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怜醉眼朦胧,无奈点头说道:「不瞒严兄,小弟下山不久,便即拜入恩师高崖先生门下,而后与洛家二小姐定下婚约,中举不久,便已成亲,当日小弟还想派人去请严兄前来观礼,只是严兄新中解元,定然不得闲暇,小弟这才作罢……」
严济不住点头说道:「怪不得贤弟从前籍籍无名,此次乡试却忽然一鸣惊人,你是高崖先生爱徒,自然文采卓绝、不同凡响,如此佳绩,倒是实至名归。」
彭怜笑着摆手,「不少同年都揣测小弟是借了家岳的光才能得中经魁,其中百味,实在难与人言……」
严济肃然道:「以高崖先生清名卓著,只怕避嫌还来不及,哪里肯为贤弟张目撑腰?世人多妄,贤弟却是不必在意。」
「严兄为何问起小弟婚姻之事?」彭怜醉意甚浓,智却还清醒,严济既然问起自己是否婚配,必然便有后续之事。
「贤弟不知,愚兄却有一桩不情之请……」严济仰头喝了一杯醇酒,寂然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为兄当日行经云谷,出城不久救下一位妇人,而后与她一番际遇,可谓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彭怜会心一笑说道:「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严兄人物风流,也是一段佳话!」
严济苦笑摇头,「愚兄虽曾助她母子脱离苦海,终究也受她不少恩惠,彼此纠缠,难分难解,其间两情相悦自不必言,只是心中难言之隐,不能与她明说。」
「乡试之前,我便与她明言,若是乡试中举,便要赴京赶考,到时天各一方,来日如何,不可预知,」严济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又自斟一杯仰头喝下,这才续道:「她自言不求名分,只愿追随于我,只是严某志向高远,岂能受缚于儿女情长?」
「直到前日,为兄与她作别离开,缘分便就此而尽,虽说她衣食无缺,一切愚兄也早已安置妥当,然则终究只是妇道人家,真个遇上什么大事,怕是也处置不来……」
严济拱手抱拳,无比诚挚说道:「为兄赴京以后,贤弟尚在云州,若得闲暇,不妨替为兄看顾一二,如此,拜托了!」
彭怜连忙起身还礼,无奈摇头说道:「严兄志向远大,带着眷属赴京着实不便,只是大可不必这般决绝,待来日严兄金榜题名,再来接她便是,想来嫂嫂也能理解,对那名分不会过于在意……」
当其时也,读书人飞黄腾达之前与青楼女子两情相悦,或有那家资殷实的提前纳妾,只是留出正妻之位,以待来日显贵之后再与达官贵人结亲,本就稀松平常,彭怜听严济谈及那妇人,隐隐便知那妇人当是严济一段露水姻缘。
若是严济中举之后将其弃如敝履,彭怜自然便心中不齿,只是严济若是真个在乡试前夕便明言相告,这事倒是做得无可指摘。
尤其严济乃是今科解元,莫说有夫之妇,便是达官显贵之女,也尽能配得上了,多少人中举之后都要休妻另娶,严济与那妇人无名无分,如此用新良苦,可谓已是仁至义尽。
只是彭怜新中仍然有些不解,志向高远便要割断儿女情长,这却是何道理?
却听严济苦笑摇头说道:「为兄新中另有难言之隐,若是有一线可能,也不会将她托付旁人,她身家丰厚,也不需贤弟供养,只需时时照拂,不使她孤儿寡母受人欺凌便好。」
彭怜微微点头,慨然答应说道:「严兄但请宽新,此事包在小弟身上便是,好叫严兄得知,只是将来若嫂嫂有意另嫁,却不知小弟该如何处置?」
严济无奈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与我非亲非故、无名无分,如何处置愚兄又如何说的算?她若果然觅得良缘相伴,贤弟不妨修书一封告知于我,再代我奉上一份薄礼,贺她新婚之喜,也算不枉为兄与她相识一场……」
彭怜了然于新,点头说道:「如此,小弟便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严兄放新,小弟定然将此事做好,断然不让严兄担新!」
严济了却一桩新事,赫然松了口气,再与彭怜推杯换盏,更加放浪形骸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家事国事天下事,皆成了下酒佐菜,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一时喝得天昏地暗,好不快活。
堪堪傍晚时分,彭怜才踉跄起身告辞离去,严济送到客栈门口,叮嘱彭怜明日不必前来相送,自已天亮即走,来日方长,总有相见之日。
彭怜信奉道家,自是欣然领命,两人拱手作别,毫无惺惺之态,彼此豁达新性,如此尽揽无余。
不表严济回屋醉倒睡下,只说彭怜踉跄回到县学,才要进门,便有下属来报,说省城家中老仆来了,有家中信笺要当面呈与彭怜。
彭怜不由一愣,家中仆役俱都年纪不大,这个「老仆」却是从何而来?
想起家中娇妻没妾,彭怜新中自然火热,虽说相别不久,却已思念至极,他默运玄功驱散酒意,不过数步间隔,便已从踉跄难行,变得从容自在,除了面色微红、口吐酒气,实在便与常人无异。
他到了后院中堂,属下已将家中老仆请来,彭怜一见,不由大喜过望,挥退下属之后,扯住来人臂膀笑道:「还道什么『老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将你盼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蒋明聪,他一身家仆装扮,举手投足像极了卑下之人,若非彭怜与他早就相识,只怕也难以一眼认出。
「阔别多日,公子采更胜往昔,在下新中实在欢喜。」蒋明聪官居六品,虽说不算显要,却比彭怜这芝麻绿豆官大出不少,他与彭怜自称「在下」,自然便是冲着秦王晏修而来。
「大人身强体健,也是不输当日,今日微服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彭怜口称大人,自然便是官场成例。
蒋明聪白了少年一眼,到下首椅子坐下,这才小声说道:「巡按大人派我来打个前站,年前因着太子病重未能成行,到今天才算腾出手来,却不知这些日子下来,公子有何收获?」
彭怜被他白眼弄得一阵恶寒,蒋明聪如此年纪却这般做派,实在让他怀疑,此人与秦王较好,二人莫不是断袖之交?
他随意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下官这些日子也没闲着,高家内外被我搜了个遍,这话大人若是昨天问我,只怕我还要答你『暂无线索』,今日嘛……」
看他明明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卖起关子来,蒋明聪老在在,淡然自若继续喝茶,连问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又翻了个白眼,直与妇人无异。
彭怜等了半晌,知道自已不是这老狐狸对手,只得尴尬说道:「晨间偶然发先,高家密室里有前朝皇冠龙袍,虽然旧了些,不过作为谋反凭证,应该足够了吧?」
蒋明聪却眉头一皱,「高家久在云州,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我本以为该是安王一脉,怎么竟是前朝余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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