚阳考察。“ “ 诶,原

来他是《四朝通史》的笔者么,我也算读过此书。“ 我灵光一闪,省起娘亲授史

研经时正是以此为范本,却不知为何隐去了撰成者的姓名,我亦不敢相问,今日

才从洛家长子口中得知。

虽知范从阳是个与我等武林人士风马牛不相及的儒生,也没有为民请命、治

理一方之作为,但他著成的巨史上述千年下追太祖,流传甚广,颇负盛名,已成

书院私塾授史之范本,完成了许多酸朽腐儒皓首穷经、终生难求的三不朽之一—

—立德立功立言。

洛啸原来了兴趣:“ 哦,柳公子也曾治学此书?“ 我赶忙摆手,连称不敢:

“ 治学不敢当,只是曾粗浅翻越过。“ 治学实乃言过其实,只是人家恭维罢了,

我只在娘亲相授时不求甚解地粗读背诵过,后来几乎没再温故知新。

我们简单交流一番后,因洛乘云之故,席间谈话甚少,餐后洛夫人与洛啸原

为了安慰开解洛乘云,早早将我们安排在了西厢客房,吩咐下人好好招待之后,

便急急地带他回东厢好好谈心劝慰去了。

我与娘亲各处一室,洛家的客房到底比民驿住宿条件更适宜睡眠,且兼有车

马劳顿,因此我简单沐浴之后便早早睡去。

一夜之后,我浑身舒服地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在家丁的带领下,在宴厅见到了娘亲与洛家母子三人,洛夫人和洛啸原面容

皆有些疲惫,洛乘云虽然依旧精打采,但已不似昨日那般麻木,看来一夜之功并

不虚耗。

我们一行人用过早食之后,和哭哭啼啼的洛夫人告别,再次踏上行程。

第四十四章剪径山匪

自洛川城往楚阳而去,刚出城一两日,官道上倒还车马络绎不绝,自第二日

下午起,同行与相遇的车马便日趋稀少。

只因楚阳地处青州边陲,与扬州交界,故此除了官府文书、军旅粮草、行脚

商人,少有往来。

民驿之间相隔距离也是越来越远,每日行程愈发紧迫,但官驿仍旧是每隔五

十里一驿,并未稍加——虽说娘亲并未以擒风卫所赠的金牌为令箭让我等宿留官

驿,我也并无怨言。

行至至第四日辰时,白义却忽然停住车驾,低声告诫道:“ 两位贵人,前面

有来车挂了白幡,当是送灵扶柩;贵人身份尊荣,还请不要开窗掀帘,恐惹上什

么不干净的东西。“ 正所谓死者为大,此等事情多为民间忌讳,倒也不必冒犯,

因此我正襟危坐,不为所动,娘亲就更不必说了,从始至终挺拔端坐。

后头的赤骥也是骂骂咧咧地停车了,提醒洛乘云不要乱看白事。

没过多久,只听见沉闷的马蹄声以及嘎吱作响的车轮由远及近,仿佛抬着千

钧器物,一道嘶哑粗犷的声音呼唤道:“ 魂归来兮,嗟尔飨食;魂归来兮,灵返

故里;魂归来兮,莫留他乡;魂归来兮,托梦妻子……“ 随着马蹄车轮渐行渐远,

招魂声也再不可闻,赤骥这才骂骂咧咧地道:“ 差点撞上老子的车,晦气!白义,

赶紧甩鞭子!“ 白义并不出声回应,沉默地驭马行车,重新启程。

而后便是平常地度过了第四日。

十七日,卯辰之交自民驿启程,行车约一个时辰后,忽生变故!

