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散去纸烟和毛巾这才有空回到院里看看宴上还缺了啥。
刚走过就被一双 小手给拉住了,晚娘回过头来看着原来是陈麦家的小舅子,
这半大娃娃死拽着晚娘衣角不丢,这让晚娘又气又想笑。
「娃娃干嘛嘞?」晚娘不至于跟一个娃娃生气,于是在忙碌中细声细气的温
柔问道。
「晚娘俺想要吃瓜子!」
旁边的宴桌上的蒋田甜听到这赶紧拍了娃娃一巴掌,说道:「你喊啥嘞,这
你得喊三奶嘞,喊啥晚娘嘞,整天就知道跟着人家喊,那恁嘞辈分能是一样了咩?」
晚娘笑笑,对田甜道:「不碍事儿嘞!」说罢就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瓜子,
往娃娃口袋里装,一边装一边还转过身用身子挡住,不给其他人看,给娃娃说:
「赶紧装好,可白跟人家吃听见了不!给人家吃也白说我给你嘞,不然你下次再
要我可不给你嘞!听见了不?」
「俺着了晚娘,俺不说!」娃娃拍拍饱饱的口袋,嘴就合不拢,一股烟儿就
又溜走了!
又是寒暄了几句,晚娘脱开身坐在自己的里屋床上,床头上是一个大本本还
有一支笔,晚娘拿起笔又在大本本上面添了几个数字之后,然后拿着账本发了会
儿呆之后就又离开了。
晚娘的大院里几棵上了年份的 老柳树枝条发了叉,每年末春回暖秋过发寒的
时候总是添些绿色嫩叶子。
秋热还未散去,初霜又太远,太阳却是斜的厉害,打下来的光热金黄金黄的,
每到夕阳余晖刺的人张不开眼。
宴事儿都太晚,可是一群老大壮吃的也太快,这个年代往前翻个 十年沙子里
的草丫子都算的上是粮食, 十年之后又怎么可能大鱼大肉。
陈塘庄男老汉占八成,特别是柳树槌,小孩儿再有一成半,合计一下小半个
庄子闺女能有两个就不错嘞。
「那咱们庄子上嘞大闺女都去哪类?」小亮咽了口白馍馍,继续盯着知仪问
道。
「咱庄子上的老妇女太多了,都上了岁数,都信奉儿大主家,女大外嫁。这
不是,有了儿子嘞不再要了,有女儿没儿子嘞一直生,这就导致儿比妮儿多,你
能有啥办法!」老知仪叹了口气,继续拿筷子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
「哎不对,你那顶多说的是个鸡毛蒜皮,儿比妮儿多那也不至于咱们村子就
几个大闺女吧!还不是塘口私塾的老师教嘞,大闺女学了点字都跑了,反正都是
死活不嫁到咱自己村子里来。有嘞嫁去城市嘞,有嘞跟班里男同学谈恋爱走西口
闯关东去嘞,反正待在咱们陈塘庄嘞就很少,更白说咱柳树槌了!」铁柱滋了口
小白酒,爽的吧唧吧唧嘴,而后说道。
知仪听罢,也没反对,继续道:「也是这个理儿,那个私塾学校老师邪门的
很,是个女嘞,长了也可,就是不爱搭理人,不过人家女知青下乡来着,咱们好
坏管不着。听说她叫啥来着,哎想不起来嘞,你看我这脑子!」
「韩唐,是嘞不?」铁柱继续补充道。
「哎你小子,你咋这么熟悉,说是不是跟那个骚娘们有一腿儿!」小亮眼睛
一亮,拽着铁柱的衣服就不丢手。
铁柱一掌拍下小亮的手,嫌弃道:「恁些说嘞啥话,人家韩老师为人正气嘞
很,有文化又懂得疼人,又教村子里的娃娃读书认字,你咋能开人家嘞玩笑么!」
小亮蹲在椅子上,指着铁柱笑道:「你又假正经嘞,你看看,董叔,你看看,
这货儿!八准有事儿!」
老知仪董周没好气道:「铁柱喜欢韩老师也不是啥秘密了,阴阳怪气个啥小
亮你,人家韩老师还没结婚嘞,我看那,咱铁柱老实能干,八成有戏!俺看好!」
