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第二集)【作者:紫狂∓弄玉】作者:紫狂∓弄玉第二集:家国柱石第一章、谁家天子寝宫内温暖犹如阳春,程宗扬却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身体仿佛坠入冰窖,连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天子……盛姬……黑魔海……御姬奴……短暂的呆滞失之后,一股夹杂着羞耻的狂怒猛然涌上心头。
剑玉姬这个该死的贱人!自己居然又被算计了!自己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摆平各方势力,把定陶王送上帝位,这会儿你居然告诉我,这娃是被黑魔海的御姬奴养大的?我在前面玩命,剑玉姬那贱人躲在幕后坐享其成——合着自己这么长时间,全是给剑玉姬那贱人数钱的?这还有天理吗?一次两次还可以说自己不小心,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剑玉姬算计,难道自己就那么蠢吗?在剑玉姬眼里,自己该是个多么可笑的大傻瓜?阮香凝脸色雪白,嘴唇不住发抖。
她看着主人的目光由错愕、震惊,再到羞愤,然后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边,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阮香凝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睡在自己身旁的,正是定陶王刘欣,如今的天子。
程宗扬一手握住从未离身的环首刀,强烈的杀意喷薄而出。
就在这一瞬间,他心头杀机四起,直想一刀劈出,把定陶王当场斩杀。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剑玉姬瞒天过海的绝妙好计就成了泡影!杀了他!与其替人作嫁,不如一拍两散,大家从头玩起!可程宗扬握住刀柄,怎么也拔不出来。
……可他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的道德水淮就一路狂跌不止,以惊人的速度堕落。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刚刚粗鲁的强暴了一个被俘的女奴——不但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反而觉得很爽。
可是对一个幼童下手,实在超过了自己的底线。
如果不杀,就意味着剑玉姬笑到了最后。
自己不但瞎忙一场,还白白替剑玉姬流血流汗。
杀?还是不杀?程宗扬的视线落在那个熟睡的孩童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定陶王对近在咫尺的威胁毫无所觉,他小嘴微微张开,睡得正香。
睡梦中,他小手动了一下,本能地揪紧阮香凝的衣角,丝毫不知自己正面临着生死,即将成为短短数日内第二个被弑的天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程宗扬紧握的长刀脱鞘而出,闪电般往后劈去。
吕稚不知何时坐起,正侧耳倾听着这边的动静。
长刀以毫厘之差在她鼻尖停住,刀风荡起她的发丝,使她眼前缭绕的黑雾一阵波动。
吕稚意识到面前的危险,下意识地睁大双目,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程宗扬一寸一寸收回长刀,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寝宫。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面对程宗扬气急败坏的怒吼,小紫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什么?盛姬!定陶王身边那个盛姬——程宗扬叫道:居然是黑魔海的人!死丫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没关系啊,小紫毫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她已经死掉了。
怎么没关系!只有在死丫头面前,程宗扬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抓狂,定陶王可是被她养大的!我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把定陶王送上帝位,等一转脸,发现那小屁孩是黑魔海养出来的!干!怪不得剑玉姬那贱贱贱贱人会那么好说话!转手把定陶王送过来!我还以为那贱人犯傻了!干!我才是最傻的那个!大爷我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久,全都为她做了嫁衣——干!那贱人肚子里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呢!程宗扬肺都快气炸了,洛都之乱,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结果被人釜底抽薪,能不着急吗?这段时间自己容易吗?像个老农民一样,辛辛苦苦翻土,辛辛苦苦播种,辛辛苦苦浇水捉虫,还要防风遮雨赶小偷打劫匪……好不容易结出果实,到了收获的季节,终于满心欣慰地松了口气,仔细一瞧,好嘛,剑玉姬那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种子给换了。
原本种的西瓜,结果种出来个倭瓜!这就好比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西天大雷音寺,一个头磕下去,佛祖却一把扯开袈裟,露出身上绑的炸弹,高呼一声安拉胡阿克巴……五雷轰顶,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江河变色……自己没有当场吐出血来,已经是养气有成了。
