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反悔.』
『不反悔.』
我知道下一场的角战士表演在何时举行.那是三天后,是为一名从罗马来的执政官庆生而举办的,而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位凯撒.
他很喜爱看角斗士.他也从不把拇指向天放任何人一条生路.
而他这次带来了他的「御用」角斗士——马其顿的马卡斯.
十一.
这是一次空前的盛会.
总共有三十名角斗士参予.我是被安排最后一个踏进场中的.当我进场时,已有十七名角斗士战死场中.在其中一场战斗中,参予的两名角斗士双双死去.
『不要大意啊,埃普莲娜.这次是执政官决定生死,不是我.你一定要战胜.』露茜莉亚显然很担新.
『我知道,不用担新.』我向她微笑令她平静下来.
可能我过份的平静反而令她起了疑新.她进入为贵宾而设的厢座时脸变得很苍白.
我小新选择我的装备.我放弃了昔日惯用的护甲而採用了一件綑上白底金边的简单缠熊布,那令我饱满的熊线看起来更夸张,同时,它更让我圆浑的肩部暴露出来.在我的下身是一幅白色的短腰裙.腰部是真空的.我没有採用头盔,而是把金发扎成马尾式样.另外,有一青铜胫甲保护我的左腿.武器方面,我仍是用我的短剑和小圆盾.我知道我出场就会马上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我从「不归门」走进场中.整个圆型角斗场马上欢声雷动.
我的对手出先了,是一名从叙利亚前来,经验老到的女角斗士.她已有二十场不败的纪录.她穿的是一套紧身皮甲,手持两杆标枪.在她腰间另有一短剑.
『我们即将面对死亡者向尔致敬!』我们向贵宾厢行礼.
战斗开始了.
她的确不错.我出尽所有方法引她过早掷出标枪.我知道只要她没有了标枪,她就任凭我宰割.
但她很有经验,不到最后关头,又或者她以为的最后关头,绝不出手.
观众对我们一直对峙却没有埋身有点不耐烦了.我们两人都知道不能一直如此下去.以前也有先例:两名角斗因令所有观众失望双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我使出老得掉牙的老招:一脚踢起了沙子.如果经验稍逊的对手这时就会因没有盾而以臂护眼,于是对手就可以藉一闪即逝的机会把对方击杀.
但她不是新手.她没有以臀护眼而是向她估计我跳开的路线掷出她第一杆标枪.她当然不会期望这标枪会把我击倒,而是当我用盾架开标枪时,我就会空门大露,而那时我人仍在半空,根本无法闪避另一杆标枪.
但她忘了我也不是新丁.
我没有跳.
相反的我在地上翻滚向前,而当她的两根标枪在我头顶上虎啸而过时,我的剑切断她左足上的筋键.
她屈膝跪了下来,满脸惊惶,但仍拔出短剑负隅顽抗.
我以小圆盾挡开了她的攻击.
战斗已结束.
没有出人意表的结果.
拇指向下.
我杀了她.
露茜莉亚脸上泛起了微笑.
但那笑容僵着了.我没有走向「不归门」,没有走向「安全」,而是屹站在竞技场中.
『我向马其顿的马卡斯挑战!』
在任何其他情形下,这会是个极无礼的行为.可是执政官脸上露出笑容再向他的「御用」角斗士点点头.观众欢呼之声震天.露茜莉亚呆了.
『我们即将面对死亡者向尔致敬!』再一次,角斗士的死亡宣誓响起.
战斗开始.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比我强壮,他动作比我快,而他远比我有作战经验.但我全力以赴,而且打得不错.我甚至在他左臂上划下两道剑痕,只是割得不深,他没有受任何影响.他也没有因此而动怒.反而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他对我的尊重.很明显,从来没有人伤过他,而我只是一个女人.战斗已不是一个男角斗士与一个女角斗士的战斗,而是两个平等的战士…平等,当然不是指体力,而是战斗精.我们是角斗场上的战友,是一个兄长和一个妹妹,要在这裡注定在这沙圈中以性命相搏,而只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
而那人不是我.
在无数的攻击和反击后,我的剑被挑至半空.我以小圆盾挡开他下一个攻击,但那一击力道之大令我屈膝.我败了.他也明白.他的目光集中在我那已被我汗水湿透而紧紧黏在我肌肤上的缠熊布.他向我点头,大概是向我的美丽和勇气致敬吧.
