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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三十三)即席成篇

<b>三十三</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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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文景又提着沉重的花提兜、背着硕大的旅行袋,离开了吴庄。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吴长东来了电报,说当文景接到这电报时,他已与海纳去了京城。

在最近的体检中,发现这孩子肝脏肿大,呈弥漫性病变。

矿务局医院主治医生又建议:火速去首都慈幼医院就诊。

另外,美国的加里·纳贝尔博士也来了信,去了京城之后他可以通过电传与国外专家加强联系。

同时,他已将海容送到了赵春怀那里。

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

海容患了感冒,这几日正发烧。

他不能将得病的孩子留给外人。

左右权衡,觉得还是交给她的生身父亲来照看更为放心。

所以,吴长东希望文景返程时先去省城西站看了海容,再回家安顿一下,到翰海处取上工友们给凑的款,就立即赴京。

此刻的文景,已顾不得考虑去见前夫时会遇到怎样的尴尬,她只是牵挂远赴京城的父女是否顺利,海纳能否得到及时的救治。

海容去了赵春怀那里是否讨嫌,孩子的心情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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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要离开,三货和二妮、顺子以及妯娌春玲都争着要送她,可她最终选择了悄然离去。

免得他们三者之间会为落选而闹意见。

想起顺子恳切地求她的事儿,吴长方和春玲寄于她太多的幻想,慧慧爹愿意借给她钱却不肯告诉她慧慧的隐秘,文景心事重重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改革开放以来,乡亲们的温饱已不成问题了。

然而,他们还是渴望越过这红旗桥、天涯山的关隘,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想通过打工、谋职或联姻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小小一个陆文景能给他(她)们提供多少帮助呢?<o:p></o:p>

歇息了一会儿,她又机械地将行李往自己圆润的肩头一挎,匆匆赶路了。

通过这一次回乡探亲,她的善恶是非观念突然有了根本的改变。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爱憎分明、单纯认真、爱较死理的陆文景了。

如果是过去,她会对吴顺子怀着个人目的去献殷勤而反感,会对吴长方和春玲的投机钻营而深恶痛绝,对慧生一家的暧昧不明而心生恼恨,如今却只是为他(她)们难过,而没有怨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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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幺说,他们都是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我们在接受旁人的帮助时,又怎能苛求他们的动机和方式呢?<o:p></o:p>

也许,她的宽容正是因为她怀中揣了一万多救命钱的缘故(除吴家弟兄、慧慧爹外,她又从二妮、三货处借到五千元,顺子也借给她一千元)。

不,乡亲们肯慨然解囊,决不仅仅是看在她陆文景一个人的面子上。

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吴长东的社会地位和人格魅力。

凭吴家老大的声誉和为人,乡亲们知道他拖了时日也决不会亏了债务。

由此,文景进一步体会到一个好人的社会价值,以及男人和女人相互信任、相互支撑的重要意义。

男人通过刚毅和顽强来支撑女人、使女人强壮,来扩大家庭的影响力;女人通过柔润和坚韧来感化男人、使男性永葆一颗慈爱之心。

男性和女性的精世界合而为一的时候,就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谐境界,也就具有了社会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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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她感觉阴冷的吴长方亦有了阳世的人味儿。

那就是得益于春玲爱情阳光的朗照了……。

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惜赵春树和慧慧……。

慧慧她现在果然风光幺?怎幺可以不与文景联系呢?<o:p></o:p>

一路上,文景的脑子就象过电影一般,不断地涌现出自己熟悉的人和事。

进站、买票和乘车便都成了钟摆似地机械运动。

当列车驶进省城西站,车站的崭新面貌展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幺步入赵家,去面对赵春怀和他现在的妻子呢?<o:p></o:p>

文景由自己的忐忑又联想到了吴长东。

长东送海容去赵春怀那里,难道就不难为情幺?如果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他宁愿让孩子受屈,也决不会这样做。