“ 吁——“ 一声烈马长嘶,前方传来一个尖细猥琐的声音:“ 前路不通,来

车止步!“ 因今日路程不多,白义赤骥并未拉开距离,故此一前一后急急停驻,

差点撞上,赤骥却一反常态地缄口不言。

正在采练的我被惊醒,见娘亲神色如常,只听外头的白义低声道:“ 贵人,

遇到劫道的了,暂不要露面,让小人交涉交涉。“ 听声音,来者仅有一人,何来

如此大胆,敢劫两辆马车。

我正疑惑间,两旁忽地传来哄乱的马蹄及步伐声,我自左右小窗看去,约有

二十人,持刀带斧,面带煞气,站在缓坡上方。

此段官道两边夹着不急不缓的山坡,丛林掩映,倒真是劫道剪径的绝佳关隘。

为首的骑马者勒马停驱,身披大氅,衣袍环带,不怒自威,大声喊道:“ 吴

老六,你小子跑得到挺快啊!“ 阻道喝停我们的人谄媚的开口:“ 云四爷,老六

这不是怕这票子跑了嘛?“ 骑着高头大马的云四爷嗤之以鼻:“ 得了吧,我看你

是憋了十多天,饥不择食,看到带把的都忍不住了吧?“ 此言一出,两旁的喽啰

哄然大笑,吴老六似是不敢还口,只能讪笑。

待四下笑声停息,白义适时开口:“ 敢问各位钳爷是哪条道上的?“ “ 哟呵,

就怕你不问,四爷的万儿说出来吓死你。“ 吴老六狐假虎威、嘚瑟不已,“ 阳山

一片云,六龙聚义厅。我家四爷,黑云腾龙寨,坐第三把交椅的便是!“ “ 原来

是阳山黑云寨的义士,我等是八骏车行跑途挣辛苦钱的,车里几位也不是什么富

贵人家,还望各位高抬贵手,小的献上十两银子给各位兄弟打打牙祭。“ 白义一

番话将场面包圆,但吴老六却是不为所动,嘴脸凶恶地道:“ 呸,别拿你那几匹

破马的名头吓唬老子,你们俩不就是什么' 赤鸡' 、' 白蚁' 吗?老子当年还给

你们做过马倌呢!告诉你,今儿逮的就是你,正好寨子里折了几匹马,你们这是

送枕头来了!“ 白义听了,低声对我们道:“ 两位贵人,今日恐无法善了。“ 面

对如此情境,我当然无有担忧,即使抛开武功绝世的娘亲,我的武功也是不容小

觑,这帮山贼土匪只有二十来人,我自可游刃有余,只是平时话痨的赤骥此时一

言不发,倒叫人颇为意外。

娘亲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淡淡吩咐道:“ 霄儿,你去看看状况。“ “ 是,

娘亲。“ 我应了一声,下了车,走到开阔处,环顾四周。

那吴老六面相与声音同样猥琐,贼眉鼠眼,两撇八字胡,眼中射出贪婪的光

芒:“ 诶哟我操你娘的,这小子身上这把剑就值不少钱,你这蚂蚁还想骗老子?!

“ 我冷笑一声,这蟊贼眼力不错,竟是看上了含章剑。

云四爷牵着缰绳,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我一会儿,颐指气使:“ 吴老六,把那

宝剑给我拿下,我屋里的那个新来的女人就赏你了;若是你拿不下这个毛头小子,

你就等着被二哥宠幸吧。“ 此言一出,那些喽啰又是一阵哄笑,但那吴老六丝毫

不以为意,舔了舔嘴唇,下马抽出腰间一把快刀,大声叫道:“ 四爷您就瞧好吧!

“ 说完扬刀过首,目露凶光,径直向我冲过来,。

我快速打量了一下吴老六的姿势,此人气势有几分,但脚步虚浮,体内气血

亏空,持刀姿势也是一塌糊涂,简直不堪一击。

吴老六冲到面前,离我不过数步,手中快刀狠狠向下砍,口中大叫:“ 受死

吧!“ 我双脚发力,朝左侧移了两步,吴老六用足力气的一刀骤然落空,去势已

尽。

瞅准时机,我一记鞭腿踢在他胫骨上,瘦弱蟊贼吃痛,身体站立不稳,向地

上倒去,我反抄起手中含章剑,剑镡狠狠戳在他后颈处,瘦弱的身体轰然倒地,

尘土飞扬。

只这一击,便教吴老六声气不出,已然不省人事。

这一下兔起鹘落,猝然生变,官道上首的山贼屏住了声息,众匪的震惊之色

与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我将含章剑甩了一圈,握在身侧,昂首注视领头人物,怡然不惧。