剑玉姬这一手截胡的贱招,实在太狠险也太恶心了。
杀掉定陶王,自己下不去手。
装作没有这回事,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何况一个被黑魔海养大的天子,想想都觉得恐怖。
唯一的选择只有废掉定陶王,另立新君。
好消息是定陶王还没有正式登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废立天子。
坏消息是天子也不是树上结的果子,随便摘一个就能用的。
自己为了定陶王能继承天子之位,可以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连日来死守长秋宫,跟各方势力合纵连横,杀得人头滚滚,好不容易才把小家伙的帝位确定下来,得到了各方的认可,这会儿自己说想换人?别说旁人答不答应,就算旁人眼睛全都瞎了,只当没看到,自己也得在一天之内找出来个能取代定陶王的宗室子弟。
能找到吗?程宗扬毫无信心。
只看成光和盛姬就知道,剑玉姬在汉国经营多年,绝不是一句空话。
就算自己真能在一天之内挑出来一个,那人有八成可能还跟剑玉姬那贱人脱不了干系。
程宗扬这会儿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安啦。
小紫道:定陶王还是个小娃娃,巫宗可以养,程头儿你也可以养啊,说不定你养的比巫宗好呢?开什么玩笑!程宗扬脱口而出,心下却不由一动。
对啊,那贱人擅长玩阴谋诡计,自己为什么不能来明的,光明正大的培养定陶王呢?再怎么说,定陶王也只是个三岁的小娃娃,完全是一张白纸。
剑玉姬想往上面画魔鬼,画毒蛇,画长角的鳄鱼,自己也完全可以往上面写圣人曰,程子曰,写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倒是自己一见到剑玉姬的黑手,就本能地想退避防备,才真是犯傻,等于把这张白纸塞到剑玉姬,让她想画乌龟就画乌龟,想画老鼠就画老鼠。
程宗扬在殿内绕圈踱着步,脸色阴晴不定。
不能换人,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挺定陶王。
死丫头说的也没错,定陶王现在是在自己手里,怎么教育他,自己完全可以占据主动,竭尽全力把定陶王培养成一个光明磊落,精明强干,同时不失仁慈善良的君主。
话是这么说,可反过来这么一想——合着自己这是跟剑玉姬那贱人一块儿养孩子呢?这事儿怎么就这么操蛋呢!?程宗扬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拧成一团,活活憋出来一脸便秘的表情。
看到了吧,剑玉姬那贱人才是真端着屎喂自己吃,自己还不得不吃。
跟剑玉姬这贱人一比,霍子孟那老狐狸简直是道德楷模!主子破天荒地冲着紫妈妈发火,把殿内的侍奴都给吓住了,连阮香琳在内,所有人都悄悄退走,生怕卷到两位主子的争吵中,成为倒霉的炮灰。
等殿内安静许久,惊理才满心忐忑地进来,小心禀道:巫宗的人来了。
不见!程宗扬恨声道:就说我病了!十天半月起不了床。
那贱人要是有事,让她上床跟我说!来的是仇尊者。
程宗扬心头滴血,连色诱都省了,直接把仇雍那个老东西打发过来,这贱人怎么就能这么贱呢?小紫笑道:我去见他好了。
自己这会儿怒火高炽,实在不适合跟巫宗的人谈判,程宗扬挥挥手,让死丫头去对付仇雍那个老家伙。
惊理赶紧抱起雪雪,陪紫妈妈过去见客。
唉……程宗扬往榻上一靠,一肚子的愁肠都快打成结了。
老爷,请用茶。
孙寿捧着茶盏过来,战战兢兢地说道。
程宗扬瞟了她一眼,一手拿过茶盏,一口喝乾,然后把茶盏一丢,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放在膝上。
孙寿只披了一条薄纱,里面光溜溜的娇躯像白玉琢成一样光洁白美,玲珑有致。
程宗扬将她揽在怀中,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把手伸进轻纱,抓住她一对雪滑的玉乳,在手中把玩-孙寿身份虽然比不上太后,平常也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突然间沦落为一个低三下四的小丫鬟,被一帮身份低微的奴婢随意欺负,心下难免有几分委屈。
直到刚刚过去的洛都之乱,眼看着往日钟鸣鼎食,权倾朝野的世家豪族,转瞬间家破人亡,连自家名字都在被诛之列,孙寿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身处绝境,天下之大,能够庇护自己的,唯有这位主人了。
那些姐姐们审案时的笑闹,虽然是在紫妈妈授意下,设法为主人解忧,但孙寿知道,汉国的深牢大狱绝不是那么好受的。
像她这样有些姿色,又论罪当诛的贵妇,一旦入狱待罪,想要保存体面,唯有自尽一途,否则就是自愿抛弃名节,在狱卒们的淫威下忍辱偷生。
相比之下,成光还算幸运,那些姐姐们只是调笑取乐,不像真正的狱卒那样充满恶意。
一想到那些狱卒的手段,孙寿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她偷偷看了主人一眼,生怕惹主子发怒。
幸好主子正在出,似乎并没有留意。
孙寿出身豪门,见惯了主人对奴仆视如草芥的行径。
眼下虽然屈身为奴,不过在她看来,这位年轻的男主人非但算不上苛刻,甚至有些滥好人——只看张恽和中行说能捡一条性命,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心慈手软。
遇到这么个心肠厚道的主子,孙寿心下原本还有几分侥幸,直到此时看到主人大发雷霆,连平常得宠的几位姐姐都躲着不敢出声,她才知道害怕。
可怕什么偏来什么,那些姐姐们不敢靠近,却把她打发来给主子消火。
孙寿不敢作声,只头颈后仰,靠在主人肩膀上,竭力将双乳挺得更高,让主人把玩得更顺手。
程宗扬揉捏着手中两团香滑软腻的美肉,脑中却像走马灯般转着念头。
昭阳宫内,剑玉姬出乎意料的退让,当时便让自己狐疑不已。
自己原本猜测是成光的背叛让黑魔海吃了个暗亏,使得剑玉姬不得不做出妥协。
现在看来,那贱人很可能是主动放弃刘建那个疯子。
