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不思报国,立米粒之功,居蔽天之傲,返京后变本加厉,授北城令之位而不顾
宪纲,荒疏政务,藐视上官,殴打同僚,鱼肉百姓。为臣而无道者,以吴征为甚!
天君地师!
昆仑派不加苛责,每尝放纵,其师命不显,教徒不善。更阴命其夜入女子闺
阁,败其名节,逼其自尽!如此污国害民,毒施人鬼之辈,已致名门堕落!
如今小人弄权为天下笑!仕子学圣贤之书,负报国之志,当以圣贤之言诲之,
以日月明光镇之,以笔中刀锋讨之,令其作为大白于天下,致其罪有应得,则非
常之功于是乎著!
吴征看得一身大汗,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循环飞奔而过!一篇檄文言简意赅,
用词犀利凶狠,不仅把吴征骂得猪狗不如体无完肤,连昆仑派也带上个教徒不善,
一同堕落的罪名。更阴险的是,居然把韩家一顿夸上了天,这里头不但有离间的
意思,更让韩家举棋难定。
「敲里吗,敲里吗,我敲里吗敲里来来!」吴征咒骂不断,这一回再也掩饰
不住心头怒火,满面涨得通红!
腾地起身手掌一震就要将手中纸页震作飞灰,还是祝雅瞳见机得快,二指一
捻轻轻巧巧地夺过收在袖中道:「别弄坏了,收起来日后一道儿算账!」
吴征一屁股坐回椅子郁闷道:「发个火都不成了,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你刚才说的敲里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祝雅瞳只觉今日吴征说出来的
话有许多听不懂,倒是万分期待宝贝儿子接下来的反击。
「骂人的粗话颇为不雅,呵呵,还是不要细问了吧。」吴征哭笑不得,倒是
心头一松。
「哦……」祝雅瞳指了指袖中道:「这一份是张彩谨亲笔手书的,我想法儿
弄了回来,日后要他自己吃下去。」
吴征登时精神一振乐道:「妙极,妙极,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吃下去!王
八蛋!」
「正是如此!」祝雅瞳搬张椅子在吴征身边坐下问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少妇的体味幽幽如荷,吴征如被一股香氛包围,怒火渐抑,欲火反起。祝雅
瞳随意地坐着双臂搭在两边,可酥胸之阔之挺,仪态之优雅依然醉人。吴征收敛
心神目不斜视道:「他们怎么说都不重要,那些儒生吃饱了没事干正等着咱们和
他们打嘴仗!外头闹风闹雨咱们搅和进去徒费心力,还正中他们下怀!现下就看
圣上的意思了!今日我索性缩头不出,让他们有气没处发,把事情闹得更大之后
再说。」
「事情太大恐是不好收场,一些风言风语也是挡不住的!你的压力会很大很
大,扛得住么?」祝雅瞳心有担忧,也关切问道。
「我脸皮厚,论耐心也没比谁差了!谢谢你。」吴征诚意一笑道:「圣上从
我这里日进斗金,后续又有许多财路徐图进取,当不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只
看圣心是要我吴征做个怎样的臣子了……若只当是摇钱树……哎,苦恨年年压金
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贤能之臣,国之大幸,就凭你这一手本事若不重用,他就配不上圣君二字。」
祝雅瞳轻笑一声道:「你要怎么答复圣上,应对迭云鹤与俞人则的诘难,当是已
有腹稿了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征回以一笑。
「平日你心头不顺时,可未必就用尊称。」祝雅瞳指了指头顶道:「今儿可