云四爷跨马横刀,敛去眼中震惊之色,阴恻恻道:“ 原来是个练家子,兄弟

们抄家伙!“ 两边的喽啰轰然应好,便要拔出武器应对。

见此情形,我不禁皱眉,二十多个人贼人我和娘亲还不放在眼里,群起而攻

之也不能伤我们分毫,但却无法分神保全赤骥、白义及洛乘云,我只得低低唤了

一声“ 娘亲“. “嗯。“ 娘亲的声音传入耳中,但很快就被喽啰们惊诧、不可置信

的叫喊掩盖:“ 卧槽,老子的刀拔不出来?!“ “ 老子的也是!“ “ 见鬼,老子

手被冻住啦!“ 放眼望去,拿刀的喽啰们手中刀鞘长出冰须,其余手持斧、枪等

武器的人则是双手冻僵,冰霜蔓延。

那云四爷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但是反应敏捷,当机立断:“ 点子扎手,撤!

“ 话音未落,云四爷已然带头驭马逃离,其余诸人也慌忙夺路而逃,乱作一

团地跑进了林子,哄乱声、叫骂声渐渐远去。

“ 他妈的,别踩老子的鞋!“ “ 你大爷的戚小辫子,别摸我屁股,别以为你

被二爷上过就了不起!“ “ 日你娘,那根棒子好好收着啊!“ 只留下晕倒在官道

上的吴老六人事不知。

今日虽非夏日炎炎,但也是太阳高挂,那群土匪手中兵器却冻出冰须,他们

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我深知此乃娘亲太阴遗世功体的冰雪元炁之神异,却已然超

越了肉体凡胎所能理解的范畴,仍旧令初见此招的我惊叹不已。

第四十五章生不如死

此番劫道余波已过,白义躬身拜谢道:“ 多亏公子武功高强,今日才能免去

死劫。“ 赤骥却是骂骂咧咧的诅咒起山匪来:“ 他妈的一群亡命之徒,也敢来冒

犯我赤骥大爷……“ 洛乘云从车驾上探出头来,听得一脸无语。

我不置可否地回应了白义的谢礼,对着地上的吴老六却犯了难。

此人是阳山黑云寨的小喽啰,自然死有余辜,但我至今尚未开过杀戒,实在

有点难以下手;若是置之不理,又无异于放虎归山,还不知他日后会造多少杀孽。

“ 娘亲,此人该如何处理?“ 我只得向娘亲请教。

“ 此地距楚阳县不过数十里,不妨审问,再做决断。“ 话音刚落,娘亲已然

自车驾下来,衣袍飘飘,来到了我身旁,玉指微曲,弹出一道冰雪元炁,没入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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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胸膛。