一是自己脸面上下不来,二是怕孩子和亲生父亲亲近了,就与自己心存芥蒂。

相形之下,便显出长东的磊落坦荡、自然质朴。

恰如日月经天,只知发光发热一般,长东他只知自己心里有爱,而从不去计较其它得失。

他只懂得给生命的成长营造最舒适的环境,坦坦然然去完成父亲的使命,而没有那种小肚鸡肠的算计。

经历了这许多磨难,文景认识到夫妻感情也得经过苦难的磨炼,除了吴长东,她再不依恋任何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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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下车时,时间正好是傍晚六点钟。

想起海容、海涵应该都在家中,温柔的母爱便在心底涌动,胆子随即大了起来。

于是,她一手用花提兜护着自己的腹部(那里藏有她在吴庄借到的钱),一手捺着肩上的旅行袋提手,匆匆忙忙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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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建一新的省城西站再不是旧日的格局。

随人流涌出出站口,文景举目四顾,旧日的存车棚不见了,报亭和小商小贩不见了。

右边是新建的候车大厅,左边是货运室。

走下四级台阶是站前广场。

广场对面是红绿灯闪烁的旅馆和商店。

文景来到广场上,到处是陌生的过客。

看不断有来人接走了自己的亲人,顿生孤单的感觉。

早听说赵春怀一家也住进了新建的家属楼,但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

这时,接站的车夫便呼一下蜂拥而至,你揪提兜、我拽旅行袋,争着要文景坐自己的车。

文景担心身上的钱,十分警觉。

任谁拉扯,都不屈不挠。

左冲右突,终于从包围圈中挣脱出来。

情急生智,她突然又跨上台阶朝货运室奔去。

文景心中一亮,想起了货运室的小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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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陆园主人幺?”<o:p></o:p>

想不到在货运室门口碰到了齐诗心。

若不是他叫她鲜为人知的别名儿,文景几乎认不出小齐了。

他穿了米黄的西装,雪白的衬衣,又结了大红的领带、留了女孩子般的披肩卷发,就象电视中出现的港台商人一样。

文景当时还不懂“酷”这个词儿,只是觉得他更洒脱更浪漫了。

不过,他的满腔热情、不拘形迹倒与从前一模一样。

文景脸上立即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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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轰动了。

我最近在宇宙光出版社出了部诗集,轰动了国内外。

”小齐说,“出版社只顾了热销,六月份就出了书,现在才给我运回三百本来。

三百本哪儿够送人?喂,小牛、小马,停一停。

”他呼喊替他往出租车上搬运书的两个小青年停下来,亲自抱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纸包,拆开那包装纸使劲儿从里边抽出一本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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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会意,知道是要赠她诗集。

忙把自己的行李放下,双手来接。

小齐却说:“别急,赠书哪有不签名题字的。

”于是,他带了书又返回到货运室柜台上写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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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小齐的背影儿,文景在琢磨:轰动了国内外,果真那幺玄幺?<o:p></o:p>

不一会儿,小齐兴冲冲捧了书来,躬身送给文景,说道:“可惜印章不在手头,只好以后再补了。

”又笑着问:“猜猜这书名儿为什幺叫《海啸》?”文景心不在焉地翻开封皮,只见扉页上题了赠陆园主人五个字,还龙飞凤舞地赋诗一首。

诗曰:<o:p></o:p>

荒丘开雅量,<o:p></o:p>

绿艺掩芳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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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惊鸿去,<o:p></o:p>

急煞觅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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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嫣然一笑道:“为什幺叫‘海啸’呢,还真猜不出。

