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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篾匠传奇

张篦匠二十多岁,自从爹爹过世后,他和六十岁的娘一起过活。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张篦匠有一副篦担儿,篦担儿两头挂着篦,篦是竹子捋成的条,柔软得像一根一根面条。张篦匠将面条扎成捆儿,捆儿绾成圈儿,圈儿挑在篦担子上,篦担上挂了篦刀、篦凿、篦锥、篦绳,穿村转寨地叫喊:“罩背篓、拌笼、簸箕、笊篱、牛笼嘴……”张篦匠一喊,就有人拿着家什往他跟前走。张篦匠人好、心好、长象好,大姑娘小媳妇就隔着门逢照他。

这一年夏天,张篦匠干了一月篦活儿,挑着篦担往家赶,走到野狐岭,突然雷声大作,那雨就像盆泼似的从空中倾倒下来。张篦匠正要找个地方避雨,那雨竟不下了,眼前的崖面却塌陷一角,露出一条水桶般粗的大树根,树根的中央,有一个椭圆形的包,不知什么原因,已经碎裂。张篦匠顺着树根向上看,才发现那是一棵香椿树的根,香椿树好粗好粗,十几个人也搂不住。张篦匠倒吸一口冷气,暗自说道:“真乃树中之王啊!”这么说过,心中不禁生出怜悯:“老根断了,椿树还怎么存活?不如费点工夫,把根给它接上,叫它继续活着!”于是,择了几根篦条儿,把碎裂的椭圆形弄在一起,和树根连上,用篦条儿扎紧捆实,又刨来一些土把树根埋住,才挑上篦担儿继续赶路。

也是见鬼。张篦匠刚走出几步,那雨又开始下了,比时才下得更猛。张篦匠心中发怵,忖道:荒山野岭,哪里找个地方避雨”正想着哩,却见树林里闪出一间茅屋。张篦匠狐疑:野狐岭从来无人无烟,哪来的茅屋?但前面确实有间茅屋呀!管它三七二十一,先进去避个雨再说。心中想过,便移步茅屋跟前,那扇木页子门却大开着。张篦匠把篦担儿放在屋檐台上,探头探脑地走进去,却见屋里点着一豆油灯,靠墙有张床铺,铺着猩红毯,扯开锦罗被,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张篦匠大惊:我怎么闯进人家的闺房来了?心中惊慌,就要退出,忽生一念,大喊起来:“有人吗,张篦匠别无它意,只是来这里避避雨!”喊了半天,无人应答,外面的雨还在盆泼般落下,张篦匠便想:既然无人,先在这里避避也无防。主意打定,就蹲在门口。可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张篦匠就把湿衣服脱下来,拧上面的水,边拧边忖:倘若有一堆火,一会儿也就烤干。刚一想过,墙角就冒出一只火盆,火盆里的碳火熊熊燃烧。张篦匠大惊,叫了一声:“真是神了,想啥有啥!”这么说着,就把衣服撑在火盆上去烤,一会工夫,衣服就干,张篦匠穿在身上,很是滋润,突然又来了兴头,道:“既然想啥有啥,肚子正饿着哩,不防来一碗白米饭,一盘红烧肉。”话音一落,屋地上果然冒出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桌子上摆着一碗白米饭,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张篦匠大喜,知道自己遇上神仙,便不客气,坐在桌子跟前,一口气将白米饭和红烧肉吃完。

张篦匠吃得肠饱肚圆,去看屋外,那雨还在倾下,天也黑了下来,叹叫一声“扫兴!”忖道:人不留天留,反正这屋没人住,不如就此借上一宿,等天亮后赶路不迟。于是,就将篦担儿挑进屋来,关上门,往那床铺上一躺,呼呼睡去。

张篦匠刚一睡熟,却见一个女子来到床前,轻轻呼他:“张郎!张郎!”张篦匠霍地坐起,去看那女子,只见:乌发绾髻,身着罗裙;扬一张粉脸,睁一对杏眼;齿若玉铸,唇似朱染。不是瑶池仙女,也是月中嫦娥。张篦匠大惊,发一声问:“你是何人?”女子道:“奴家姓叶,小名香椿,这幢茅屋,就是小女之家;时才屋间火盆、饭菜皆为奴家所置。”张篦匠道:“这么说你是仙姑?”香椿道:“张郎别问这些,你救了奴家性命,奴家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

说犹未了,忽听空中一声雷响,滚下一颗火球,那火球烈炎腾腾,直向女子扑来。女子眼疾手快,忽地一跃,那火球烧她不着;便在地上顿了一顿,向张篦匠滚来;滚了一气,也就消失。张篦匠不知怎么回事,那个叫香椿的女子忽又转到床前,发一声喊:“张郎不好,令慈突发怪病,赶快回家去看!”张篦匠忽地惊醒,方是南柯一梦。