定陶王一个稚龄孤儿,对母性的依恋几乎是出自本能,而剑玉姬的手段又极为隐晦,谁也不会想到,她会通过盛姬这颗棋子,不知鬼不觉便将这位未来的天子控制在掌心之内。
如果不是死丫头把盛姬丢去献祭,眼下在宫中照顾定陶王的,多半还是那位黑魔海的御姬奴。
如今阮香凝代替盛姬,成为定陶王最依恋的人,自己勉强算是扳平。
但常言道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定陶王如今才三岁,离成年还有足足五千天,凭剑玉姬的手段,想把她完全隔离在外,只怕仙也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只有按死丫头说的,有娃大家一起养了。
问题是,这事即便自己答应,赵飞燕肯不肯答应呢?与居心叵测的黑魔海妖人同处一宫,赵飞燕能放心吗?还有外朝的霍子孟、金蜜镝,这事要不要瞒着他们呢?隐瞒的话,将来一旦揭穿,大家眼下这点勉强建立起来的互信立马就荡然无存。
不瞒的话,他们的反应实在难以预料。
程宗扬皱着眉头,只觉愁肠百结,无计可施。
无论这事如何解决,都有数不尽的手尾。
一桩桩,全是绕不开的麻烦!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不能瞒着赵飞燕………………………………………………………………………………………程宗扬在长秋宫发愁,宣室殿内,有人正在发火。
不行!绝对不行!严君平愤然拍着几案,盐铁专卖乃大汉国政!国计之本!任何商贾不得染指!几案上放着一堆高高的简牍,被严君平一拍,险些倒了下来。
班超道:据在下所知,国中私卖盐铁也不在少数吧?那班奸商罔顾国法,私贩盐铁,朝廷纲纪正为其所设!汉国富有四海,秦桧一边整理简牍,一边慢悠悠说道:何苦与民争利呢?严君平怫然道:盐铁专卖乃限商利民之举,岂是与民争利?秦桧道:商贾亦是四民。
商贾四民之末,不事生产,一味逐利,尽是些有害国体的蠹虫!班超道:严君昔日曾在书院论述:无工不兴,无商不富。
小子当时在座,为严君之论击节不已,不知何以出尔反尔?严君平脸色微微一红,随即反驳道:限商而非禁商。
盐铁事关国计民生,岂容商贾从中鱼利?既然如此,秦桧打圆场道:盐铁之事我们就退让一步,但敝商会自家所用,还请宽限。
严君平哼了一声。
秦桧拿起一份简牍,摊开道:钱铢使用不便,民间苦之久矣。
家主所行的纸钞,以敝商会信用作保,通行晋、宋,人皆称颂。
朝廷若能采用,实乃官民两便的良法……严君平接过来一眼看去,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荒唐!把朝廷府藏的钱铢全部换成程氏商会发行的纸钞?你怎么不去抢呢!霍子孟在一旁呼呼大睡,闻声悄悄抬了抬眼皮,然后翻了个身,接着鼾声又起。
秦桧微笑道:严公往后细看——只是兑换而已。
哪里还用看!严君平把简牍一丢,怒道:痴心妄想!盐铁不可,纸钞亦不可……秦桧叹了口气,看着那堆简牍,一脸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说道:眼下夜色已深,不如明天再议?严君平怒道:圣天子登基在即!岂能再行拖延?他望着那堆简牍咬了咬牙,然后取过一份,揉了揉熬得通红的双眼,仔细看了起来。
秦桧与班超交换了一个眼色,借口方便,起身离开大殿。
殿外寒气正浓,呼吸时冒出团团白雾。
班超道:主公借贷给汉国朝廷,霍子孟却让严君平出面与我等商榷,究竟何意?秦桧道:依我看,霍大将军让严君平出面,才是真想与主上交易。
若是想推托,只需交予朝廷公议,只怕明年此时也谈不出个子丑寅卯。
秦桧说着笑道:没想到班兄心思如此敏捷,短短半日之内便拿出上百条款项,莫说明晓其中的关节窍要,严公单是通读一遍,便殊为不易。
秦兄谬赞了。
班超笑道:都是主公昔日与晋、宋所议条款,我一并取来,改头换面,略加点缀而已。
秦桧笑道:那份犒赏功臣的款项,可是前所未见。
班超也忍俊不住,既然投笔从商,便行商贾之事。
主公吩咐过漫天要价,且看他如何着地还钱罢了。
宣室殿内,严君平瞪大眼睛,看着程氏商会又一项要价:大行令程宗扬拥立天子,功在社稷,当食邑万户,尽取吕氏旧地封之。
严君平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们商量商量钞法的事。
醒醒!严君平蹬了霍子孟一脚,别睡了!霍子孟鼾声一止,他打了个呵欠,一手抚着脖颈,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
严君平把那份简牍往他怀里一丢,自己看吧。
霍子孟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彻底清醒了,都囔道:这小子……胃口还真够大的。
严君平恨声道:你到底向他借贷多少,令他敢开出这等价码?些许钱粮罢了。
吕氏既灭,抄没的钱财岂不敷用?霍子孟叹道:不过是寻个由头,让他开价。
谁知道他会狮子大开口。
他一手抚着鬍鬚,一边皱眉望着简牍上的条款,充满感慨地说道:不愧是岳鹏举那不要脸的好女婿啊。
严君平紧盯着他,开口问道:让谁开价?霍子孟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说呢?严君平道:万一不是他呢?来自盘江以南,与云氏交好,交结游侠儿,屡挫吕氏锋芒,令太后移驾长秋宫,束手认负——这岂是一个异乡商人能做到的?严君平皱眉良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大汉国力强盛,偶有荒年缺粮,并不足为虑,可忧的是如今主幼国疑,宫内乱事方定,若再有人出来争夺国本,比如武帝嫡脉……只怕天下大乱便在眼前。
难怪霍子孟会对一个六百石的大行令另眼相看,处处退让,又特意将自己叫来,与其密谈协商,对外则讳莫如深……严君平尚在犹豫,霍子孟已经丢下简牍,爽快地一拍大腿,怕什么!他敢要,我就敢给!严君平沉声说道:吕氏如今的封地横跨数县,又在洛都近郊。
老霍,你可想清楚了。
吕氏私苑尽是些山泽荒地,怎好封给程大行这等功勋之臣?霍子孟一边捶着大腿,一边说道:跟那两个嘴皮子利落的家伙说,老夫提议,直接封程大行为少府,名列九卿。
若不满意,可拜为丞相!霍子孟还没说完,严君平就急眼了,这如何使得!朝廷名器,岂可轻许予人?霍子孟道:跟他说嘛。