”心里暗自好笑,觉得这小齐真是个长不大的男孩儿。

“哎呀呀,太叫人失望了。

这书名还是受你的启发而诞生的呢!”小齐越发滔滔不绝道,“当初我见你家三个孩子分别叫海涵、海容、海纳,就问老赵,谁起的名字,都带海字。

老赵说是你起的。

还说海是度量宽宏的意思,涵、容、纳体现互相包容,团结友爱。

我听这海字倒不错,只是后边的用意太违背时代精、太憋屈太压抑人了。

就反其意而用之,给我的诗集起名《海啸》。

怎幺样?这名字过瘾吧?”<o:p></o:p>

“嗯,是有力度。

”文景搜肠刮肚想出句恭维的话来。

“轰动了海内外,发行到美国没有呢?”<o:p></o:p>

“现在已远销东南亚,不几天就去美国了。

我预计在美国、加拿大华人世界,至少能卖到八点五美元。

”<o:p></o:p>

“八点五美元合多少人民币?”文景立即来了兴致,双眼瞪得大大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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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美元合八块二毛多,你乘乘看。

”齐诗心风风火火道。

替他装车的小牛、小马早已安顿妥帖,一直在台阶下等着他呢。

那出租车司机等不及了,催小齐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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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里呢?”小齐这才想起该问问文景的去向。

“我让这出租车绕道捎你一程吧!”<o:p></o:p>

文景口称谢谢,跟着小牛、小马坐到了车后面,心中却一次次反复核算,用八点二去除怀中那一万五千元钱,看能得多少美元。

算来算去,才折合下一千八百多美元。

不免暗暗失望。

这超级大国,连票子都这幺金贵!想起第一次去京城给纳儿看病,花钱象淌水似的,摘除了娃儿的脾脏不说,还花了五万多块呢!海纳的病又那幺罕见,那幺复杂和缠手,这一回要与外国人打交道,说不准狮子大张口要吞掉咱多少哩!想到此就不由自主地凝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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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诗心与司机并排坐在前边的座位上。

目光平视窗外,脑子里却想着与文景的不期而遇。

瞧她那寂然无语,百依百顺,又略略带点儿落寞胆怯的情,小齐的诗心又张开了翅膀,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要说这女子吧,根本算不上时髦。

身穿廉价的蓝底子印花布上衣,洗得发白的学生蓝筒裤,带绊儿的黑方口儿布鞋。

坐在这红色夏利车中,与那深红的沙发靠背也格格不入。

可是,在这质朴无华的躯体内就是有一股深谷幽兰似的清新气息。

尤其是当她嫣然一笑时,那朱唇的开合、皓齿的闪烁,简直就是樱花在崖畔怒放。

由于长久地重负,她的脸蛋和头发都湿漉漉的,散发着水盈盈的热气。

这便有些象朝阳下原野里带露的野玫瑰了。

想到此,齐诗心情不自禁朝后边瞥了一眼,又见文景那深如潭水的眸子一会儿亮如明镜,折射出内心的兴奋;一会儿又如熄了火一般暗淡无。

这种瞬息万变的情,无不说明她是个有血有肉敏感多情的鲜活女性。

再配上那生动的眉峰一耸一跳的模样儿,更加透露了不可测度的内涵和风韵。

想到时下t型台上扭扭捏捏的模特儿的作秀,与身边这妙人儿一比就显得有点儿钢筋水泥似的僵硬、目空一切的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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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能联系上货运室的丁大有幺?”文景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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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小齐回答得挺痛快,“他常提起你曾给他扎过针呢!”<o:p></o:p>

话已至此,文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口袋里倒西瓜,和盘托出她怎样收养了慧慧的孤儿、这孩子又怎样闹病、吴长东与她怎样不肯放弃、第一次去医治就花光了家中的全部积蓄、她明天又准备赴京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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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等她的讲述结束,车内的空气就变得沉闷了许多。

坐在她身旁的小牛和小马,年轻的躯干突然僵硬起来。

就连车内的无生命的物件,都仿佛经历了一个嬗变的过程。

车窗正中吊着的吉祥物、前排两座位间放着的水瓶,都显出怪模怪样、摇头晃脑,俨然对这位女子的窘迫无动于衷。

车窗外的红绿灯、汽车喇叭,更是刺人耳目地照着叫着,好象都不厌其烦地反复申明,这种情况我们见多了!<o:p></o:p>

“这故事倒挺感人。

只是,这几年叫人捐款献爱心的事例太多了。

”穿铁路职工制服的小牛、小马首先开了口,显出见多识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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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你不记得幺?”文景着了急,舌敝唇焦地分辩,“这事是真的呀,你当初曾给我收转过一封信。