未曾称呼那位一个你字,转了性子了?」
「言多恐有失,日常不忌口,怕关键时刻出岔子。」
「有理。陆菲嫣心思细腻识得大体,且劝诫之心日常不消减,真是你的良配。」
「啊?你怎么知道?」吴征大吃一惊。
「我当然猜得到了!」祝雅瞳神秘一笑,颇为自得。
吴征正目瞪口呆地暗思祝雅瞳人虽聪慧,但要知晓这些细节非得日常对吴府
中人观察入微方可,她花了如许的心思究竟何意之时,一个娇小身影自院外走来
道:「吴师兄,外头有许多不实的流言,需要 奴家为你辩白清楚么?」
吴征与祝雅瞳一同失声而笑,但都笑得欣慰。世情虽艰尔虞我诈,但在这个
社会里,基本的道德 底线仍当遵守,更不可卑鄙无耻唯利是图。善意之举不能尽
数被感恩,但一定不会没有报偿。
祝雅瞳拍了拍吴征肩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这干女儿虽单纯了些,也很
少认可 一个人的!此事足以自傲。」
吴征无奈地摇了摇头,祝雅瞳的亲昵动作让他心猿意马几乎难以把持,香风
袭来更让他半身酥麻难当。幸亏及时收敛住心神才没让胯下胀起老大的帐篷丢了
丑,赶忙向冷月玦道:「冷师姐有心了,无妨,再说你一张嘴哪说得过外头成百
上千只鸭子?」
「啊?鸭子?嘻嘻,吴师兄说话当真有趣。」
「哟,今儿铁树都开了花么?」祝雅瞳有些错愕,随即又有一丝隐忧,片刻
后又即释然,微不可查地冷笑一声浮现过狠厉之色,暗道:「若真有那一日,只
要征儿喜欢又何惧旁人?」
吴征与冷月玦相视一笑,昨夜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只在两人之间颇生熟识之
感。吴征向祝雅瞳道:「外头闹得这般热闹,连冷仙子都知晓了。咱们也不可什
么都不做,唤些人到前后大门处扔些烂蔬果如何?」
祝雅瞳抿嘴揶揄,笑着赞道:「好主意!」见冷月玦忽闪着眼眸欲问难言,
一脸好奇又道:「他们要构陷吴大人,咱们索性装得更加可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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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的反应远比吴征预料的要更快!
刚至了午时,赵立春便一路狂奔至吴府外,捏着鼻子踩过一大堆烂菜叶子与
稀泥般的果子拍得大门咣咣作响,尖着声道:「圣上口谕,圣上口谕,吴大人快
快接旨。」
内墙里架着的木梯上探出个头来,见了赵立春一身太监服侍惊得啊哟一声大
喊道:「快快开门,快快开门!」
赵立春尚不明为何吴府门外成了垃圾场,见府内居然连听见圣上口谕都如临
大敌般确认一番才敢开门也是吃了一惊。大门吱呀呀地打开,赵立春与吴征交厚
也不怪罪下人们疑虑怠慢,向着冯管家道:「吴大人呢?快快知会一声!」
「公公万勿怪罪,大人正在后院里歇息,老奴已唤了人去请大人来。」
「等不得了,你引我去!」赵立春扯着冯管家就走,一边责问道:「府门外
是怎生一回事?你等也不速速清扫该当何罪?」
冯管家小跑着引路间叫苦不迭道:「公公有所不知!自晨间起便不时有书院
儒生在府门外高声谩骂不休,吴大人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就令闭了府门莫要理会。
不想这些儒生变本加厉,竟煽动些不明就里的百姓一同前来,那些百姓被蒙在鼓
里个个怒火万丈,不由分说将些烂蔬果砸在大门口弄做一片腌臜. 老奴们清理了
两回,不想百姓们受了蒙蔽不依不饶,竟借着老奴们清扫打开府门之机又是一通
乱扔乱砸。我家大人爱民如子不愿怪罪百姓,只得吩咐暂且闭了大门由他们去,