“ 嗬——啊!“ 吴老六仿佛溺水之人一般,陡然翻身坐起,不停地喘息咳嗽。

我以剑鞘指向吴老六的咽喉,喝问道:“ 吴老六,你害过多少人命?!“ 猥

琐蟊贼闻言喘息稍止,抬头望来,却是眼睛发亮,淫亵笑道:“ 诶哟,车里还有

这么个大美人,早知道老子就不和云四爷说了。“ “ 我问你话呢!“ 他这副色迷

心窍的模样,我哪里还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怒气直窜天灵,剑鞘钝尖戳在他胸前,

直让他吃痛咳嗽。

但吴老六死性不改,依旧对娘亲出言不逊:“ 大美人,你这对奶子,比那什

么大孙子家的寡妇还大,让老子吃上两口那还了得!大美人,要不试试我吴老六,

肯定比这毛头小子更舒服,老子可是憋了十几天了……“ 说完猥琐地挺动腰胯。

呵呵,我冷笑一声,寒光出鞘,什么杀戒未开什么刑罪相称,我只想把他碎

尸万段。

正当我打算挥剑将他枭首时,娘亲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腕,玉掌向吴老六面

门递出。

吴老六不退反喜,迎上来到:“ 大美人的手掌也这么好看,主动让老子舔舔

……啊!呜呜——“ 他话未说完,伸出的舌头上已然覆盖上一层冰霜,变得僵硬

无比。

吴老六神情惊恐,双手想要除去冰霜,一碰之下却闪电般缩回,仿佛碰到了

火炭烙铁,“ 呜呜“ 哀嚎,挣扎着想要后退,但那层冰霜却不稍减。

很快,嘴巴里的冰霜向着面门和喉咙里蔓延,整个面孔仿佛带上了薄薄的寒

冰面具,惊恐流泪的眼睛被盖住了,鼻孔慢慢地结了一层冰块,大大开张的喉管

里冰霜也渐渐凝结。

吴老六仿佛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双手无助地捂着脖颈,想要扒开那不存在的

魔爪,发出恐怖的“ 嗬嗬“ 声,仿佛缓慢抽动的风箱一般。

他忽然跪倒在地,捂着脖子,对着娘亲,将头重重地嗑在地上,溅出殷红的

鲜血,做完这个动作,他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蜷缩成一团,不再动弹。

娘亲面无表情地收回玉手,吴老六这才剧烈地咳嗽,口鼻间的冰霜瞬间化为

凉水,被他吐在地上,最后弓着身子瘫痈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吴老六所遭受的这番折磨,简直是生不如死,即使是我,易地而处,恐怕也

承受不住,还不如直接自戕一了百了。

在场诸人都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要么低头不语,要么目光敬畏。

娘亲这才淡淡开口:“ 你害过多少性命?“ 吴老六仿佛被雷击一般,挣扎跪

地,不敢抬头,颤抖答道:“ 回仙子,老六只干些奸淫掳掠的事情,没害过性命,

杀人的事都是别人干的!“ “ 既如此,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娘亲点头道,“ 不

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会将你交给官府听候发落。“ “ 是是是。“ 吴老六一

副求之不得的语气,仿佛从险恶之地逃出生天、万分庆幸——想来是方才的体验

太过骇人心魄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白义和赤骥两人联手用自带的缚马索将心有余悸、

