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林笑天
字数:10253
2019/11/29
第九章 今夕明夕 怜花几度
张天师赤裸了上身跪在地上,两根荆条在背后绑缚得尖刺都扎进肉里,一身
鲜血淋漓。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地址发布邮箱 <a href="mailto:ltxsba@gmail.com">ltxsba@gmail.com</a>』他垂头丧气,目光不时抬起向门外一扫,颇显自责又慌乱。
邵承安在他身前身后不停地踱着步,来来回回,往往复复,边走边搓着手心
沙沙作响。嘴里的唉声叹气与责备地啧啧声更是片刻没停过。
「我说小邵,你今日走的路,只怕够从江州到紫陵城再来一趟了吧?你要再
不消停,老娘一耳光过去可不会留手。」章大娘原本面无表情,想是此刻再也无
法忍耐,一脸的横肉跳动冷冷哼道。
「啧。大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能不能别和我计较了?」邵承安大是不满,
居然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呵呵,老娘的事早已办妥,鬼道士的办不成难不成赖到我头上?一副死人
脸,看着就来气。」章大娘虽口吐恶言,居然真的不曾计较太多,不仅没有抽响
老大的耳光,还瞥了眼张天师,颇有些同病相怜的郁闷。
「你办妥的那个最简单,主人疼惜你而已。」张天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却
不敢和章大娘对视,微微偏过了头。
「主人怜我丑怪又残废,怎么,你不服气么?嗯嗯,难的你来办。你不是夸
了海口么?人呢?」章大娘也不动怒,笑得小眼眯成了一条缝道:「主人请放心,
属下亲赴必手到擒来,短则五六日,长则半月,请主人稍待。」
一句话被她捏着嗓子模仿起来,活像是行将断气的母鸡嘶鸣,却让张天师面
色灰败了下去,道:「罢了,罢了,待主人来责罚便罢了。误了主人要事,这条
命老道是不想要了。可恨,可恨!」
忙完了公务已是黄昏时分,吴征在大街上徒步回府。他左手提了盏制作精巧
的宫灯,那是路上碰巧遇见,只觉无论款式花纹,还是掌上灯之后的明暗都是顾
盼所喜,顺手便买了下来。
晨间顾盼面色不郁,自打来了紫陵城后她便少言寡语,与从前的活泼大不相
同。吴征对此心知肚明,几回腆着脸前去讨好,都换来刻意的冷落与疏远。之前
他待顾盼多少有些躲躲闪闪,如今也是报应不爽。
吴征不愿再去触怒顾盼,尤其是现今她的心灵正脆弱的当口。可有时身不由
己,与玉茏烟共过的患难,还有她脑中的《毒经》,无论哪一样,都没有再拖延
下去的理由。将心比心,吴征自问若与顾盼掉个个儿,只怕已气得疯了。
「你就不能低调一点?非得这么大喇喇地走在路上么?」韩铁衣有些不太习
惯行人注视的目光与指指点点,无奈道:「有马车不坐,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喜
欢活受罪。」
「我自行我的,管别人干什么?」吴征背着双手走得颇为沉稳,还左右张望
着寻找些有趣的小物件。
「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不知么?」韩铁衣摇头叹息道:「年轻多金生得俊
俏就罢了,还做得一手销魂的诗词,烧得女孩子都喜欢的好菜。越是年轻的怀春
少女,就越喜欢这种人。这种人若是喜欢了某个女子,那是谁也抵挡不住的,你
说对不对?」
「对,都对。」吴征撇了撇嘴,被挖苦得心头有些火气,道:「而且我还很
会说话,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又风流的很。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无法拒绝。」
「既然你都知道,就自作自受,找我发什么脾气。」韩铁衣摊了摊手,道:
「你的名声,想怎么搞坏,搞得有多坏,都不关我的事。」
吴征买下两支开得又艳又香的芍药,随手送给路边两位悄悄打量着他,也是
眼睛最大最亮的少女,惹得两位少女面泛红霞,接过鲜花飞也似的逃了去。紫陵