铁柱眼睛里的笑意不加掩饰,一边咬着白馍馍,一边害羞解释道:「董叔说
嘞啥话,小亮他啥也不着,你不知道蛮,开啥玩笑嘞,俺一个糙汉子怎么配得上
人家女知青老师么,人家有文化又长的好看,俺配不上她!」
「那你配不上,庄子上其他人更配不上了!你让韩老师她这辈子守活寡吧!」
知仪董周揶揄道。
这话说的铁柱一愣,不过随后回过神来,继续说:「人家韩老师搁这儿待不
了几年,说不定几年后就走了,哪有那么多事!」
「毛主席说的知青下乡,谁个狗日的敢把知青喊回去!」董周大声道。
「真嘞,铁柱哥,恁喜欢韩老师就去说呗,俺家里有两只鸭子,赶明儿个你
抓了去上门看看,给韩老师说说,看看人家啥个态度,能成就成不成拉倒……」
小亮继续一嘴一嘴的磨那一小瓶 小白酒,又是一小嘴儿嘬了几遍。
铁柱一脸尴尬,说道:「俺就只给学校送过煤球,就没咋跟她说过话,恁这
让俺咋说!」
突然一个小屁孩儿跑过来抢过小亮的 小白酒,就往嘴里倒,随即一脸痛苦的
吐了出来,心疼的小亮直骂娘!
「你个气蛋孩子,看俺不打断恁嘞腿!」
「咦~这是啥诶,难喝死了,跟马尿似嘞!」半大娃娃嫌弃的把 小白酒还给
了小亮。
「蒋画,你是皮痒了!你看我不跟恁哥说,等着吧,晚上回去让你姐扒了你
的裤子弹你嘞小鸡鸡!」小亮笑着威胁道。
半大娃娃一阵冷颤后背发冷,缩紧了裤裆,嘴硬道:「你说弹俺小鸡鸡就弹
俺小鸡鸡?我呸!」
小亮气的没话说,立马从椅子上下来,找着大扫帚就冲着蒋画冲去。
「哎哟妈呀,姐,有人打我!」蒋画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喊救命。
……
蒋田甜一边给蒋画擦汗,一边骂着他,冲着蒋画脸蛋捏了捏,解了气后,说
道:「你瞅你,吃个宴也搁自己跑嘞一身汗,你咋这么贱么,老老实实坐这不好
么!还跑!你给我坐那,你再给我跑,今晚上不让你吃饭!」
蒋画缩头,转身,拔腿就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回过头「哼」了一声,傲
娇道:「不吃就不吃,俺不饿!」
蒋田甜气笑了,说道:「那中,今晚恁白回家!」
「略略略,恁管不着我,俺听俺哥嘞,不听你嘞。」
「你说陈麦那死人,你让他给我硬一个试试?我还收拾不了恁俩嘞!」蒋田
甜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叉腰道。
见蒋田甜发怒,蒋画缩了缩脖子,索性跑开了。
蒋田甜的宴桌上一群妇女叽叽喳喳,不过大多数都对蒋田甜刚才的「大气」
表示敬佩!
——
「娘,好了没,为撒俺不能入洞房嘞,这又是个啥子说法!」
「你急个咩子,门头客还都没走嘞!」晚娘不搭理博一的嚎叫,一会儿转东
屋一会儿转里屋的忙个不停。
「太阳都下山嘞,他们还不走嘞!」博一埋怨道。
晚娘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到博一头上,生气又无奈的解释道:「要不是跟你几
个伯叔商量着后面盖个育房,我会那么忙?你还不知好歹!给我坐在那里呆着去,
要不去宴桌上去,反正不到点你敢把新娘子的红盖头给揭开,我扒了你的皮!听
见冇?」
新郎官博一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表示并不想接受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