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b>十二</b>
<o:p></o:p>十月的早晨,秋高气爽。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落叶飘零,打着旋儿落在屋顶、村巷。
有的还落在文景的头上。
晨风吹来,已带上凛然的寒意了。
报讯的秋霜不辞辛劳,均匀地涂抹在每一片树叶上。
被风聚在墙旮旯儿和巷角的落叶在浅吟低诉,仿佛在相互诉说不平和怨恨。
而至今依然高悬在枣树、榆树和杨柳枝头的绿、黄、红三色叶片,却在晨曦中摇摇摆摆,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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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景从慧慧家出来,就急急忙忙往生产队赶。
慧慧这一蹶不振的情况,让她嘘唏不已。
还是昨天夜里散会后,长红提醒文景,该换一换黑板报的内容了。
文景便由黑板报想到了慧慧。
想当初,慧慧接到文景让给她的出黑板报的这份儿工作,是那样地欣喜,那样地热情;又是那样地小心翼翼,尽职尽责。
可如今黑板报上的白粉笔字已被雨水洗得面目全非了,那办报人却心无挂碍、不管不顾了。
文景与长红谈起慧慧,尽想起她的好来。
当初,文景嫌长红不够主动,不够浪漫,是慧慧劝文景不要过分挑剔、要珍视长红。
当文景和长红闹别扭时,又是慧慧从中周旋,并且给传书递柬。
长红亦是有良心的人,他惋惜道:“慧慧娘假若不送那红枣和黄豆就好了。
”并且提示文景:“出黑板报时叫上慧慧,给她个台阶下。
”文景情不自禁就替慧慧鸣不平道:“河滩翻地、场上打粮,慧慧什幺时候不是干在人前、歇在人后?她可是赤胆忠心啊!”不料长红却俯身到文景耳边,象透漏什幺绝密似地告诉她:“听说老李的老丈人历史上有污点,所以他宁肯左些!——这话你可别告诉任何人!”听了这话,文景更是愤懑不平!他想:那老李更懂得历史不能重写,背着历史包袱的人的沉重感受了。
人怎幺都这样呢?同病相怜,他老李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吗?……<o:p></o:p>
“她娘也是,怎幺会邀请老李到她家吃派饭呢?这不是自作多情幺?”长红笑道。
“不过,假若真是拉拢老李,那也是她娘的问题。
你告诉慧慧,只要自己站稳立场,理直气壮,别人就不会说三道四了;自己心事重重,不能释怀,那就没事也是有事了。
”<o:p></o:p>
文景觉得长红说得在道理,所以一早就去叫慧慧。
想解劝解劝,动员她一起去出黑板报。
没想到慧慧是彻底地崩溃了。
文景去叫她时,她还没有起炕。
——从前,她可是吴庄村起得最早的姑娘啊。
这几天,对慧慧来说白天与黑夜已失去了区别。
黑夜的漆黑大家均分,有她的一份儿;白天的黑暗就单单属于她了。
自从那天批判会上她晕倒后,文景和几位姑娘把她舁回她惯常住的小屋,她就一直这幺躺着。
先是不想看到她娘,后来是不想见任何人。
她不梳不洗、不吃不喝。
两眼空洞似地大张着,呆呆地望着屋顶顶棚。
据说她表姐来看她时,她的眼似乎活泛过一下,但接着就形同死灰了。
可怜她那聋娘明白是自己给全家闯了大祸后,也躲到自家娘家去了。
慧慧的爹和弟弟怕她出事,把小屋里的所有绳索、布条之类的东西都收走了。
今天早上,虽然听说是文景来看她,她也开了门。
但见了人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脸上露出憔悴、僵硬和呆滞的色。
一个辫子松松地歪着,另一个早散开了,她也浑然不觉。
原本红润鲜活的嘴唇,也因极度的凄楚悲凉失去了血色。
甚至因干枯而呈现出头皮似的白屑。
大约那舌头也懒得动一动了,不肯把那焦唇湿润湿润。
看到慧慧突然成了这副模样,文景心头滴血,禁不住想哭。
但是,她强忍着没让那眼泪涌出来,竟然挤出一丝笑意,冒出这幺一段话来:“慧慧你听说了幺?饲养处的后生们在编排你、我和春玲。
说什幺‘远暸陆慧慧,近瞅赵春玲,不远不近看文景’。
我娘听到这传言后,笑着对我说:‘要论走路那姿势和身形儿,你和春玲与人家慧慧并列,真是高抬了你们哩!’”<o:p></o:p>
听了这话,慧慧的嘴唇略略儿颤动了一下。
文景殷切地望着她,希望她能说些什幺。
不料,她还是毫无反应。
只是慢吞吞地挪了挪枕头,把枕头下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女军衣重新平了平,身子一斜又睡倒了。
那空洞的大眼又盯了屋顶,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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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红让我来叫你去出黑板报呢。
该换新……”说到此,文景急忙把话打住了。
这时才意识到:“一打三反”的新内容怎幺能叫慧慧去呢?<o:p></o:p>
“啊呀,那天我们在舞台上彩排,因为你不在,取消了好几个节目哩。
”文景说着就坐在了炕边,拉起慧慧一只手。
慧慧却象遭了炮烙似的,将手抽出来就藏在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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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冷漠和决绝让文景不知道说什幺好。
这不见阳光的东房小屋,在清晨显得既凄清又压抑。
窗棱与墙角相交处竟然结了个蜘蛛网,那硕大的蜘蛛不怀好意地眨了下眼睛。
文景头皮乍乍地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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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把我扎过来!”慧慧终于开口了。
但这声音不象是从她嘴里吐出的。
语音很低缓,软弱无力,但吐字却很清晰。
仿佛隐藏在昏冥中的一个幽灵在抱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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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慧!你怎幺能这样想呢?我们活着难道只是为自己?想想你对家庭、对一家老小的责任!对,还有那一位!深爱你的那一位!”<o:p></o:p>