他若还不满意,我就拼着老脸不要,面奏两宫,封他为武穆王,假节钺,加九锡,真不行还可以称尚父嘛。
严君平虽然满心焦虑,还是被他这番话惹得失笑,你个泼皮老无赖。
霍子孟这话当然是说笑,就算他敢给,那位程大行也不敢接——便是以吕冀的嚣张,听到这话也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霍子孟拍着那堆简牍道:他只要肯谈,那就好说。
怕的是他不置可否,难以揣度。
霍子孟口中的他,显然不是那位程大行。
严君平沉思良久,缓缓道:阳武侯去国日久……莫忘了眭弘之辈。
霍子孟手指叩着几案,心里还有半句话未曾说出来。
作为朝中资历最深的重臣,武帝秘境的存在对他而言自然不是秘密,但武帝秘境已数十年未曾开启,甚至被接连数位天子故意冷落遗忘,其间的内情耐人寻味。
一旦阳武侯揭破血脉之争,汉国颜面扫地事小,引发的大乱也许会比严君平想像中更难收拾。
可他们开价着实太高。
讨价还价嘛。
霍子孟道:万户太多,就给个三千户。
吕氏旧地不妥,换个地方又有何难?他不是想要首阳山上的铜吗?舞都旁边就不错嘛。
纸钞呢?严君平道:拿商会印的纸张就想换走国库的真金白银,亏他们说得出口。
官库不行,可以让他们跟百姓去换嘛。
老严啊,霍子孟宽慰道:你想想是跟谁谈的,心里不就好受些了?严君平眯起眼睛。
假如自己是跟一位天子谈判,要拿什么来换他的天下……这么一想,心头的烦燥不由消了几分,不就是万户侯吗?这价码还真不算高。
霍子孟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此事关乎宫内秘辛,万不能让别人插手,我想来想去,只好拜托你来帮忙了。
有你出面,他起码也得看看昔日同窗的面子不是?严君平面露苦笑。
刘询刘次卿这位昔日同窗,可是给汉国出了一道大难题。
…………………………………………………………………………………宫中的积雪已被清扫过,只在边角处残留着些许碎冰。
小紫披着一袭狐裘,聘聘袅袅地一路走来,脚步轻盈之极。
她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唇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罂粟女与惊理提着琉璃灯,亦步亦趋地跟在小紫身后。
对于这位比自己小着十几岁的女主人,两女如今已经是心服口服,她们最初只是为了讨一条生路,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不过等到离开江州的时候,她们已经没有半点勉强,跟随紫妈妈的时日愈久,她们的钦佩也与日俱增,如今她们看向小紫的目光,除了敬畏,就剩下崇慕。
作为紫妈妈收服的第一批侍奴,她们与女主人相处时间最长,对女主人各种出人意料的手段也见识得最多。
起初她们对紫妈妈的手段还能看懂一二,便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在洛都重逢之后,紫妈妈修为的长进她们无缘得睹,可使用的手段,已经是她们完全陌生,甚至无法理解的了。
在她们眼里,自家女主人比之天上的明也毫不逊色。
方才与那位仇尊者会面时,仇雍洋洋洒洒说了不少话,而紫妈妈只笑吟吟听着,只偶尔插上一言。
仇雍越说越多,甚至拍着胸口声称,只要找到魔尊,便以自家人头担保,必让紫妈妈列入门墙。
紫妈妈不紧不慢听着,最后只作出一个泛泛的承诺:如果在秘境发现魔尊,她应诺将魔尊交给仇尊者供祭。
紫妈妈的承诺显然说到了仇雍的心坎里,那位仇尊者喜不自胜,当场表示,只要毒宗不试图独占魔尊,大家什么都好商量。
最后为了表示善意,还私下透露了一些与武帝秘境开启有关的秘辛。
仇雍这么高兴,让两名侍奴都有些吃惊,仔细一想才发现紫妈妈许下的承诺与此前有着微妙的不同,这一次她许诺的对象并不是巫宗,而是仇雍。
仇雍离开时心满意足,显然顺利达成目的,大有收获。
但惊理和罂粟女看得清楚,就在仇雍离开的同时,女主人的宠物雪雪张口吐出一只黝黑的铁箱,紧接着,几只蜘蛛一样的小东西从箱中爬出,与几只类似于昆虫的会飞物体一道,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中。
她们不知道那些虫子大小的机关物件有什么用途,但亲眼目睹之后,两女同时生出一种危机感,自己这些侍奴若再无进境,只怕连那些机关虫豸都不如了。
小紫边走边道:你们看出来了?惊理与罂粟女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道:仇尊者这次来访,似乎,那位仙姬并不知情?罂粟女道:奴婢听着,这位巫宗元老的目的,好像和剑玉姬不太一样。
只是不一样吗?罂粟女大着胆子道:他说到秘境之事,好像在给剑玉姬拆台?为什么呢?惊理试探道:利益?小紫笑道:也许他只是傻呢。
两人都有些不解,巫宗有剑玉姬那样惊才绝艳的才智之士,仇雍身为尊者怎么会是傻瓜?小紫轻轻吐出四个字,利令智昏。
第二章、帝王之师罂粟女接过雪雪,惊理服侍着女主人换下狐裘,又递上一方锦帕,帮女主人抹净手指。
踏进内殿,眼前的灯火犹如星河。
主人靠在榻上,半仰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在他身前,摆着一团白滑如脂的美肉。
寿奴身上一丝不挂,白生生的胴体柔软得仿佛没有骨骼,扭曲出不可思议的姿势。
她屈膝跪伏在主人膝上,头颈后仰,光洁的腰背弯如玉环,后脑几乎枕在纤腰上。
一条雪白的美腿挑向前方,从后搭在肩上,小巧的玉足弯钩一样垂在胸前,涂着丹蔻的趾尖夹着自己红嫩的乳头。
孙寿红唇微张,妖媚的玉颊上红晕密布,白生生的肢体交织在一起,仿佛一件精美的玩具,被主人摆在膝上把玩。
她一只丰腻的乳球被主人握在手中,捏得时圆时扁,不住变形。
雪滑的臀肉颤微微抖动着,臀沟内淫汁淋漓,被拨开的艳穴内,敞露着红嫩欲滴的蜜肉,柔腻的穴口仿佛一张小嘴,吞吐着主人的食指和中指,被戳弄得不停抽动。
那只充满弹性的嫩肛同样也被侵入,主人的拇指此时正插在里面,一边把玩,一边捻动着她肛阴之间的肉壁-下体从未有过的刺激,让孙寿几乎魂飞魄散,她眼睛上翻,香舌伸到唇外,口水不可抑制地流淌出来,随着粉颊流到腮旁,又滴到腰臀上。
孙寿淫艳的妖态让罂粟女禁不住暗暗啐了一口。
