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杨朱的看法当然是不应该,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不存在了,国家强大富庶我又看不到,那么我做这个的意义何在?
国家、民族、乃至整个人类,都不是高于个体的存在而是由个体组成的,就像法律,它虽然建立在维护大多数的价值观的基础上,但并不是人人都能认可的,那么被抹杀的那一小部分人,他们的诉求难道就不是诉求了吗?
哲学是一个越辩越糊涂的学说,所以道家的一套又一套的理论听的秦胡亥昏昏欲睡,如果是太平盛世,皇帝陛下到不介意和老头子多聊聊这些永远也讨论不出结果的话题,但现在可不是时候,寡人的大秦帝国摇摇欲坠,东方的反叛此起彼伏,这种情况下,再聊这些多少有一点空谈误国的意味。
况且,蔡泽言法家诛身而儒家诛心,然后又说诸子百家里能够治国的唯有法、儒、道三家,难不成这是教唆皇帝陛下行道家?
秦胡亥敢说他要是变法家大秦为老庄大秦,那么待他下去以后,就等着从非子到始皇帝这些列祖列宗们挨个抽自己耳光吧。
想到这里,秦胡亥厌厌地开口道:“法儒也好,道也罢,博大而精深,寡人知之甚少矣,然庄周亦有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寡人深以为然,今日就这样吧。”
“陛下。”蔡泽听罢却没有告退的意思,而是摇了摇头,他道:“今臣所言者,非儒非法非墨非道,只论治国之术。”
秦胡亥沉吟道:“不追求一家一派之学说,取其适用而去其迂腐?”
“然也。”蔡泽点了点头道:“治国者,所以求何者?民安适而不乱,臣守本而不逆,君位稳如磐石,如此,当大治也。”
说着,不待秦胡亥开口,蔡泽又继续说道:“法儒有利陛下治国者,取之,道有利陛下治国者亦然,所谓诸子学说,不过庸人浅谈,陛下当取其利而弃其害,如此大善焉,又何须拘于一派一言之论?秦自有学室,授学者何?唯利秦尔!”
“如先生言。”秦胡亥有点懵,他道:“烦请先生明言。”
“陛下。”蔡泽颇有些得意地一笑道:“今臣有一言,可使陛下江山永固,万民拥戴。”
要不是后世蔡泽还有些名声,就他这明显吹牛逼的话,秦胡亥都打算让郎卫将其轰出懿德宫了,还江山永固,大秦一统能破三百年的定律秦胡亥都偷着乐了。
不过心里虽然不屑,但面上秦胡亥还是说道:“那寡人就洗耳恭听先生之高论。”
“法者。”蔡泽沉声道:“诛身尔,儒者,诛心尔,若诛身日久,黔首必因苦而揭竿,然若辅以诛心如何?身苦而心顺从,甘之若素,久之,何来血勇之气?然再取老庄之道,抹其欲,夺其智则若何?假使可操之,民身枷于法之下,心锁于理之内,智困于果脯而已,如此,民日操劳而悦其心,智短而娱其乐,行必于法下,陛下以为,可太平否?”
太平,这肯定太平了。
秦胡亥目瞪口呆地看着蔡泽,此刻他只想说一句:“寡人可能不是人,但卿是真狗。”
殖民统治都达不到这样的理想统治状态。
只是这样的统治,真的是秦胡亥想要的大秦帝国吗?
“先生之言。”秦胡亥想了想道:“寡人知晓了,只是不知先生若求何职?”
蔡泽从咸阳跑来洛阳舟车劳顿不曾歇息地就说了一大堆言论给自己,当然不是为了在皇帝面前买弄学识,秦胡亥晓得,这位四朝元老安耐不住寂寞想要出山了。
之所以蔡泽想为二世皇帝效力,这也和之前秦胡亥继位后陆续启用尉缭、隗状等先君朝被边缘化的臣子有关。
只是虽然明了,但秦胡亥还是要问一问,毕竟现在三公九卿都属于满额状态,贸然踢了谁也不好。
“陛下。”蔡泽道:“臣请一郡之地,愿为陛下试行之。”
“先生想牧守何地?”秦胡亥有些意外,毕竟如今东方动乱,而老秦固地是皇帝陛下的基本盘轻易不能动。
“太原郡。”蔡泽道:“臣自荐太原郡守。”
“可。”秦胡亥默默地在心里为太原人民默哀一秒钟,点了点头道:“有劳先生了。”
“陛下。”得了官职的蔡泽并没有立即告退,他问道:“陛下可曾详读过《商君书》?”
秦胡亥一愣,他不明白蔡泽为什么要问这个?难不成是要检查作业?
“未有。”皇帝陛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表情就像犯了错误的孩子。
“臣以为,陛下当详读商君之书。”蔡泽建议道。
“寡人知晓了。”秦胡亥虚怀若谷地说道:“今日夕食后,寡人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