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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烟波楼】(7.6)鬼兵现

座上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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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外尸横累累,双方拉开阵型的全力一战,终究是以唐军的撤退而告终,

虽是得胜,但惊雪的脸上并无轻松之意,此战她并未动用「饮血」,是有意试探

这唐军的虚实,可这唐军阵法有序,数万人的战役依然能运转自如,此战若非是

惊雪亲至,怕是要一败涂地了,可是即便是让唐军退了兵,可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寿春城守军较之唐军本就不多,这般消耗,终究不是办法。

「焚尸!」惊雪一声令下,当即便有部下取出火种朝着战场中的上万尸骸走

去,熊熊火焰立时燃起,直烧得战阵之上浓烟阵阵。

韩显满脸肃然,心情沉重,焚尸一事是他也惊雪商议之后想出的办法,纵观

「鬼兵」出没之时,皆是以战阵之上的残留尸骸所化,为保寿春不失,惊雪将战

线前移十里,若是「鬼兵」现身,那便有撤回城中的时间,有了时间,也便能寻

出这「鬼兵」的破绽。可这焚尸之法实在是太过残忍,行军者战死沙场本不惜生

死,可这等毁人尸骸之事着实有伤天和,韩显心中唯有不断向着上苍祈福,只盼

随他征战沙场而死的将士们能够原谅。

「回城!」惊雪一声令下,却是让韩显有些焦急,韩显连连问道:「将军,

不是说好了拒敌于城外吗?此刻怎能回城?」

惊雪作战之时从不与人解释许多,可此刻她秀眉一簇,竟是难得的向着韩显

言道:「非我朝令夕改,实是我低估了敌军之战力,要想在毕其功于城外,看来

是不可行了。」

「可若是回城,他们派出了『鬼兵』又该如何?」

惊雪摇了摇头:「为将之道,贵在『变通』,既然事先设计的战略行不通,

那便及时改正,总好过继续错下去,若当真『鬼兵』兵临城下,我亲率『饮血』

死战便是!」

韩显闻言亦是无奈,只得抱拳行礼道:「 末将,领命!」

不出惊雪所料,明军后撤不到半日,那李孝广便领军杀了回来,仗着手中兵

马数倍于人,不到半日时间便将东、西、北三门团团围住,唯独留了南门,这便

是典型的围城留缺,以伐军心之道。短短一日时间,李孝广便携着大军卷土重来,

黑云压阵,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寿春城外,声势浩大,然行进之间依旧阵法明朗,

步伐齐整,先锋阵营更是甲胄精良,坚盾宽厚,较之昔日南京城外所见的鬼方蛮

夷不知强了多少。

「凡战死者,纹银百两以作抚恤,凡先登者,升万户侯!」李孝广御马于阵

前一声高呼,立时引得全军呼啸:「先登!先登!先登!」李孝广望着这近在咫

尺的寿春,胸中热血狂涌,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杀!」

「杀!」全军怒啸而冲,宛若海上巨浪一般朝着寿春扑来。

而反观寿春城头却是毫无动静,惊雪直立于寿春城头,对这海浪一般的攻势

浑不在意,而且不光是她,便是她身旁的韩显,身后的万千守军均是不为所动,

任凭来犯之敌喊杀震天,依旧面色麻木,但是,他们的双眼却是冰冷,自内而外

所散发出的阵阵杀气已然浮现于满目的红光之中。他们的双眼似乎在向敌军传达

着一个讯息:「不惧!」因为有惊雪在,他们便不惧!

