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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八章 灯下残影 协力成城

快些离开。

「是,尊师兄法旨。」这知客僧人明明对她的不识抬举十分恼怒,但不

敢发作出来,全因晨间与拙性的一面之缘,生怕贵客忽然想起女尼,无端惹祸。

柔惜雪忽觉自己并不失望,似乎以金山寺的境界就是如此行事。她回身时心中暗

道:「行善只积个人之德,于世间益处不大。想要扬善,必要惩恶!」

在佛堂里念了小半日的经,再回云水堂时半途又与那满目邪气,油头粉面的

混僧擦身而过。那混僧虽又看了她几眼,但丝毫不敢造次,急匆匆地走了。看他

背上的背囊,竟是要暂离金山寺。

「好大的面子。」柔惜雪低声向章大娘笑道,说的自是拙性了。

「这老小子惫懒得很,除了主人的话,谁也不买账。但是主人若是交代了,

他就会使出全力。这贼和尚既然离了寺,半道上自有人招呼他。」拙性一来寺里

不过半日,不动声色间就安顿好了柔惜雪,还把要查的人逼离寺庙方便动手,几

乎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知晓内情者,简直神不知鬼不觉,手段之高,让人叹为

观止。

「甚好。这种人不该在寺中出现,他还与僧众有勾连旧识,必有蹊跷。」

「属下理会得。」

二女回到云水堂,见拙性在大知客的陪同下,靠在躺椅上闭目听着庄严的钟

声,手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活脱脱一个信众——不那么专业,但似模似样。

听得脚步声,拙性眯着眼微睁,愣了一愣起身道:「想不到师太也是来此挂

单,老子还以为师太是寺中的修行僧。」

「贫尼见过居士。贫尼来到金山寺朝圣,也不过比居士早一日而已。」柔惜

雪淡淡回礼道。

「原来如此!与师太也算是有缘了。大师,这位师太修行期间麻烦多多照料,

日后若是有多的,就充些香油吧。」拙性张手又是二百两的一张银票递给大知客,

心中却是暗暗赞道:「主人的安排着实巧妙。若不是柔掌门,旁人哪能不被看出

端倪?我既然来此居住静修就要称居士,可不再是施主。换个人谁能与我配合得

天衣无缝?寺中这些和尚眼光厉害,三两下就让露出破绽。」

「居士……」柔惜雪又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愕然间手足无措。出家人不敢贪

图钱财,但这大笔银子是给知客僧的,不是给她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看师太之虔诚,我就不为难师太,师太也不用管那么多了,

