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剑阵的威力想必不小,你本来也不 容易应付,即使能胜也要耗去许多气力。
待耗得干净了,丘元焕就会来收拾残局,他若是名副其实之辈,届时轻而易举。」
吴征淡淡道。他虽与祝雅瞳说话时一如平常,可心中却十分难过,只是不敢表露
出来,以免干扰了她的心境。
「名副其实?不不不,他是实大于名! 普天之下只有两人我摸不清深浅,一
个是盛国的费鸿曦,还有一个就是丘元焕。传说他的武功已不在费鸿曦之下,我
看不是妄言。」祝雅瞳又拍拍吴征的头顶道:「是不是想问我的武功和他们比谁
强些?嘻嘻,我也不知道,没比过!现下先不想这些,丘元焕既不敢先来,这一
点咱们就该利用上。你且好好歇着,我也歇一歇,一会儿打起精神,看我大破长
枝派的剑阵!」
在生命的尽头,祝雅瞳实在不忍与爱子分开半步,即使同处这片开阔地也不
舍。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立在吴征身前三丈处,双手将长剑拄地,垂首闭目养神。
——每杀伤一个敌人,希望就多增一分,也就能与爱子多相处片刻!
满山被雨雾染得泥泞不堪,吴征枯坐着耳中微动。
脚步踏在泥地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是不加节制。吧嗒,
吧嗒,五人沉默地在 夜色中掩至。
森寒的长剑早早出鞘,五人各具方位小心翼翼地靠近。吴征心中暗道:「长
枝十三太保第一阵就来了五人,这一阵……你准备怎么办?」
「就你们五个也敢来?」
「圣命在身,先除了你,再去剿贼不迟。」侯承业一晃长剑,喉头发苦道:
「你的族人尽皆伏诛,祝家的产业收缴国库。奉劝一句:速速束手就擒随我等回
去由陛下发落,或许还有生机!」
祝雅瞳缓缓睁开双目,冷电一般扫过侯承业,孙阳耀,麻钦,王学海,涂明
亮等人道:「孟永淑惨遭贼首凌虐,还死在他手里,你们不去为他报仇,反倒来
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笑话!我的生机我自己来取,你没资格来卖好。倒是想问
一句,你们五个被派着先来送死,后头连 一个人跟着看看都没有,心里痛不痛快?」
「贱人!」孙阳耀大喝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平日我们还怕你,现下你
已身负重伤,还不手到擒来?」
「我就算伤得只剩一根手指头,要取你性命仍不太难。你言之凿凿,怎么不
先上来试试?一帮被人卖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色厉内荏,不妨喊得再大声些,把
你们的帮手喊来,看看有没有人上来相帮!」
吴征方才明白为何祝雅瞳敢自夸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有高绝的武功做底子,
她的底气比任何人都足。且生死战前字字诛心,尚未交锋,长枝派五人的信心已
然大大地动摇。遇什么人说什么话,在特殊形势下又该如何说话,祝雅瞳能当上
祝家的主人,可不仅仅凭借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
「师弟!」侯承业本就心中疑惑,被祝雅瞳一语点中,情知再被她说下去必
将不战而溃。临敌而逃,违了圣旨回去一样是死罪,当即喝断道:「莫要与妖妇
废话,布阵!」
「长枝派的天官五行阵么?早想领教一下了!」祝雅瞳倒提着鎏虹缓步前行。
长剑出鞘的厉啸向来 容易震慑敌胆,但祝雅瞳这一手更是高明,剑尖拖在地
面上与山石摩擦发出嘶哑的叮叮当当声,像是索命的魔音直摄神魂。吴征屏息凝
视,只待她长剑离地时的惊雷一击。
天官五行阵名震当世。从名称中便知这套剑阵不以杀招凌厉著称,倒以生生
不息,余劲悠远为长处,取意于五行不绝,天官赐福!面对祝雅瞳这等绝世大高
手,拼力一击显然不会成功。长枝派打定了消耗她气力的计划,自是拖延得越久
越好。侯承业五人现下也是这般盘算,拖的时间越久,越能引来搜山的高手,生
机便多了一分。
祝雅瞳脚步不停渐趋渐近。侯承业被四人拱卫在当中,剑尖磨地声不仅让人
牙酸,响声更是越发尖锐刺耳,可想而知祝雅瞳已加力握紧了剑柄,正暗暗蓄劲。
他全身汗毛倒竖,大喝一声,率先指出一剑削向祝雅瞳颈侧!
一剑既出,四剑相随,俱是一剑横削!招式相同,方位相同,可想而知若是
避及一点,后招便是连绵 无尽,不杀生不断绝。祝雅瞳鎏虹依然未出,支地的左
腿微曲,右腿横空绕着身子滴溜溜地横扫两圈!
