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御前召开朝会,是关于天京城里粮饷的问题。
天王坐在龙椅上,在他身边坐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面色白净,细皮嫩肉,却也穿戴龙袍。
他就是幼天王洪天贵福,假如天王宾天之后,继承这把龙椅的人,八九不离十就是他。
在丹陛之下,放着八把金椅,四四相对。
最靠近天王的两把之上,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自然是洪宣娇,男的那人,四十多岁的模样,需着一绺胡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的样子,他便是天王的族弟,干王洪仁玕.洪仁玕旅居香港多年,不仅学识堪比曾经的南王冯云山,而且接触过西方文化,被视为天国最有学问,最有见识的人,他和他的几个族兄一起,总理朝廷。
次后两把交椅上,坐着两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椅子上几乎容不下他们两人的身躯,像是被硬塞进去的,对于李秀成再和天王禀报些什么,他们听不懂,也听不进去,自顾自地在玩乐。
这两人的帽额上,绣着信王和勇王二字,由于是天国的国宗,他们被无功晋封,领受王爵。
朝野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是洪仁发和洪仁达两个草包。
最荒唐的是再次两把交椅上,面面相对坐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和幼天王一样,也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懵懂无知,却已经顶上了幼西王和幼南王的封号。
这两人便是萧朝贵之子,萧有和与萧有福。
西王战死长沙,长子萧有和顶替西王之爵。
因南王冯云山无后,所以南王之爵由洪宣娇的次子萧有福继承。
最后的两把,才是忠王李秀成和恤王洪仁政。
洪仁政五十多岁,也是洪秀全的族兄,虽然才不比族弟洪仁玕,却也比洪仁发、洪仁达兄弟好一点,至少有时会干一点事实。
除了侍立在龙椅旁的掌朝仪傅善祥和交椅上的忠王之外,剩下的竟全是洪姓家人。
至于两班文武,只能站在诸王的交椅后说话。
李秀成从交椅上起身,道:「天王陛下,天京粮饷已经告急。
自九袱洲失陷后,江北的粮道已经彻底断绝,需早作打算才是!」天王由于晚上操劳淫乐,到了白天,已经疲惫不堪。
他有气无力地骂道:「梁凤超那个无能之辈,竟把朕在江北最后的据点拱手送人。
掌朝仪,下旨把梁凤超下狱问罪!」傅善祥小声道:「天王,贡王殿下已经战死……」「死了?好,好,倒也省得朕在问罪了!」天王有些尴尬,转而又对李秀成说,「秀成,你不是还经营着江南大片土地吗?从那里筹措一些军粮入京,你看如何?」李秀成道:」回禀天王,臣已经加急筹措了!可是现在淮军正在攻打苏州、无锡、常州等地,各地粮草均已吃紧,能援助天京的并不多。
而且……而且几个月前,臣已调拨三十万石粮草入京,可这些粮草皆没了去向!」「胡说!」一直在昏昏欲睡的洪仁发突然惊了起来,指着李秀成道,「本王负责天京粮草征集,忠王所言,莫非话中有话!」满朝文武皆知,信王和勇王两人雁过拔毛,三十万石粮草入京,恐怕早已到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李秀成道:「当初运粮进京,是养王吉庆元负责的,他可是带回信王殿下和勇王殿下的签收函的!」「好了!都别说了!」天王挥手制止。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天王必定会包庇自己的两位堂兄。
他接着说,「秀成,天京防务皆系你一身,粮草筹集之事,也该有你负责!着令你继续从苏州调粮!」前一天,李秀成还在和傅善祥商议放弃苏州的事,这时让他从苏州调粮,可谓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此时的苏州城内外,已经赤地千里,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粮饷供给天京城?「臣只能尽力!」李秀成不能拒绝。
拒绝的话,一定会遭到天王的训斥。
洪仁玕起身说:「忠王殿下的苏锡战要我已经看过了,苏南各城步步吃紧,恐怕也没什么粮草可以征调了。
依我看,不如向上海洋人借粮!」天王道:「李鸿章已经组建了洋枪队,一起对付天国。
朕看来,那些洋兄弟也不是很靠得住?借粮这事,另当别议!」朝会无果而散,谁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解救天京的燃眉之急。
当然,这些板子都是打在李秀成身上的,如果出现任何纰漏,天王问责的还是他。
