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把自己逼上绝路。
苏婕捧着热水,不由得自嘲。
男孩翻出一件干净的t 恤和运动裤:「姐姐你先换上吧,都是洗干净最近没
穿的。」他的声音里带着关切,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浴室在里面,热
水器一直插着,打开就能洗。」
苏婕站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个陌生男孩的体贴,反而让她更加痛苦。
为什么最该关心她的人如此残忍地伤害她?而一个几乎不相识的少年,却给
了她这样的温暖?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有别的想法。」男孩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急忙解
释道,「我就是…不忍心看你这样。」他的脸微微发红,显得既青涩又真诚。
苏婕终于抬起头,对上了男孩清澈的眼神。
那里面没有欲望,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关心。
这一刻,苏婕忽然明白,也许正是命运的捉弄,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
这样一个善良的灵魂。
她轻轻点头,接过衣服走进浴室。
浴室里,苏婕光着脚踩在地砖上,半干半潮的裙装从肩头滑落。
她犹豫了下,没有出声问男孩有没有拖鞋借她,而是继续脱下她那一整套的
内衣裤——黑色蕾丝花边,几年前的款式,但她现在也不会花钱在这种东西上了,
平时穿去会所的都是暴露性感但质感差价钱便宜的那种。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苏婕伤痕累累的身体,洗去了凉意,带走了河水里的污物,
她用力搓洗了一下私处,下午被强暴后精神恍惚的她还没清洗过自己,彤彤就回
家了。
苏婕也不知道公公射在自己体内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流光或者已经被自己吸收
干净,刚刚的河水大概已经把她身体上残留的,能用来做司法鉴定的东西都带走
了。
家里那条居家裙和下午穿的内衣裤还在,如果真要报警,她还是有证据的。
不过苏婕知道,自己不会报警去抓那个禽兽,这种事曝光出来,和自己在会
所上班的事一样羞耻。
她没力气去想更长远的事了,这个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女人,只能忍着辱活
下去。
洗完澡后,苏婕擦拭着水汽氤氲下微红的身子,她仿佛重新有了生气。
男孩还是敲了敲门,告诉她放了拖鞋在门口,苏婕轻声答应,然后套上男孩
给的衣裤。
内衣暂时没法穿了,好在男孩的衣服宽大,里面真空应该也不会太明显。
苏婕站在浴室门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这间老房子的各个角落。
玄关处整齐摆放着男生的运动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客厅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贴着几张奖状,在灯光下泛着淡淡
的光泽。
她下意识地走近了些,借着灯光认真看那些奖状。
「兹授予华都市第一实验中学高二(3 )班顾青然同学…」苏婕默默念着这
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青然,这名字听起来像个女孩,但偏偏属于这个身高一米八的高中生。
回想起那天清晨在小巷里的相遇,少年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掏出钱包说要
买她的服务时的模样,和他此刻镇定自若地照顾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时的他笨拙又生涩,完全不像个嫖客,倒像个怯生生的追求者。
苏婕记得他温柔地喊她「姐姐」,即使在那种场合也带着几分特别的尊重。
环顾四周,房间里处处透着独居男生的生活气息。
书桌上堆满了教科书和练习册,墙角放着个简易的衣架,上面挂着几件校服
和便装。
这个年纪的男孩独自在生活,想必不容易。
苏婕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两位老人家,应该是青然的祖辈。
照片旁边还有一个小药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板感冒药之类的片剂。
这让她想起自己和彤彤的合影,那是她在床头柜上天天擦拭的宝贝。