果然是狐族的贱婢,惯会作妖,摆出这副模样来勾引主子!听到脚步声,程宗扬从沉思中回过来,他随手把膝上的艳奴丢到一边,起身说道: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天子寝宫全面封闭,没有我的允许,严禁外人出入,尤其是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其次,重新遴选宫人,不管任何时候,都必须保证天子身边至少有两名我们的人。
外面送来的衣食用具,都必须由我们的人检查。
包括问安,也由我们的人传话。
总之,不允许天子与我们以外的人有任何交流。
这样做已经是犯忌了,但程宗扬此时顾不了许多,必须先把剑玉姬可能伸来的黑手全部杜绝掉。
最后一点,程宗扬道:为了使定陶王能成为一个圣明的天子,必须要让天子接受最优质、最科学、最系统的教育——罂奴!我说,你来写!与其他几名侍奴一样,罂粟女识字也不太多,但主子已经吩咐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朱笔。
从明天开始,天子每天要上三个时辰的课!程宗扬边走边道:学习内容包括语文、数学这些基本科目,还要练习琴棋书画,好培养天子高尚的情操和优雅的艺术品位。
每天授课结束之后,要安排足质足量的家庭作业——保证不少于一个时辰!另外还要练一个时辰的内功心法,就用太乙真宗的正派玄功,具体功法让卓美人儿来选,进度快慢不要紧,基础必须打得牢!程宗扬道:天子年方三岁,前三年属于幼稚园教育,课业要求不高。
从六岁开始,就算是小学生了。
他大手一挥,每天的学习时间增加到四个时辰,课程内容增加历史、地理、政治,还有自然科学,比如动植物知识之类,学一些生活常识。
九岁开始,开设物理和化学课程——科学教育一定要趁早!十二岁小学毕业,进入中学,授课内容也要进一步增加,为了不加重负担,暂时先增添天文、高等数学和四夷语;十五岁之后开始高等教育,课程增加法律、经济学、医学,对了,还有军事,兵法这些也要学。
另外还有包括射箭、马术、蹴踘、捶丸、格斗、兵刃器械在内的各项体育课!每天家庭作业不少于两个时辰——份量必须要足!我每天都要检查!如果还有空闲,晚上加一个时辰的智力开发课程,动动脑子,晚上睡个好觉。
最后——程宗扬恶狠狠道:所有的功课,每半个月考核一次!九十分及格!考核不及格,每天加一个时辰的补习课!主子,罂粟女小心提醒道:时间只怕不够。
什么时间不够?四个时辰的课程,一个时辰的内功心法,一个时辰的智力开发,两个时辰的作业——如果再加一个时辰的补习课,这就九个时辰了。
可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
不是还剩三个时辰吗?吃吃饭,睡睡觉,差不多够了。
十几门课程一起上,把小天子每天的时间全部占完,程宗扬就不信剑玉姬还有找出多少空隙,给小家伙灌输她的理念。
这种教育方式的威力,自己可是有过切身体会的,可以保证小天子一天到晚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只有学习,从而深刻体会到学习带来的快乐。
罂粟女一边为小天子捏了把汗,一边勉强写完,捧给主人。
程宗扬一眼看去,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什么屋里?是物理!从九岁就开始教天子房中术吗?罂粟女苦着脸道:主子说的那些课程,奴婢听都没听说过。
这有什么不好懂的?物理就是物质之理,学习自然规律。
比如大地为什么是圆的,星星为什么不会掉下来……罂粟女道:大地是圆的?程宗扬一阵无语,半晌道:这课你也跟着上。
小紫看着绢上的字迹道:数学呢?数学就是算术。
算术也要开课?不是术数吗?你以为数学就是扳着指头数数吗?一元一次方程懂不懂?不懂哦。
鸡兔同笼呢?程宗扬道:把鸡和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上面有三十五个头,下面有九十四条腿,有多少鸡和兔子?十二只兔子和二十三只鸡啊。
小紫连眼都不眨就报出答案。
程宗扬又是一阵无语,半晌道:你怎么算的?抬腿啊。
鸡和兔子同时抬起两条腿,剩下的二十四条腿就是兔子了。
正好十二只兔子,剩下的二十三只就是鸡了。
程宗扬咳了一声,其实我们可以列个方程……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列出公式,……这样求解,就可以得出未知数。
好麻烦啊。
但它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罂粟女为难地说道:这么难的课程,谁来教呢?你们去找找,有没有个叫刘徽的,数学让他来讲。
还有,看朝廷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张衡的文官,天文、地理他都很在行。
罂粟女赶紧记下人名。
小紫道:剩下还有这么多呢?难道你来教吗?自己来教那是不可能的,累都能累死。
这样!程宗扬一击掌,我们成立一个专门的天子教育委员会!把汉国各行的权威名宿全都请来,专门教授天子!帝师啊,这么响亮的名头,那些人还不抢着来?比如语文、历史这一类的文科,从太学里找些博士来讲;音乐找黄门鼓吹;绘画好说,毛延寿就能教;骑马、射箭让期门武士来干;军事兵法,有霍少和赵充国啊。
一整个顶级团队,几十位各行业顶级名师,全都围着小天子一个人转,这学习环境,非让小天子感动得哭出来不可。
还有物理、化学和经济学呢?程宗扬胸有成竹,这些课程的教材我来编写!还有,所有教材和课程的编排,都必须由我来审核!程宗扬信心满满,整个课程编排从幼稚园一直到大学,等全部课程学完,天子也该成人了。
想想,一整套最优质的填鸭式教育,培养出一位精通各类知识的天子,将会是何等圣贤!这么好玩?小紫道:我也要学大地为什么圆的。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莫名一阵心虚。
自己一个文科生,理科那点知识差不多早就喂狗了,糊弄一下小孩子还能凑合,要教死丫头这种智商变态的妖精那是找虐呢还是找虐呢?再则说了,天子学会这些将会是圣贤,死丫头要是精通了各类知识,那该是什么样的妖孽?德育!一定要把道德教育放在最高等级。
