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寻梦星空
字数:34665
2020/08/06
第十八章 真正的天才
人情世故,常常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只要看得多,事先都可以有心理预期,料个 八九不离十。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白夜飞着实期待燕儿能带来的好处,但人心险恶,他也早料到人家过河拆桥,翻脸不认的可能,现在听燕儿一进门便推得干干净净,打定主意切断关系,他表情波澜不惊,只是耸耸肩,摊手道:“这么说,说好的后谢,现在没有了?”
作为中间人,洁芝明显没想过燕儿会来这一出,素来笑嘻嘻的俏脸上,首次出现了怒容,但还没及开口,便被白夜飞压住,怔怔地等他说话。
“哼!”
燕儿把一个早准备好的香囊抛到桌上,发出金属声响,白夜飞老实不客气拿来,在手上轻轻一抛,大概确认里面有三枚金龙币,微微一笑,“张扬那家伙,可讨人厌了,那天我该把价钱喊高一点的。”
“这些和我们没有关系,纯属你与他的个人恩怨。”燕儿一脸嫌厌,慢慢后退,就想离开。
抢在燕儿出门前,洁芝一步跨出,伸手拦住门,反常的强势举动,不只吓到了燕儿,也着实让白夜飞吃了一惊。
“等一下!”洁芝急道:“说好了会把曲子给你家小姐看的呢?总该给个交代吧。”
白夜飞愣在旁边,还纳闷说洁芝是为啥发怒,居然是为了这档子事,若不是洁芝出来提起,自己压根早就忘了,因为……
“什么啊?原来是这事……”燕儿如释重负,轻拍那本来就不大的胸口,松了口气,随即又换上一副厌恶表情,“我家小姐听过了,说这些曲子不成,没一首行的,作曲的人没天分,别浪费时间了。”
“怎么可能?”听道这评价,洁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琥珀小姐真的有听吗?那几首曲子听久了之后,确实很有味道的,特别是那首……”
“哪首都一样!”
燕儿看着手里把玩香囊的白夜飞,又扫了一眼旁边既急且怒的洁芝,鄙夷道:“鸡永远也不会变成凤凰,小姐说了这些曲子不成,就算你们去找女团其他人听,她们的结论也只会是一样,没天分就是没天分,杂役干好杂役的事就行了,别整天作白日梦了。”
“你说得太过分了!有没有天分,这是谁说了算的?”洁芝确实被激怒了,俏脸胀得通红,“杂役又怎么了?作杂役的,就不能对 人生抱有梦想吗?阿白他可是……”
“……原来如此!”燕儿看着洁芝,冷笑道:“人往高处爬,洁芝,相识一场,我给你个劝告,做人最好务实一点,少说什么梦想,更别总和那些低三下四的人勾搭,否则,你不但永远都是万年练习生,更很快会连练习生都当不成!”
“你!”
洁芝想驳斥,可燕儿根本没与她多话半句的打算,直接调头就出了门,洁芝还想往外追,白夜飞笑着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别气了,你这样不成的。”
“阿白你难道不气吗?她们……唔!”
被白夜飞轻轻按住了小嘴,洁芝瞪大眼睛,看见少年微微一笑,对着外头喊话,“喂,我如果后头在张扬那边找到了什么,可看性很高的那种,会告诉你们一声的,欢迎提前预订啊!”
对洁芝来说,这句话很莫名其妙。张扬是本地人,宿舍里没放多少个人物品,在他死后也基本交给张家人带回,白夜飞曾关心过此事,但根本没有途径接触,哪可能后头再找到什么?就算真能找到,这又和燕儿有什么关系?
洁芝是这么想的,但燕儿的反应却很惊人,脸一下煞白,回头瞬间的眼神活像是见了鬼,想要冲回屋内,却好像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狂奔跑走了。
“看到了吗?”
白夜飞笑道:“想要人家认真听你的话,就得这么说啊!”
洁芝好奇道:“你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燕儿一副很紧张的样?”
“她很紧张吗?哈,我怕她的主子比她还更紧张。”
白夜飞笑笑没多解释,对事情的轮廓大致心中有数。买凶杀人的两大原因,一是泄愤,一是解危,从燕儿之前的慌忙、急迫看来,多半是后者,但张扬所造成的危机是什么呢?
合理的推论,一是张扬本身的存在,危及琥珀与燕儿主仆,必须要将他除掉,他一死,问题就没了, 把柄也没了;一是张扬掌握了什么,他虽死, 把柄可能仍然存在,那问题也还存在。
白云飞没把握会是哪种,姑且出言一试,而从燕儿的反应,答案很明显了,张扬掌握到某个琥珀的 把柄,进行要胁,这才弄到琥珀买凶灭口,但虽然杀了人,那件 胁迫物或证物却不知去向,致使威胁仍在,燕儿才会那么惊慌。
如果能把那件东西弄手上,成为自己的筹码,白夜飞确实有几分兴趣,但想归想,现实却是不可能,自己根本没机会去接触张扬的遗物,没法去搜他的宿舍,更不可能为此冒险潜入张家,因此,也就只能想想了。
不过,神爱之夜的线索,估计也是落在张扬身上,要怎么把线索接上,完成第二支线任务,白夜飞已经头痛了几天,却还没有头绪。
“对了,怎么你对那几首曲子比我还紧张?”白夜飞笑着问。
洁芝振奋道:“因为那些真的是好曲子啊,刚开始听是不适应,可只要听久了,就会发现它们的魅力,特别是你那首我心 永恒,还有……那首菊 花残,菊花伤,你的笑容最漂亮……那也很好听,光辉岁月、欢乐颂都很棒,明天会更好很适合一大早哼唱……”
少女的眼神,炽热到几乎燃烧,隐隐约约,白夜飞读到一种叫作“崇拜”的情感,令他哭笑不得,“真、真有那么好?”
“嗯!阿白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洁芝握起白夜飞的手,认真道:“我不是随随便便喜欢一首曲子的,你的这些曲,听得越久,我就越觉得入迷,它们仿佛有种魔力,只要懂音乐的,没理由听不出来的……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有天分的,你是……真正的天才!”
说到后头,洁芝双眼仿佛灿发着星光,对着这双眼眸,白夜飞莫名感到一股压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干涩道:“能够听出它们的价值,你……你有很好的音感,这音感是跨时代,还是跨世界的,我不是天才,但你真是知音。”
“嗯,我是你的知音,你是天才!”洁芝脸笑成了满月,娇憨可爱,“你要相信我,将来你的歌,我来唱,我们要作出这世上最好的音乐。”
看着洁芝认真的神情,白夜飞哑然失笑。这世上每个人都在追求梦想,洁芝可能在自己的身上看见了梦想之光,想透过自己来实现那个梦,才会这么卖力去推那些曲子……自己倒也乐见其成,只可惜……那些真不是自己的歌……
“对了,我们出去逛逛吧!”
白夜飞笑道:“你之前说过,想看看黄金大剧院。这段时间我都在乐坊里养伤,又有张扬的事,没什么机会外出,现在有空又有钱,不如我们去走走吧。”
洁芝先是一喜,随即迟疑,“这时候出去,适合吗?张扬的事,金大执事很生气,说了大家最近别外出,更别惹事生非。”
“不过出去看看,怎么就惹事生非了?”趁着手握着没放开,白夜飞一把牵起洁芝的柔荑,“走,我们就一起出去逛逛,杂役又不是包身工,不过打份工,难道还连点人身 自由都没了?”
