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荣点头笑道：“赫连公子和臣都会鼎力效忠殿下，助殿下博得大业。”

“只是……”沈冬荣又迟疑地道，“我的真实身份还不便透露，望殿下替我保守秘密。”

他们在曲折弯绕的小巷里辗转流连，转过一个巷角，宁王问：“赫连睿也不必知道吗？”

“赫连睿不必——”沈冬荣说着，忽而停住了话头。

没有了小巷里屋檐的遮蔽，刺目的阳光如箭矢般射来，照在了沈冬荣惨淡无光的脸上。

一座破败不堪的府邸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宁王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登时一怔，愣愣地盯着那府门额匾上已经褪了色的两个大字“谢府”，没想到他们一路上边走边谈，竟阴差阳错的走到了这里。

曾经圣上御笔亲书的门匾，如今却蛛网横生，尘埃遍布……就像这偌大的府邸一般，曾经那般门庭若市朱啼雀绕，如今也只沦为杂草丛生的禁地。

沈冬荣的心被那匾额上的两个大字绞的生疼，眼眶也微微泛红，五年了……再次回到自己儿时成长的故所，入目却皆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便如那些故友亲人般，死的死、散的散，兜兜转转就算相见也不能再相认，昔日的风光无限、荣宠华贵早已支离破碎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一个面目全非、被仇恨与执念日日夜夜所支配的自己。

旧时王谢堂前啼飞的莺燕，时过境迁也要不得已飞入寻常百姓的家房。

宁王看着身侧之人面上的痛苦神色，心下亦是涌上百般情绪，声音沙哑道：“父皇……没有命人拆掉这府邸……只留它在这里自生自灭……”

有风吹过，府门前的杂草顺风摇曳沙沙作响，沈冬荣瘦弱的身躯堪堪立于风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悲哀倒落于地，宁王伸手欲扶，只见她摇了摇头，苦笑叹息。

“往事不堪回首，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深夜。

薛成在院里的井口旁打了盆水，进屋准备洗脸，他最近状态不大振作，前些日子城内接二连三出现的闹剧，让他隐隐之中生出了预感，自己主子所做之事怕是迟早要暴露，为了自保，他已有退心，奈何自家老母还在吴府住着，他若一个人逃了，吴乾定不会放过自家老母。

“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水盆置于木桌上，心里烦躁不堪，躬身正要洗脸——

“谁？”

薛成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昏黄烛火中一团黑影越过窗栏如闪电般倏地跃至眼前，案上烛火被一刹风尽数带灭，等他缓过神再来定睛一看，一柄泛着冷彻寒光的利剑已悄然搁置他脖颈之下。

来人一身黑衣，身材修长，头戴斗笠，眉眼隐于笠沿之下隐晦不清，只看得见一张淡薄无情的唇，此时这张薄唇微动，吐出一句很轻但极具杀气的话语！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薛成心中大骇，脑中早已顾不得思考，寒光凛冽的剑身倒映出他此刻脸上惊恐至极的表情，千钧一发之际，“哐当”声响，有人一阵风般踹门而入，手持长刀直指薛成，薛成吓得大叫一声，紧闭双眼，然而长刀却未入身，耳边响起“锵锵”两声刀剑相撞之声，薛成脸颊忽的刺痛，左侧下巴处立时现出一道长条血痕，他被这痛感惊地后退两步摔倒在地，手肘不慎碰翻桌上水盆，那水“哗”地一声浇了他一兜头。

黑衣人交手落了下风，见势不妙，纵身跳跃，又如一道闪电般从窗户翻飞而走。

薛成大口喘着气，惊疑未定地缓缓抬头，脸上头发胸口上俱是滴落的水珠，狼狈不堪，待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后，他“啊”的一声瞪大了双目——

那天夜里驾马而来往他胸口上踹了一脚的人！

月色清辉，从窗口挥洒而下，寒气森森地笼罩在赫连睿周身，仿若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邪魅却又让人心生畏惧，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薛成，俊美无斯的脸上泛起一抹冷笑，声音冰冷似寒霜：

“薛大人，巡防营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