吴征心头大跳,暗赞:好精妙的武功!祝雅瞳的肉身焉能与长剑相碰?侯承
业等五人拼得吃上她一腿,天官五行阵的剑锋也会在她身上留下五道极深的伤痕。
可祝雅瞳不仅腿扫得极快,除了左腿微曲 之外娇躯全然保持相同的姿势,鎏虹被
她拖在地上亦扫出两圈剑光,若是挨得实了,便是脚掌俱断的后果。
果然侯承业等人不敢硬接,开花般向后一散,又如花瓣收拢般向前一合。长
枝十三太保名震当世武功极强,可先前已有惧意,祝雅瞳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剑阵一退,再进时刚到半途,祝雅瞳已提前抢上半步站了原本侯承业该当再
行站定的阵眼,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她借着一冲之势点出五剑,好似身周开
了一朵剑花!
侯承业等人大吃一惊,剑光耀眼,只觉身坠牢笼,无数柄利剑朝自己刺来,
只一招就陷入千钧一发之险!
虽遇强敌险境,五人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虽惊不乱,齐齐矮身一滚狂舞
宝剑护住周身,又一齐悍勇地刺向祝雅瞳小腹!
祝雅瞳娇声一笑!剑阵略显散乱,进招有先有后,她向左急点两步,窥准空
隙一掌向当先的涂明亮头顶击落。
劲风拍耳,涂明亮心中大骇,死死咬着牙不敢回剑,欲以命换命。可五人失
了先机,翻滚中视线不明,祝雅瞳一扭腰让五剑扑了个空。不等天官五行阵变招,
突然倒退,以背心撞向麻钦。
这一撞之力非同小可,若是撞上了麻钦要当场筋断骨折。天官五行阵凭着两
败俱伤的险招刚刚挽回些局面,五人又同起稳守反击之心。只见五剑横空,半守
半攻,齐齐援护麻钦。
战局凶险万分,旁观的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祝雅瞳目中厉色一闪,鎏
虹铮地一声在山石上划出一道二指深的痕迹,剧弹而起,迅捷无伦地刺向孙阳耀!
这一剑凌厉至极,又快又准,更是发得极为突然,孙阳耀尚未回身便被一剑
刺在咽喉,当即鲜血狂涌着毙命。侯承业被祝雅瞳的快剑杀招骇得心胆俱裂,也
有一丝喜意。祝雅瞳光顾着杀人,却身陷四剑围剿之中,这四剑离她已不足寸许,
看着就要透体而入,已是难解的死局!
电光火石间,祝雅瞳回剑右削快得不可思议,剑光一闪瞬时取下麻钦与涂明
亮两颗头颅。不及回剑,侯承业与王学海两件已割破身上的貂裘。百忙之中,祝
雅瞳以身挨上麻钦与涂明亮早已脱力的长剑避开杀招,剑掌齐出!
侯承业与王学海眼看得手又大难临头,已无退路,再也容不得多想一往无前
狠狠削向祝雅瞳的娇躯。
祝雅瞳精深的修为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即使身陷危局依然有条不紊!
她一掌不拍侯承业而是侧着手臂隔向剑锋,血光骤现,剑锋入肉寸许便被她深厚
的内力斜斜一弹飞去。与此同时,鎏虹别住王学海的长剑以免受到致命伤,又迅
雷不及掩耳地劈下,斩断了剑锷,削断王学海的手臂,在他腹中开了好大一个血
痕!
侯承业心胆俱裂,转身想逃,祝雅瞳手中长剑已划破夜空穿刺而至。侯承业
武功最高,一心想逃速度也是飞快,眼见祝雅瞳追击不及,他已脱出剑身的范围,
忽感一股冰寒之力透体而入,剧痛之中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他缓缓回身,只
见鎏虹剑尖上散出三寸有余的氤氲白光。侯承业扑腾一声跪地叹道:「剑……剑
芒……」就此心脉全碎,倒地而亡。
「呼呼。」祝雅瞳香汗淋漓,微微气喘,手臂上的伤痕也只草草包扎一番,
顾不得抹去血迹汗水,就抱起吴征向前奔去。
「杀得干净利索,你也刻意负了伤。可是叫他们知晓这一阵你已出了全力,
且已有不济之势?他们更确定此前你已在霍永宁与柔惜雪的夹击下受创么?」吴
征旁观良久,想得透彻。交手不过二十招祝雅瞳就取下五条人命,看似威风凛凛,
比之稳稳获胜消耗更是巨大得多。
「嗯。」春雨之中祝雅瞳夺路奔行,脚步沉重,落在泥地里刻出深深的印痕。
小半里之后又提气高跃,在树林间纵跃,偶尔还踩落一两根细枝。在一处密林间
才停步放下吴征道:「派了第一阵的人来送死,第二阵的可就是一帮长于追踪,
精于暗器的高手了。我们有两个人目标太大,有些暗器无声无息,我也未必能一
定护得你周全,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来。」
「那……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放开?若是信不过我,待选定了战场再把穴道
封上便是了。我这一身肉也不轻,抱着岂不是空废气力?」刚才那一阵凶险万分,
看得吴征目眩神迷,更是气馁无奈。想来想去要帮上祝雅瞳,也唯有这一点点作
用了。
「早说了你不是小乖乖,若是平日里好好地听人家的话,或许还会依你。现
下么……我就不!」祝雅瞳莞尔一笑,在雨中搜寻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块摆好。雨
丝如绵如雾,不规则的小水洼很快将地上被搬动过的痕迹掩盖。