牵起洁芝白白净净的 小手,白夜飞与她一起出了乐坊,走在郢都的大街上。
来到赤炎天州一个多月,白夜飞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仍然有限,知道当下自己所在的国度,横跨天州南部,名为赤炎皇朝,是一个面积辽阔的大帝国,郢都位于帝国东南,是某个王爷的封地,也是帝国内著名的音乐、文化之都。
作为千载万年 传承的古老城市,郢都的文化底蕴丰富,城市周边大大小小的书院,数以百计,图书馆、博物院不缺,尤其是音乐相关,这里打从几千年前开始,本地人就热情、 浪漫,惯以歌唱来抒发情感,留下无数动人乐章,驰名整个天州。
来自各方的演奏者、歌唱家、乐团,因此群聚于郢都,来此演奏、来此学习,他们的智慧与努力,在每一场演出中展现与碰撞,激发出耀眼的文明火花,幸运者甚至传名天下,万古流芳!
“……而现在最耀眼的,就是这所新落成的黄金大剧院。”
站在大块 白玉石铺成的台阶上,洁芝仰望那座巍峨高耸,足足二十几米高的四方形建筑,整个顶部,鎏金辉煌,闪耀八方,虽然在黑夜里,仍不住喷吐光焰,照耀天空,金黄中闪烁七彩虹火,就算百里 之外,都能清晰可见。
“能够在这里演出,接受群众的欢呼,是演艺人员的最高荣誉。”洁芝仰望天上的七彩虹火,“也是我的梦想!”
第十九章 梦想之地
白夜飞仰望那座与其说是大剧院,气势更类似神殿一样的宏伟建筑,多少能理解洁芝的感受,七层楼高的殿堂,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巨物,除了高塔、高台一类的祭典建筑,郢都内就没有哪座建物比这还高的。
以一个 穿越者的目光来看,二十几米高的建筑或许没啥了不起,但它顶上不住喷吐的七彩光焰,仿佛千亿黄金放闪的辉煌鎏光,奇幻瑰丽,照耀大半天空,仿佛神迹,这就不能不说一个服字。
听洁芝说,这些都是术式建筑,里头内建了一堆仙法、禁制什么的,运作原理不明,却是防火、防潮、防雷还兼防盗,超级牛逼的建造水平,连白夜飞听了都发愣,对这个位面的技术水平再生敬意。
“你有机会在这里头演出啊!”白夜飞笑道:“我听搭档说,董团长和金大执事一直在奔走,争取进大剧院演出的时间,听说已经有眉目了。”
之前,看陆云樵沉默寡言,白夜飞以为他是内向含蓄之人,可这回合作,对他的印象整个改观,这家伙不但追踪跟监有一手,甚至还擅长打探消息,很多团里的大小情报,照理说应该没太 多人知道的,他都不晓得从哪里听来,只要问他,多数都能回答,让白夜飞大跌眼镜。
若非陆云樵平常话不多,更从不主动议论什么人,口风算得上甚紧,白夜飞都想要给他加赠一个八卦王的绰号了……
“哪有这么 容易啊……”洁芝失笑道:“郢都是北亲王的封地,他是今上的亲弟,少年得意,大剧院是今上预赐给他的生辰礼物,花费重金无数,一个半月后,是大剧院营运一周年的庆典,也是北亲王的十八岁寿辰……”
白夜飞顿了顿,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半月吗?我们也不见得就要在人家寿宴上唱啊,提前预订,总不会没有空位吧?”
洁芝摇了摇头,遗憾道:“北亲王寿辰是大事,庆典前的两个月,大剧院就不接受任何演出预定,保留给受邀在庆典上演出的乐团练习、预演,董团长路子虽然广,可我们乐坊实力有限,一开始既没受邀,现在想挤入,恐怕……”
话没说死,但看洁芝这表情,白夜飞也知道是没戏了,心中有些好笑,一个十八岁年轻小屁孩的庆生会,劳师动众不说,还整出这么大排场,帝制世界的顶层奢华果然没有极限。
侧目一旁,白夜飞不得不承认洁芝说得没错。从这边看得到大剧院的正门口,虽说是封闭起来,可仍有大批人马进进出出,是那些有资格演出的乐手、歌唱家入内预演,还有去看预演的 观众……这种时候能进去看的,自然不是白丁闲人,全都是达官显贵。
一辆辆马车停靠,走出一个个衣冠楚楚,华服锦袍的上流男女,非富即贵,仿佛正赶赴一场衣香鬓影的盛宴,哪里像是去看预演?光是这气派架式,白夜飞就感受到落差,自家乐坊要进入大剧院演出,估计不是一般的悬。
白夜飞暗自掂了掂手里的五枚金龙币,原本想砸钱买票,带美少女去大剧院看表演兼装逼的打算,至此全成泡影。
这个时期的大剧院,票估计不是用钱就能买,还得靠关系,甚至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五枚金龙币对普通人不是一笔小钱,可拿来装这个逼……估计连条毛都算不上。
“算了。”
洁芝看了一眼大剧院的鎏金顶,满眼的恋恋不舍,“能够到这里来看上一眼,我就很满足了!嘿嘿,其实我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看上几眼,今天还是阿白你陪我来的……好开心呢,我一定会记很久的!我们回去吧。”
被一个美貌少女牵手这么说,当然是一件很喜悦的事,但如果真这么样衰地回去,白夜飞真不知以后还有什么颜面提起这段“美好 回忆”,当下强笑道:“回去太早了,还是再去找点乐子吧,你就没有其他想干的事了吗?”
“这么说的话……”洁芝目中闪烁异彩,“确实郢都有个地方,我想去很久了,阿白,你能陪我去吗?”
如释重负,白夜飞拍胸道:“那有什么问题?看你要吃吃喝喝,还是玩玩逛逛,都行啊!”
打定主意要花钱,白夜飞去哪里都不怕,甚至巴不得洁芝去逛街购物,自己好趁机多了解这世界的物价与各种杂货,说不定,还能替身上的邪恶匕首和怪蛋找个鉴定,估一下价码……
记忆中,白夜飞记得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购物,一旦开放权限,自己的历任女友都会把自己往名牌店拖去,但这个基本认知,此回又被洁芝给颠覆了。
少女带着白夜飞在街上行走,逢人就问一个叫 自由町的地方,从人们的表情看来,白夜飞心头有些发怵,感觉那似乎不是个好地方。
“大剧院是郢都的至高理想,但除了它,郢都还有一个梦想地。”
双眼 闪闪发光,少女的表情在这一刻无比鲜活,生机蓬勃,“ 自由町,那里表演不上税,题材曲目没有限制,所有街头艺人、街头音乐家,来到郢都就会去那边寻梦,我也早就想开开眼界了呢。”
……不用上税的表演地?
白夜飞整个感觉迅速不好了,稍加想像,就大致能猜到那是个怎样的地方,“洁芝, 自由町的流浪汉……不,我是说行为艺术家,应该不少吧?你之所以想去却没去,该不会是因为……”
“金大执事警告过,让我们别往那边去,说那里不安全,要是出了什么事,对乐坊的名声不好……”
洁芝吐吐舌头,眼神一下大胆起来,“其实这些都是误解,那些流浪汉……不,艺术家们并不危险,他们承受着生活的严苛,却从没有放弃过,持续用他们的方式追求梦想,他们才不会不安全呢!说不定,哪天就从他们之间出现一位世界级的音乐家!”