待夜间无人时再行整理。哎,门前乱作一团稀泥地,后门巷子更是一塌糊涂,公
公若不信可自去验明。」
「什么?」赵立春一跳老高怒道:「后院就不必去了!书院这帮仕子竟敢无
视王法聚众闹事,在我家兄弟府门外放肆?狗日的东西!待杂家回了宫定要重重
参上他们一本!」
「公公明察秋毫!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冯管家连连拱手作揖,千恩万谢。
自晨间吴征与祝雅瞳定下了计策,冷月玦便好奇不已。赵立春入了吴府她便
在不远处的树梢跟随张望,两人言谈听得真真切切,见状腹中也是一团好 容易才
忍住的笑意暗道:这人,鬼点子真多,奇的是还剑走偏锋古怪刁钻。把自家府院
门口弄得乱七八糟居然还有这等奇效。
冯管家引着赵立春刚入后院,吴征便揉着惺忪的睡眼迎了出来。赵立春撇了
冯管家三步并作两步奔行向前向吴征道:「兄弟!吴大人!闲话休提,圣上口谕
唤你即刻进宫面圣,兄弟快快换上朝服随我入宫去。」
见他不住眨着眼睛示意,吴征不敢拖延火速换好朝服随赵立春出门。两人钻
入赵立春带来的马车里,赵立春急道:「好兄弟,现下不及与你叙旧。白云书院
那帮短命的书呆子搅得满城风雨,圣上下了朝便知晓了。如今迭大将军,方大将
军,霍中书,蒋尚书,胡侍中与俞侍中正随侍御书房里。迭大将军与俞侍中说了
兄弟许多坏话,乱嚼舌根子说兄弟荒废政务,私德有亏,陛下面色不郁,小弟得
了口谕出宫时尚未听陛下评论此事。这一回来者不善,兄弟万万小心在意!」
「得赵兄看顾,小弟感恩在心。白云书院辱我太甚,正待要当着陛下的面分
说清楚。」吴征脸上憋得通红,怒意勃发,顺手又塞过一只小盒道:「赵兄不必
担忧!清者自清!只是出门急了未曾备下什么好物事,一点小东西权表心意。」
赵立春也不客气地接过塞在袖中,一脸正当如此的模样道:「然也!我家兄
弟乃大秦英杰无人能及,未来必是国之栋梁,正当领袖武林群伦。这干人居心叵
测污人清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兄弟放心,小弟虽是人微言轻,这一回定然
仗义执言,待回了宫便具书禀报屠公公,断然不与这干书呆子干休!」
「赵兄有心,小弟先行谢过!」吴征闭目歇了会儿又道:「赵兄牢记,今日
小弟若侥幸无恙,明日大朝之后请赵兄代为安排一二,小弟要去拜会与你。」
赵立春面色一凛,郑重点头道:「小弟记下了。」
近来秦皇在御书房里用膳的次数越来越多,如初登大宝时一般勤于政事。几
位朝中重臣时常下了朝会后还需陪侍一旁,也将他们累得够呛。今日几位柱石俱
在,午膳颇丰,秦皇却只简单吃了几口便停了箸,半倚在龙椅上闭目小歇片刻。
吴征正在此时到来,在大殿里跪着请安后起身,便看见胡浩有些担忧的眼神。
一时之间吴征恍惚忆起当年初至京城,胡浩曾说过要将他扔在京城的油锅里煎熬,
事后林瑞晨也宽慰他道:「今后迭云鹤与文毅这帮人要靠着胡叔叔与你一同抗衡,
现下多吃些苦头,多经些历练并无坏处。你胡叔叔那人面冷心热,也莫要怪他。」
现下胡浩已完全转变了吴征得昆仑派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纨绔这一观念,文毅
也已倒台,又来了个更加厉害的俞人则。遍观朝堂柱石人人皆有强援,唯独胡浩
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尤其韩克军告老辞官后虽让韩家三子顺利再登一个台阶,可
胡浩一人的压力更加大了。强敌环伺,也不知年事也已渐高的侍中大人是如何一
件件地应付过来的。
秦皇让吴征平身后便不再说话,似在等候群臣用膳完毕。群臣皆坐,唯独吴
征站立,原本他也没有与这些人平起平坐的资格,至于俞人则看向他的目光是赤
裸裸的愤怒与不善。
