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我王。”身职元尉的陈余答道:“城中可战男子皆编户为军,计有九万之人守北大城,另有妇人五千众以发放甲胄弓矢,以为补充。”
“怎么妇人才五千?”武臣不满道:“我邯郸素来多民妇,若兵甲充足,十三之上,六十以下皆为军户。”
“唯。”陈余应声道,赵人自晋时就有广藏甲戈的传统,如今若发放武器,粮秣充足,再募个七八万人不成问题。
与后世女子恪守礼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同的是,在战火纷飞的先秦时代,女性一直都没有远离战争,甚至与男子一样承担着沉重的兵役任务,所谓全民皆兵正是如此。
从殷商后母辛妇好到昌平浮白西周墓中的燕国女将,再到创作了抒发乡国之思的卫昭伯之女许穆夫人,女子为帅为将为兵并不是特异孤例,比比皆是下,早已被世人所认同。
尤其是兵源严重匮乏的战国时代,甚至出现了女子被各大诸侯强制征发的情况。
这一点可以从战国时代秦国的相关文献中找到记载,也能从《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等出土文献中发现。
以动员程度最狠的秦国为例,本身就因为具有戎狄文化而不排斥女性战士,甚至于还专门以法令化形式认可了女子参与军事行动。
在《商君书-去强》和《商君书-兵守》都有说明:强国的政府,必须要掌握十三种数据统计资料。
其中,成年男女就是需要被严格登录在籍,作为备选的作战和徭役兵源。
在守城战中,防御者的三军指的不是野战时的左-中-右,而是按照城市人口的体格强弱划分的三类群体。
通常是壮年男子为一军,壮年女子为一军,老弱病残再为一军。
壮年男子负责守城与接战,女子则要携带充足的军粮,并背负防卫用具待命。
等敌军来临,立即在城外修筑工事、设置陷阱,老弱之军则负责收集粮草和牲畜,基本上是筹备后勤。
在《墨子》中也有类似记载。在秦国墨者的设计中,城防时每五十步中要配备丁男10人、丁女20人和老小老弱10人。到每500步的距离上,也要按照这个比例来设置防御。一旦取胜,不论是男女都是有一定的赏格的。
《墨子-号令》记载:男子在守城中建立军功的可以升级二等爵位,而女子可以赐钱五千,剩下的老弱等人应该每人赐予1000钱,并在接下来的三年中不征收赋税。这样就可以激励城市军民在紧急情况中坚守到最后一刻。
对于上造、关内侯等高级爵位的持有者,一旦他们立功,妻子甚至也可以获得上造寡、关内侯寡等和女性挂钩的封号,正是这样,所以秦国才被六国视为急功近利的尚首功之国,受到了山东列国的恐惧和厌恶。
也因如此,芈南身为大秦皇后好弓马剑射喜兵戈事,并没有被群臣宗卿所诟病,相反,皇后的尚武还很合老秦人的胃口。
当然,秦国不分男女的征兵作战,山东六国也好不了哪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像齐国和赵国就有明确记录女子参战的史料。
在抗击秦国入侵邯郸的守城战中,赵国常让妇女是负责缝制军服和收集粮草,后来,由于妻妾作为非战斗人员大量消耗物资和绢帛,所以在李同的建议下,平原君赵胜将女子和女眷混编于行阵之中,得到了几千敢死之兵。
而在田单抗击燕国的复国战争中,也有将壮年女子编入军队的做法,此外,为了对付围困即墨城的燕军,田单下令女性代替男性登上城楼防御。
再让富豪出资贿赂燕军将领,让他们放松警惕,制造齐国没有男丁的假象。
在差不多时代的《尉缭子》中,则要求男女壮丁应当各自依托地形来围困要塞。
在这些现象的背后,是列国通过变法后所实施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和秦制对于民力的原子化拆分,以至于对民力做到最大限度的压榨,先秦时代战争中的女性英勇行为,一方面得益于戎狄与华夏交织而来的相互影响,也有上古传统的遗留。
“粮秣可充沛?”武臣又问着右丞相徐暨道。
“回禀我王。”徐暨答道:“城中有粮五万石,可供月余。”
“嗯。”听到这里,武臣悬着的心稍稍放宽了些,他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引以为重的蒯彻,开口说道:“先生,我大赵主力之师尽在井径太行为秦前将军蒙恬部所牵制,叛军汹汹,围我邯郸孤城,还望先生南下魏国,请魏王遣军渡大河以解我邯郸之围。”
说着,武臣起身,对着蒯彻大礼作揖道:“先生有张子犀首之才,赵国上下一切都拜托先生了。”
士为知己者死,得遇武臣也是蒯彻的幸运,此刻他也深受信任之感,忙侧身避礼,作揖道:“我王安心,彻此去临济,必使魏王发兵,解邯郸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