白夜飞耸耸肩,很想喷一句:“发梦去吧”,每个杰出人才都是梦想家,但绝非每个梦想家都能成为杰出人才。
考虑到洁芝的热情,这话没有说出来,但当洁芝喜孜孜补上一句“就像阿白你一样”时,白夜飞真的喷了出来。
到了 自由町,白夜飞确认了自己的预感,这里……确实很精采。
滚大球的、踩高跷的、吞剑的、耍火流星的……整个活像是进了杂技团,甚至还真有那种全身刷了银漆,在那里扮金属人的行为艺术家,动作一下僵硬过一下,像僵尸多过金属人,逗得街上孩子好生欢乐。
音乐相关的也有,白夜飞看到一个男人,踩在几个堆叠起来的纸箱上,引吭高歌,整整齐齐的西装衬衫、外套,很有几分声乐家的气派,但作为歌手,他唯一的强项就只有音量够大,而他的下半身……就只有一条底裤,还有两只大长毛腿,这让白夜飞挺不好定义他是歌手?还是行为艺术者?
当然也有认认真真在弹唱的,有一家四口,两个老的,带着两个小女孩,一起弹唱演奏,声嘶力竭,甩发叫喊,颇有几分摇滚的味道,可那对父母都是盲人,墨镜加盲公杖的配备,用尽力气唱着莲花落,这根本……没有乐团的范。
简单扫过一眼,白夜飞发现标准不能太讲究,不然唯一符合音乐人认知的,大概只有角落的那个吹笛者了,他的听众不是人,是一只蛇……对,就是竹篓里的那种,随着他的笛声摇摆、吐信, 观众基本盯着他的蛇,没谁在意他吹啥。
而且,不管是怎么唱、怎么演,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前面都摆着一个碗状物体,方便 观众抛钱进去……
其实也没什么 观众,这里表演者多,但看的人却少,周围人数最多的,其实是那些穿着百纳衣的乞丐,这些家伙倒是有兴趣看表演,可要指望他们投钱打赏,难度不是一般的高,白夜飞还看到有乞丐想伸手到那家盲人的碗里偷钱,被小女孩打了回来。
除此 之外,周围没看到什么像样的房舍,倒是路面垃圾很多,就白夜飞看来,这里不是什么梦想的乐土,纯粹就是个城乡结合部而已,金大执事的禁令没下错,这里绝不适合年轻的漂亮女孩来,自己一路上就已经看到好多双不善的目光,贪婪地死盯着洁芝,她却浑然不觉。
那家伙……打一进到这片城乡结合部开始,就整个乐疯了,到处去跑,到处去看,别说拉住她,她脚下根本没一刻停过。
洁芝她去耍火流星的艺人那边,学着人家的动作;她去踩了高跷,然后在大球上没踩稳,摔了下来;她去听那个底裤歌手高声唱;去瞎子一家那边帮和音;她还差点被蛇咬了一口……
“阿白,你来!”洁芝急切地招手,“和我一起来试试这个!”
白夜飞跟在一旁,最初还想要拦住,拉她早点离开,安全为先,可看她乐得像个孩子,好像把什么心里不快全都抛开,每一秒的眼角都闪着光,他到嘴边的话全都出不了口,笑着陪在一旁。
……这样,或许也不错。
隐隐约约,白夜飞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她的心里,恐怕……有过什么事吧?
第二十章 霸王别姬
就白夜飞看来,一个演艺练习生,憧憬未来,抱持梦想,这是年轻人的特色,没啥好奇怪,就算有些攀龙附凤,发发白日梦,也无可厚非,但如果说在这方面的热情,炽烈到可以燃伤自身,那就多少有些问题了。
“阿白,过来和我一起跳!”
洁芝跃起招手,喊白夜飞过去。她正和那个扮金属人的表演者一起,学着人家的动作,在扎实的舞蹈功底下,她的肢体动作格外具有美感,哪怕同样都是一顿又一动的活尸舞,她看起来就是比那个金属人要可爱。
火把的光辉映照下,白色t恤的俏美少女,晃手、摆头,摇动她青春坚实的胴体,饱满的雪 白玉兔,在扎起的上衣内活力弹跳;牛仔热裤底下,小香臀隆出诱人的曲线,随着小蛮腰的摇晃,一下一下刺激人的视觉。
少女的舞姿,吸引了一些孩童,跟着她一起动作,或是绕着她唱唱跳跳,她的眼神、笑容,看来都是那么纯洁无瑕,却让白夜飞浮想翩翩,脑里半点纯洁的念头都冒不出。
……这 丫头将来一定会红的,她有一种天生就吸引人目光的魅力,而且还是越来越耐看的那种!
遥遥看着洁芝,白夜飞一时出神,险些都忘了去注意周围那些有着猥琐目光的流浪者,直到一声声又尖又细的戏腔,传入耳里。
“大……军……已掠地,四面……哀歌声,吾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似曾相识的戏腔,白夜飞依稀耳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直至意识到那是什么,骇然抬头,看见洁芝站在那里,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手扣兰花指,脚踩细碎步,少女的眼神一下变得极为哀怨,吊高的嗓音抽抽噎噎,似诉凄切离别事,纤指转轴,如舞水袖,蓦地一下回眸,眼神凄迷,勾魂荡魄,那身板、那姿态,与早先的少女判若两人!
白夜飞险些就直接喊出一声“好”来,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 不同的世界,在一个不成气候的练习生身上,听到正宗的京戏唱腔,重新讲述另一段霸王与美姬的穷途故事……
对京戏不是很懂,白夜飞不好评判洁芝的水平,但想来是很好的,因为周围的 观众全都停下动作,不光是那些孩童与流民,就连其他的表演者,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来,停下了自家的演出。
这一刻, 自由町内所有的艺人,都在听洁芝的“戏”,虽然这里不是黄金大剧院的舞台,周围的 观众也非达官显贵,而多是流民与乞丐,可在这方圆一百几十米内,她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白夜飞忍不住轻轻拍起掌,看了这惊艳的一幕,以后只怕不好再把洁芝当小妹妹看了……
一曲唱罢,周围爆出惊人的掌声,所有 观众欢声雷动,为这一段神乎其技的古老戏曲叫好。
尽管白夜飞很怀疑,到底有多少人听得清这种戏腔,但不可否认,此刻炸雷般的叫好、鼓掌,声势着实惊人,甚至连几百米外,本来没注意这方向的人,都被吸引,跑了过来。
白夜飞用力鼓掌,还吹了几声口哨,脑里已经在想要如何穿过拥挤人群,去和洁芝会合,她却在那边朝自己挥手,喊自己过去。
“阿白,你过来啊!各位,麻烦让让,你们挡到我朋友了。”
少女的殷切呼唤,起了作用,人们挺不情愿地让开了道,而当白夜飞辛苦地从那条可以挤死人的小径中穿过,来到洁芝面前,她直接递了一把六弦琴过来,笑嘻嘻道:“阿白,你来唱吧,现在开始,这里就是你的舞台!”
白夜飞登时醒悟。打一开始,这 丫头来 自由町就是为了这个,什么欣赏梦想之地,都是其次,她真正想干的,是给自己搭建一个舞台,让自己……有个自证不凡的机会!
