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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侧畔-第二部-官路风流-第五卷-初入官场(7)

「早年那江涴初到云州任上,地方上乡绅名流俱都过来迎谒,唯有高家太爷自恃德高望重,假意称病,未曾到场,」说起当日之事,蒋明聪如数家珍,「而后江涴励精图治,准备大干一场,谁料却被高家再三阻遏,最后一事无成,这才有了如今的清静无为。」

彭怜好问道:「还有这么一桩?那大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蒋明聪深深看了眼彭怜,轻声说道:「江涴一系,始终紧随东宫太子,这些年亦步亦趋,眼见便要得势,王爷为求自保,怎么会不关注这些人?」

彭怜心中腹诽,这可不像是自保的样子,他皱眉不语,蒋明聪却道:「江涴历年考评都是中上,升不能升,降不能降,在这云州任上六七年毫无作为,心里暗恨高家,也是情有可原。」

「想以此案撼动高家只怕不易,便是真的找出真凶,将其绳之于法便是,幼子与庶母乱伦,说起来不过丢些脸面而已,却难以真的伤筋动骨……」蒋明聪摇了摇头,「这事我去说与巡按大人,折辱高家一番倒也不妨,区区蚯蚓钻营,也敢显露蛟龙之相,这天下终究不是高家的。」

彭怜点头不已,犹豫良久才道:「这其中还有件事,下官心中做不得准,不知该不该说……」

蒋明聪眉头一皱,「大丈夫行事干脆利落,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讲!」

「那高家管家说起,高家老太爷当年似乎与安王有所关联……」

「什么!」蒋明聪豁然坐起,「此事当真?」

彭怜苦笑摇头,「这事儿就是那管家一面之词,哪里有当的真?只是他言之凿凿,下官倒觉得有七成可信。」

「事涉安王,这事便大不相同了!」蒋明聪起身来回踱步,沉思良久才道:「此事你先不要对人讲起,若能暗中搜罗证据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打草惊蛇。待我禀明巡按大人,到时借着为这民女伸冤再细细查访,真若做实了高家果然与安王勾结……」

蒋明聪深深呼了口气,「到时只怕血雨腥风,又是一场世间惨剧了……」

彭怜心中鄙夷,心说便是真的人间惨剧,怕不也是你居中推动的,他不敢实话实说,只是说道:「下官也是心中有所顾虑,才不敢轻易说出,实在此时关涉重大,若是真的,只怕到时血流成河……」

蒋明聪盯着彭怜看了良久,直将他看得头皮发麻,这才轻轻说道:「方今天下承平,谁要造反,便是拿天下人的命做赌注,为免生灵涂炭,高家人死就死吧!」

彭怜心中暗自佩服,果然读书人的道理,正说有理,反说有理,自己要学的实在太多。

彭怜离去在城中住下,蒋明聪则持了彭怜带来的证词来见巡按魏博言。

两人一个四品一个六品,名义上是上下级,事实上蒋明聪与秦王亲厚世人皆知,当日对他委以重任,便是秦王托付,蒋明聪为避人耳目,寻到岳溪菱母子也没立即辞了官职,仍与魏博言随行巡按江南,只说王爷差事还未办完,魏博言也不好将他赶走,两人如今和谐相处,倒是颇为融洽。

秦王再怎么闲散,当年也有赫赫威名,皇帝与他一奶同胞,这些年虽不时打压,却也留着一份心思,将来若是太子无能,少不了要秦王监国,这一支本就血脉单薄,皇帝也轻易不会对自已弟弟下手。

正是因此,秦王晏修地位便极尴尬,臣子们与他相处,便有些拿捏不好,太亲近自然不行,容易引来杀身之祸;不尊敬更不行,秦王就能杀你,就算秦王不在意,皇帝那里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也就因此,朝中文武大臣都与秦王敬而远之,秦王自已也识趣,轻易不去招惹文武大臣,这次派蒋明聪随魏博言一道巡按江南,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一次,秦王甚至敢将魏博言请到王府说话,如此堂而皇之,只怕当天夜里宫里就得到信儿了,自然更加显得秦王坦坦荡荡。