「放箭!」直到敌军靠近不足一里之地,惊雪才喝令一声,一时间城头万箭

齐发,瞬间将寿春北城上空掩盖。

而唐军先登营却是训练有素,各自坚盾高举,除了少数箭支透过坚盾之间的

空隙而入,大多数都被这坚盾挡了个严实,但城头箭雨不断,这坚盾便不能撤下,

好 容易奔至城墙,正欲唤起后军架上云梯,却听得一声「轰鸣」巨响,一阵滚石

自天而降,当即将这群先登军卒给砸成肉饼。

坚盾破箭雨,然滚石又破坚盾,再到以尸海填出的道路终是让中军架起几道

云梯,那城头上的滚烫金汁便一泻而下,即便是唐军在城下以箭雨对射压制,可

依旧无法未有能先登之人,惊雪与夜八荒互相眺望,尽皆一言不发,战争到了最

原始的时候,是没有战术和妙计来干预的,这是双方的必然之战,是避无可避的

死战,容不得半点取巧,唯有死战,才能坚守。

「老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还是用『鬼兵』吧。」李孝广眼见全军冲击

多时却依然未有先登之人,心中不由急切道。

夜八荒并未理会,却是朝着城头的惊雪微微点头,他二人似是早有默契一般,

均为派出手中神兵,然而此刻,他大军攻势已乏,加上前日已在城外输过一阵,

虽是趁着南明大军撤兵而前进了十里,但终究于士气有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

而竭,他容不得再输一阵了,当即朝着惊雪唤道:「惊雪不愧是惊雪,夜八荒领

教了!」

这一记呼唤却是用了几分内力,那声音直传寿春城头,惊雪听得十分清晰。

「但这一仗,你,却必败无疑!」夜八荒突然面色狰狞,手中蛇杖一指,口

中咒决狂念,一时间天地变色,本是晴空万里的白昼顷刻之间风云变幻,一阵黑

云笼罩,寿春城北立时漆黑一片。

惊雪双眼微凝,静静的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她要看看,这令世人闻风丧胆的

「鬼兵」究竟是如何而来,究竟又有多可怕!

「来了,来了!」寿春城头守军不再坚韧,望着这天色变幻,望着城头下的

唐军渐渐撤去,他们的心跳骤然加速,只觉着此生最大的敌人要来了。阵阵鳞骨

交错之声传来,若不是亲眼所见,惊雪却是不敢相信那刚刚还是尸骸的唐军尸首

就地爬起,宛若尸变一般的朝着城头冲来。这群「尸骸」便就是鬼兵了吗?惊雪

心中不禁想到,眼见那尸骸双眼 空洞无神,身体坚硬如铁,即便是被滚石砸断了

手脚,却依旧不住的向上攀援着云梯,金汁飞箭溅落在「鬼兵」之上竟是毫无感

觉,而那各个犹如死神一般的面容, 着实看得人心中不寒而栗。即便是惊雪,

不知为何,心中也渐渐生出一股惧意。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啊?」韩显眼见得这般情形,只觉心中战意全无,双

