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6日第七十八章评剧老艺术家赵XX现年六十来岁,光头,圆脸,个子不高,忽略掉圆润鼓起的啤酒肚的话,身材还算匀称。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他眉毛很长,一路耷拉到眼睑,几乎跟徐良一样,通体纯白,而嘴很小,有事没事总喜欢经质地撅着,老实说,挺像《西游记》里的某位土地公。
此形象与印象中某报纸上的照片似乎并不相同,不知是铅印画太过模糊,还是我的记忆出了岔子,又抑或瞬间定格这种东西压根就靠不住呢?衣着嘛,大白衬衫,卡其色帆布马甲,蓝牛仔裤,白网球鞋,外加一顶欲遮掩其光头真相的浅色贝雷帽,说白了就一副黑泽明的打扮,似是在向世人宣称:我是导演,我说的算。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每隔几分钟,他都要喊一声停,随后挺起啤酒肚,踱至演员跟前,毫不留情地指出他们的谬误,整个过程中至少保持一只手背在身后。
赵老师嗓门很大,但口音略重,说起话来口腔里还泛着唾沫,自带一种滋滋的电流声,以至于不时需要母亲在一旁实时翻译。
此情此景令氛围紧绷而又愉悦,老头的面色也在浑然不觉的大嗓门里越发红润起来。
他们排的是新剧,《再说花为媒》。
按赵老师的提议,给改成了现代戏,时间放在八十年代中期,讲述一个改革开放大浪潮下,受过教育的女性归乡后,自由恋爱,反抗包办婚姻的故事。
戏剧结构基本不变,简单的台词改编和时代背景置换以及人物性格的重新设定之后,无论从表面还是内核上来讲,都俨然是一个新作品了。
母亲说剧本二稿出自赵XX之手,老头确实有一套。
扮演张五可的还是青霞,梳了俩大麻花辫,戴着个粉嘟嘟的发卡,上身是件的确良花衬衣,下身蹬着条银灰色健美裤,可爱是可爱,但恐怕有点自带喜剧效果——我是没憋住,被霞姐剜了好几眼。
张凤棠演阮妈,深蓝色布褂子,咖啡色料子裤,绣花鞋外露着一大截脚踝,时不时要从兜里掏出个老烟斗嘬上一口。
贾俊卿是个暴发户二代,政府机构办事员,贾俊英有点惨,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带着小孩的卖鱼鳏夫,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人物设定挺绝的,戏剧张力一下就出来了。
赵老师说正式演出时道具一定要跟上,非真鱼不用。
「那敢情好,天天有鱼汤喝了」张凤棠说。
于是大伙都笑了起来。
我是八月初回的平海,母亲打电话让我回来住几天,我说你不让我实习呢,她说爱回来不回来。
当然,如你所知,我灰溜溜的滚了回来,屁颠屁颠的。
为那个第四届中国曲艺节,母亲在外面奔波了将近一个月,也就七月下旬奶奶过生日时她回来待了两天。
我问累不累,她切了声,说累啥,就当旅游度假了。
也确实,像杭州、南京、昆明,都是国内少数拿得出手的旅游城市,可谓各具特色。
母亲从云南给我捎了点礼物,一枚剑川石雕,以及俩葫芦丝。
石雕嘛,是头杏黄色的卧狮,掌心大小,憨态可掬,我问这是不是翡翠玛瑙什么的,她说想得美。
至于葫芦丝,这玩意儿真是哪都有,从火车站到校门口一天到晚吹个不停,没必要从云南买。
听我这么说,母亲似是不大高兴,说不要就还给她。
直到我凑过去瞄了儿眼,说还不如给我捎个大火腿呢,她才攘我一把,笑着叹了口气。
嘴上说度假旅游,母亲明显瘦了些,走穴毕竟是走穴啊。
当晚母亲煲了锅鸡枞排骨汤,煎了几片大火腿,又蒸了两笼鸡蛋韭菜包子。
我吃得不亦乐乎,连一旁的奶奶都看不下去,说我真是饿死鬼托生。
央视在播一个旅游纪录片,讲阿比斯库、北极光啥的,顺带着提到了我国的漠河镇。
母亲说北极村她知道,夏天也能看到极光,上学那会儿就琢磨着去耍耍,一直没能成行,常温二十来度,避暑胜地啊。