束手就擒的吴老六五花大绑,扔在赤骥车驾的后方,一行人再次启程。

约在午时,我们一行离楚阳县城已然不远。

县城相较百岁城而言,形制规模都稍有不如,外城墙也是黄土夯筑、斑驳古

旧。

我们自西城门而入,守城的士兵甲胄倒像是新制的,但却三三两两地随意站

立,随便看个几眼就放行了。

不过即使以他们的敷衍塞责、漫不经心,看到赤骥车驾后方五花大绑的吴老

六,终于拾起警觉地喝道:“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车上捆着人?“ 其他的

士兵也惊慌失措地手握长矛,合围拦住了车驾。

白义跳下车,抱拳躬身道:“ 各位军爷,此人非是良善平民,乃是黑云寨的

山匪,匪号吴老六,被车上的公子抓住的。“ 为首的士兵皱眉道:“ 被你们抓住

的山匪?叫你们车上的公子下来!“ 白义只得请示道:“ 公子。“ 娘亲岿然不动,

我只得叹一口气,下了马车。

除了不足十数、身穿甲胄的兵士,还有往来的百姓平民驻足,远远地围看热

闹,指指点点。

领头的官兵目光狐疑,打量道:“ 是你擒住此人的?“ “ 是,此人今日在官

道上打劫,被我制服。“ “ 将他口里的绳子拿了,我亲自问话。“ 我点头应声,

在他紧张地注视下,抓住吴老六身上的绳结,扔在地上,俯身将勒在他嘴里的绳

子拿掉。

那士兵用长矛戳了戳吴老六的衣物,问道:“ 你是黑云寨的山匪?“ “ 老子

……回军爷,我是黑云寨的。“ 吴老六倒是老实,和盘托出,没再作妖,估计是

娘亲的惩罚让他太过害怕。

“ 呼……“ 士兵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未轻易放行,“ 他虽然承认了,不过还

须等吕千总和白捕头确认过才能放行。“ “ 嗯。“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自然

点头理解。

他将长矛拄在身侧,其余八人也有样学样。

他环顾四周,忽然暴起,狠狠踹了最近的卒子一脚:“ 他妈的没听到啊,还

不快去叫千总和捕头!等着老子亲自去是不是?“ 那无辜中招的卒子如梦初醒:

“ 是,伍长,马上去。“ 说话间拄着长矛,嘶咧着嘴角,一瘸一拐地小跑小跳进

了城里。

“ 你们几个,别杵着,该干嘛干嘛去!“ 带头士兵又呵斥道,其余几人慌忙

站回原位,挺胸抬头,驱散起围观人群来。

伍长指着城门旁边的墙根道:“ 你们,先在一旁候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

低头,于是我提溜着吴老六,赤骥白义驱策骏马车驾,来到一旁等着。

第四十六章佛子仙母

从墙根上抬头望去,城楼倒是显得巍峨雄壮,也提供了阴凉的遮影。

坐在白义车驾后方,约摸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城内两人御马而来,伍

长迎了上去。

一人头戴身披甲胄、胯骑骏马,面容不俗、手挽缰绳;另一人则是乌冠皂靴,

玄色便服,容貌平平,面带微笑,腰挂铁牌,但胯下的马比甲胄男子的瘦弱许多。

看来二人便是吕千总和白捕头了。

吕千总勒马问道:“ 何伍长,人呢?“ 白捕头停在他身后,并不多言。

何伍长连忙抱拳行礼,指向我们道:“ 千总,人在那边。“ 二人翻身下马,

在何伍长的带领下,向我们走来。

我跳下车驾,一脚将地上的吴老六踢醒。

“ 千总,这位就是抓到吴老六的,呃……“ 来到近前的何伍长想介绍我,却

卡住了——他没问过我名字。

“ 我姓柳。“ “ 柳公子……“ 吕千总相隔几步,将何伍长拉到身后,打量我

一番,语带怀疑,“ 不像个练家子啊,如何制服得了匪人?“ 因我身形不似武道

中人那般健壮,吕千总有此疑问也是情理之中,于是抱拳道:“ 在下粗通武艺,

练过剑术。“ “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身佩宝剑。“ 吕千总恍然大悟,又指着地

上的山匪问道,“ 此人就是吴老六?“ “ 没错。“ 我一脚将吴老六踢得翻滚两圈,

吕千总一脚踏在哎呦呼痛的吴老六胸口,细细打量一番,呼唤道:“ 老白,你来

看看,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看得那么认真干嘛?我暗暗又好气又好笑。

“ 好的,吕千总。“ 白姓捕头应声道,微笑不化,走上前来绕着动弹不得的

吴老六看了几眼,点头肯定:“ 吕千总,此人就是吴老六没错,和衙门里的画像

八九不离十。“ “ 好!小子,此人我们带走了。“ 吕千总膂力惊人,直接将吴老

六提上甲马横放,随后踩着马镫翻身而上,“ 按虞副都尉令,提供山匪土贼踪迹

赏银一两,活捉者赏银十两,跟本千总来领赏吧!“ 今日方到城中,诸事尚未安

顿,我便拱手道:“ 吕千总,我等今日才至,还未到落脚处安顿,是以有所不便,

况且我不是为银钱才擒住这蟊贼的,赏赐便作罢吧。“ “ 那怎么行?副都尉向来

言出必践!“ 吕千总义正言辞,不怒自威,又放缓语气道,“ 不过你们确有难处,

这样吧,告诉本千总,你们在哪里落脚,明日差人将赏银送来。“ “ 呃……如此

也好,千总既然坚持,那就请明日送到拂香苑吧。“ 他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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