“……这……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心理准备。”
白夜飞接过六絃琴,记得好像是那家瞎子弹唱用的,不知洁芝是怎样借来,而自己虽然在学生时期有弹吉他的经验,却也说不上出色,又多年未弹此调,实不知还剩下多少程度……
但都到了这一步,没有退缩的理由,白夜飞拨絃试了一下音,吸了一口气,直接就弹了起来。
众目睽睽,几百号人的期待围观下,六絃琴的音色,流畅泄出,一首 不同于当前音乐风格的曲子,传入他们耳里。
“……菊 花残,菊花伤,你的笑容最漂亮……”
茫无头绪,白夜飞选了那首洁芝喜欢听的变种<菊花台>,一面唱,一面留意群众反应。
不出所料,那些尚未培养出音乐喜好的孩童,听得倒是喜孜孜的,但基本也就是看热闹的程度,其他人……表情多数是茫然,还有明显的失望。
对于听惯了钟鼎祭祀之乐的他们,忽然听这种崭新风格的曲子,绝对算得上是精神冲击,而若非这里是最不讲规矩,什么都可以拿来表演的 自由之町,他们在冲击之后,表现出来的恐怕就非只是不适,早有人跳出来怒骂 大逆不道了。
改变时代,非一朝一夕可成,白夜飞并不心急,今天且当是播个种下去,便已足够,而既然群众还接受不了新的乐风,自己就不必对牛弹琴……
目光一转,白夜飞瞥向身旁的洁芝,这个打从自己开唱之后,就一直陶醉笑得比蜜甜的小美女,轻柔地唱着。
“……对面好姑娘,青春洋溢在脸上,要和你分享……”
“……桂花香,桂花伤,桂花在你的手上……”
声声轻柔,白夜飞拿出学生时代弹唱的浑身解数,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 神都细心精算,凝视少女如水一般的眼眸,嗓音随着她的眼波而起伏,用专注为桥梁,把这首歌直直送到她心里。
乐声催化,洁芝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眼神迷离,双颊绯红,有了害羞的感觉,却怎样都没有转开目光。
“……只剩我一人在深秋……泛黄……”
曲终了,白夜飞听见掌声像是慢了半拍,稀稀落落地响起,这结果早在意料之内,反正自己的目标听众从头到尾就只她一个,就不用在意其他人的评价了。
而哪怕不用去看,白夜飞都能自负地猜到洁芝的反应。周围群众回应冷淡,她肯定会立刻扑过来,给自己一个结实的拥抱,为自己加油打气,一定要坚持下去!
到这一步上,今晚就应该能算是送给她的美好 回忆了,如果还能更进一步,搞不好还能趁着这个搂抱,往她嘴上香个一记,偷到小姑娘的香吻……甚至初吻!
外表淡然,还有几分故作的失落,白夜飞心内早盘算好一切,当预期中的拥抱到来,身体一下被搂紧,他暗自一笑,满意什么也都照着自己的计画进行……才怪!
白夜飞睁开眼睛,看到洁芝错愕的眼神,她正站在自己一米外,从双手张开姿势看来,是本来要奔来拥抱的,却被什么东西给阻住了脚步。
在自己与洁芝之间,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从群众中奔出,一把将自己抱住,抱的力气还有够大,身穿一件处处补丁的百纳衣,腰间插着一支黄竹竿,一脚踏着草鞋,另一脚……天晓得这家伙把鞋穿到哪去了?
“我靠!兄台,你谁啊?”
白夜飞大叫出声,想把人推开,无奈对方抱得甚紧,自己 挣扎半天,好不 容易才在眼中发黑之前将他推开。
一头鸡窝似的乱发,这个乞丐 年纪不大,估计二十五岁上下,眉目还算端正,就是脏得可以,也臭得厉害,不但身上处处黑污,还带着垃圾的酸臭,光想到刚才给他抱得紧紧,白夜飞就觉得今晚的美好 回忆,注定只剩恶梦了。
最扯的是,别看身上脏成这样,这乞丐身上飘着酒味,嘴角还满是油腻,他在狂奔过来之前,赫然正在大吃二喝,天晓得他顶着这么一身肮脏,如何生出那么好胃口的?
“好听……好听……整个 自由町,你的歌最好……不,整个郢都,再没有第二人比得过!”
乞丐眼神略呆,似乎还没从音乐冲击中恢复过来,只是一个劲地比大拇指叫好,还用发黑的手腕去眼角抹泪,竟然感动到连泪也飙出来。
看对方又比赞,又抹泪的激动样,白夜飞头皮发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照理说,他是今晚自己的头号知音,自己应该要抱着他同哭,才能替这段“佳话”画上完美句点,偏偏自己怎么都做不到这点。
周围群众的眼神也很奇怪,看来很厌弃,明显没从中感受到什么艺文 浪漫,纯粹就看到两个怪人,白白浪费了洁芝营造出的场面。
“好歌……唱得太好了,开头那几句特别好,是怎么唱的?哦,菊 花残,还有桂花……”
旁若无人,乞丐叨叨了半天,像是恢复过来,竖起大拇指,赞道:“兄弟,你是真正的天才,我看好你……你贵姓啊?”
白夜飞还没想好怎么答,洁芝已开心地抢道:“他叫阿白,先生,你叫什么啊?你懂阿白的歌吗?”
“歌?那当然,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懂菊花……呃,不是那个意思。”乞丐伸出黑到油亮的手,笑到露出了白牙,“我叫黄三,大家亲近一下吧!”
第二一章 黄三爷
夜演逢知音,对白夜飞而言,着实是件哭笑不得的惨事,遇上这么一个满身邋遢的乞丐,哪怕对方一口一个天才,把自己夸到天上去,也没有半分欣喜的感觉。
白夜飞很想尽快走人,但洁芝却对这位难得可贵的“知音人”表现高度兴趣,虽不至于胆大到握住他的油污 黑手,却对他身上的污垢与臭气视若无睹,和他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甚是欢快。
不好阻了洁芝的兴头,白夜飞几次想劝离开,都没找到机会,最后,居然是黄三那边来了人,打断了这场谈话。
一队乞丐,排众而出,浩浩荡荡几十号人,就这么横冲直撞挤入人群。周围群众本来已经逐渐散去,看到这伙恶丐势头凶猛,登时一哄而散。
“黄兄!”
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乞丐,似乎是这群乞丐的带头人,急匆匆跑到黄三面前,紧张道:“你怎么肘子啃到一半,忽然就跳窗跑了,招呼也不打一声,我们都给吓得……”
看见这名少丐,白夜飞忍不住心头暗赞一声:好一个俊俏的美少年!
皮肤白净,剑眉朗目,长发披散,说不出的好看,虽然身穿丐衣,手里拿着竹竿,可干干净净的,让 人生不出恶感,甚至开口说话的时候,白夜飞压根就没记起这是一个乞丐。
愣了一下,白夜飞举目环视,这才发现那班乞丐有些奇怪,虽然都是一样的打扮,穿着百纳衣,手拿着竹竿与钵盆,有些背后还背着草蓆,但身上的脏污都不多,没有明显的臭气。
更特别的一点,这些家伙个个虎背熊腰,一身肌肉强健,整批人往那一站,声势看着就慑人,白夜飞都忍不住想问一句,你们一个个好手好脚,非伤非残,哪怕不愿打工度日,也可以聚啸山林,打家劫舍,来钱肯定快,何以沦落为丐这么堕落?
“啊,我听歌听得正爽呢,你来就扫兴了。”
黄三伸手在衣内抓了两下,豪迈伸手扔了两只蝨子出去,看得白夜飞傻眼,跟着他便将那名表情紧张的少丐一把搂住,“这是我兄弟, 年纪是轻了点,可这附近……嗯,你们脚下踩的,全是他的地盘!”
白夜飞暗自一惊,想不到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居然是附近几个街区,甚至可能是 自由町的丐头,怪不得有这般架势,从某方面来说,尽管这算不上显贵,却也是自己穿过来后,首个认识的有权有势之人了。
“那个谁……喔,阿白,你小子好样的,我下回再来找你听歌……不,歌就不用了,反正你唱得不怎么样,但曲子不错,多整几首,下回我还来听。”
黄三挥挥手,打了个呵欠,在一众壮丐的簇拥下,白夜飞本以为他要离去,没想到他朝俊美少丐伸了伸手,似乎讨要什么,后者在身上掏摸几下,一脸尴尬,转头向身旁的一名壮丐说了几句,那人往腰间一掏,抛了一物扔给白夜飞。
白夜飞伸手接过,不想那竟是一枚金龙币,黄澄澄地在掌心发亮,就连洁芝都看得咋舌,作梦都想不到一群乞丐的出手,会是这样的阔绰!