张篦匠呆坐一阵,感到蹊跷,想起梦中女子说过的话:“令慈突发怪病,赶快回家去看!”不禁胆战心惊。只见他霍地跃起,出了茅屋,篦担儿也没顾上挑,拔腿便往家里跑。进得家门,却见撇在野狐岭的篦担儿早搁院子里了,张篦匠来不及多想,急急跑进屋里去看老娘,老娘已经人事不省,昏死在床。张篦匠大呼惊叫,老娘就是不应。张篦匠心头冒火,慌请村中郎中,郎中过来把完脉,心情沉重地说:“你娘不行了,准备后事吧!”张篦匠一听,放声大哭。

张篦匠正哭得栖惶,门外走来一个和尚。这和尚肥头大耳,一脸凶象。见了张篦匠,合掌念声“阿弥陀佛”,道:“小哥勿忧,老衲可使令慈起死回生!”张篦匠大喜,纳头便拜。和尚道:“老衲法号震海,在野狐岭天藏寺勾当;小哥日前从野狐岭经过,沾了妖气,令慈才染上此疾。”张篦匠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小人何时沾了妖气!”

“阿弥陀佛”和尚念道:“苦海无边,皆因世人不说实话。小哥在野狐岭见没见过妖精?”张篦匠道:“什么妖精不妖精,小人哪能见到?”

“阿弥陀佛”和尚闭目镇定,忽地睁开一眼:“那棵断裂了的香椿树根是谁合接?树林中的茅屋又是谁居住?”张篦匠道:“树根是我接的,茅屋我也住过,可与妖精有甚瓜葛?”

和尚道:“香椿树正是妖精,茅屋也是妖精为你所造,还说你没沾过妖气?”张篦匠大惊:“照师傅这么说,小人果然沾了妖气?”和尚道:“沾上妖气,甭说令慈,小哥怕也性命难保!”张篦匠惊得张目结舌,正想把茅屋做的梦讲出来,话到口边,却咽了回去,道:“你有什么法子来救我娘!”

“阿弥陀佛”和尚念道:“解铃还得系铃人,令慈因香椿树精患病,还得香椿树精来救!”张篦匠道:“香椿树精如何救得老娘?”和尚道:“你合接的椭圆形树根,是树精的心脏,用锔子把它锯回来,烧成灰,参上水,让令慈喝了,令慈便能苏醒。不过,你只有两天的时日,两天内锯不回树根,令慈就没救了。”和尚说完,飘然而去。

张篦匠怔在那儿,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疯和尚准是瞎说,树根怎是“心脏”?好不容易才把它接上,却叫我锯掉,还要烧成灰给娘来喝,这不是硬要香椿树死吗?我岂能做伤天害理之事……但老娘昏死不醒,张篦匠心里又乱了。无可奈何,只好来到香椿树下,梦中的女子叶香椿早在那里等候。张篦匠惊得目瞪口呆,香椿却说了话:

“奴家料你会来,才在这里等待。事到如今,不得不将实情告知。”香椿边说,边抹泪水:“实不相瞒,奴家就是这棵香椿树变的!”

“这么说你是妖精?”张篦匠心慌意乱地发问。香椿道:“张郎不必惊慌,奴家是精,但不是妖。”这么说着,向张篦匠跟前走了几步,道:“奴家已在野狐岭生长一千多年,向望凡尘欢乐,苦苦修炼八百年,眼见就要修成人形,食享人间烟火,天藏寺恶僧震海却心生妒意,作法施邪,唤雷神殛碎我的心肝,把奴家致于死地。张郎良善,为奴家重新弄好心脏,接通血管,奴家才得以存活。奴家感激张郎,特筑茅屋一幢,给张郎遮风避雨。那一夜,奴家怕吓着张郎,才在梦中与你相见,正待互诉衷肠,恶僧却驱来一颗火球,要烧奴家。奴家身经百练,轻轻一跃,跳出火海,火球便来烧你。可你男儿之身,火球奈何不得,恶僧便驱使火球去烧你的老母。令慈被火球烧过,昏死不醒,非得取了奴家心脏才能使她复活。为救令慈,奴家只能在此舍身。”香椿这么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却是一枝香椿花,洁白耀眼,煞是好看。香椿将白色小花递给张篦匠:“用心带着这花,到时候它会帮你。”言罢,撕裂前胸,掏出心脏,交给张篦匠:“快拿上去救令慈!”。张篦匠吓得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回过神来,看那带血的心脏,却是一截树根,香椿女子也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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