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揣着心事,过了一个窄门儿,经过一道花廊,便来到了一所巍峨严丽的上房所在,正是荣禧堂。“这是老爷太太处,姑娘记得吧?”抱琴替她看着路,一壁小声提醒。
“记得。”原来她与母亲的住处只一墙之隔,怪不得昨儿刚醒来,王夫人便后脚儿就到了。老爷贾政也同住在这儿,这倒给了她些新鲜的念想——母亲是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妻,两人同住一室,还就在她一墙之隔照应着,这是一种什么样儿的亲近呢?反正她从前从未敢想过,额娘若是能当上阿玛的正妻,那是痴心妄想。
绕过上房,是一处雕栏画栋的垂花门,穿出去走过传堂,看见两头都是假山嶙峋的各色园景,小小的一处雅静厢房,却在门廊子上挂着各色的鹦鹉、画眉等鸟雀,里头小小的三间厅,物件摆设布置得个个儿都在最恰手的位置上,多一色嫌闹,少一物怕缺。正厅对面儿的额匾上三个大字“荣庆堂”。
元春见了不由笑,不必问,这必定就是老太太处了。贾政想来是个极孝顺的,这孝心藏在这屋子里的一事一物上,非亲身体会不得知。府里旁的地方先不必看,且说这两处,便可以知道这贾府的气派和见识,远在从前朝中几位重臣之上了。想来,贾府的在本朝的地位,也自不必说。
可据抱琴所说,她父亲政老爷却是贾府的二儿子,大老爷贾赦袭了爵位,不知为何倒不住在这处。
还没得细想,便有小丫鬟报进去道:“姑娘来了。”
有人给从里头掀了帘子,元春提裙进去,只觉得一阵子花果清香扑鼻,不比宫中的浓重熏香呛鼻,她心里头一松,别的不说,这贾府里的人么,个个儿都是会享受的主儿。她在这儿待着,横竖也吃不了什么苦头。
贾母才起来,歪在炕上正与王夫人说话,见她进来,忙招手笑道:“看着是大好了,快来给我瞧瞧。”
元春笑应一声,忙凑过去,沿着炕边儿坐下,伸手给贾母抚着。
贾母细细摩挲着她皓白的手腕儿,眼圈儿又要红:“唉,瘦啦,我遭罪的孩儿。”说着便去细瞧她脸,待看清了,心里头却是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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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春风
且说这贾母初见了元春大好,心里头自是高兴,待到坐到近前儿来瞧,还是那水灵精秀的大孙女,眉眼如黛,目光炯然,但色缱绻间再去细品,却俨然和从前不是个色了。这一看不要紧,心里头咯噔一下子,先凉了半晌。
贾母与王夫人对视一眼,怎么个意思?落个水罢了,还能让人移了秉性?别是前儿那魇着她的脏东西还没去干净,霸着身子不肯走吧?
再细瞧瞧她如水的双眸,清亮亮一片大好光景,一双乌墨丸似的剪秋瞳,透着伶俐清爽,没得半丝儿的邪崇歪道儿。是她无误,但不知怎的,做祖母与娘亲的就是知道,与往日里不同了。究竟哪儿不同,倒也说不上来,但这又绝非是坏事。
心下先是定了,贾母转念又是一寻思,先头儿那赖头和尚的确说过,说她醒来是无妨的,但经此一事后,元春便“已非故人”,他们需得“多费心气力,才享得住那泼天的福分”。那言下之意,这是上天赐予贾府的一道题,解得巧,贾府便有极大的福气;解得歹,那么便是人财两空。
思量在电光石火间一转,贾母便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