手冰凉,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这群鬼兵撕成碎片之景,当即向着惊雪问道。

但惊雪没有应他,惊雪依旧痴痴的望着城下席卷而来的鬼兵,心中战意惧意

交织,一时之间竟似老僧坐定一般,一丝不苟。

鬼兵越来越近,已然架起了云梯朝着城楼蜂拥而来,而反观城头之上,南明

守军早已战意全无,更有目击者吓得当场失禁,没头没脸的要向城下跑去。

「噗嗤」一声,韩显抽出血红的钢刀,赫然立于城楼道口,他虽也感恐惧,

可终究是有惊雪在侧,他腰刀一举,大声斥道:「督军何在?临阵脱逃者,杀无

赦!」一声令下,自城下冲出一支督军,各个手执钢刀,杀气十足的盯着城头上

的守军,大战在即,容不得南明将士后退分毫。

惊雪依旧未动,她依旧在感受着这股鬼兵的气息,她的鼻尖微微一动,似是

嗅到了什么。

「噗嗤」一声,一柄钢刀自城头跃出,瞬间捅入了那守在城头将士的心窝,

自城墙之后的云梯之上,骤然间杀出一名早已不辩生死的鬼兵,那鬼兵呼啸一声,

纵身一跃便跃至城头,立即斩杀了墙口的明军,并着力掩护着云梯之上的后续鬼

兵。

「天呐,他们不是人!」城头守军各个失声大喊,有那胆大之人横刀一甩,

朝着这伙鬼兵拦腰战去,却听得「叮铃」一声脆响,那战刀却是卡在了鬼兵熊腰

外围之上,再无寸进,当即大骇吼道:「他们,他们刀枪不入!」旋即丢盔卸甲,

发了疯一般朝着城下奔去,可督军便在前方,韩显正架着大刀压阵,这便让城头

守军更是绝望。

惊雪依然未动。

这时,却是一名不开眼的鬼兵跃至惊雪附近,竟是杀得周边守卫空虚,而他

的身后,又有几名鬼方人跃出,一梯五人,除了一人阻拦着惊雪身边的军士,其

余四人一把便将惊雪围住。这四人互视一眼,竟是极有默契的同时举起刀剑,一

齐朝着惊雪砍去。

「轰」的一声,惊雪长枪横扫,宛若千军之势,这四人瞬间倒地不起,惊雪

却并未停下,举枪一跃,一枪朝着那剩余的一人刺去,枪势迅猛,这人刚刚还在

那几位阻挡着其他守军,却不料瞬息之间惊雪已然连斩四人,这一枪,他避无可

避。长枪贯胸而入,却是发出了一声「滋滋」的摩擦之声,惊雪抽出银枪,望着

那枪头的浓郁血渍,喃喃念道:「鳞片、重甲?」终于,她双眼放光一般大笑起

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转身朝着韩显唤道:「韩显,莫在督军,你

率全军退入城中去。」

「什么?」韩显不明就里,当即问道:「可,城头怎么办?」

「莫再多言!」惊雪冷声斥道,韩显顿时收起怀疑之心,登时吼道:「兄弟

们,撤!」

鬼兵跃墙而入,却是见得墙头守军纷纷撤走,登时攻势更甚,一路朝着城头

之下杀去,见敌军已然放弃了城头,遂一刀斩了那道城门之吊索,随着城门大开,

城外的鬼兵顷刻间汇集于北城城口,可这股鬼兵正欲再进一步之时,却发现一股

嗜血之气传来,宛若山崩地裂一般的脚步之音越来越近,渐渐的,北城入口大街

之上,已然站满了三千黑甲,各个虎背熊腰杀气惊人。

「『饮血』安在?」这时,惊雪却是突然自城头跃起,高声呼喝。

「饮血!饮血!饮血!」那城头的三千黑甲自然便是赫赫有名的「饮血」营

了,此刻闻得惊雪呼唤,各个宛若那凶恶无比的雄狮,不断的朝着城头的鬼兵怒

吼不已。

「吾乃惊雪,可令『饮血』乎?」

「惊雪!惊雪!惊雪!」

「听吾将令,『饮血』营,以黑巾蒙眼,无畏而战!」惊雪一声喝令,那城

下饮血营将士尽皆撕下身上衣角黑带,紧紧系在双眼之上。

「饮血营,生而嗜血,即使没有双眼,亦是人间凶器!」惊雪一声狂呼,那

被视为人间凶器的饮血营立时战意十足,一声齐啸,全军便向着那所谓的鬼兵扑

杀而去。

「将军,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韩显不知何时已然行至惊雪身侧,望

着城下黑巾蒙眼的饮血营与那令自己胆寒不已的鬼兵冲杀在一起,可那刀斧相交

却与自己眼中 画面甚是冲突,甚至于有那刀斧还未看在鬼兵身上,那鬼兵便被击