说这话时,她轻靠在椅背上,不知是不是啤酒的缘故,脸上隐隐透着抹晕红。
「那好啊,」我说,「得空一起去耍呗」「那可行」母亲笑笑,站起来,扭身进了厨房。
在奶奶要求下,我换了几个台,《超级女声》频频刷屏,搞得人直哆嗦,所幸她老也不爱看。
省台法制频道在放一个专题片,捣毁黑社会犯罪团伙啥的,一路摇晃的跟拍长镜头,忽明忽暗,逼仄辗转,画面总算停下来时,「咚」地一声巨响,刺目的光亮涌来,数名警察鱼贯而入,镜头都跟着抖了起来,十几声不同口音的「不许动」、「趴下」之类的叫嚷后,画面徐徐前进,在简陋的房间里环视一周,最终落在一个沮丧的大白胖子身上。
这位身着大红内裤的老兄冲镜头惊讶地睁大眼,很快又垂下了脑袋。
有平阳话问他是不是谁谁谁,他说是,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犯啥事了,他想了想,说不知道。
平阳话让他再想想,他猛然抬起头,冲着镜头抖了抖奶了:「真的不知道撒!」可能是湖南话,大金链子下的纹身鲜活得要飞起来,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天晓得。
跟着画面一黑,再接着是蒙太,一拥而上的警察,灰头土脸被扭送的人,一茬又一茬,每一茬都会在底部打出时间、地点、团伙名称,奶奶说抓人呢吧,这个好看。
画外音介绍,自六月下旬响应公安部号召展开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成效斐然,我省各地社会秩序得到极大净化,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特别是省会城市平阳……母亲揭完包子出来时,主抓经济的副省长小X正在打黑除恶通气大会上发表讲话,他从稿子里一次次地抬起头,用近乎高潮的腔调说:「深入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是人民群众的迫切呼声,是我省平安建设的现实需要,是党中央的「规定动作」!我们一定要高举……」我觉得他有些声嘶力竭,喝口水或许会对嗓子好一点。
小X现在的头衔是打黑小组副组长,大脑门在闪光灯下亮得厉害。
「长得可真像XX」我冲母亲笑了笑。
如你所知,XX是尚存活着的我省伟人。
「那可不得像他爹呀」「我就不大像我爸,我像我爸吗?」「瞎说啥,」母亲捣我一下,在奶奶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哼中,她又说,「鼻子、下巴跟你爸一模一样,眼和嘴像我,脸型嘛,我瞅瞅,像你小舅」我冲她吐了吐舌头,又操起了一个包子。
电视里画面一转,说起了扫黄,什么败坏公序良俗的毒瘤,屡禁不止,从发廊、洗脚房、宾馆酒店到迪厅、洗浴中心、娱乐会所,甚至一些品牌星级酒店也牵涉其中,向消费者提供色情服务。
这话题有些尴尬,至少不适合一家人吃饭时看,我捏起遥控器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台,却又担心这么搞太过生硬。
正是此时,夜色下的「宏达大酒店」打眼前一闪而过,也不能说「一闪」,起码有个两三秒吧,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子午路上的那家,不远的都市频道广播塔隐约可见。
当然,只是画面,口头上并没有提及。
但既便如此,也足够令人惊讶。
「宏达?」我情不自禁地看了母亲一眼。
她端着杯子,没说话。
可能是真的死了心,蒋婶再也不到家里晃悠了。
有次从娘家捎了几根玉米棒过来,她也是放下东西没两句话就走,连口水都不喝。
她问我咋一假期都不在家,我说在平阳实习,她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甚至当这个发酵般越发肥胖的女人以蹒跚的脚步扭向门廊时,我斜靠着沙发扶手,屁股都没挪一下。