吴征心中一黯。祝雅瞳一路上都在与自己扯着外界的形势,不是没话找话说,
也不是为了平抑心头的不安她完全不需要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为保命计,她甚至
可以把自己当做诱饵或是盾牌,可是她没有。她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猜测了那么
多,都是要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待自己离开这一座现下被与世隔绝的桃花山之后,
对外界的形势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对未来有一个清晰的方向。而她,已不打算离
开,也不指望能离开,将桃花山当做了葬身的归宿。
「你说,霍永宁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露出真身?」祝雅瞳安排了一切,又返
回吴征身边坐下,将螓首靠在他肩头微微喘息,一副有气无力,疲累之极的模样
轻声道。
「宁鹏翼自毁皇朝,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吴征亦低声与美妇咬着耳朵,要
说对宁鹏翼意图的猜测,这天下还真没有能胜过他的:「只是留下暗香零落,又
留下那么多遗藏交给后人,复国一事是必然的。霍永宁从来都是当缩头乌龟,既
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不像只是为了诱柔惜雪出手,以确定她是否有反意这么简
单。我总觉得,大秦是不是要出什么变故了……」
「嗯,蛇鼠之辈一旦出手,必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怀疑,先前就病怏
怏的梁兴翰也要死了……只是我想不通,霍永宁在大秦朝堂虽居中书令,可没有
什么援手,又能翻起什么浪来?」祝雅瞳半合着星眸微动唇瓣形如梦呓。
「我实在是猜不透了……」吴征除了忧心祝雅瞳,也忧心在营中的陆菲嫣等
人。霍永宁的身份她们不知,若是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安心。」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意,宽慰道:「我收到拙性传书之后就觉不妥,
已吩咐雁儿严守军营,凉州这里的大秦官员人人都有嫌疑,万万不可放人进营。
有韩老将军坐镇出不了乱子,霍永宁也摸不进去。啧,当真是百密一疏……」
「不怪你,霍永宁居中两头吃,对局势了若指掌。他哪里要管我什么时候动
身,去了哪里,只要你一消失,他就能顺着摸过来……不过也好,就此看来,他
在凉州也是孤立无援,才没得眼线盯梢我,否则要是路上把我给拿住了,唉!对
了,你说,柔惜雪会不会喊长枝派的人帮忙拿住霍永宁?」
「她喊了,我听见了……只是没人搭理她。在他们眼里,现下我比暗香贼党
还更重要些。」祝雅瞳苦笑一声道:「宁鹏翼百余年前就在筹备,霍永宁在大秦
朝堂也经营了三十来年。好一个霍永宁,为大秦真叫一个呕心沥血,谁能看得出
来?咱们先前猜来猜去忧无患是谁,就是偶尔怀疑到他身上也是即刻打消了疑虑,
藏得够深,够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知道这帮余孽种下的究竟又是什么?我
只知道,大秦的危机不比咱们现下的小些……唉,又要和你说顾不上啦,他们来
了!我的预料,好像出现了偏差……」
铁链拖拽着重物坠地的砰砰声,一条高大雄壮的人影自密林里现身。
「流星锤?」吴征苦着脸呻吟一声道:「不是使暗器的?先前的布置岂不是
没用了?」
「有,还有两个人躲着不敢现身,只等着用暗器招呼。」祝雅瞳语声轻快起
来,安慰道:「只要是布置就不会没用,只是他们三个人来了,麻烦就要大些。」
「我瞧这人不比侯承业更强,孤身上来岂不是送死么?看不出哪里更麻烦了。」
「傻瓜,他们又不打我,专门打你!就是多了你这个……这个……哼,才更
麻烦些。」祝雅瞳噗嗤一笑,心中暗道:「皇城里来人可不比长枝派,他们既被
派来杀我,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拿捏得清楚该怎么对付我了。」
肩头斜倚的美妇软垂无力,暗香浮动。雨丝打湿了她,可叹裘衣在外又不能
看清曲线玲珑的身段。吴征知道自己是祝雅瞳的累赘,巨汉使的流星锤攻击距离
极长,祝雅瞳若不还手,就是个活靶子,若是近身攻击,就将有数不清的暗器朝
自己袭来。看美妇现下的模样没准备放开自己的穴道,沮丧之余,也不由十分好
奇这位自诩天下第一杀手的美妇在成了猎物之余,要怎生应付现下的局面。
他心中更是怜惜,好端端一名漂漂亮亮的女子,又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有这一
身本事?若是这一回能得脱大难,是否大胆向她表露心迹,好叫她今后不再孤苦
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