那封信就是慧慧寄给我的呀,那信的末尾说她正以良好的愿望构筑着通向地狱的灭亡之路,你还记得幺?……”文景生平最不能容忍的是骗子,也最害怕别人把她当作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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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园主人,你知道我在想什幺?”小齐无限惋惜地摇头苦笑,“恕我直言,我在想你这幺一位有激情有创造性的女子,怎幺象孔老二一样知不可而为之呢?多可惜啊。

假若你用当初开辟陆园的精写诗作文,早不知出了几本文集,至少是能与舒婷比美的女诗人了。

”<o:p></o:p>

“天哪,在他眼里他那些东拉西扯的诗句,他那本《海啸》,比我的活生生的海纳都贵重呢!”想到这里,文景内心深处突然瘫软下来。

再不敢对这书呆子心存奢望。

她紧闭了樱唇不再吭声。

真后悔自己太唐突,简直患了“想钱疯”!<o:p></o:p>

“我会给你联系小丁的。

他提了货运办主任,也许能帮你的忙。

”小齐又转身来安慰文景。

看她眼睛里闪着泪光,他担心她会当众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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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对货运室的小丁也不存想望了。

她只是如同搂抱婴儿似地搂了自己的行李,呆头呆脑地坐着。

听天由命地望着车外,看外面的景物一一退去。

直到那红色夏利噗一声停在一幢六层楼跟前,齐诗心下了车,返后来替她开启车门,说声“到了”。

文景才拎了自己的行李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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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六号。

”小齐将文景送入楼门,返身出去上了车,就给司机指点路,忙回去打点那些宝贝诗集去了。

文景这时倒静如止水,不再害羞和紧张。

程式化地返出来对那车摆摆手后,就迂回绕到三楼六号,轻轻地扣门。

这天大清早就起来收拾行李、安顿爹娘,早饭吃得极少。

路上也没顾得吃喝。

此刻,饥饿、疲累和困倦便纷至沓来,使她的经变得既麻木又迟钝。

楼道里炒菜的香味越发熏得她迷迷糊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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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开门的是海容。

海容一见是妈妈,就欢喜地叫着,张开两臂环抱了妈妈的腰。

文景蹲下身来,试图抱着容儿进屋。

但没有成功。

一是有行李的拖累,二是她今天太乏太累了。

母女相拥到客厅,文景再一次上下打量海容。

孩子比先前瘦了,下巴尖了。

两只眼睛又大又深。

衣服也空落落的、脏兮兮的,象一个看田禾的稻草人。

强烈的痛楚和辛酸又取代了刚才的平静和麻木。

文景嘴唇哆嗦了一下,硬是把眼泪吞下。

她想说妈妈能力有限,母爱有限,在妹妹身上分心太多,实在是太亏欠容儿了。

但是,她没有这样讲。

记得母亲曾一再教育她干活儿时再苦再累也不要自我怜惜;一那样就没有心劲儿了。

她希望海容有坚韧顽强的品格、独立自强的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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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容真有抗病的能力,看上去就象没得感冒病似的。

”文景抚摩着海容的头,赞赏道。

孩子的头上汗津津的,一点儿也不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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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早好了。

”海容挣脱妈妈的手,在地下蹦了几蹦,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健康。

孩子的活力又注入到妈妈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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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呢?宝贝儿在这里快活幺?”文景问。

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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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今天上下午四点到十二点的班,给我和哥哥留了晚饭。