城里渐渐传开了这位昆仑掌门的事迹,少女的情怀,谁又不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
的少年英杰?若能得他青眼看顾,或许也会有一段一生难忘的 浪漫邂逅。
不想这位倒真的风流,乃至于有些孟浪。随手送出鲜花就罢了,两朵分送两
人,大喇喇地丝毫不知避忌,传扬出去,少不得要被骂一句下流。
吴征其实不太记得那两位少女的模样,送完花便收了手,自言自语道:「一
天败坏一点,也就可以了,操之过急反显刻意。嘿嘿,你以帅哥自居,固然要洁
身自好不留恶评,我就没那么多顾忌,最好市井里把我骂得越狠越好。」
「啧啧,当真也不易。」韩铁衣点了点头,不知佩服的是吴征这副城墙厚的
脸皮,还是拿的起放的下的胸怀。
「陛下不介意,自会有人介意。他日燕国来讨人,说不得我的身份要大白天
下,届时有一份骂名,陛下面临的责难也轻一些。」吴征背着双手加快了步伐,
频频摇头道:「就不知道盼儿听见了,肯不肯让我解释两句。」
吴府大开中门,以一番喜庆之姿欢迎主人回府。
「老爷回来了。」祝雅瞳在先,左右随着冷月玦与韩归雁。一句话说得吴征
哑然失笑,也说得她自己暗暗发窘。
「回来了。」吴征忍俊不禁地应道,祝雅瞳半低头躲开他的目光,又不敢真
正偏头,以免叫身后的二女发觉异样。这副罕见的模样娇羞无限,吴征贪看不足,
只盼再多看几眼。
祝雅瞳暗自恼怒怎地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一句,略微不适之后,很快调整如常
道:「府中事情可不少,征儿是先用膳,还是先做事?」
吴征看看天色,将宫灯在一旁放好道:「时候尚早,还是先做事罢。」
「好。」花厅里祝雅瞳铺陈开一本本小册子给吴征过目,道:「陆仙子心细
如发,府内事有她助我,条理清晰不说,对老……爷于外也大有裨益。倒不是雁
儿不好,她忙得不可开交,着实也管不过来。」
韩归雁吐了吐舌头不敢辩驳,心中倒是 甜甜的。祝雅瞳原本待她要冷淡许多,
隐约也能感觉到自己并不讨她喜欢。从前不知祝雅瞳的身份,对此嗤之以鼻。自
打在桃花山里隔世再逢之后,祝雅瞳待她就变了个样,不仅亲近得很,处处还为
她说话。譬如这位内宅之主可从未有工夫管过宅中之事,祝雅瞳也是分说得明明
白白。
「师姑一贯如此。娘,小师姑那边今日如何?」吴征一边翻阅一边问道。
「和前些日子无甚 不同,看不出什么不妥,可就是不太对劲,有些郁郁寡欢,
又有些强打精神……」
「嗯……」吴征默然了片刻,道:「晚些我再去看她。」
「不必太过担忧,你师娘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许多。」祝雅瞳抿了抿嘴,
揶揄笑道:「分明想去看她,被骂了一顿都不敢太早去了。」
「可比幼时习武之时严厉多了。」吴征抬头一时恍神,林锦儿从前待自己可
谓宠溺有加,什么事都护着自己。如今成了昆仑掌门,慈母一般的师娘变得十分
严苛,连探望时去得早了,都要被训责一番。
母子俩一路边商议边聊天,冷月玦与韩归雁不时附和两句。冰娃娃在府里不
显山露水,甚少说些什么,若还是从前,她自可只管修行,现下天阴门根基已毁,
门人死伤惨重。她虽未接任掌门之位,也与吴征一般,需扛起整个门派的重责来。
两人说到贴心处,相视一笑,只觉眼下有一步千钧之难,可总算相互扶持,个中
滋味亦苦亦甜,也自有一番美妙。
「天阴门这里我们都在用心,只是没有掌门师姐首肯,我们拿不了主意。」
「无妨,该做的先做,于门派有好处,她总不至于来反对。」吴征本该深恨
柔惜雪当年泄露他的秘密,不下死手已属宽宏大量。可现今他不仅对天阴门的事
情说得上用心,对柔惜雪也不做为难。除了祝雅瞳与冷月玦的面子 之外,总还是
有几分私心在的。
「师尊仍是浑浑噩噩,我就怕她说一个不字……」冷月玦扁了扁嘴道:「也
不知师尊何时才能回过神来。」
「玦儿放心,她叫柔惜雪啊!」吴征抬头,向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
祝雅瞳抿嘴一笑,道:「那为娘就先代玦儿谢过了。对了,陛下送了些礼物
来,还有手书一封,无甚要事,征儿看看如何回复的好。」
闻吴兄新得 白玉美人,可喜可贺,特精选丝金牡丹同心珮一对,衔珠桃蕊
碧玉钗一支,聊表心意。锡山白凤蜜桃个大汁多,可惜今年雨水过盛日照不足,