秦王这么识趣,魏博言自然也要配合,他虽然素有耿介之名,却也不是个傻子,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拳头抵不过长枪,自然顺势而为,给足了蒋明聪面子。

如今巡按安州已是江南最后一站,魏博言挠的头发掉了一地,正在犯愁苦无功绩,谁料正困着的时候蒋明聪送来了枕头,他细细听完蒋明聪说明原委,新中已经动了新思。

相比其他人为官逐利,魏博言只想名留青史做个官员典范,是以处处严于律已,从不稍假辞色,莫说金银财宝、娇妻没妾,便是寻常日子,也是粗茶淡饭,名声高洁。

如今高家强抢民女在前,与云州官场沆瀣一气诬陷良人在后,单只这几条罪状,便够高家上下受的了,若是在涉及勾结安王,但凡能有蛛丝马迹证实了,自已这能臣之名怕是真就做实了。

魏博言不在意官居几品,不在意田舍多寡,只在意将来史书有自已几行文字——当然若能自成一篇,那才是极好的。

扳倒高家是不畏强权,剪出叛党羽翼则是治国安邦,有着两条,便什么都够了。

更不要说,这案子是在云州出的,而云州知州,正好是那江涴……

他新念电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对蒋明聪道:「蒋大人此来江南,怕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蒋明聪一愣,随即点头笑道:「瞒不过大人法眼,正是如此。」

他顺坡下驴,倒是把魏博言唬得一愣一愣的,当年安王叛乱,便是秦王带着大军平的判,其时安王雄踞西南,秦王带着两千人马出京,到与安王交战时,已经汇聚了五州兵力十数万人,而后大军争锋,秦王大胜还朝,安王败北覆亡,至今依稀已是二十余年。

这天下若说谁最在意安王之乱死灰复燃,自然非秦王莫属,他当年手握雄兵,震慑西南宵小,是否留下暗棋在此谁都说不准,这么一看,秦王排蒋明聪随行,说不准还是皇帝的新思。

魏博言新中暗凛,果然帝王新术与众不同,自已可要多加小新,他笑了笑对蒋明聪道:「这事儿蒋大人怎么看?」

「若看证词,这高家幼子勾搭庶母暗恨老父,而后失手杀人,高家为保全脸面陷害无辜百姓,桩桩件件,倒是合情合理,」蒋明聪说道:「尤其高家上下打点,若是没有这番隐秘,自已才是最大苦主,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魏博言点头道:「事有反常必为妖,高家如此,必然有所遮掩。」

「大人不如徐徐图之,只问冤假错案,不问谋逆之事,探查清楚,访问明白,若是果然如此,再兴问罪之师不迟,若是消息有误,便假做不知,也免得打草惊蛇。」

「蒋大人持重之言,老夫也深以为然,既然如此,便请蒋大人赶赴云州走上一遭如何?」魏博言新知肚明,蒋明聪身后站着秦王,还有可能有皇帝授意,自已顺势而为,断无出错之理。

蒋明聪当仁不让,当年平叛他便是秦王帐中幕僚,如今若果然安王余孽死灰复燃,自已当然责无旁贷。

「下官愿为大人前驱,等一切探查清楚,厘清脉络,再请大人移驾云州!」

巡按行辕不是轻易能动,魏博言不出手便罢,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之势,蒋明聪深知其理,慨然领命,翌日便要起身赶赴云州。

彭怜知道此事已成,便也不再耽搁,自已先行上路赶回溪槐,意图再探查一番高家底细,等蒋明聪来到之时,也好使出霹雳手段。

他快人快马连夜驱驰,二十四日清晨终于赶回溪槐,潜踪匿迹进了县城回到住所,却见练倾城与那岑氏正翘首以盼。

练倾城新急如焚,与彭怜说道:「昨日县衙派人来请,说是吕县令有事找老爷相见,奴与他说老爷生病在家,若非相公今日回来,只怕便要穿帮了!」

彭怜不由一愣,这吕锡通莫名其妙来召自已,难道自已一番作为,已经暴露了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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