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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剑星河】(33-41)

念音峰,山腰,破庙。

自御剑门遗迹离开,没有见到雷音踪迹的陈婉月,起了再逗留几日,等等机会的心思。

整座念音峰只有这破庙周围灵气稍浓,倒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她当即决定收拾一下这座小庙,以作歇脚之用。

“咳、咳。”

就在她用清洁术将小庙正堂打扫干净,准备理理偏房的时候,正堂地板之下忽然响起的一声咳嗽,将她惊得腾跃而起,一个闪身便落在了大门之外。

小庙正堂的石制地板腾空挪开,一个胸前浴血,身着黑衣的银发老者,从地板下的大洞里速度奇快地闪现而出。

“不知前辈在此养伤,方才多有打扰,晚辈这就离去。”

陈婉月心中暗道不好,这人虽然气息衰败,但此刻散露而出的灵压极强,不像是筑基期的水平,恐怕是个金丹期的存在。

“怎么,知晓了老夫的存在,小姑娘你还想走么?”

那黑衣老者抬起半眯着的眼睛,打量起她来。

“晚辈,愿意一试。”

老者言语中的敌意,让早已神经紧绷的陈婉月立马做出了反应。

一柄形制怪异的法器被她握在了掌中。

抬手,浑身大半灵力在瞬间被抽空。

三个光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射而出,宛如三道流光击向老者。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陈婉月头也不回直向庙门外奔去。

“咳、咳。”

黑衣老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陈婉月急急止住了脚步。

“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嘛。”

黑衣老者干枯的手掌边缘滴落着方才咳出的鲜血,看来挡下那一击费了他不小力气。

“老夫,黑心,小姑娘与我合作一番,如何?”

黑心老人惨白的面皮上,挂上了一抹笑意。

“否则,便是跑出了这小庙,有老夫的小朋友在,也保管姑娘活不过三日的。”

他的笑容越发的显得诡异,抬起的手掌上,一只肉乎乎的小虫子,爬上了指尖。

那是,一只蛊虫!

第38节死生

两日后。

念音峰,破庙。

“黑心师兄,你给自己找的这个埋骨之地,可还真是寒酸呐。”

一个灰衣白发的中年修士穿过庙门,走进前院,一抬首,目光便与坐在正堂神像之下太师椅上的黑心老人相触。

“天邪子师弟,别来无恙啊。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这次就放师兄一马如何?”

黑心老人面容枯败,浑身气息不稳,似乎连金丹初期的境界也要维持不住了。

“师兄身为元婴护法叛出本教已是死罪,还盗取嗜血珠与数种灵蛊,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天邪子边说边进,人已到正堂屋檐之下。

“现在交出东西,小弟还可给师兄和藏在暗处这丫头一个痛快。”

说着,天邪子一拂衣袖,一阵狂风卷过,用匿形符掩藏身形的陈婉月立时在前院的角落处显出,看样子颇为狼狈。

黑心老人似乎对天邪子能够发现潜藏的陈婉月毫不意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惋惜言道。

“哎,可惜,那些东西都已经被我,用掉了。”

“所以,还请师弟与我一同赴死罢!”

未见得他有任何动作,只听他话音一落,浑身气息便好似决堤之水,周身灵压狂跌,瞬息之间,便由金丹初期跌落两个大境界,直落到了炼气初期。

“金兰蛊,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天邪子眼中惊骇无比,就在方才黑心老人散去修为的刹那,他的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痛,他的灵力也开始狂泄。

传说若是中了这金兰蛊,中蛊之人便会与施蛊之人生死相连,是以黑心老人修为暴跌的后果,却是要拉上他一同承受了。

“自然是得自当年那处密藏之物,否则,师弟以为师兄我为何敢冒着教主所种同心蛊发作的风险,叛离古神教呢?”

黑心老人看着身体僵在原地,修为从金丹后期一路猛降到筑基后期的天邪子,面上露出一丝得计之色。

“小姑娘,还不动手么?”