吴征垂手低头站立等候,来的时机并不好,通传太监也算是打扰了秦皇的小
憩, 一个人午睡被吵醒总是会气儿不顺的。俞人则与迭云鹤有备而来,外有白云
书院挑起事端,内有他二人参奏弹劾,以大欺小,实在给足了吴征面子。不过现
下正是昆仑派逐渐交接权力,扶植新任领军人物的关键时刻,光凭这一次时机的
拿捏之准,俞人则便不是泛泛之辈。
似是羞辱够了吴征,俞人则停下箸哼道:「小小北城令架子倒是大得很,圣
上口谕唤你来也磨磨蹭蹭,呵呵,再晚上片刻吴大人是要来收拾残羹冷饭么?」
吴征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下官焚香百拜接旨后立刻赶来,连朝服都是在
马车里换的丝毫不敢怠慢。俞大人若是有令,下官来收拾也是份内之事。」
「伶牙俐齿,可惜嘴上圣贤之言,背地里做着鸡鸣狗盗之事。为了你的些许
小事居然惊扰了圣上花费时光,你该当何罪!」迭云鹤一脸悲戚愤怒之色,自家
女儿受辱,做爹爹的没直接冲上来一把劈了吴征已是够克制的了。
「下官所结交俱是谦谦君子,亦从不结党营私,迭大将军冤枉下官了。至于
书院仕子忽然对下官群起而攻之,明眼人一望便知有人背后指使,更是天大的污
蔑。此非下官闹事,乃是有心人为之,下官亦冤枉。」吴征缓缓而言,脸色却越
发通红,愤怒之意溢于言表。
「呵呵!」迭云鹤冷笑两声便不再多言,御书房里静寂无声。
吴征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剧跳起来,难以自控。他最担忧的便是秦皇亲自问话,
彼时他甚至不敢抵赖,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即使秦皇现下不追究,日后又是留了
一条小尾巴,随时能给人揪在手里。是以对着俞人则与迭云鹤他能对答如流,还
能装模作样。若是换了秦皇,他也只能据实以告。
「迭大将军,俞大人,本官问二位一句话,自午间起二位便一口咬定吴大人
夜入迭小姐香闺,肆意妄为。迭小姐固然惹人同情,可断案不可光凭一面之词,
尤其此事亦涉及吴大人人品,更事涉我大秦朝堂正正之气。两位咄咄逼人,是不
是有些武断了。」胡浩尚不知昨夜吴征干了什么,但也知空穴不来风。此前他始
终刻意隐忍,如今也只能尽力往证据与事实上走。迭家若有什么实证在手,还发
动什么书院儒生?直接到圣上面前参上一本也就完事了。
「吴征修为精深,又有燕国高手助阵,突然而至猝不及防定然也是做了完全
的准备。物证没有,人证倒是小女私宅处的仆从与贴身护卫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连人命都丢了几条!胡大人以为不够么?」迭云鹤气势汹汹。经过书院大肆铺张
地渲染,此事在民间传得有声有影,吴征几乎已是坐实了的。迭云鹤又大声道:
「吴征私德不举已非这一回,俞大人的公子吏部员外郎俞化杰被他在府衙里当众
殴打重伤,将养两月方能再赴吏部,难道这也有假?」
「不假。迭大将军,凡事岂可俱赴类比?当日下官情急之中铸下大错,下官
也得到应有的惩戒!下官在北城府衙久历民间诸事,似迭大将军这等以旧断今之
法极易造就冤案。至于证据够不够,下官亦认为不够。一党之徒,俱以听之与偏
听偏信何异?」吴征淡淡道。
「哦?那敢问吴大人昨夜子时起身在何处?」
「追查歹徒,一夜操劳。」
「何人为证?」
「天阴门祝雅瞳,倪妙筠,冷月玦,此三人皆是富盛名之辈,可为晚辈为证。」
「呵呵!天阴门众俱住在你府上,难道不是一党之徒?又何足为证?」
「非也,非也。」吴征挺直腰板目光灼灼直视迭云鹤与俞人则道:「下官有
句话说出了难听,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