不及往年的甜。龙腾小说 <a href="mailto:ltxsba@gmail.com">ltxsba@gmail.com</a>不过香味扑鼻,仍是夏季的上佳贡果,吴兄与家眷都尝尝,若觉
味美,宫里还有的是。
吴征掂了掂信笺,随手毁去,道:「陛下的处事得当,生平仅见。我越发坚
定来盛国是一条最好的道路。」
「年轻有为,又不为陈规所限,真圣主也。我们家本也有一位真龙,可惜他
自己不喜。嘻嘻……」祝雅瞳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道。
「世界很大,大到难以想象。中原也不过是一方土地而已,把目光放得再大
些,更远些,在不在中原称王称霸,根本就不算什么。娘,那件事您去办了吧?」
「当然。三只船向北,到了冀州后转向东行,至连片的大陆后绘制地图方回。
另三只顺海岸往南,后折而西向,依样绘图而归。都是你吩咐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吴征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娘,您数度欲言
又止,好似有满腹心事要说,到底是什么?我看玦儿不在意,雁儿是已然憋坏了
……再这么忍着,莫把咱们母子俩一同给憋坏了。」
韩归雁香腮微鼓,锋眉暗蹙,半愠半嗔的模样在她英气勃勃的面上,平添几
分可爱与娇憨。吴征看在眼里,心下甚爱,也知女将若是这副模样,多半心中正
飞醋横生,用坛子都接不过来。
「咳咳……有件事要与征儿相商!」祝雅瞳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道:「听
闻你近日来刻意败坏自己的名声,可有此事?」
「不得已而为之。孩儿是燕国皇子的身份迟早隐瞒不住,这又是重建昆仑派,
又是组建兵马的,陛下要受到诘难不会少,咱们家居心叵测的名声也是跑不了。
听闻那位本该登基的殿下暗中动作频频,就等着陛下犯错。我先把名声搞坏了,
陛下肩上的压力也轻一些。呵呵,名声这种东西,值几个钱?」吴征自嘲一笑,
想起在大秦国时自己名声素著,深得百姓爱戴,下场却没好到哪里去。
「嗯,这些我们都知晓。只是我们在盛国算得上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许
多事陛下心里再怎么千肯万肯,明面上未必能表现出来,光靠着咱们这些外来人
力有不逮。想在紫陵城里更快地站稳脚跟,少不得要有些迎来送往的礼节。这些
你想过没有?」祝雅瞳本就长袖善舞,以她的如花容颜与绝世风姿,做起这些来
也比常人要 容易许多。不过事关吴府上下,身份又如此地敏感,光靠嘴上功夫是
万万不成的。
「尚未想过。」吴征一愣,喃喃道:「之前想着吴府里有什么事,只消娘与
菲菲一同出马,还不手到擒来?这么一说,倒是想的过于简单,小瞧了盛国英豪
来着。」
「所以呀,要寻着合适的盟友,不仅他们得在朝中说得上话,也得信任咱们
吴府。这事儿拖不得,最快的方式莫过于联姻。快刀斩乱麻,只消下了定便是自
家人,今后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征儿你看呢?」
怪道韩归雁又打翻了醋坛子!吴征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她额顶的青丝,
笑道:「一定要这么着急么?」
「当然,刻不容缓。外事自有你们操心,内府有这等大事,自然要为娘的亲
自做主。」
「也对。」祝雅瞳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哪一点都没有辩驳的余地,也确是对
吴府乃至于昆仑派上下最好的选择。
身为外来人,想要融入本就不易。何况像昆仑派这样的百年 传承,背后还跟
着诸多豪族。不论有意无意,必然会惊动盛国原有的豪族,一不留神便会触犯了
他人的利益。
若是吴府自己都站不稳脚跟,又谈何照应陆家,顾家,杨家这样的族群?吴
征一点就透,看韩归雁的模样虽是醋意满满,倒半点都不反对,所不满的只是又
要有人来分了一块去,着实有些不爽。
「你可有中意的人家?娘选个黄道吉日,自会上门去说亲。」祝雅瞳笑得意