一个念头闪过:也许青然和自己一样,都是在这座城市里独自挣扎的人。
房间虽然简陋,却处处彰显着主人的生活态度。
没有杂乱的衣物,没有堆积的垃圾,甚至连书桌上的笔都整齐地排列着。
此时的她,站在这个陌生却温暖的空间里,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虽然不知道青然为什么会独自在华都读书,为什么家长没有陪读,但这个空
间里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主人的善良与坚韧。
那些奖状是他的骄傲,那些整齐的生活用品是他的坚持,而那份温柔,大概
是他与生俱来的天性。
青然温和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姐姐,给你也下点面条了,你应该饿了吧。」
苏婕正用温热的水冲洗着身体,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阵酸楚。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关心过了。
「好…麻烦你了。」她轻声回答,声音有些哽咽。
公公粗暴的侵犯还历历在目,但少年的体贴却像一剂良药,慢慢抚平着她撕
裂的心口。
苏婕在客厅坐下慢慢擦拭因为没有吹风机而潮湿的头发,她能听到厨房传来
火苗点燃的「噗嗤」声,锅具碰撞的清脆声,「顾青然」应该还动刀子切了点什
么来下面条。
她穿着青然给的t 恤和运动裤,布料柔软干净,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衣服对她来说有点大,但却让她感到异常安心。
站在镜子前,苏婕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红的眼眶。
头发还在滴水,但她已经闻到了面条的香味。
推开厨房门,温暖的蒸汽飘来。
青然正在灶台前专注地煮面,听到动静回过头,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马
上就好,姐姐先坐。」他的袖子挽到手肘,搅弄面条的手法意外地娴熟,看来经
常自己做饭。
苏婕在餐桌前坐下,看着少年忙碌的背影。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碗,小心地把面条盛出来,又加入提前准备
好的配料。
鸡蛋面的香气和葱花的清新混合在一起,勾起了苏婕的食欲。
「可能不太好吃,」青然把面条放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
平时都是这样对付。
姐姐尝尝看?」他递上一双筷子,目光中带着期待。
苏婕接过筷子,夹起一缕面条。
热气腾腾的汤面入口,简单却温暖。
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这个男孩给她塞钱时的样子,当时他声音里是掩饰不
住的怜惜。
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看出了她的无助和疲惫。
「好吃,」苏婕轻声说,泪水又一次涌上眼眶,「真的很好吃。」她低下头,
不想让青然看到自己的眼泪。
但这一刻,她是真心感激这碗温暖的面,感激这个善良的少年。
在这个令她崩溃的夜晚,他用最朴实的方式,给了她最深的慰藉。
青然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吃面,眼神中满是心疼。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打扰到她。
最终,他只是轻轻地说:「姐姐,慢点吃,还有很多。」
苏婕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一周前的那个清晨。
当时的青然递给她一叠钱,她却只留下了一张,轻声对他说:「这种事情,
不要用钱去买。」她记得那张钱的编号,此刻还静静地躺在她的枕头下面。
那天她只是用嘴帮了他,看着少年青涩的反应和事后通红的脸,她竟生出一
种怜惜。
在「夜色皇后」工作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对客人产生这样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青然的年纪,也许是因为他眼神中的纯净,她不忍心让这个男孩
过早地染上风尘。
现在想来,那个决定是多么正确。
如果当时她收下全部的钱,让青然习惯于用金钱支配女人的身体,他大概就
会变成那些她每天要应付的客人一样。
那样的话,今晚看到一个妓女要跳河,他可能连停都不会停下。
毕竟在这个城市里,像她这样的女人,不过是男人们消遣的玩物,生死又有
什么值得在意的?
