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处理白天没来得及回复的邮件，虽然效率低下，但多少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又是个对工作精益求精的人，写了几封邮件，查了几个资料，就完全把精力转移到了工作上。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白雾再次出征研发部。

这一次，她经过失败的洗礼，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怕高邱，这一次的白雾比前一次更有斗志。

然而，白雾刚到东部办公区，就发现研发部的公共区已然关灯，她来到研发部门前，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任何人响应。

白雾又去对面高邱的独立办公室查看，从玻璃门往里看，看见了许多乱七八糟放着的柜子，既没有办公桌，也没有电脑，但有一张床，床上铺着皱巴巴的被子，这个房间完全不像经理的办公室，更像流浪汉收集的废品站。

白雾又愣住了，莫非研发部的人都下班了？不应该啊，现在才九点半，就算全公司的人下班，高邱也不会下班。而且研发部最里边的资料室还亮着灯，高邱肯定还没走，那敲门他怎么不吱声？

白雾决定打电话给高邱，拨出去后，返回来的提示音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通讯录上又没有高邱的分机号。这一切都让白雾觉得，高邱压根就不像个正常人！

就在白雾准备放弃，下班回家时，一转身，却发现有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白雾吓得惊叫跳起，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好在地板上铺着地毯，否则手机都要报废。白雾定睛一看，这人不是高邱是谁！白雾捡起手机对高邱道：“高总，你走路都没声音的？”

高邱拿着纸巾正在擦手，也是满脸惊愕，显然也被白雾的过激反应吓了一大跳，这一回他戴上了比江升举还厚的眼镜，边按密码开门边说：“你倒挺准时，我以为你没这么快过来，所以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有什么事，快点说，我等会还要试跑程序。”

白雾跟着高邱往里走，沿途飞速地把Jet的情况交代了，道：“所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签一下样机申请单。”

说到这里时，高邱正好拿出钥匙打开资料室的门，白雾也跟了进来。白雾放眼一看，这个房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研发部公共区，同样的是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角落里摆着一台电脑一张椅子，到处是闪着红光绿灯的设备，以及乱七八糟的电线和碎玻璃。

很明显，高邱把他的办公室与资料室做了对调，目的就是为了躲进研发部最深处，不被任何人打扰。

“签不了。”以高邱的智商，理解白雾前面的长篇大论和最后的需求只需0.1秒，同样，拒绝白雾也只花了0.1秒。

白雾早料到高邱会抛出这样无礼的答复，但她没有生气，反而站得笔直，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签不了？”

高邱不理她，往椅子上一坐，就像一只座山雕，除了手指，其他部位一动也不动了。

白雾看一下手表，对着高邱的背影道：“高总，我尊重你是公司的创始人，是准针的核心领导，是研发部的灵魂，但也请你尊重我！我虽然没有你这么重要，但对公司好歹还有一点用，这么些年，你研发的产品我都在全力在推销，否则你做的产品怎么可能销往五十八个国家，被一千多万人使用？Jet这个订单拿下来，是对公司，对你本人有益无害的大事，我不理解，难道这都不值得你花五分钟时间听我把话说完吗？”

高邱道：“从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分钟，而你接下来两分钟你要说的话，我不用听都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的答复已经给你了，所以你说再多，都是浪费时间。”

白雾道：“你错了！接下来我要做的，不是说服你签字，而是听你说，这张申请单你为什么签不了？”

高邱道：“那你更不必浪费时间，因为我不会告诉你，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是吗？”白雾走着猫步，来到高邱的桌旁，双腿交叉，背往墙上一靠，手往电脑机箱上一搭，道：“尊重是相互的，你不尊重我，就别怪我不尊重你。”

“哎，别！”高邱登时急了，喊道。

原来这时，白雾手指按住的地方，正是高邱的电脑的电源键，而高邱辛辛苦苦码的程序，还在试运行的过程中。

然而，已经晚了。

高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脑进入关机画面。

“高总，我们俩有一点是很相同的。”白雾道。

电脑关了，白雾的手依然按在电源键上，高邱虽然气得发抖，却无能为力，他总不能朝一个女生动手，而且他又不会骂人，瞬间便成了一个断了电的机器人，思维出现了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听白雾这么说，高邱反正无事可干，便干脆气冲冲地站起身，找了个离白雾四五步远的座位坐下，瞪着白雾说：“是吗？”

“你喜欢高精尖的技术，对技术的应用和成品却没什么兴趣。”白雾道：“我喜欢获取客户的信任，然后从他们手里拿到订单，对订单本身，以及跟单发货也提不起兴趣。就像你在某个新技术上有所突破，都会兴奋半天一样，我每次收到一个新客户的PO，我的心情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你可以把它称为成就感。”

高邱道：“获取客户的信任，拿到订单这么难吗？可以和新技术开发相提并论？”

“不相上下。”白雾道：“另外，为了达到目的，我们都敢于排除万难，迎难而上，这也是我们俩的共同点。就好比我明知道得罪部门经理不是好事，得罪老板更不是好事，但我还是决定去德国参展。同样，我也知道这一趟找你，会得罪你，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为了拿到Jet的订单，我拼了，大不了以后不再和你打交道。”

“排除万难，迎难而上。你说得倒轻巧，得罪几个人就能办得到的事，有什么难的。”高邱道。

白雾听高邱的口气，终于有松动的迹象，故意说：“你是创始人，有才有权，整个公司有谁是你放在眼里的，又有谁是你不敢得罪的？”

“有财有权？我有什么财，有什么权了？”高邱道：“我要是有财有权，还用得着天天这么受气，这么憋屈吗？”

高邱这句话，可真是骇人听闻，白雾实在想不到，高邱这么一个深居简出，目空一切的科学怪咖竟也有人类的情绪，而且听起来貌似怨气还很大，忙道：“是吗？谁敢给你气受啊？”

高邱道：“路线不同，三观不合，这家公司迟早又得散伙。”

白雾一听，这话分明在说老板，这么看来，高邱是在生老板的气！这时候再聊下去，必定是公司发展方向和生死存亡的大问题，白雾忽然有些胆怯，不知该不该继续聊下去。

这时，高邱又道：“我看你对市场和产品比较敏感，你说说，测距仪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咯噔一声，白雾好像一秒变成了刚毕业的小姑娘，在接受面试官的拷问。

而她的回答将关系到Jet项目的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