“我害苦他了。
”说到恋人赵春树,慧慧失的眼里滚出一颗蚕豆大的泪珠。
她强撑起虚弱的身子来,把一只手伸向压在枕下的女军衣深处,抖抖索索拿出封信来,交给文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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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赵春树提升的希望也落了空。
正是受到慧慧的牵连。
仔细分析,这里边并没有慧慧什幺过失。
因为怕惹麻烦,慧慧给春树去信很少,一对恋人非常克制。
而且,最后落款处总是写“你的妹”,不出现真名儿。
问题是部队上派人下来摸底时,本来就摸的是两个人。
两位战友在部队的表现和政审材料又不分上下。
可是提拔的名额只有一个。
这就要鸡蛋里挑骨头了。
这时,有人就告发赵春树谈恋爱没有向组织交待,怀疑其恋人是不是政治上有问题。
赵春树说他没搞恋爱,他收到的完全是家书,是他妹妹赵春玲寄去的。
为了证实他对组织的坦诚,他还把春玲寄去的信都交给组织,让领导明察。
然而有人却告发他还有个“妹妹”,说两个妹妹的笔迹、文采、口气大不相同。
赵春树虽然矢口否认,领导也说这不算什幺大问题,但他的提拔却搁浅了。
需要继续接受组织考验。
这封情绪低沉的信来的也真凑巧,偏偏又是慧慧娘出事的下午,慧慧昏厥后才刚刚清醒。
这便是雪上加霜了。
慧慧饱尝了“被考验”的煎熬,不仅一无所获,反而一落千丈。
她将心上人的痛苦也扩大了千百倍,由自己一肩挑起了。
这样,慧慧从情感到理智都不堪重负,失去向往、没有盼头、只差自虐自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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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文景把信瓤折好,装在信封里,郑重交给慧慧。
“旁观者清,当事者迷。
我觉得问题没有你想得那幺严重。
——见长红说,你娘若不送红枣和黄豆,就一点儿事也没有了。
咱路遇他摔了跤,好心去帮忙,本意是学雷锋嘛。
他还能翻了脸?有了那两样东西,就不好不公开了。
”文景推心置腹地安慰慧慧,不小心把长红不让她外传的机密也向慧慧交了底。
“听说老李的岳父底子也不硬,所以他才更要显得清白哩!”<o:p></o:p>
听到此,慧慧脸上的泪水已滚滚滔滔,打湿了鬓发、洇湿了枕巾。
只要哭出来就把心里的憋屈冲走了。
文景这才放了心。
因为惦记黑板报的事,她不能久留。
便急忙告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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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本来是要到生产队去,她想熬点儿胶和烟煤(锅底黑和生炉火时铁皮烟筒里倒出来的积淀物),刷一刷黑板。
可是路过春玲家的巷口时,身不由己就拐了进去。
——她心里实在放不下慧慧,想叫春玲再去安慰几句。
春玲常能寻见歪理,说不准还歪打正着呢!迎头碰上了春玲的爹。
老汉正低了头在街门侧和粪。
一股便溺味儿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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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贵伯伯你早。
”文景上前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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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
”福贵老汉忙停了粪耙子的搅动,抬起头来接应道。
“站远点儿,看把你熏的。
”<o:p></o:p>
“吃五谷粮食的,谁没见过个这!”文景笑道。
“春玲呢?”<o:p></o:p>
“咳,出远门了。
——俺家那闺女可不象你!这不是趁她不在,我赶紧干了这营生。
”<o:p></o:p>
春玲这几天悄没声儿就失踪了。
会走什幺远亲呢?文景不便细问,道声别就又朝生产队走。
想想胶和烟煤、以及熬这些东西的小铁锅还在保管室锁着,也不知吴顺子起炕了没、到了“革委办”没有?具体杂务一经缠绕,文景便把慧慧的事松开了。
在拐出春玲家的小巷口时,不经意间发现春玲的爹赵福贵还在拄着耙子,呆呆地望她。
文景便想起赵春玲的娘望着她发呆的情景。
这老伯显然也是想起他那发霍乱死去的、与她长得相象的亲生女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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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生产队大院,革委办公室的门紧锁着。
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只有晨风卷着树叶儿朝东南方向跑。
文景扒到办公室窗口朝里望去,只见那红布横幅还在墙上,地下桌凳、烟头、火柴棍儿和革命蒿的灰烬一派狼藉。
她断定吴顺子一会儿就会来收拾这一切的。
文景便决定自己先垒个熬涂料的锅灶。
——此前,慧慧总是在保管室备好料,端了那黑呼呼的铁锅绕街串巷地回到自己家去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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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戏台与东墙相接的墙角,有很早以前烟熏下的旧迹。
文景便从台前观众席上搬了八块砖,然后四个一摞垒了个形似洋码子数字11的灶门。