苏婕低头喝了口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此刻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想活下去。
即便知道未来依然要在会所里忍受那些令人作呕的触碰,即便公公的阴影还
会继续笼罩着她的生活,她也不想再寻死了。
也许是因为彤彤,那个在家乖乖等她的女儿。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温柔的少年,用最朴实的方式让她重新相信这个世界还
有善意。
他不仅救了她的身体,更重要的是,他用纯粹的关怀治愈了她破碎的心灵。
青然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吃面。
苏婕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带任何龌龊的欲望,只有单纯的关切。
这让她想起那天早上,少年离开时回头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舍和怜惜。
原来从那时起,这个男孩就已经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
公公的暴行还在她的记忆里鲜血淋漓,那种羞辱和痛苦不会轻易消失。
但至少现在,在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屋子里,在这个善良少年的陪伴下,她找
到了一丝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即便前路依然坎坷,即便生活还是充满了屈辱和挣扎,她也要为了彤彤,为
了这来之不易的善意,咬牙走下去。
苏婕抬起头,看着青然关切的眼神,轻轻说了声:「谢谢。」这简单的两个
字,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
那张被她珍藏的钱币,见证了这段超越金钱的情谊,而今晚的这碗面,则让
这份情谊有了更深的意义。
餐后的厨房里,水声哗啦作响。
苏婕主动接过青然手中的碗控干水帮他在碗架上码好。
两人并肩站在水槽前,配合默契得仿佛早已相识多年。
「青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你父母是在外地工作吗?」话
一出口,她就看到少年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们…早就不在了。」青然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准确
地说,是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懒得问嘛。
我从小就跟奶奶的,直到去年奶奶去世…」他的语气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种
超出年龄的成熟。
苏婕的手停在水中,心头猛地一痛。
她想起彤彤,如果自己真的跳下去,彤彤岂不是也要像青然这样,成为被抛
弃的孩子?突然间,她为自己之前的轻生念头感到无比愧疚。
「那天…」她欲言又止,但还是问出口,「你是怎么攒到那么多钱的?」想
到少年独自生活,却拿出一大笔钱想要买她的服务,她就觉得心疼。
青然擦盘子的手微微发红,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会写小说,偶尔能赚点
稿费。
平时也就是吃吃饭,房子是奶奶留下的,没什么花销。
社区有时候还会来关心,给我送米啊油啊之类的。」他顿了顿,「那天的钱
我攒了一阵子,不过反正……也没啥别的用处嘛。」
顾青然眼神闪烁,他大概还是觉得自己拿钱卖春的事有点丢人吧。
但苏婕感到鼻子又是一酸。
这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完全独立地养活自己,却把积蓄花在了她身上,幸
亏自己不是个诱惑他走歪路的坏女人。
「生活…还好吗?」苏婕轻声问,眼角有些湿润。
她看着青然简陋的厨房,心里又酸又暖。
这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承受着与年龄不符的生活重担,却依然保持着
善良纯净的本性。
「挺好的,」青然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习惯了。
而且…」他看向苏婕,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能遇到姐姐,我很开心。」
这句话让苏婕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她想去抱顾青然,但忍住了。
厨房里的碗筷已经洗完,两人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
青然给苏婕倒了杯热水,自己也端着一杯,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姐姐,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三个月前。」
苏婕愣了一下,手中的水杯微微晃动。
青然继续说道:「那天早上我去上学,经过夜色皇后附近的路,就是…后来
我找你的那条小巷子。」他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却很认真。
「那天还有点凉,你穿着件薄外套,里面是黑色的吊带裙。」青然回忆着,
目光有些迷离,「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头发随意地扎着,看起来很
疲惫,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脸微微发红,「特别美。」
苏婕默默听着,想起自己每天凌晨下班时的样子。
那时她总是强撑着最后一点精力,急着回家给彤彤做早餐。
她从没想过,在那样狼狈的时刻,会有人用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走路的样子让我想起某个小说里的一个角色,」青然继续说,「美丽但
是破碎,像一只受伤的蝴蝶。
我当时就…就记住你了,忘不掉。」
苏婕低下头,看着水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她知道自己那时的样子有多狼狈:浓妆已经花了,眼神空洞,带着纸醉金迷
后的疲惫。
但在这个少年眼中,却成了一种特别的美。
「后来我发现,我上学和你下班的时间差不多,我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只
要走那条路,又总能碰到你去上班。」青然的声音轻柔,「你晚上去上班时打扮
得很漂亮,但我觉得你早上的样子更真实,更…」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更
让人心疼。」
「所以那天早上,我才会…才会那样。」青然说到这里,显得很不好意思,
「我知道这样可能有点变态,但我真的很想认识你,想要靠近你。
对不起,姐姐,我可能是『见色起意』吧。」
听到「见色起意」这个词从青然口中说出来,苏婕忍不住笑了。
这个用词多么青涩,多么符合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但她知道,这不是「见色起意」,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本能的怜惜。
水杯中的热气缓缓上升,在寂静的夜里,两个孤独的灵魂,就这样坦诚相对。
苏婕突然明白,为什么青然会在河边发现她,为什么他会那么及时地出现。
原来,这个少年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