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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葡萄

“找了,他们说还需要身份证,贫困证明,户口本什么的。麻烦的很。而且秀兰还没有身份证,需要补办。”运营挠着头,声音因为激动而不自觉提高了。

“这就难办了,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

“哎”大家都在叹气,虽然和自己没有太多关系,可毕竟同在一个村,哑巴家又是这样特殊。就像是憨栋那家一样,本来就不能娶媳妇,可他们一定要硬娶,结果得病的得病,一家子傻的傻,憨的憨。

哑巴在妻子刚查出来病时,听医院说能用合作医疗减免费用。他就带着生病后更加木讷的妻子一起去找村室里的负责哑巴家的扶贫人员去办户口的问题。可是他俩都是文盲,对这些什么登记,入档案的事完全一窍不通。他们只是想着,入户口不就是把秀兰两个字写在哑巴拿着的那个蓝本本上不就行了。

“不行,入户口很麻烦,你们还是先把身份证办出来再说吧,”那个年轻的扶贫工作者已经和他俩磨了一上午,哑巴缭乱的手势,急迫时喉咙里一直发出的“啊啊……呀呀……’声音简直是一种折磨。问秀兰时,臃肿的秀兰又一问三不知,只会摇着麻木的没有思考的脑袋,眼睛充满疑惑地望着他。他受不了了,一门心思想办法打发走这两个没完没了的傻子。

可是,当他们拿着秀兰的身份证过来时,他又说这个身份证是一代身份证,刷不了磁,不能用。说着就把那张过塑后的硬壳身份证塞进了哑巴的手里。可是,身份证能等,人命不能等啊。

之前一直在村室旁边的医疗室拿药,而且一拿就是一大塑料袋,成盒的,成瓶的,红色的,白色的,液体的,颗粒的,片状的……一吃就是一大捧,十分挡饿。一天三顿,饭后吃。珞珞经常帮着坐在厨房里的母亲到阴暗的堂屋里去提来那一大包沉重的药。

可是,直到大桐去世后的第二个星期六,药物已经无法止住病痛,下体的月经已经混乱,而且几乎每天都在流大量的血。

动手术住院的那几天,哑巴和秀兰又和医生说不清,运营,运启和运仓需要轮流着到医院帮忙看护。有时候也会让芝华和彩月这两个在家的侄媳妇过去帮忙。

碧华经常感叹,在给大桐守夜时,这几个儿子和侄子就需要轮流守着棺材,接待白天和夜里来追悼的客人。现在秀兰生病了,忙活的还是这些人。

“都说要那么多兄弟干嘛,现在真正用到人了,没有那么多人还真不行。”碧华惨淡的笑着,“现在女孩结婚都想要兄弟一个的,能分到多少家产呢?将来受的苦还在后面呢!这会儿的女孩我看是越来越傻了。”

秀兰住院的那几天,珞珞寄宿在运启家。可是这个女孩吃过饭也不和运启的两个孙女玩,稍微不注意就跑出去找不到。有一次,到夜里了,珞珞也不回运启家,这可把碧华急坏了,万一弄丢了可就罪过大了。还是听从东面走来的带着她的傻女儿的婧儿说,珞珞在东面自己的家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别人扔掉的布娃娃玩。、

碧华赶紧拿着电灯找到哑巴家紧闭着大门的门口,珞珞一个人蹲在大门两边用石灰砌成的四分之一扇形的砖座上,蹙着眉头,静静等着父亲回来。

“你爸今天不回家了,跟我回去睡觉去。”碧华看着孩子可怜,忍不住把之前的怒火化为了温柔的劝解。

“我不去,等我爸。”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那张小脸在哭泣时之前动过手术的兔唇痕迹更加明显,委屈的模样变得像人们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恐怖,“我爸爸会回来的。”

面对孩子的倔强,碧华一时竟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给在医院里的运启打电话,让秀兰和珞珞通过电话她才不情愿地跟着碧华回去。

出院后的秀兰,人变得更加臃肿,身体也更加怕冷,就像多年以前第一次走进花姑的大门时那样,不管是春天还是夏天,身上都一如既往地穿着厚棉袄。独自走在村子里,走不上几米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辨识着自己的方向。可当别人问她时,她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尽量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已经变得毫无能力的傻样。

这次的大手术已经把大桐葬礼上收到的份子钱用光了,这个家庭经不起第二次的手术。秀兰似乎做好了等待必将来临的死神某一天走进她的身边。但是,在她那段身体健康极度恶化的时间里,似乎她的心里又有一些不甘心,因为她经常走到村子南边的大陆上,遥遥望着远处,像是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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