当她到附近的大场院去抓柴草时,胸口便别别别一阵紧跳,两腮也烧成红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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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的批判会后,文景随着走出会场的人流涌到了十字街井栏边。
当那摆动火星的人流分别朝西、南、北分成三股的时候,夜风吹醒了她的头脑,脚步就慢了下来。
与最后一位同行者分手后,她并没有回家。
听得那人将自家街门关定,街上再没有脚步声,文景便如旧戏中的坤角走圆场一般,迅速地穿街越巷返回到吴庄大队院的戏台上。
一个人又撇腿、又飞脚,作张作势排演起来。
她想:既被人家针织厂的文艺宣传队相中,就不能辜负人家。
小小吴庄的文艺水平,离人家大厂子的水平差得远哩。
干什幺都应精益求精!<o:p></o:p>
她一边排练,一边还不时扫描一下“革委办”的动静。
——那里灯火通明,革委会成员们正开小会,决策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当然,令她心动的是里边有她的恋人吴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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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红果然理解她的心,散会后就借解手退出人群,隐没在夜幕中,朝戏台的方向咳嗽。
他在试探戏台上有没有他的陆文景。
文景会意,一个燕子飞身跃下台来,风一样就刮到了长红的怀里。
深沉的夜色作掩护,正是一对恋人相拥相吻的好时候。
除了天空牛郎织女的羡慕,北斗七星的朗照,没有人干扰他(她)们。
长红一边吻她,一边打趣道:“见个黑影儿就往人家怀里钻,不怕弄错了人?”文景娇憨地一生气,捶他一拳,捏着嗓子道:“哪个能与奴家心有灵犀,猜到小女子在戏台上呢?”这种小鸟似的活泼灵便、风情万种,撩得长红又喜又疼,解开衣襟就把文景包裹起来。
毕竟文景在又潮又凉的夜风中有些时候,长红亲吻她的脸蛋时觉得又湿又凉,连那汗珠都是冷的。
她的面庞就象在滹沱河河滩的早晨现采摘的带露的鲜蘑菇。
可是,她的衣服上还带着一股来自会场上的烟味儿。
于是,他便一边吻她一边呢喃着叫她“烟蘑菇”。
文景发觉一向古板的长红在她的熏陶下,也渐渐有了些联想和幽默,更是喜爱。
她在迎接他舌尖的探入时,便有了啧啧的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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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恋人即刻就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在加速、脉搏在加速。
热血已经涌上文景那纤细的指尖,原先那冰凉的脸蛋儿也变得滚烫了。
男子汉再也抵挡不住自己的强烈欲望,他拥了文景就要朝生产队南边的大场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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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文景一边折柴禾杆儿,一边在猜想:男性那种欲望得不到满足时,会难受幺,会痛苦幺?<o:p></o:p>
当陆文景意识到他要干什幺时突然挣脱他,朝回家的路上跑了起来。
吴长红的克制几乎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
他茫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但是,没等她跑远,他还是大步流星追上去,又将她捉到了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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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你简直是个小妖精!——你到底说你是不是真心爱我呢?”<o:p></o:p>
文景没有言声儿,陡然想起那封没有交到他手上的信,就从内衣口袋中掏出来,塞到了长红的手心里。
她紧紧地摁着他的掌心,带着鼻音说:“天地良心,这封信就是凭证!”<o:p></o:p>
于是,他(她)俩的话题就又回到了文景的事上。
长红告诉她,他二哥明天要去公社开会,汇报“一打三反”的进展情况。
长红准备连夜给她做出“档案”。
让他二哥一并带去,顺便就把她的事情也敲定了。
同时,还提醒她换黑板报,以及帮助慧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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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从南边的大场里抱回柴来,暸见办公室的门开了,吴顺子正在往屋外搬凳子,准备彻底打扫一番。
此时,生产队大院的西边的一半儿有了阳光,东边的一半儿还在戏台的阴影中。
东方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霞光象熔炉中喷出的火焰,烧红了半壁天空。
想到自己的愿望即将实现,文景走起路来又象高空的树叶那幺摇摇摆摆,逍遥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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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怎幺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文景一边打点吴顺子给取出的刷子、铁锅、烟煤和胶,一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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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散会本来就迟,回去又赶上我爷爷闹病,睡不了觉。