总之与师太无关。」拙性大笑着起身一抱拳道:「有劳大师,我去歇息片刻,大

师就不必相陪啦。」

托拙性「洪福」,柔惜雪与章大娘终于有了间禅房,虽偏了些,房内的设施

倒齐全许多。入了夜大殿里只剩下青灯火烛与高香几炷,二女又要承担起打扫整

座大殿的职责。大殿宽广,打扫一遍殊为不易,但比起先前打扫净房要忍受恶臭

好了不知多少倍。

过了两个时辰,整座寺庙万籁俱寂,只剩下烛火的噼噼剥剥声时,拙性的胖

大人影忽然出现在大殿。他道:「两位不必惊慌,我许过愿,要一日五回参佛,

现在正是第五回。」

拙性声音洪亮,说完之后就跪在蒲团上,自顾自地默念起经文来。柔惜雪与

章大娘则静静地在他一旁打扫,听得拙性低声道:「今日离寺的和尚已捉拿,张

百龄给他下了重手,这人已什么都说了。」

柔惜雪不说话,只认真地抹着供桌香台,又听拙性道:「这人叫吴忠,镇海

人氏,花银子买了份度牒后就在金山寺挂单,已有两个年头。他本是城里的泼皮

无赖,没有旁的本事,就有一双看女人的眼睛。师太,恕属下直言,他已看出师

太花容月貌,也已将此事告知他的表兄,法号叫三宝。这三宝安排他久住寺中,

全因金山寺每隔半月就会送来些女子囚禁于此,吴忠就负责识人估价以便于女子

买卖。除了这些 之外,吴忠也一概不知。金山寺果然不干净,也请师太不必担忧,

有大娘与属下二人在此,师太虽处危机,安如磐石。这么快就有进展,全赖师太

一双慧眼识人,属下已在想方设法捉拿三宝,望能顺藤摸瓜,将贼党挖出来。」

「 阿弥陀佛。」柔惜雪抬头望向巍峨的佛像,目光茫然。如吴征所料,金山

寺这种地方,果然最易藏污纳垢。贼党在此也不知道经营了多久,金山寺已是五

脏俱全。她喃喃道:「小心,万勿打草惊蛇。」

若是从前,她会先担忧下属的安全,总觉得没有自己,他们会力有不逮。但

是今日,她望向佛像的目光从迷茫而越发坚毅,担忧的唯有无法将这窝贼党一网

打尽。她心道:「佛祖在上,并非弟子罔顾佛法,只是不惩恶难以扬善。求佛祖

保佑弟子除去贼人,若弟子做错了,所有的罪业弟子愿一人承担!待魂归地府,

亦愿永堕地狱以赎罪。」

「属下领命。不敢误了主人与师太大事。」拙性低声说完之后,便念起经文

来。他念经也是熟极而流,无论谁来听都是没有半分破绽。

二女扫清了大殿才回云水堂,柔惜雪叹息道:「尘土好除,心垢难净。也不

知道这座寺院里有多少好人,多少坏人……」

「主人曾吩咐过属下,淤泥之中亦出清莲。金山寺里那么 多人,不会都是贼

党。务必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可放过一个坏人。师太放心,属下会好生甄别。」

「嗯,正是如此。」

二女正行间,临近云水堂时天上霹雳阵阵,转眼就下起了豪雨。章大娘抢先

扶着柔惜雪向云水堂奔去,她步伐不快,显得十分焦急,又有心无力。柔惜雪心

中一凛,她本就武功全失,索性足不发力,做任由章大娘扯着才勉力前行状。

豪雨落下,二女被打湿了颜面慌慌张张避入云水堂,转角正见三行目光炯炯,

盯着二人道:「大殿已扫清了?」

「回师兄话,不敢让佛祖染尘垢。」

「好。对了,可曾见到刘居士?」

「刘居士?不知哪一位是刘居士?」

「今日来参拜的刘居士,和你有两面之缘。」

「哦哦。有的,贫尼正清扫大殿时,居士说要来参拜在大殿里念经。贫尼不

敢打扰居士,方才悄悄退走,居士还在大殿念经。」

「嗯,刘居士念的什么经?」

「贫尼打扫香案供桌时,听居士念的是《妙法莲华经》里的第二十五品《普

门品》与《地藏经。阎浮众生业感》,其余不知……」

「好。早些歇息吧。」

三行随口问了几句便冒雨向大殿行去,他一手撑伞,另外还拿了一把,显然

有备而来。柔惜雪目光闪烁,暗舒了一口气。

三行的每一句问话都有玄机暗藏,他似乎对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也可能吴

忠没有返回镇海城一事引起他的警惕,才来此试探。幸亏无论是自己还是拙性,

对经文都熟的不能再熟,这两篇也却是拙性方才念过的,任由三行怎么套话也套

不出破绽。

躺下安歇一时难以入眠,不知吴征那里是否顺利。金山寺这里藏污纳垢,柔

惜雪总感有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巨大危机。且时间紧迫,一个小小的吴忠都让人

警惕,柔惜雪与拙性,章大娘的身份也掩饰不了多久。一切都要速战速决……现

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能从三宝与三行身上找到突破口。三行方才当时寻机盘问拙

性,不知道拙性是否抓住机会,反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

……………………………………………………

吴征与倪妙筠在火虎堂躲了一夜,临到晨间才大闹一番出了口恶气。得意洋

洋地离了火虎堂总堂之后,两人几乎一同敛去笑容,相顾骇然。

厉白薇是以不死不休的态度筹备这一场冲突,每一个布置都按最坏的打算来

做,已经严密到了极点。夜探火虎堂虽有收获,但焉知里头没有厉白薇的圈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吴征已然分不清。

两人出了镇海城火速奔向一处僻静庄园,这里是祝家暗中的产业,也是这一

回吴征的临时治所。入了庄园进了居住的小院,只见二层的小楼上,一名娇俏女

子正在倚着轩窗居然临下眺望,远远见了二人,担忧之色才骤然隐去,面露玩味

而暧昧的微笑。

「玦儿?什么时候来的?」冷月玦来前并未知会,显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

确实让吴征万分惊喜。

「昨夜呀,好怕打扰了你们。」冷月玦舞动巧舌,最爱贪看倪妙筠害羞时瞪

大的惊恐美眸。她轻轻巧巧地从楼上跃下,与吴征拥抱片刻道:「娘说你们这里

要缺人手,她近日在朝中忙得不可开交走不开,陆姐姐要坐镇府邸也不好动,于

是就遣我先来助拳。多 一个人,多一份把握。」

「当然。娘最近很忙?」吴征心中一跳,往日若是遇到困难,祝雅瞳必然千

方百计赶来。这一回居然走不开,想来燕国又有异动。

「嗯,霍永宁要向梁俊贤下手,预计就在旬日之内!燕国那里也在频频调动

兵马,有南下之意。」冷月玦有些心疼地看着吴征,又展颜笑道:「不过这些还

不算很紧迫,你们这里如何了?听说有人要捋昆仑的虎须?」

「坐下说!」

吴征将事情从头到尾,一直至昨夜所得详述一遍,冷月玦也听得面色凝重道:

