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王贺飞经常做些新奇又精巧的小玩意儿送给我,还有我美术不好,所以美术作业都是王贺飞直接做上两份,一份写上我的名字交上去。不过除了美术,王贺飞对于文化课就基本没什么兴趣了,成绩一直很普通,升初中时也没进重点班。不过他所在的四班和我们五班只隔着一堵墙,依旧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上了初中,男孩女孩之间的关系明显变得敏感起来,我和王贺飞那么多年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自然就成了同学们眼中公开公认的‘一对儿’。我也发现我们的相处似乎不如以前那样自在了,有时在走廊里遇到对方,彼此对视的一瞬间都会脸红,低头贴着墙根匆匆擦身而过。但在两家密切的交往中,我们依旧亲密无间,那种感情,好比是深入骨髓的亲情又掺入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愫,甜得令人难以抗拒——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初二快结束时,我父亲工作调动,要举家迁回老家。我短短十二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生离......”姜婳吸吸鼻子,悄悄抹了下眼角,“临走前一天的晚上,王贺飞来找我,交给我一个笔记本,并且不准我当面打开。第二天火车开动之后,我把那本笔记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里面许多地方被王贺飞镂空了,然后再镶嵌进去漂亮的卡片或者他自己的画作,还有......每幅图片旁边都有一句他手写的话,那些话,是我们从未宣之于口的。他说——你走了,我的心被你带走。”
姜婳噗嗤笑了,仰脸望着梁襟帆:“是不是很牙酸?现在听起来的确很好笑啊,没准儿他就是从哪部琼瑶阿姨的脑残剧里扒下来的台词。不过那时的我在之后的几年里把这句话翻看了无数遍......”
“我的老家是北方一个海滨小城,这里有我爸这边的所有亲戚。回到这里之后,我爸妈没多久就对这里的工作和生活失望了。他们没有得到被承诺的重用,那里的人际关系完全是冷漠又功利的,他们从受人尊敬的高级专业人士变成了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普通人,我们的生活水平也急转直下。不过他们从不在我面前提及那些不如意,都是我从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的,还有妈妈越来越精打细算。你知道吗?我爸是高级工程师,妈妈是高级会计师,在西北时我的生活中只有应有尽有,回了老家,我那些新同学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是我没听过没见过的,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我从未跟爸妈提过这些。我只是心疼他们头上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我真想一夜长大成人,我把我的想法说给爸爸听,爸爸每次都是摸着我的头,慈祥地说只要我们乖女儿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爸爸妈妈就心满意足啦。”
“新学校、新同学、新环境,我一直很努力去适应,不想让爸妈再添烦恼。我和钢中的几个好友一直保持通信,包括王贺飞,不过王贺飞几乎从未主动给我写过信,都是我先写给他,然后他回信。我们的书信中都是些学习或者生活中的琐事,就算这样,每次收到他的回信,也是我最最快乐的时候。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高二上学期结束——”
姜婳唇角最后一丝笑消失,她深深吸一口气,“高二上学期寒假前的一周,我父母乘坐的通勤车在下班路上与几辆车追尾侧翻,一车人或死或伤,父亲当场死亡,母亲重伤昏迷被送进医院抢救无效,在手术台上就走了。亲戚中唯一真心疼爱我的奶奶,受不了这个打击,在我父母下葬后一病不起,两天后离世。我那三个叔叔、三个姑姑经过数次激烈争吵后终于勉强决定,从此我就在几家轮流住,每家一个月,直到满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