飞老远,韩显有此一问,惊雪终是直言相告:「所谓鬼兵,所谓的尸骸化鬼,不

过是借鳞片铁甲之威而生出的高深幻术,那鳞片具幻化之能,即便是我也不能一

时辨别,依靠着这股幻术,直击我军战意,全军恐惧之下,这一声重甲玄铠的真

鬼兵扑至近前,自然是刀枪不入,所向披靡。」

「原来如此,所以,所以将军才让饮血营蒙眼而战,如此一来,眼不见便不

会生惧,妙哉,妙哉啊!」韩显心中渐渐明朗,登时露出兴奋之色。

「还未到放松的时候,」惊雪双眼微微眯起,这能令自己都难以辨别的幻术,

又岂是这般 容易对付。

城下杀声震天,鬼兵悍勇非常,俱是夜八荒培育多年的一支强军,他们有着

最好的身体,有着最厚的铠甲,纵使没有了幻术相助,也是当世之强军。

「饮血」亦如是,他们是「饮血」,是这天下间最为凶恶的「饮血」,即便

是遮住了双眼,却依旧有着一颗嗜血的心。

「老师,这…」李孝广远居城外,见那「饮血」当真如人间凶兽一般,在那

连自己都害怕的鬼兵阵中冲杀,即便是蒙住了双眼,可「饮血」似乎天然能感受

到身边战友的嗜血杀意,刀斧挥洒之间,却是从未伤及同伴,反而那鬼兵士卒已

然惬意,脚步迟缓,竟似是有后退之兆。

夜八荒死死的叮着这支人间凶兽许久,终是叹道:「『饮血』,确是当世第

一神兵!」

「老师,您快想想办法啊。」

夜八荒望着城头上那睥睨天下的惊雪,心中一片敬仰之意,到了此时,他再

无保留,他缓缓掀开自己的黑袍头帽,露出那张看似平凡的脸,他长杖一挥,怒

声一吼:「能胜这天下第一神兵,我夜八荒减寿 十年又何妨!」骤然间城中阴风

呼啸,那鬼兵有如着魔了一般各个龇牙咧嘴,厉声尖叫。突然,一阵极劲阴风猛

然吹起,「饮血」阵中一时间黑带飘扬,那一抹抹系在「饮血」眼前的黑带尽皆

被风吹起,散落天边。饮血将士骤然张目,只觉眼前鬼兵似是厉鬼一般扑面而来,

顷刻间战局扭转,「饮血」罕见的失却凶性,被杀得节节败退。

惊雪傲立城头,若不是自身修为极高,此刻的她亦是难免被这阴森幻术所摄,

夜八荒以 十年阳寿为引,竟是使出了这等高深莫名的幻术,城中狂风呼啸,再让

「饮血」黑巾蒙眼已不可能,而战阵瞬息万变,若无对策,不出片刻,天下将再

无「饮血」。

值此危机,惊雪却是不再犹豫,她长枪一掷,直插在两军阵前,那枪头激起

的气浪立时将两军斥退数米,惊雪依然站在城头,双手负立,厉声喝道:「饮血!」

「饮血!」城下「饮血」将士莫不慷慨激昂,随着惊雪一齐吼道。

「『饮血』生而为何?」

「服从!」

「服从何人?」

「惊雪!」

惊雪闻得此言,会心一笑,突然,她双手流连于甲胄系带之上,一记轻扯,

那身银甲白袍便潸然而落,露出一身洁白小衣,惊雪一声怒吼,那贴身衣物竟是

自行崩裂开来,她再一次全身赤裸的站在世人之前:「『饮血』诞生之时,你们

便记住了吾的旨意,今日,吾要你们记住吾的样子!」这一番喝令却是令「饮血」

爆发出惊人的呼啸,韩显看着这幅景象,不由 回忆起四年前与惊雪初见之时的场

景,却不知她今日又要有何惊人之举。

「这是尔等的最后一眼,现在,吾命尔等自废双眼!」

「啊!」「饮血」营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辣吼之声,城中百姓、军马

乃至城外的后唐大军亲眼所及,只见那支凶神恶煞的「饮血」,竟是一个个的双

指一扣,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双眼刺去,不出片刻,「饮血」再无一人完好,

双眼之间全是黑色血浆,宛若九天魔神,即便是向来以厉鬼面目示人的鬼兵亦是

手脚颤抖,再无战意。

「既名『饮血』,便能闻血而动,即便无目,那便再无畏惧!」惊雪素手一

挥,那支长枪瞬间拔地而起,朝着城头飞回,惊雪持枪而立,挺动着自身那尊毫

无瑕疵的赤裸躯体,当先朝着鬼兵阵营杀去:「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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