离开了 自由町,回去的一路上,洁芝对这晚的“奇遇”津津乐道,情绪高昂,对白夜飞说个不停。
“那位黄三爷,一定是丐帮里的大人物。”
“……丐帮?”
白夜飞有些讶异,没料到会听见这个名词,但想想这世界既然有丐头,那进一步拉起组织搞个丐帮,甚至搞出乞丐工会,都没什么好讶异的。
洁芝点头道:“是啊,在帝国境内,丐帮算势力很大的帮派了,各地都有他门的人,黄三爷出手这么阔绰,很可能是郢都分舵主之类的大人物,有他帮忙推广,阿白你的歌一定很快就能到处传唱了。”
白夜飞想像那 画面,郢都大街小巷内,到处都是乞丐传唱菊花台,边唱边敲碗讨饭,这样的爆红想想都恶寒,还不如没有。
“随缘吧,这些事我没有很看重。”白夜飞故作淡然,巧妙转过话题,“你刚才唱得真好,没想到你还会唱戏腔,怎么平常都没看你表演过?”
“……是我母亲喜欢,以前……我下了很大力气去学,想让她开心……”
洁芝喃喃说着,神情陡然掩上一层阴霾,似乎碰触到什么伤痛,摇了摇头,“不提那些啦,你把我刚刚唱的那些忘掉吧,我以后都不想再唱啦。”
“为什么?你明明唱得很……”
白夜飞诧异不解,但看洁芝神色凝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哀伤,也不好追问,默然点了点头。
洁芝灿然笑道:“今天……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陪我出去,总觉得……事情只要努力,就还是看得到希望的。”
白夜飞道:“你喜欢就行了,本来想说带你去买些东西的,没想到最后一毛也没花,还倒赚了一笔,你真是我的幸运 女神啊,这赏钱应该给你的。”
两人边走边说,乐坊后门转眼就已在眼前,白夜飞盘算着拉起洁芝的手走回去,在门口处往她脸上香一下,正要付诸行动,怀中没由来地一凉,登时一惊。
不是手机或者百役谱的异动,那两个都没有反应,白夜飞连忙伸手入怀确认,发现寒气的源头,赫然是张扬遗留的那枚卵形吊坠。
这个吊坠造型丑怪,还透着一股邪气,白夜飞一直没能琢磨透当中奥秘,现在忽然有了异状,他惊讶之余,立刻反应过来。
……好端端的,怎会无故发动?定是受到什么外力影响,或是有人正在操纵,那人……就在附近?
念头一起,白夜飞就想四下张望寻找,却硬生生压下这个冲动,怕自己过于明显的动作,反被人看破虚实。
很可能,有人正隐藏在暗处,透过某些手段,侦测这个吊坠的反应,自己只要行若无事,就未必会暴露,但如果这东西在怀里炸开,那可要命得很,为今之计,只有先避回乐坊,再伺机观察外头。
“洁芝,我们……”
强装无事,白夜飞处于高度警戒,说话的时候,眼睛甚至没看洁芝,却不料她突然一下垫脚,温热的小香唇就在自己面颊上印下,闪电一沾。
“阿白,谢谢你,我一辈子都会记住今天的。”
银铃似的笑声在耳,少女通红着脸,一溜烟地窜跑出去,敏捷的动作,像是一只乱飞的小彩蝶,在白夜飞的视界里,留下一长串灿烂身影。
白夜飞愣在那里,感觉很是复杂。过去自己就算称不上花丛老手,也绝对阅人多矣,哪怕是学生时期,都是老司机一个,可以说什么香艳刺激的把戏都试过,早就玩到都无感了,却怎么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居然因为一个小姑娘的吻脸,就在这里怦然心动。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真没想到,最后是洁芝她给了我惊喜。
摸摸脸颊,依稀感觉到上头的余温与香气,白夜飞按下复杂情绪,跟着走进乐坊的后门。
洁芝早就跑得没了影,估计现在的她,脸也红得不适合见面,白夜飞没有去找她,只是利用围墙的掩护,小心往外窥探,毫不意外地一无所获,同时,怀里那个冰冷的感觉也消失,卵形吊坠再无异状。
“试探”结束了,对方很可能是怕在乐坊里露出形迹,所以停了操作,这也表示他正在外窥探自己的可能极高,白夜飞匆匆看了一眼,记住几个路人的形象,这些都是可能的嫌疑人。
回到寝室,白夜飞取出吊坠,不知第几次进行研究,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一时出神,直到陆云樵干完活回来,推门声起,才急忙把吊坠收入怀里。
“……听说演出的事情碰壁了,董团长的情绪很不好。”
陆云樵大马金刀地坐下,“董团长和金大执事一直在托关系,想要上黄金大剧院演出,再不然,能够上亲王府献艺祝寿,那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为了这目的,钱都不知道送出去多少了,但……目前听到的消息,全都碰壁了。”
白夜飞皱眉道:“我记得,希望就算不是一线的乐团,怎么也是在二线里面排得上位的吧?怎么弄个演出资格……这么困难啊?还有,砸那么多钱下去,就求个演出机会,为了啥?身分镀金?值得吗?”
连着几个问题,都是白夜飞此刻最大的困惑,陆云樵没有直接回答,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道:“我听到的是,北亲王寿辰庆典,广邀各方宾客,朝里的大臣、显贵很多都受邀前来,江湖名门大帮也有份,甚至连太乙真宗这样的道门领袖,都派出教御来贺寿。”
白夜飞登时有些晕头转向,至少在自己的认知里,朝廷官吏和江湖帮派,兵与贼,这两批人照说不该有所交集,现在居然一起来祝寿,这场面真难以想像,
如果不是北亲王 年纪尚幼,自己都要开始怀疑,这家伙广交豪杰,图谋不轨,就要趁着这次寿诞大干一票,揭竿造反了。
“还不光是这样……”陆云樵神色骤紧,看了一下左右,这才小心翼翼道:“他们说,这次连皇帝陛下都会亲自到来,为北亲王祝贺,如果能在黄金大剧院演出,那就是一次御前献艺的机会,扬名天下,晋升一线,就全靠这个了。”
第二二章 真神的保险箱
听了陆云樵的说明,白夜飞终于对这场皇家等级的生日庆典有了概念,不光是众星云集,有头有脸的都得来露个一下,就连帝国的无上统治者,当今天子都会亲自到来,替北亲王祝贺。
在白夜飞的 记忆里,皇帝别说出巡,哪怕离宫出京,都不是那么 容易的事,更别说千里迢迢跑出来替某人祝寿了,不过,世界线毕竟 不同,或许天州上的规矩 不同,那也未可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这个世界,皇帝仍是众生必须匍匐仰视的存在,在说到“皇帝陛下”四字时,陆云樵的脸色都变得紧张,把这当成重中之重的大事,而对于整个乐坊来说,能争取到御前演出的机会,不光以后可以吹上一把,倘若能侥幸得到皇帝陛下赞上几句,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白夜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但牵涉到御前表演,这恐怕不 容易吧?想趁机刷身价的人,肯定不会只有我们,多半……光塞钱是不行的。”
陆云樵道:“听说,仁光陛下喜欢各种新奇事物,讨厌陈腔滥调,作风强势而严厉,这回若没机会御前献艺,那也还罢了,若是表演得不合圣意,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么严重?”白夜飞吓了一跳,“歌唱不好,总不至于要死吧?当今天子是个无道昏君吗?”