程宗扬一拍脑袋,主要是自己太不缺德了,一时间居然没想起来这茬。
程宗扬亲手在绢上添上德育二字,一边在心里道:这算是给死丫头专门开的课程吧。
小紫皱了皱鼻尖,这个太无聊了,我才不要学。
惊理帮腔道:紫妈妈向来是以德服人,哪里还用学德育?小紫微微一笑,惊理受宠若惊。
这马屁拍得——佞臣!程宗扬说着,用笔杆点了点小紫的鼻尖,这课你必须得上!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公子目光如炬。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剑玉姬柔声道:士有百行,以德为先——这德育之课,可否由妾身来教导天子?程宗扬霍然变色,死都别想!程少主如此关爱天子,剑玉姬道:就不怕别人说你囚禁天子,隔绝中外吗?我隔绝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计!剑玉姬叹道: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道妾身会教天子祸国殃民,专以杀戮为乐吗?剑玉姬出现之后,殿中的气氛就斗然一变。
程宗扬眼睛微微眯起,紧盯着这个杀死郭解的凶手,良久才按下心底澎湃的杀意。
剑玉姬白衣如雪的身影虽然维妙维肖,但从微微飘动的发丝能够看出,仍只是个虚影,天知道这贱人的真身躲在何处。
你居然还有脸说以德为先?程宗扬冷笑道:那些御姬奴在你们眼里是人还是工具?敢问公子,旁边那位身无寸缕的襄城君,寿夫人,在公子眼里是人呢?还是一介玩物?你不用给我设套。
程宗扬抬起下巴,你可以挨个去问,我身边这些侍奴哪个不是先来惹我,才自找苦吃的?有哪个是良家女子被我用强的?至于你那些御姬奴,当初可是无辜的吧?举世滔滔,岂有无辜之人?剑玉姬道:天子乃上天之子,世间圣贤。
公子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是来给我讲课的?程宗扬道:你就是说出花来,也是白搭。
剑玉姬俯身看着绢上的文字,然后嫣然一笑,公子尽可放心。
尊者已经答应过紫姑娘,不再插手天子之事。
尊者有诺,妾身自当依从。
只是这些课程……公子若不介意,编好教材之后,还请赐妾身一份。
程宗扬一把收起绢书,板着脸道:这些是考试秘籍,概不外传。
听说公子名下的商会,在江州开了一所书院,里面的术算教材,也是出自公子之手——剑玉姬轻笑道:既然不是秘密,公子又何必敝帚自珍呢?程宗扬冷哼一声。
剑玉姬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含笑柔声说道:公子可曾休息好了?程宗扬打了个呵欠,没有。
还困着呢。
剑玉姬浅笑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多休息几日,待妾身先赴秘境,为君前驱。
程宗扬当时就清醒了。
定陶王的漏子还没有补上,赵飞燕再落到她手里,自己就不用混了。
好吧。
小紫道:你把秘境打开,我们就去。
剑玉姬抬起手,白玉般的指尖流淌出一抹细小的光芒。
手指刚举到中途,流光忽然演灭。
剑玉姬笑容渐渐收起,她凝视着小紫,良久说道:魔尊非止我巫宗一家之事。
紫姑娘何必如此?小紫笑道:因为我生病啦。
剑玉姬深深看了小紫一眼,然后身形微微闪动,化为无数细碎的光影,缓缓消散。
程宗扬摸了摸小紫的脑袋,你哪儿生病了?骗她的。
你就骗我吧。
程宗扬压根儿不信,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明白,剑玉姬那贱人怎么连个屁都没放,就这么走了?可能是秘境的入口打不开了。
打不开?程宗扬疑惑地说道:秘境怎么打不开了?谁知道呢。
小紫道:也许是巫宗那些傻瓜太笨了。
程宗扬猛地一惊,秘境打不开——那皇后殿下呢?小紫抚着雪雪笑道:只好自求多福啰。
看着程宗扬眉头拧起,小紫安慰道:骗你的。
只是暂时无法进入,要出来的话,随时都能出。
放心好了,你的皇后娘娘在里面比在外面还安全呢。
…………………………………………………………………………………浓绿色的苔藓仿佛厚厚的茵毯,覆盖着黑色的岩石。
一道溪水从石间流过,发出淙淙的水声。
一名美妇半跪在溪涧畔,掬起一捧溪水,仔细看了半晌。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不合身的男式外衫,小腿和玉足都光溜溜的,白艳的肌肤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泥,看上去颇为狼狈。
她伸出舌尖,小心舔舔了手中的溪水,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然后满脸不情愿地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松了口气,没有毒,是甜水。
蛇夫人扶着赵飞燕在溪畔坐下,一边帮她除下鞋袜,一边笑道:皇后娘娘倒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性子,受了伤也不言语,还跟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一边说,一边托起赵飞燕红肿的脚踝,浸在溪水中。
赵飞燕低低吸了口气,都是我的不是,麻烦你们了。
那些苔藓滑无比,饶是赵飞燕身轻如燕,还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扭伤了脚踝。
她没有作声,只勉强跟着两人行走,直到疼痛难忍,才不得不停下来。
蛇夫人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娘娘性子这么好,难怪会被人欺负。
赵飞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自己从小失去父母,与妹妹一起被人收养,即便入宫为后,也没有家世可以倚仗,遇事唯有忍让。
她抬眼四处张望,这秘境……不应该是在地下么?蛇夫人唤道:兰奴,你去过太泉,给娘娘解说解说。
尹馥兰道:奴婢也弄不清楚。