「若找不出凶手,这个黑锅背在身上真是难以承受之重!」

昆仑派如果背上了弟子草菅人命的污名,对之后一系列重振山门的计划都是

致命的打击。此案现在已传得沸沸扬扬,吴征若不能光明正大为杨宜知洗脱污名,

难掩天下人悠悠之口。

「只有抓出来才成,还好,凶手一定还会现身。」

「为何?」

「因为我已十分确定,这帮人的目标是我!或者说,昆仑和我都是目标,缺

一不可。他们要诱我入彀,凶手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再度出现。」吴征目光越发凌

厉,几度张嘴欲言又止,终于冷冷道:「而且,我不能去见宜知,不能去见庞太

守。否则一定会有串供,或是以官位压庞太守的流言蜚语传出,到时候又是个大

麻烦!」

「杨师弟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倪妙筠也知事态紧急,局面还越发不妙,

但吴征始终不愿去见杨宜知还是让她感到奇怪。明知吴征必有缘由,她也不好刨

根问底,只好问出重大关键之处。

「他一定知道,否则不会那么莽撞还方寸大乱。其实……我也能猜到一些…

…应该不会错的……」吴征双拳已捏得爆出青筋,臂膀不住颤抖。以他现下的武

功,几乎已处在失控之状。

「莫要激动,我们都在,都陪着你。」二女一同将柔荑搭在吴征掌中宽慰道。

「嗯。」吴征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又觉十分欣慰,自己虽有些把握,但仍

未确定。此事又剜中心里痛处,他暂不愿提及,二女更不多问。得妻如此,夫复

何求。

「计划呢?多了人家这个强手,要不要做些改变?」冷月玦调皮地一吐舌头,

冰娃娃现下不说话时还像从前一样是块坚冰,可一旦开了口,便冰融雪化,分外

明快秀丽。

「明日我要去拜访五家门派的掌门。今日一闹,想再藏就藏不了啦,于情于

理上门一趟都是应该。」吴征苦笑了一下道:「人家门派里死了人,咱们去了免

不了收到诸多白眼和刁难,你们最好莫要现身,省得多些麻烦事。」

「那我们藏在仆从里就是了。镇海城里你就是众矢之的,一人去风险太大。」

倪妙筠下了定论,既然她决定要去,吴征想要抛下她是不可能的:「若真的受了

什么大委屈,最多翻脸就是,也不惧他们。」

「好。」这一下答的是同去,吴征面色又发苦道:「也不好,不必藏头露尾,

咱们低调些不翻脸,但气势不能丢……其实,比起柔掌门,我要吃的苦头还算不

了什么。总不至于去做些杂活,她能忍得,我为什么不能?大局为重,不可坏事。

咱们这里等不起,柔掌门那边应当也是等不起的。」

「师尊……什么都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

「这话就说得好。」吴征将前段时日为柔惜雪治伤之事说了一遍,道:「此

间事了,玦儿也要好好开导你师父。」

「非我所长。」冷月玦撅了撅嘴,道:「你若不成,我肯定也不成。」

「我当然会尽力而为。」吴征出了会神,问道:「妙妙,你看厉白薇的修为

如何?」

「看不清……按他接不住我的暗器,最多不过十品下,要做火虎堂这样的门

派之首有所不足。」

「我也觉得,她的修为看不透。但是伤又假不了,那一下已经伤了她的筋骨,

若是作假,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唉,若是没有进展,只能去火虎堂里将冯昊远的

遗孀劫出来,好把厉白薇做的恶事大白天下。他声名扫地之后,此前他的口供证

据自然做不得数,也算解决了一家……」吴征抚了抚额头,露出疲态来。万事皆

难,昨夜又一夜不眠,精力精 神都大为消耗,颇觉困倦。

冷月玦赶忙起身推着二人道:「给你们备好了热水,快去洗净了好生歇息,

大战在即,不可先损元神。」

倪妙筠长舒了口气,昨夜一场豪雨,武功再高身上衣衫难免沾湿一直闷到现

在,早想换洗。被冷月玦一说就全身难受,赶着沐浴去了。

吴征起身时被冷月玦拉了一把,见倪妙筠匆忙去得远了,冰娃娃才踮起脚尖

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去拉倪姐姐一道儿陪你。」

吴征心猿意马正有此意,与倪妙筠结缘之后还未将她拉上床与其余女眷同乐

过。且二女还是同门,倪妙筠长了一辈,年纪却大不了多少,像是姐妹更多些。

念之不由心中一荡,频频点头,与冷月玦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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