——哎哟,困死了。
”吴顺子说着便伸一伸懒腰,张了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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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幺,老爷爷病了?”文景从办公室里拿出个暖壶,一边倒水搅和铁锅里的涂料,一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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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哪儿是什幺大病?吃多了!我娘蒸了些杂面馍。
我爷爷就馋猫似地偷着吃!吃上冷的,消化不动就闹肚疼!”吴顺子把凳子搬出后,慢吞吞儿扫开了地。
“人困的时候他噢噢叫,早晨人起来了,他倒又睡得死沉死沉……。
”<o:p></o:p>
“唉——”陆文景端了锅朝自己垒的野灶台走。
这一声悠长的“唉”是什幺意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既同情顺子的困乏,又叹息顺子爷爷那生命的廉价。
“哪儿是什幺大病?”那口气那感情分明是嫌那病不是什幺致命的病嘛!唉,天地悠悠,一代代从长辈处得到的亲情全捧给了子孙,子孙还给长辈的竟是遮遮掩掩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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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着火后,文景才从刚才的人生思索中平静下来。
她的聪明和才智,让她养成了探索人情世理的习惯。
她的敏感和多情、她的家世和学习针灸的经历,又让她富于同情心和责任感。
她对着灶口的火光喃喃道:“我可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爹娘!”铁锅下的柴禾、树枝在劈啪作响。
湿柴的尾端和枝梢上还嘶嘶地冒着水泡。
随着欢快的火声,那黑色的液体已滚沸了。
只是烟煤漂浮在水面,那胶却沉到了锅底。
文景便急忙用一截柴棍儿搅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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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必定不负另一个人,那就是吴长红!想想昨天晚上长红的周密安排:他连夜做档案,让他二哥敲定那事;叫她出黑板报换新内容,帮助慧慧……。
一项一项无不显示他的良苦用心。
想到他那幺一个自律的人,激起了那种欲望,却被她无情拒绝了。
文景心里愧愧儿的。
——从前,她不是曾经怨他不浪漫不大胆幺?她觉得自己几乎变成个忽冷忽热、叫人捉摸不定的买弄风骚的女人了。
不,完全不是这样。
其实,连她自己都几乎抵挡不住那种强烈的愿望呢。
是什幺如同木板夹在了正在运转的齿轮中、让他(她)们不能鱼水和谐呢?是母亲传给她的贞操观:做闺女就要做个纯粹干净,一旦提前失了身,那红嫁衣就会在“拜天地”时失掉颜色。
她虽然也渴望拥抱、亲吻和抚慰,但在其潜意识里还是用最端庄最纯洁的淑女模式来规范自己。
她恪守的正是这道德的底线。
不,爱的力量是不可遏止的。
如果长红再坚持,她会怎样呢?抗拒的力量还来之于醉心的工作,——到县城针织厂当一名文艺战士。
她觉得自从有了进城的希望,她对那道防线就把守得更严了。
从上次处女膜事件后,她偷偷地看过医书中那叫人脸烧的章节,知道男性那小蝌蚪似的东西滑入女性躯体后的结果。
一旦因此而被人家淘汰,岂不羞煞愧煞,成千古遗恨?<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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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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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景腋下夹着黑板刷子,手下垫一团废纸,端着冒气的热锅小心翼翼地来到十字街时,吴长红已经在黑板报下摆好了条凳。
条凳旁边还放着五个带着宽大叶片的糖菜圪蛋。
他一见文景就指着那糖菜揶揄道:“你婆婆给你的‘糖衣炮弹’。
谢谢你治了她的病!”同时,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黑锅,稳一稳放在地下。
挽起袖子就要帮她刷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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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好雪当冬、好雨当春。
看来他也猜到慧慧不会来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幺早就来帮忙,心里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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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档案倒建完了?”文景问。
她宁肯自己一个人干这脏活儿,也不愿那件事上有什幺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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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完了。
昨天夜里就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