陆云樵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抢摀住白夜飞的嘴,“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给人听见,别说你自己,你所有家人都要满门抄斩的。”
见白夜飞慎重点了点头,陆云樵这才松开手,小心道:“天子亲政未久,绝不是无道之君,观其施政,还是把百姓放心上的,就是性情急躁了些,不给旁人留余地,难免……有些严厉近苛。”
白夜飞还在琢磨这四字评语的意思,陆云樵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就在上个月,有一班唱曲的,不知哪句唱错,惹得龙颜大怒,亲手将那班歌手杖杀,舞台上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我靠!这么残暴?”白夜飞惊道:“都这样了,你还说他不是昏君?圣德天子会随便杖杀歌手的吗?”
陆云樵紧张道:“你又口出无状了!收敛点,别惹出祸事来,况且,留言而已,真假难知,即使是真的,说不定也还有内情,搞不好是歌手试图刺杀呢?”
“整班歌手都是刺客,集体刺杀,最后还被皇帝全部杖杀,无一活命?好一场龙争虎斗啊!”白夜飞哂道:“算啦,反正你也说不清楚,还是说说看,咱们乐坊现在是什么打算?”
陆云樵耸耸肩,“董团长发了话,让乐坊上上下下,都去准备些拿手绝活,她要检阅,要求必须大开脑洞、够新奇,最好是从没有人见过的。只要能获得采用,不但有重赏,说不定还有机会到圣上面前,重重有赏。”
白夜飞一怔,没想到董珍珠居然用上了这一手,看来确实也是被逼得慌了,病急乱投医。
“你不是会作曲吗?”陆云樵打趣道:“你那些曲子虽然怪,倒也算是新东西,说不定能拿出去试试,如果被团长选上,那就是你一飞冲天的机会。”
想起昨晚弹唱的群众反应,白夜飞叹息道:“算了,领先时代五年 十年,可以成为天才;领先五 十年,就只是个怪胎,我都他母亲的领先一个世界了……”
看白夜飞没有兴趣,陆云樵也不再多言,预备就要去睡觉休息,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笑了一下,“不管你研究的东西是什么,你那样是不行的,与其瞎倒腾,何不试试看神念读取,说不定能有些讯息。”
白夜飞大吃一惊,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这才晓得自己刚刚的动作,全都落在陆云樵眼中,早给他看了个明白。
“搭档,你……”
“不用多想。”陆云樵摇摇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并无意过问你的事,后头也不会对旁人说,只是不想看你白辛苦半天,给个建议而已。”
秘密横竖暴露,白夜飞索性也不再掩藏,拿出那颗卵形吊坠,问道:“你说的神念读取,是怎么做的?普通人也可以吗?”
“普通人当然不可以。”陆云樵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但搭档你的精神力挺强,早就不是普通人的程度,肯定没问题。”
白夜飞一头雾水,都想不通自己从哪来的过人精神力,难道是两世为人的影响?还是使用百役谱的连带效果?
顾不得多想,白夜飞向陆云樵请教了驱动精神力的技巧,之后,依法而行,没费什么力就做到了。
“精神力外放,不是简单的技巧,关乎天人之别。”陆云樵笑了一下,“但如果只是读取名条,那就 容易得多,这类术式建构的超凡物品,在创造的时候,通常都设有名条,提供说明,会主动接引神念,只要精神力稍微比普通人强一点就够。”
白夜飞一怔,着实没想到超凡物品还有说明书一类的暗记,但想想也是正常,所有的创作者都有表现欲,在作品中补个版权页,签上自己的大名,或是打个水印,这种事自己早看得多了。
依法而行,白夜飞闭上眼睛,眼前先是一片漆黑,跟着就有文字在黑暗中浮现。
‘天使之卵:真神膻根之力具现的圣物,串联信仰之心,是祈祷用的工具。其物中空,可将秘密存放其中,接受真神庇护,一经封闭,需得浸泡圣水,方可开启。’
讯息在脑中闪过,白夜飞睁开眼睛,嘴角微扬,看着这颗面目狰狞的丑恶东西,不晓得它哪里和天使沾得上边?真神膻根又是什么东西?
“戴这东西在身上,张扬果然是信邪教的!等等……搞了半天,这玩意儿其实是个……保险箱?”白夜飞瞪着手中的吊坠,“说什么真神庇护,但不就是请神帮忙看保险箱吗?这也可以?”
啧啧称奇,白夜飞想找陆云樵分享,却发现他已经倒在床上,被褥蒙头,竟是打定主意不参合自己的事。
对这一点也算习以为常,白夜飞笑了笑,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张扬手中握有琥珀的某个 把柄,这么重要的东西,以他性情,必是随身携带,而他死时的遗物寥寥,当中最有可能存在秘密的,就是这个真神庇护的保险箱了,只要能把秘密解出来,自己手上就多一件筹码,可以……
想到这里,白夜飞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说到底,自己不是张扬那种人渣,无心去窥人隐私,更不想借此牟利,当前自己所肩负的任务,是保护女团巡回演唱,直抵终点,就算知道了秘密,为了保护当事人,还得把东西销毁,又何苦还费力气去追根究柢?
琥珀的所作所为,虽然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好歹也是银货两讫,自己没有太多责怪她的想法,更谈不上要报复,而且,想解开这个保险箱,还得去浸圣水,天晓得那又是什么鬼?
无意追究,白夜飞刚要把吊坠放回怀里,一股寒冷的波动,从上头无声释放,整颗吊坠刹那如同坚冰,冻得他险些把吊坠落在地上。
……有完没完?
惊吓之中,白夜飞一股怒气上涌,这很可能是外头的人没收手,还在继续操作,或者是自己刚才以神念透入,让对方有了感应。
无论是哪种,敌暗我明,都是很糟糕的处境,再这么多来一两次,哪 天敌人不声不响来到自己面前,冷里抽一刀子,自己到死恐怕都还在傻笑。
情势不利,需得反客为主,可对方半点痕迹也不露,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出去追踪,风险太高,最好是能够……
念头一动,白夜飞跑到陆云樵床边,老实不客气地推了他两下,“搭档,我有麻烦了,不知你是不是能……”
“不能!”
陆云樵从被窝里露出头来,表情严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杂工,不想管闲事,上次是个例外,这回你别再扯上我。”
“搭档,我是真碰到了麻烦,你难道见死不救,连一点小忙也不帮。”
“我认为,所谓好搭档的前提,就是先处理好自己事,不给对方添麻烦。”
“你这人……”
白夜飞气结,但想到上次的经验,他端正表情,严肃道:“不想管闲事我可以理解,但难道有弱小妇孺受害,你也不理?”
“弱小妇孺受害?”陆云樵掀开了被子,困惑地看来一眼,神情比之前凝重很多,但还是摇了摇头,“郢都是大城市,官府力量很强,朗朗乾坤,怎会容妇孺无辜被害?我书读得不多,你休要骗我。”
“哎呀!郢都官家又不是你家,什么朗朗乾坤?”白夜飞急忙道:“你是没看到我们刚刚见到的那幕,郢都的 自由町,那个地方可乱了,尤其是那帮乞丐,横行 霸道,官府哪……”
“你说什么?”
陆云樵的声音,陡然带上一股狠意,眼神更一下变得凶猛,“你说,郢都有乞丐欺凌妇孺?”
一字一字吐出来的声音,近乎咬牙,白夜飞从没见过陆云樵这样的表情,也从没想过,那个总是憨厚微笑的国字脸青年,会有这样的一面,更不知他脑内思路怎会转到“乞丐欺凌妇孺”这条线上去,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还没等白夜飞厘清头绪,陆云樵眼神一厉,直接伸手揪住白夜飞衣领,将人给拎起。
“走!带我去看!”