不过有传闻说,世间秘境是上古大能所留,看似在地下,实则自成一界,山泽河水与世间无异,却多有异之处。
赵飞燕美目中露出向往的色,与世隔绝,自成天地,倒是避世归隐的好去处。
秘境住不得人的。
尹馥兰道:虽然有山有水,但生灵久居其中,必死无疑。
即便能活下来,也会变异——我听苍澜那边人说的。
赵飞燕目光黯淡下来。
就算不会死人,这种鬼地方又有什么好玩的?蛇夫人道:纵然好山好水,却无半点人气,哪里比得上万丈红尘,花花世界?赵飞燕笑了笑,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歇了片刻,赵飞燕说道:我已经好多了。
蛇夫人道:兰奴,你来背着娘娘。
尹馥兰应了一声,扭着腰过来。
赵飞燕连连摆手,我可以自己走。
娘娘就别推让了。
蛇夫人道:你伤了脚踝,走也走不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主人与合德姑娘呢。
赵飞燕心头揪紧,被白光吞没时,自己紧紧抱着妹妹,谁知落入这片陌生的天地之后,蛇夫人与尹馥兰都在,唯独不见了妹妹的身影。
不知她是留在原地,还是被送入某个未知的空间里。
赵飞燕并不信什么佛,但此时还是双手合什,默默祈佑各路佛,能保佑妹妹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溪水中忽然多了一条黑色的细线,它像是被血食吸引一样,箭矢般笔直射来,正中赵飞燕的脚踝。
赵飞燕脚踝微微一麻,伤处的肿痛迅速消失。
她怔了一下,刚要开口,身子便软绵绵往后倒去,像朵凋零的花瓣,落在溪水中。
…………………………………………………………………………………斯明信如同一个虚幻的影子,在丛林般的石柱间时隐时现,忽然他身形略一停顿,像轻烟一样消失。
几名兽蛮武士从石柱穿过,最前面两名兽蛮武士已经化为狼形,行走中不时嗅探。
忽然他们放慢脚步,然后摆成扇形的阵势,往一根石柱围去。
一道人影从石柱后跃出,可只奔出数步,就被狼形的兽蛮武士追上,双方立刻爆发出一场短暂而血腥的冲突。
那名剑客只抵挡片刻,就被兽蛮武士击杀,连肢体都被吞食,尸骨无存。
这已经是斯明信遇到的第三起冲突,失败一方都是逃亡的内侍和叛乱者。
斯明信对此并不意外,武帝秘境开启时的入口并不只有湖底一处,其中一处正好位于增喜观内。
当时刘建军已经开始出现混乱,不少心思灵动的内侍和叛军摸到宫中藏宝的库房,指望趁乱发上一笔横财,然后逃出宫去,却误打误撞落入秘境。
斯明信很有耐性地观察那处光阵,判断它是否危险,出人意料的是,一队兽蛮武士突然出现,并且毫不犹豫地闯进光阵中。
随着大量兽蛮武士闯入,增喜观内的光阵迅速变得紊乱,斯明信眼见形势不对,于是冒险进入阵中。
与程宗扬一样,斯明信也在第一时间发现岳帅留下的痕迹,这下让斯明信出去,他也不肯再出去。
不管任何时候,有关岳帅的任何线索,都是星月湖众人的第一目标。
等脚步声远去,斯明信从石柱的阴影中悄然现身,他收敛气息,跟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一路追去。
忽然,脚下的地面微微一震,斯明信瞬间停住脚步。
突如其来的震动一闪即逝,短暂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斯明信却敏锐地觉察出一丝异样,头顶原本若有若无的水声完全消失,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封住,与外界彻底隔绝。
…………………………………………………………………………………程宗扬盘膝而坐,双手虚按在地,他双目低垂,敛息凝,心随着行气的经络逐寸而进,呼吸变得悠长而又缓慢-刚展开内视,程宗扬就惊了一把,丹田内那只不停旋转的气轮此时已经膨胀数倍,几乎挤满丹田内狭小的空间。
原本的气轮是由无数莹白色的光点组成,此时气轮表面却仿佛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污物,使整个气轮呈现出一种死灰的颜色。
死气被自己吸收炼化之后,应该变成纯粹的真元,融入丹田。
不过此时气轮表面有数十道明显的气息,彼此纵横交错,纠缠在一起,其中有两道气息极强,远远凌驾于其他气息之上。
程宗扬琢磨了一下,这些大概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炼化的气息。
在这些杂气的影响下,气轮仿佛变得沉重无比,转动速度缓慢得几乎停滞。
自己进入第五级坐照境还没多久,眼看着又圆满了。
可这圆满的感觉怎么这么古怪呢?原本扁状的气轮变成球状,这种状况连老头儿都没说过。
难道因为自己走的路子跟他们不同,积累过于深厚,无意之中以武证道,接下来该结丹了?程宗扬试探着将心与那些杂气一触,一股原始而暴虐的气息仿佛被唤醒的野兽一般,猛然从心底升起,耳边仿佛传来无数生物垂死的嚎叫,鲜血、剧痛、不甘、愤怒、恐惧、面对死亡的绝望、疯狂杀戮的冲动……无数激烈的情绪汇聚成一道洪流,凶猛地侵入脑海。
刹那间,程宗扬心俱震,脑海险些被这股负面情绪侵蚀。
程宗扬当机立断,拼尽所有力气催动生死根,斩断自己心与那些冗余杂气的联系,才从中挣脱出来。
程宗扬喘了几口粗气,勉强稳住心。
就这么短暂的一触,自己就像是晕了半个小时的车一样,额角剧痛,心头阵阵作呕。
他一阵后怕,没想到这些无法化解的杂气竟然这么厉害。
想想宫中血战数日,死者数万,自己吸收的死气似乎有点太多了?这么多杂气聚积在丹田中也不是个事,太一经不管用,程宗扬索性重新摆好姿势,双手置于腹前,如捧太极,开始改用九阳功。
九阳真气奔涌如火,一入丹田,气轮像被点燃一样,整个亮了起来。
紧接着从气轮内部传来一股狂猛的热流。
那些漂浮的污点被热流扫过,就像被烈火焚烧过一样,为之一空,整个气轮变得莹光闪亮,而且似乎又膨胀了一些。
不愧是九阳功,果然群邪辟易!程宗扬刚放下心,接着又是一怔。
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些杂气并没有消失,而是变得更加细小,色泽也更加黑暗,甚至已经开始深入气轮内部,与那些莹白的光点混合在一起。
