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什么时候干不动了就回去,我就害怕害怕闲着。”凤琴笑着,露出嘴里齐整泛黄的牙齿。
“我给这个小的买点东西吃,你们等一下。”凤琴才想来诗睿。
“别了,我们带着呢,你挣钱也不容易。”贞贞看向诗睿,“来,臭蛋,叫大姥姥。”
诗睿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凤琴,有些认生,别过头趴在贞贞肩膀上,不说话。
“孩子认生,这样吧,你俩到我住的地方住一会儿,我给瑶瑶稍点东西。”凤琴拉着贞贞要走。
贞贞姐弟两个只能在凤琴的引领下,穿过蓝色铁皮之间很少有人发现的一条小路,小路上碎裂的柏油路犹如干涸的河床,又如一块块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块,而他们三个就像是那个宣传全球变暖的照片中躲在冰块上的北极熊。
穿过那段小路后,又走了三个胡同才到达一处小巷子深处大门窄小的院房。院子里随处堆积着她在工作中捡来的纸箱子,可乐瓶,破铜烂铁等废品。打开堂屋门,踏进一个长达二十厘米的门槛,一股酸酸的潮气便扑面而来,矮小的桌子上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馒头和咸菜。东面的屋子里放满了恒悦以前穿过的衣服和鞋子,西厢房里放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当贞贞问她为什么不睡大床时,凤琴叹着气(自从守财去世后,时不时叹气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道:“哎,以前都是悦悦睡那张床,现在他不来这里住了,我也懒地挪,感觉睡小床方便。”
“确实,起床时一翻身就能下来,不像大床那么麻烦。”永明在洛阳备考研究生时,租的房子里就是这样一张高度不到一米的小矮床,固有此同感。
凤琴在屋子里翻倒着,找出一些饮料给他们喝,还有门外面晒鞋子的木板上已经晒裂的石榴,她都毫无保留的拿给两个家里的孩子吃。然后,又是哄着诗睿吃石榴,有时说着这里的生活,询问着家里人的工作情况。最后,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唠叨了,只能无奈地笑着,“哎,年纪大了,看到家里人总想多说几句,又唠叨了。”她自嘲。
“是啊,年纪大了光想见见家里人,多说几句话也是幸福的。”贞贞宽慰大妈,以防她往心里去。
临走时,她把给瑶瑶带的棉靴交给了贞贞,又突然想来似的,拿出来之前说要给贞贞的几把笤帚。
“哎,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拿着吧,这是我们才发的,这个活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缺笤帚。”说完她又忍不住笑。
“管,上次你让我堂哥给咱们家带的扫帚家里还在用呢,很好用!”贞贞道。
“那就行,只要好用,下次我还攒住,等你们下次来再给你们拿。”
凤琴把他们送到胡同口挨近大路的地方,站在那里只是笑。
“大妈,回去吧,别送了。”贞贞害怕天冷,大妈本来已经冻伤的脸受不得风刺。
“管,我这就回去,你们慢点。”凤琴摆手,但脚就是不动。
“回去,大姥姥。”诗睿张着小手掌,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向着凤琴喊,他还怕老人听不到,又在贞贞的怀里使劲向上伸着身子,又喊了一遍,“大姥姥,回去。”
“给你好吃的了才知道喊姥姥,臭蛋。”贞贞对于儿子的懂事还是很欣慰,但她不敢回头看那个老人,害怕自己忍不住。
身后的凤琴,在听到小外孙的叫声后,身体里一股暖流直冲双眼,两行浊泪早已挂在鼻翼两边。回头往住所走时,脑子里还一直回荡着诗睿稚嫩的声音:“回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