「何震川,你站住!」何震川今天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为自己昨天在尚书苑干的事后悔不迭。
听到傅善祥的喊声,心头不由地颤了一颤。
「傅簿书……」何震川战战兢兢地说。
他以为今天傅善祥一定会向天王告发自己,已经做好了人头落地的准备。
可是大殿之上,天王只字不提。
要知道,当初陈宗扬私通的事,可是惊动东王天父附体的。
「你,你……」傅善祥的脸红得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似乎不敢和何震川对视,欲言又止。
「不知你有什么事?」平时傅善祥和他说上一句话,何震川就会激动不已。
今天居然梦中情人主动找上了自己,而且还是在这种关头,他又紧张,又害怕。
「昨天……昨天你拿了我的……我的裤子,能不能还给我……」傅善祥几乎鼓足了全身所有的勇气说。
「啊?」何震川这才记起,昨夜慌乱之中,竟把傅善祥的裤子给揣走了。
回到房里,他羞愧得恨不得一头撞死,直接钻进被窝里躲了起来。
直到今天上朝,才发现怀里还藏着那件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我,我忘在房中了……要不,要不等到下午,我给你送过来?」何震川嗫嚅地说。
「不!我还是跟你去取吧!」傅善祥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贴身衣物被人拿来拿去,就感到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快掉下一层来。
她断然拒绝,非得亲手拿回来才感到安心。
本来,一件区区衣物,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值得可惜的,但眼睁睁地看着何震川拿走,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在暗地里会做一些什么恶心的事,傅善祥说什么也得去要回来。
「咳咳!」就在两人正准备动身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旁故意干咳了两声。
「幼天王!」两人急忙转身,对洪天贵福施礼。
幼天王的身边跟着萧有和与萧有福两人,这三个人如今都是掌扶朝纲的大人,天王自己不怎么过问政事,把这些事都交给了孩子们。
「你们在干什么?难道是在偷情么?」幼天王玩笑似的道。
「幼天王你误会了!」傅善祥和何震川两个人同时红了脸。
尤其是傅善祥,明明没有这个心思,要是被旁人误会,那他可是跳进玄武湖都洗不清了。
「哈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幼天王童心末泯,放声大笑起来。
却把着做贼般的二人吓了个胆战心惊,冷汗涔涔。
萧有和与萧有福两人也一起大笑,跟着后面的巨王洪和元、宗王洪利元等人,也放肆地笑了起来。
这些少年生来就高人一等,调侃他们的臣子,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幼天王仔细地打量着女状元。
他小小年纪,父王已经指配给他好几个王娘,那方面的经历,恐怕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加丰富。
傅善祥是父王的女人,但她美艳、性感、成熟,是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完全无法抵挡的。
曾经他有许多次幻想,如果能够玩弄一个年级比他大上很多的女人,那该是一件多么刺激的事啊!傅善祥被幼天王盯得浑身火辣辣的。
某些方面,他们父子二人可真像,眼都是直勾勾的,几乎能钻到每个人的心里去。
「天贵,你在干什么?」就在傅善祥和何震川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又有人喊了一声。
敢直呼幼天王名讳的,整个天国除了高高在上的天王外,就只剩下赖莲英赖王娘了。
赖莲英是天王的正又月宫,掌管天王府的整个后宫,也是洪天贵福的亲生母亲。
虽然年过四十,却徐娘半老,身姿绰约。
「王娘!」幼天王和傅善祥、何震川同时称呼。
看得出来,幼天王有些惧怕他的母亲。
「傅簿书和何尚书必有天国大事商量,你们休要打搅他们!」赖王娘说着,又转身对傅善祥等人道,「你们办你们的去吧!休要理睬这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傅善祥和何震川落荒似的逃了。
何震川虽然害怕,但心底里有种隐隐的兴奋。
能和自己心爱之人一起经历这种刺激,就算现在让他死,也是值得了。
何震川的屋子收拾得十分干净,就像女人的闺房一样。
傅善祥的那条亵裤,却被凌乱地丢在床上。
「我来!」傅善祥看到何震川正要为她去拿,连忙大喊一声,抢在了他的前面,一把夺过了自己的裤子,来不及折叠整齐,胡乱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胸前鼓着一团乱麻,让傅善祥看起来更加丰满。