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自己修炼不到两年,虽然真气积累超过赶上别人二十年的苦练,但修行经验仍然可以用浅薄二字形容,连死丫头都比不上。
可再怎么浅薄,面对自己丹田里这只膨胀到畸形的气轮,还有那些与真元融合的杂气,程宗扬凭直觉就意识到这事不对,不由头皮发麻,心里生出一股极端危险的感觉,似乎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契机,整个气轮就会轰然爆炸,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
一个周天都没行完,程宗扬就强行收功,退出内视。
丹田内的气轮逐渐稳定下来,程宗扬不敢再去催动,他长呼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然后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如玉的面孔。
小紫唇角微微挑起,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娇俏模样,不过美眸中多了一丝凝重。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故作轻松地笑道:吸收的死气还真不少,这回突破到六级通幽境是板上钉钉了,绝对没问题!小紫撇了撇嘴,然后唤了一声,卓奴。
卓云君膝行上前,抬起主人的手腕,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送入一缕若有若无的真气。
她不敢深入丹田,只是在经脉间游走。
良久,卓云君松开手指,主子真元满溢,似乎已经到了晋级的时候,只是丹田内杂气太多,气息不够精纯,才迟迟未曾突破。
大笨瓜。
你为什么不把杂气排出来呢?程宗扬乾笑道:忘了。
小紫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心肠软软的大笨瓜……你就是排出来,她们也死不了的。
不一定吧?看着小紫的情,程宗扬抢着说道:不过死了也没关系,对不对?小紫点了点头,说对啦。
卓云君道:若是炼化杂气,最好还是用双修之法,将杂气裹入阳精,泄于鼎炉之内。
不过主子同时用了两种功法,眼下丹田内的异状,奴婢也是头一次见到。
鼎炉之术,程宗扬并不陌生,但因为凝羽的缘故,他一直反感把女子当成物品使用。
卓云君嫣然一笑,起身解开丝袍,露出白生生的玉体。
程宗扬道:这么多杂气,你能化解得了吗?卓云君柔声道:奴婢会竭力服侍。
主子只管泄出来便是。
省省吧。
洛都余波未平,我还指望你当打手呢,万一伤了经脉怎么办?小紫道:那么多侍奴,你选一个当鼎炉好了。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选谁好呢?自己丹田内的死气没有全部炼化过,即使双修中加以克制,充作鼎炉的女子也免不了受杂气所侵,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性命攸关,不管挑谁来侍寝,都要在鬼门关上走一圈。
让谁当这个倒霉鬼呢?程宗扬犹豫不定。
卓云君修为最高,可能受到的伤害也更低,但是且不说自己身边缺乏高端战力,万一导致她受伤,反而得不偿失,就算她能化解得了,程宗扬也不想拿她当鼎炉。
拿成光和胡情当鼎炉自己倒是不心痛,可她们一个修为低微,充作鼎炉一不小心恐怕就成了尸体,一个是狐族女子,拿来狎玩是上佳的尤物,却不是当鼎炉的材料。
小紫道:抽签好了。
寿奴,拿签筒来。
不多时,孙寿捧着签筒进来,奉给主人。
孙寿仍然只披着一条轻纱,里面玉体裸裎。
程宗扬看得兴起,在她光溜溜的雪乳上捏了一把,笑道:你来摇。
孙寿含羞捧住乳球,将签筒夹在丰挺的双乳中间,扭着上身,来回摇动。
等竹签停下,程宗扬顺手拈起一支。
竹签还未离筒,罂奴已经眼尖地认出签上的名字,笑道:是光奴,不愧是太子妃,运气真好呢。
你们故意的吧?居然一把就抽出成光,程宗扬不信这个邪,他又抽了一支,竟然还是成光。
程宗扬索性把竹签全倒出来,摊开一看,好嘛,四十九支竹签,成光占了足足二十支,孙寿和胡情各有八支,阮香琳、何漪莲、罂粟女和惊理都只有一支,卓美人儿显然在侍奴中地位偏低,占了两支,剩下的竟然还有两支是齐羽仙,更让程宗扬恼火的是,里面居然有五支写的吕稚,简直是恶意满满!你们这是要造反啊!阮香琳酸溜溜道:能服侍相公,是她的福气。
你乱搞刘娥的事我还没说呢,这会儿还多嘴?阮香琳低下头,不敢再作声。
小紫道:程头儿,抽过的签可要算数哦。
程宗扬哼了一声。
成光就成光,算她倒霉吧。
第三章、香火人间罂奴去唤成光,人还没到,惊理闪身入殿,卢五爷回来了。
程宗扬连忙起身,把满殿的莺莺燕燕扔到一边,赶往前殿。
卢景脸色蜡黄,显然是强撑着伤势。
赵充国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正大口大口喝着热汤。
墓地看好了吗?卢景咳了一声,正要开口,赵充国抢先道:看好了,在北邙后山,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什么时候下葬?老郭一辈子行侠仗义,不能连送葬的人都没有。
赵充国道:王孟已经去舞都接他的遗子。
顺利的话,明天就能赶来。
他用力擤了把鼻涕,也好让他见郭大侠最后一面。
郭解的尸骸已经收殓入棺,如今天气严寒,不用担心停灵过久。
他被诛连满门,仅有一子尚存,于情于理都应该来送葬。
程宗扬沉默下来,过了会儿道:到时我也去。
卢景道:应该的。
赵充国一碗热汤喝完,风卷残云般吞了两张大饼,身上饥寒稍去,便起身说道:我得去瞧瞧金车骑。
兄弟,老董的尸身帮我照看一下,替我上主香。
我来办,你去忙。
董卓作为叛逆被悬首示众,他手下的凉州军士全部被收押看管,最后还是赵充国收的尸。
老赵光棍一条,无处安置,索性都交给了程宗扬善后。
程宗扬如今在宫中一手遮天,里外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犯忌,索性一并收进长秋宫,与郭解的棺木放在一处。
老四呢?卢景说话时还带着细微的嘶嘶声。
程宗扬道:还在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