味深长,颇见揶揄,吴征来了紫陵城后几无空闲,又哪来的什么中意人家?还不
是由祝雅瞳拿主意。
「孩儿还有得选择么?」吴征早已猜到祝雅瞳心中所想,哭笑不得道。
「果然心有灵犀,知子莫若母。知道征儿定然是肯,今日晨间,娘已和雁儿
一道上了人家的门,把心中属意说了个清楚。依为娘看,人家心中也是愿意的。」
祝雅瞳一席话说得吴征抽了抽嘴角!从前也算泡妞若干,向来是手到擒来。
不过一个个都是小火慢炖,循序渐进,待火候足了,香味满溢之时才行采摘。哪
有像祝雅瞳这么火急火燎,半逼半骗的……且听她的口气,不仅见了人,连对方
家人都已见了,至少未曾被反对,否则也不敢这么夸海口。
「这么着急的么?」吴征哭笑不得,抹了把额头冷汗,暗思近日来无论如何
不能夜宿韩归雁的小院里。否则腰上的肉怕是保不住了。
「急不急,为娘说了不算。」祝雅瞳慢条斯理地道:「现下倒有件急事,张
百龄也失了手,正和小邵,章大娘在等你责罚。征儿你看是急还是不急呢?」
吴征再次抽了抽嘴角。张百龄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绰号搜魂天师,寻人
拿物也是响当当的一把好手。被祝雅瞳收服之后修身养性,武功也越发精进。他
临行前几乎立下了军令状可不是胡吹大气,就连吴征也以为是手到擒来。
「 白玉美人看来不好得呀……」张圣杰先前恭喜他新纳 白玉美人,原本就语
带双关。 白玉美人四字近来可是频频在吴征眼前出现。
即将到来的燕盛之战,盛国弱势得实在太多。即使吴征开启僖宗遗藏补充了
军器,又有韩家两兄妹驰援,两国的战斗力仍然差距甚远。想要取胜,就必须出
奇制胜!
吴征来了盛国,除了伸手要宅子,要昆仑大学堂的地皮 之外,还问张圣杰要
了一份名单——盛国境内所有奇人异士,尤其是什么自诩为侠盗,义匪之流。
天下三分,连年征战不休。市井间即使为了有一分自保之力,修习武功者也
大有人在,三国莫不如是。所谓侠以武犯禁,就像吴征 记忆中的前世,刚学会开
车时总忍不住手痒,这个世界也一样,修习了武功,总想着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
事业,震动震动天下什么的。
于是这类劫富济贫的山大王,取不义之财以资贫困的侠盗便如雨后
春笋一样,除之不尽。
吴征在成都城里牛刀小试,利用祝家残余的力量,以精细到极点的布置,在
禁令之下的成都城组织了一场暴动,闹得满城风雨,连皇城都被烧了一把燎天大
火。
那只是临时拼凑的数十人。
若是高手们聚在一起,训练成军,这支军伍便可聚可散,聚可摧城拔寨,化
作大军里无坚不摧之刃;散可隐藏行踪,甚至连食水都可自行解决不必操心,灵
活机动到了极点。吴征完全有信心能在战场上发挥巨大的作用!至于人数,吴征
设定为三百人。
盛国积弱多年,想要在短时间里增强战力,唯一的途经便是唯才是举。这些
身具过人之能的侠盗,山大王,就成了吴征收服的目标。
「陛下试想,自诩侠与义者多少有侠义之心,若能善加引导,必能为国出力!
这些人若似往常投之于军,至多是个武功高强的士兵,在战场上无用!唯聚沙成
塔……」吴征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双手连搓做出座宝塔道:「再强的精兵,
也不过是七级浮屠,咱们这一支纯以高手组成的军伍,可是玲珑宝塔,外镶璎珞
珍珠,内嵌真佛舍利……」
张圣杰听得热血涌上脑门。吴征的想法从未在这个世上出现过,可说异想天
开,细细想来,却又全无破绽。璎珞珍珠,正是聚在一起的高手们,相映生辉。
真佛舍利,便是这支强军的军魂。
于是这一份名单很快就送到了吴征手中。有些已是下在牢里,有些则是难以
抓捕。
吴征甄别筛选,摒除了大奸大恶之辈后,便一一点名。譬如在清溪山上称王
称霸多年,还竖起替天行道大旗的大盗云满天。这人本性不坏,占山为王多
年也没干太过伤天害理的坏事,能安然无恙地混了那么多年,说明本事也不小。
原本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在清溪山里过上许多年逍遥日子,可惜他遇到了章大娘。
章大娘就这么膝行着跪走进清溪寨,用她铜浇铁铸般的膝盖一膝将他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