据奶奶说,大刚快出来了,搭关系捞人没少花钱,娃也不小了,半人高,老没爹可不是个事儿。
回平海没两天,牛秀琴电话就打了过来,我心里一痒,终究还是去了。
其实七月中旬这老姨就来过电话,我说人在平阳,是的,我以一种十分庆幸的口吻告诉她,我很忙,回不去。
我不知道现在跟她之间是什么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见个面吃个饭就冰释前嫌了,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见了她我真的把持不住。
昏天暗地地搞了两次,中间休息时我随口问了问那个女经理,她说那才是个浪蹄子呢,问我是不是有啥想法,看我挺老实,果然也不是个东西。
这话吓得我面红耳赤,没由来地无地自容了好一阵。
再搞上时,我小心翼翼地问起她和李俊的关系,结果牛秀琴死不承认,警告我别瞎说。
「使点劲」她像只树獭那样将我死死抱住。
我说那跟陈晨的事儿总是真的吧,她起初不予理睬,后来反问我是真的又咋了,「你不就在弄你妈呢」。
她坐我身上,可劲地扭臀摆胯,灰白色的剖腹线在腊肪的涌动中像深海里的一条蛇。
姥爷挨着养猪场西侧的小树林种了点西瓜,可怕的是竟还真的结了几个果子,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但确实熟了,还挺甜。
小舅妈从青岛旅游回来,整天在家备课,不然就是到厨房打打下手,往鱼塘送送饭,她说她也想搞辅导班,可条件不允许啊。
这个记忆中娇憨可爱的女人眼角泛起皱纹,连头上都溜出了几根银丝。
萌萌蹿得老高,亭亭玉立,这一切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百无聊赖地钓了两天鱼,经小舅妈提议,我到她西部山区的表姨家住了快一周。
真的是山区,晚上就睡在房后的窑子里,凉快是凉快,可你得提防爬虫,一点也不省心。
出了门,七拐八绕地走上一两公里,就能看到平河。
是穿行在峡谷间的平河,没有精致的堤坝,没有刺鼻的工业气味,没有每逢节假日就装点得五花八门的灯笼,有的只是水、鱼以及忙碌无终日的渔船。
我跟着一帮小屁孩到水湾子里游过两次泳,摸过螃蟹和老鳖,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里的水要比下游凉得多,当你游到正中央环视四周峭壁时,更会觉得水域是如此辽阔,乃至让人心生恐惧。
只要不下雨,老表姨夫每晚都会出去摸蝎子,我就跟着打手电、翻石头,除了偶尔受点惊吓,倒也快活。
临近乞巧节,家家都生起了豆芽,摆在院子里的塑料大盆里,大太阳都给晒蔫了。
我问这还怎么吃,老表姨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说乞巧啊,看的就是太阳在水里留下的影子。
七夕当晚是阴天,并没有月亮。
隔天我就下了山,不是不习惯,而是老待人家里也够别扭的。
临走给母亲采了一大包的凤仙花,还即兴移了几株野凤仙,他们说去年后山发现了铝矾土矿,可能再过个一两年,这里啥也剩不下了。
回来后更是无聊,无非练琴、打牌、捣台球,少了王伟超,呆逼们似乎无论干什么都有些索然无味。
晚上依旧是《超级女声》,父母都看,父亲认识的人还挺多,起码比我强得多,他一边掇着花生米,一边叫嚷着让我按何炅和李湘的提示帮他发短信投黄雅莉一票,老天在上。
母亲支持张靓颖,说她嗓子好,当然,在我看来,这位大姐外表上就不过关。
陈瑶的QQ倒是经常在线,也没什么时差,总能隔三岔五地聊两句,她说妹妹会在澳洲再待几天,她自己很快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