何震川的喉结不由地又上下滑动起来,疯狂地吞咽着口水。
差点又没忍住把傅善祥按到自己床上去的冲动。
傅善祥的脸上在发烫,她低着头说:「我,我走了!」「慢着!」就在傅善祥刚要掏出何震川的房门时,忽然听到他一声叫喊,又僵住了脚步。
「你,你为什么不在天王面前告发我?」何震川鼓足了勇气问。
「你又没做什么……」傅善祥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
「多,多谢!」何震川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天才憋出了两个字。
苏州城外,赤地千里,尸横遍野。
淮军围困苏州城已经几个月了,坚壁清野,断绝了城里的水道和粮道。
城里的军民都在盼望着忠王殿下回师救援,可是李秀成被困死在了天京,无法抽身。
李鸿章的淮军缺粮,但是城里更缺,快到了人相食的地步,但是太平军还在坚守着,一步也没让淮军逾越。
李鸿章坐在开字营的大帐里,统领程学启站在他的左边,洋枪队队长戈登站在右边。
程学启唯唯诺诺,十分恭敬,戈登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这位洋人和李鸿章只不过是雇佣关系,没必要对手握重兵的李鸿章卑躬屈膝。
刚刚淮军发起了一波冲锋,在洋枪队的协助下,差点登上苏州城头,却又被谭绍光打了下来,损失了好几百人。
「李大帅,发匪伪纳王郜永宽、伪康王汪安钧等八人求见!」一名士兵走进大帐禀告。
李鸿章的眼睛并不大,却炯炯有,透露出一道比天王还凌厉的目光。
他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时有人回来拜见他,早早地就坐在了大帐里等候。
「叫他们进来!」不等李鸿章开口,程学启已经揣摩透了他上级的意思。
郜永宽、汪安钧等人进来了,穿着太平军的团龙褂袍,两束头发垂在胸前,身上染满了血迹,看起来刚才的一场血战,他们也参加了。
程学启看到他们的装束,不禁有些动心。
想当年,他要是没有背叛太平军,现在也该是在诸王之列了吧?「见过李大帅!」长毛众王一进帐,就对李鸿章行礼。
李鸿章说:「你们这次来,是想媾和献城投降一事吧?」「正,正是!」郜永宽只觉得投降两个字有些刺耳,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忍了。
「苏州城指日可破,你们这些人的性命,也不过是线上的蚂蚱,多活几天的事而已。
本帅为什么要用你们本就被我操控在手的命来换取苏州城呢?」李鸿章并不买八王的账。
「呃……」汪安钧有些犯难,道,「不知大帅是否还有其他要求?」「杀了长毛伪忠王李秀成,拿他的首级来换你们八人的性命可否?」「这个……不瞒大帅说,有些难办!」郜永宽道,「忠王到天京……啊,不,是金陵勤王去了,现在不在苏州城里。
我们几个人,有心无力!」「那么你们现在带头的人是谁?」「慕王谭绍光!」李鸿章道:「那好,就用谭绍光的人头来换你们的命,怎么样?」「这……」郜永宽和汪安钧等人以为只要献城投降就了事了,却没想到心狠手辣的李鸿章居然还要他们向自己的同袍下手。
「兄弟们,」程学启开口了,他走到郜永宽和汪安钧的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你们看看我,自从投了李大帅之后,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开字营统领了。
你们这几个人的能力,远在我之上,当时候在清廷混个总督、巡抚当,丝毫不在话下。
如今天京告危,就算李秀成也救不了了,你们何必为洪秀全殉节呢,误了一世功名?」郜永宽等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可是,若我们杀了谭绍光,到时候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我们凭什么相信,李大帅不会拿我们开刀?」李鸿章说:「难道你们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吗?」八王面面相觑。
戈登道:「亲爱的太平天国兄弟,我们都是信奉上帝为真主的。
一直帮你们打仗的呤唎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为李大帅向你们担保,如果淮军进城,动你们一根汗毛,你们就来唯我是问!」郜永宽还是没办法裁决,转头目视汪安钧等人。
但见汪安钧点了点头,郜永宽这才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时机成熟,我们一定献上谭绍光的人头来!」【发布地址:ltxsw.in发布地址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