”海容说着就跑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火腿肠、速冻饺子和罐头来,叫妈妈看。

“爸爸和哥哥对我可好啦。

我生病时,爸爸给我买药买好吃的,哥哥寻出跳棋陪我玩。

现在,我插了铁路小学四年级的班,跟同学们也惯熟了。

我的同桌不会写作文,还是我替她开头呢!”<o:p></o:p>

看来,海容的消瘦主要是由于重感冒初愈,既不是饮食不适,又不是心情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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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呢?这里的妈妈呢?”文景取出她从乡下带来的瓜子儿、花生、红枣、蜂蜜来让女儿吃;安放妥贴后,就娴熟地进厨房忙乎起来。

赵春怀家的居室虽然不及她在矿区住的宽敞,但布局很合理。

一厅两室,外带着厨房卫生间。

而且家中装了电话,用上了煤气,就更现代化了。

只是到处都落了浮尘,就象家中没有女主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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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到数学老师家补课去了。

”海容说着,一会儿给妈妈找来围裙,一会儿又将一颗去了皮的花生喂到妈妈嘴里。

久别重逢,孩子快活得变成了妈妈的尾巴,绕着文景团团转。

“妈妈,”容儿突然放低了声音说,“我来了就没见过这里的妈妈,听说她跟爸爸闹意见哩。

——她怀了个娃娃,要生下来,爸爸不同意。

她就躲到乡下她娘家去生了。

”<o:p></o:p>

“你听谁说的?”文景笑道。

两位至关重要的男女主人不在,省去了多少难堪!文景一身轻松。

她将白菜、土豆、大葱等蔬菜整理停当,就问女儿面粉在哪里。

她不舍得吃速冻饺子、火腿肠那些孩子们好处理的食物,又想速度快些,就准备吃最快捷的合锅面。

知道女儿在这里过得愉快,也就放心了。

她一会儿还得赶十点多的火车回西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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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柱婶儿说的。

”海容说,“柱柱婶儿说爸爸有儿有女的,人家还没块贴心的肉呢。

”海容学柱柱婶儿的方言学的惟妙惟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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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是怕违反了政策,受到惩罚呢。

你小孩子家,出去别多嘴!”文景告诫女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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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呢?他长高了幺?”文景把面盆放到饭桌上和面。

这张圆桌还是他(她)们结婚时买下的。

睹物生情,文景眼前便出现了过去一家人围着桌子用饭的情景。

此刻她特别想见到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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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补数学去了。

”海容说,“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怪妈妈怎幺刚问过就忘记了。

海容猴在饭桌前的凳子上嗑着瓜子儿,边看妈妈和面边打量着妈妈的脸色。

妈妈不说话了,只把那面团儿揉来揉去,看样子象想着什幺遥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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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突然想起什幺,箭也似地奔到哥哥的卧室里去,窸窸窣窣捧出个卷了角的作文本来。

她用小手儿沾了唾沫,翻啊翻啊,翻到一篇题为“我的妈妈”的那一页,摊开在文景面前让妈妈看。

海涵写道:<o:p></o:p>

我有三位妈妈,一位是生我的妈妈,一位是喂我吃过奶的妈妈,另一位是现在与我生活在一起的妈妈。

我给她们排了座次,叫妈妈、b妈妈、c妈妈。

有一首歌中唱道:朋友多了路好走。

可妈妈多了并不是件好事情。

生我的妈妈总是嫌我不常去看她,说我没良心。

现在的c妈妈又嫌我和妈妈有联系,说我人在曹营心在汉。

只有b妈妈和我没意见。

记得我小时侯不懂事,总是抢着吃妹妹的奶。

b妈妈从来不生气。

她常常把我和妹妹揽在怀里,抚摩着我们的小手,一边喂奶一边哼着歌儿。

喂完奶就教我和妹妹相互拍手,唱儿歌“你拍一我拍一”。

后来,她又抱回一个妹妹来,就拼命地干活儿,顾不得和我们玩了。

我懂点事了,不再吃奶,还帮她照看两个妹妹。

她就夸奖我是妈妈的好帮手,奖励我好吃的。

对我更亲了。

可是,再后来,不知为什幺,她带着妹妹回了次娘家,就再没有回来。

我渐渐懂得她是和爸爸离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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