第二三章 圣蛋蛋在手
能够说动陆云樵帮手,对白夜飞完全是个意外,本来还在想用什么方法,能打破这家伙的龟壳,让他愿意出手帮忙,怎想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他突然被触动,从乌龟变成择人而噬的猛虎,在走往后门的那一路上,几乎是被他一路拽着衣领拖过去的。
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在来到后门之前,白夜飞妥善想好了解释:自己和洁芝去 自由町闲逛,一路被觊觎她美色的乞丐跟踪,图谋不轨,还遇到了那里的丐头,后头回来路上,自己发现有人跟踪,现在估计还在外头徘徊不去。
这些话,一句句分开来,全都是事实,就算把洁芝喊来问也一样,当然组合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白夜飞在心里过了几遍,确认没有破绽,更把握到了关键词,因为陆云樵听完之后,脸色黑到快可以滴墨了……
“洁芝已经被盯上了,我不能坐视。如果不想办法揪出那恶丐,不知还会有多少妇孺受害?”
白夜飞正色道:“搭档,你不想惹事,我不勉强,等会儿我出去晃,看看能不能把人引出来,你就远远跟着,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别上,帮忙回来叫人就行。”
陆云樵摇摇头,“这是你主动惹的事,与上次 不同,金大执事未必会理,即使他真来救了,事后也定会处罚。”
白夜飞心想:“难道我不晓得吗?但和主神任务相比,这些重要吗?”想归想,白夜飞摆出一副凝重表情,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代价我付,好过那些无辜者受害。”
陆云樵沉默几秒,点头道:“搭档你是个好人,我之前对你的评价,看来是得要修正了,你放心去吧,我会远远跟着,有事……我会负责叫人,你不会有事的。”
白夜飞叮咛道:“小心别跟丢了,我的命就在你手上了。”
“放心。”陆云樵笑了一笑,“我在这方面挺有信心的。”
不晓得陆云樵的信心何来,白夜飞硬着头皮出门,没有刻意装闲逛的样子,因为半夜三更,这时候根本不会有人闲逛,只能摆明车马,直接就是四处找人的架势。
街上无人,只有打更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白夜飞走在路上,左顾右盼,似在寻找,却一无所获,身后也没看见陆云樵的身影。
危机潜藏,白夜飞可不敢把自身性命全放在陆云樵身上。事实上,在白夜飞的盘算中,陆云樵这一道保障,本身就是一个烟雾,必要时候可以用来迷惑敌方的目光,而自己真正用来保命的手段,自然是藏在怀中的光剑与手机。
脚下行走,目光左右飘移,白夜飞在附近几条巷道来回搜寻,手却自始至终未离怀中,紧握着光剑,倘若真有什么突发风险,拼着线索断掉,也要以自身安全为先。
漫无头绪地走了十多分钟,白夜飞微微皱眉,到现在都还引不出人来,难道真是自己的推测有误?
这念头才刚冒出,怀中的天使之卵骤然又释放寒气,强度比之前更厉害得多,险些把白夜飞冻了个透心凉。
……来了!
事发虽突然,却一早在白夜飞预计内,他清楚看到一只手从旁边的黑暗中伸出,拉着自己的衣服,大力往暗处拽,与此同时,一把匕首顺势架上自己脖子。
“你是谁?张扬的圣蛋蛋,是不是在你身上?”
一个三角眼的麻脸汉子,手执凶器,压低声音喝问,他所使用的名词,更让白夜飞想要叹气。
……天使之卵这个命名已经很诡异了,圣蛋蛋又是什么鬼?前面再加上人名,听起来就更恶了。
脑里想着无关的事,白夜飞装出惊恐的表情,身体簌簌发抖,手却悄然按在光剑的按钮上,只要气氛一不对,绝对要在脖子上那把匕首动起来之前,先一步把对方腰斩。
“你、你是什么人?”白夜飞惊惶道:“是张大哥的人吗?我是跟张大哥一起办事的,他说要带我发达,那天我们还一起绑了人,准备交货,可没等到你们,他就……你们是买家?”
麻子冷笑道:“你说真的?可我怎么听说,那天张扬死了,是你第一个冲进火场,把人给救出来的?”
“我没办法啊!那时旁边还有人,我如果不冒险救人出来,自己就要暴露,到时候,我怎么办?”
白夜飞压低声音,“我们绑了人以后,张大哥就把我打发出去望风,我等了一整夜,都没看到你们,等我发现有其他人来,他已经死了,我能怎么样?那时的情况……我也很绝望啊!”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托辞,白夜飞自信应该能把对方稳住,只要对方还没放弃,需要个人继续张扬的活动,自己的这个角色就有价值,能有交涉的余地。
“……看来,你真是张扬的同伙,哼,那家伙连你都骗了。”
麻子恨恨道:“他和我们约好的交人时间,是隔天中午!这家伙贪心不足,又想收好处,又想对货物乱来,占尽便宜才交货,没想到操作不当,阴沟翻船,自己死了不打紧,还耽误了我们的大业。”
“……大业?”
白夜飞的顺口一问,直接引起对方的警觉,麻子眼神一冷,“不关你的事,想命长就别多问……唔,张扬死了,他的圣蛋蛋在你手上,他之前说过,有一桩秘密要上报……”
麻子眼神乱飘,意有所指,白夜飞果断道:“是啊,就是琥珀的那件事,如果交易成功,琥珀和翡翠就等于都交给你们了,张大哥说事成之后,不但会给我很多钱,让我回老家盖房子,他还有机会接受洗礼,开什么门的。”
“他连神爱之夜的事都对你说了?”麻子讶道:“看来你还真是他的亲信,他连这些都告诉你了,不过……”
“没有不过!张大哥死了之后,我一直在找你们,他答应你们的事,我也能干!”
白夜飞无视脖子上的匕首,昂抬起头,“但你们许给他的好处,我也要,一样也不能少!我要钱回老家盖大房子,还有,我也要接受洗礼,开那个什么门,他有的我都要!”
或许是憨愚少年的模样演得太像,白夜飞的话,直接引起麻子的冷笑,“你连开什么门都不知道,还想接受洗礼?神爱之夜不是随便给瘪三施洗的。”
“那我不管,反正他可以有的,我也要有,你们城里人不能欺侮乡下人。”
白夜飞下巴高抬,十足一副死猪皮不怕开水烫的执拗模样,麻子为之气结,松开了匕首,挥手道:“好吧,我们一向也讲究公平,绝不欺压贫苦大众,只要你能做到张扬要做的,同样的报酬你拿也可以,我会向祭司大人申请,不过,如果你要参加神爱之夜,那动作就得快,你剩下没多少时间了。”
“快?得多快?”白夜飞讶异。
“明天晚上!”麻子伸手指天,“神爱之夜配合天时开启,每次所需的祭品、材料都不便宜,错过明天,最起码还要三个月,才能重新再来。”
白夜飞一呆,很确定自己没有多耗三个月的本钱,但要如何在明晚搞定“货物”,这个就完全没有头绪。
而且,比起那个问题,眼前还有另一个回避不开的要命难题……
“明天你完成任务,就把人带到仓库区,我会在那边等你,带你去参加洗礼,还有……”
麻子伸手道:“张扬的圣蛋蛋呢?把东西给我,我要拿去交给祭司。”
这是无可回避的问题,白夜飞暗冒冷汗,但要说把手上的这件大筹码交出,却是万万不能,“别、别开玩笑了,我把东西交给你,万一你不认帐,那我不就什么都没了?”
“你才别开我玩笑咧,兄弟,你知道每次神爱之夜要消耗多少钱吗?如果我不拿着东西回去见祭司,他怎么可能替你准备仪式?”