我认输了,把那半破的圆盾挪开让我的乳房暴露.
『求我饶命吧.』他低声说.
我笑了笑,摇头.
我们二人同时望向执政官,以及露茜莉亚.
她在向执政官以眼哀求:饶了她!饶了她!
观众却有不同意见.’
『杀!杀!杀!』
其实这无关宏旨.执政官绝不会被左右.
拇指向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我缠熊布掩着心脏的那一边拉下.
『完成你要做的事.』
他以一手按着我的肩膀,然后他用他的小弯刀插入我裸露的乳房.
我感到嘴角溢出鲜血甜中带苦的味道.
我的身体不自主的抖震.在远处,露茜莉亚正以双手掩面.
『求求你,露茜莉亚,不要伤心…我爱你…这一切的事…我很开心…不要忘了我…』
马其顿的马卡斯把刀刃拔出.我向后倒下.我的背部撞到沙上.我大字型躺卧在地望向无云的天空.
从远处传来一辆木头车前来的声音…
我阖上了双眼…
十二.
『各位.请过来这一边.』导游向大部份是美国人的旅游团招手.『这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男男女女靠拢过来围着他.有些人甚至在做笔记.
『也许』大家可能已从小册子读到这大宅是最近才被考古学者发现的.二千年来,它就被维苏威火山的岩灰埋在地下.』
『公元79年.』一个小男孩大声说出.
『非常好!对,那年有一次大爆发令这个城和这大宅都消失了.它能重见天日而且保存相当完好,确是一个蹟.』
『究竟有什么特别?我就看不懂这些马赛克阶砖想表示什么.颜色倒是鲜丽的.』一个腰围偌大的男人说.
『那是因为我们站的位置不对.各位,这其实是一个露天的大浴池,而这些马赛克彩阶隐藏了一个大秘密,只有当我们站在那边的阳台上才可以解开谜团.』
『就那个?』胖男人问.
『对,是一个罗马富人为他的妻子露茜莉亚建的.他在东方战死了.请跟我来.』
旅行团跟随导游沿石阶拾步而上.
『安全吗?』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有点不安.
『放心吧,绝对安全.』导游保证.
『现在,告诉我你们看到什么?』
众人从高处望向先前那些彩石.
『是一幅画!』那准确说出火山爆发年份的男孩大声说.
『对,那么,画中有什么?』
『我看到有两个人,一个卧着,另一个跪在她旁边.』男孩回答:『啊,都是女人.』
『答对了!你认为那两个女人在做什么?』
众人沉默起来.
一个男人终于开口:『好像她是一个战士,在她身旁有一柄剑.』
『先生,你说得对.她是一个女角斗士.她的名字是埃普莲娜.』
『你怎知道?』
『你可见到那些字?那是她的名字,以希腊文砌出.大家可能知道,罗马人喜欢以希腊文作为艺术表达.他们认为这很有品位,』
『跪下的女人应该是露茜莉亚吧,』一个年轻女人突然明白了:『另外一个女人是否死了?』
『没错.看看那标示:Thet.那是一个希腊字母Θ,即是死亡.』
『为什么那女人,露茜莉亚吧,要在大浴池底部用彩阶砌出这情景?』女人问.
『为了记念她.我们站在的地方原本就是露茜莉亚的睡房.于是,每一个早晨当她醒来时,她就可以望向下方看到对她感受很深的事或人.从这些彩阶我们可以假定露茜莉亚和死去的埃普莲娜应是恋人关係.』
『女同性恋者?』
导游点点头:『应该是.』
『这露茜莉亚是在爆发时丧生的吗?』那胖男人问.
『不.根据考官学家掘出来的文案,包括泥板和卷轴,露茜莉亚死于爆发前五年.她当时已是六十多岁了,在当时属不常见的高寿,特别是她的医生在她四十岁时曾判断她活不过一年.那是在埃普莲娜被杀前不久的事.不知什么原因,她活下来了.』
『你是说,二十年来,她就每天站在这阳台去悼念她所爱的?』女人已差不多忍不住眼泪了.
『小姐,你应没猜错.』
所有人都静下来了.
然后,那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要打个电话.』
『给你的丈夫?』那胖男人吃吃的笑.
『不!给我所爱的人,卡门.我要告诉她我很爱她.』
导游理解地点点头.
这不是第一次他看到他的客人因这故事感动,他知道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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