麻子道:“时间很紧了,我若不立刻去通知准备,你就赶不上明晚了,快把东西给我吧!”
白夜飞心头一凉,晓得这家伙没说错,而这也是当前棘手的地方。自己不是没有暴起伤人,干掉这家伙的武力,但若就这么杀了他,谁带自己去神爱之夜?若去不了,这任务该怎么完成?
“……我已经对你好言相劝了,你不要不识抬举!”麻子声音骤冷,目光中闪过一股狠意,“如果我用强,你难道守得住吗?”
对方是凭借天使之卵找上门的,就算说东西不在身上,他也不会相信,这是无可逃避的难题,白夜飞暗自一叹,摇了摇头。
“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白夜飞叹道:“因为这一手,很贵啊!”
痲子一呆,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干你。”
白夜飞耸耸肩,始终放在怀内的那只手,松开了光剑,触摸到手机上,刷开手机后,一指按在萤幕上。
‘星辰梦蝶,召唤费用:二十金叶。请问是否召唤?’
意念确认,下一刻,一只五色斑烂,闪烁着星辰光辉的彩蝶,凭空出现在前方,麻子看着彩蝶身上的星光,眼中意志立刻黯淡下来……
第二四章 闷声八卦王
星辰梦蝶,天外异种,生存于青冥,振翅所发的磷光,能幻惑寻常的智慧生命体,为时五分钟。
如果有得选择,白夜飞实在不想用这手段,不只是因为它的效果独特,无可替代,还因为这家伙身价很贵,登场一次二十金叶,对全副身家只有三十五金业的自己,光召唤这家伙出来一次,过半资产就化为乌有了。
但它的效果,绝对无庸置疑,特别是杀人放火解决不了问题,就是它大放异彩的时候。
白夜飞不知麻子的具体修为怎样,不过几乎是星辰梦蝶一出现,振翅拍出磷光,他眼中的神采就随即黯淡,毫无抵抗地被拿下。
与此同时,白夜飞微微一晕,短暂失去意识,随即清醒,这才惊觉,梦蝶的幻惑效果很可能不是针对单体,而是广域型,一定范围内所有接触到的智慧生命体,全都奏效,自己如果不是身为召唤主,受契约保护,很可能现在也着了道。
“好危险啊,差点就是召唤事故了……时间有限,别浪费了。”
幻惑有时限问题,白夜飞本想趁机溜走,但发现麻子浑浑噩噩,眼睛虽然睁开,却似乎进入深度熟睡状态,一个想法登时闪过脑海。
……这东西,还有 催眠的效果?
机不可失,白夜飞抢问道:“麻子,你叫什么名字?”
麻子摇摇晃晃,声音有 如梦呓,“我叫……李麻子……从小我就长了麻子,所有人都喊我麻子,后来……爹妈也喊我麻子……其实我不想叫麻子……我很自卑,讨不到媳妇……还有,我的包皮也很……”
“可以了!给我打住,我去你老母的担担面!”
问出来的口供,让白夜飞想替李麻子猛掬一把辛酸泪,但也发现这法子不行,被 催眠的人说话断断续续,说出来的东西还很不精准,光这么一段毫无意义的话,就足足耗去一分钟,再问下去,自己的二十金叶就打水飘了。
“成,李麻子,我是你老铁,你回去立刻告诉祭司,张扬没做成的事,我接着做,明晚仓库区碰头,但我要参加了神爱之夜,才会把人和东西交出来,祭司如果有疑虑,你就替我说话,必要时,须得以命相争!”
急急把指令说完,看李麻子慢条斯理地点头,白夜飞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咳,祭司如果有疑虑,你就夸说我武功很厉害,你亲眼见到的,瞎掰给他听,让他对我有信心,大胆把资源投下去,明白吗?”
李麻子慢慢点头,白夜飞心下稍安,看五分钟快要到,连忙又追加一句,“麻子也没啥不好,你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抬头挺胸做人,媳妇总会有的,回去换个精神点的发型,好好活着……包皮什么的……小事不要太计较!”
话说完,李麻子 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神采,抬头挺胸,个子好像凭空高了小半截,眼中凶戾之气一下减了许多,充满了莫名的自信,向白夜飞拱了拱手。
“老铁,这边就交给你了,人和东西,明天带来,洗礼我必给你争取到,我办事你放心,没毛病!”
李麻子拍拍胸,问也不问天使之卵的事,转身便走,走得昂首阔步,好像换了个人,在崭新的 人生道路上,走得自信笔直。
看着李麻子的背影离去,白夜飞百感交集。能让 一个人从此活得光明、正能量,自己也有日行一善的感觉,虽然二十金叶实在贵了点,如果能还些回来就好了,自己帐上只剩十五金叶,再不省点用,就连火烈鸟的电话都打不起了……
“老铁就这么走了,我搭档呢?”白夜飞皱眉道:“说好在我后头跟紧紧的,怎么人都走了还没现身?不会真的跟丢了吧?”
“没有!一直都跟着的。”
声音冷不防地从后方传来,陆云樵从巷子角落的阴影里走出,脸色不善,“你朋友好像不是乞丐,和你之前说得不一样。”
“什么啊?我哪来这种朋友?”白夜飞推个干净,“那是张扬的同党,诱骗我出来,想要拿张扬的遗物。”
“你身上怎会有张扬的遗物?”
“是啊,我也很奇怪啊,可那家伙不听解释,要我明晚去仓库区交货,不然就要让我好看。”白夜飞叹道:“事情找上门,又不是我愿意的,你说该怎么办?”
“……你自己看着办了。”陆云樵直接一颗软钉子碰过来,“你们刚才的话,我隔得远,其实没听清楚,但既然不是什么乞丐拐卖,那我就管不到了。”
白夜飞急道:“话不是这么说,你的正义感不至于这么肤浅,乞丐作恶不行,看别人作恶就无所谓吧?”
“……我没有正义感,不是侠士,也不想多管闲事。”陆云樵叹了口气,“你们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出现,我远远看了,头晕了好一会儿……有这种东西,只要你不再去招惹他,我相信你是很安全的。”
话还算含蓄,但其实已经清楚点明,白夜飞既能弄出那样的异物,就不是全无自卫之能的弱者,他不会再为此涉入。
白夜飞当然也不想死皮赖脸去缠着,无奈星辰梦蝶自己已经召唤不到,明晚的约会该怎么处理,这点委实费思量。
陆云樵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他确实龟得很厉害,尽管很难引他去帮忙什么事,但对于身边人的秘密,一点兴趣也没有,不用担心他窥探什么,或是走漏什么风声。
话虽如此,陆云樵却又是打探消息的高手,乐坊内大小闲杂事,都在他的耳内,同时身具“闷葫芦”和“八卦王”这两个标签,委实不可思议。
白夜飞道:“搭档,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么闷的个性,是怎么让人家信任你,把话都告诉你的?”
陆云樵耸耸肩,“天晓得,我也不知道为啥,但很多时候,我就只是问问,对面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啥都说了。”
“还有这种事?”白夜飞斜眼睨道:“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才能的,你唬我也要找个合理点的借口吧?”
“说假话太累,圆谎和灭口都要成本,我不喜欢。”陆云樵淡然说着令人瞠目的话语,“事实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不过……也不是每次都会成功,我不晓得为什么,或许……我也真有某种异能吧?”
“……还真的咧。”
看陆云樵说得一本正经,白夜飞半信半疑,觉得以后对这家伙还是得多留点心,两人就这么回到寝室。
一回去寝室,陆云樵立刻倒头大睡,很快便发出鼾声,却是白夜飞翻来覆去,想着不到一天之后要发生的事,怎么都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