陈婉月听得这话,丹田处忽地一刺,浑身猛地一激灵,心知若再不按约定出手,这老怪物种在自己体内的蛊虫就要发作,只得将那柄早已握在掌中的万华流光,枪口抬起。

三道流光飞掠,直击那数丈外的天邪子。

“轰”“轰”“轰”

强烈的爆炸冲击波将破庙正堂靠近天邪子的庙柱震塌了一根,整个正堂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天邪子却是未有损伤的样子,但见一面幽蓝小盾将他护在其后。

只是为了应付这一击,他强压蛊虫发作的手法,似是失败,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修为更是再降,跌落到了筑基中期。

黑心老人此刻却是站起身来,离开那张太师椅,缓步向殿外僵直站立的天邪子走近。

“这金兰蛊的滋味儿不好受罢?”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与三师兄在桑园结义时说过的话?”

黑心老人的面上忽然浮现一抹凄然。

“只是你为何要甘做那古神老魔的鹰犬,来杀与你结义的兄弟呢?”

他抬起枯瘦的手臂,五指成拳,猛力击在天邪子筑基期的护体灵光上,自己却反被弹开,跌坐在地。

“三师兄因你告密而死,你却因了此事辈得重用。”

“权势与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黑心老人抬起双目,想要从天邪子的眼中,找到那一丝他期待的悔恨。

但他看到的只有熊熊燃烧地怨恨与疯狂。

天邪子自知今日自己恐怕已是无法活命了,所幸不再压制金兰蛊的发作,任由自己的修为跌落。

他驱使着恢复了行动力的身体,一拳打在黑心的胸口上。

“你们说自己是兄弟,昔年我被长老责罚,锁在水牢受刑十年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昔年我被同门奚落,事事受排挤,处处受打击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一拳一拳又一拳,黑心像是没有感受到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苍老的面庞上仍是平静。

良久,他才说出一句。

“那些害过你的人,后来可都还活着?”

“你是说,三师兄是为了我,才犯了那桩案子?”

方才还在暴怒的天邪子心跳忽地一紧,身体好像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时,两眼浑浊,神情恍惚。

“你觉得呢?三弟。”

在先前一阵扭打里,被打落在殿中的黑心,面朝着他坐了起来。

背后高大的神像,让此刻的黑心,多了几分审判者的意味。

“我?!”

天邪子抱着自己的脑袋,浑身发起抖来,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跌落到了炼气初期。

“哎,都晚了。”

黑心面上浮起一抹惨笑,体内最后一丝生机断绝,头颅垂下,没了声息。

“二哥!!”

“轰隆!!”

天邪子的呐喊被破庙坍塌的巨响掩去。

这一刻,叱咤衡州多年的古神教长老天邪子、黑心老人,以及这座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的庙宇,具都,寿终正寝。

在生机断绝前,天邪子想起了四百年前,那处凡俗桑园中,结伴求仙的三个青年。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林墨、木良轩、桑重阳,三人结为异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哈哈哈,林大哥,木二哥,再吃了这盏桑梓酒,我们同上均都山,不得仙道,不归乡!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得仙道,不归乡。”

瓦砾废墟之下,天邪子呢喃着当初的誓约,惨然而逝。

————

星河剑派,玉虚峰,长老室。

“如此说来,那古神教越境而来的黑心老人和天邪子,却都死在那金兰蛊之下了么。”

玄伶仙子垂首思量着陈婉月所说情况中的细节,玉指在桌案上不自然地浅浅划拉着,旋又问道。

“所以最后,月儿你确实按照黑心那老家伙生前的嘱咐,将他和天邪子合葬在御剑门的遗迹内了么?”

“是,那古神教的巫蛊之术甚是怪异,弟子不敢大意。”

想起破庙里的那场争斗,陈婉月此刻也心有余悸。

“好了,那你往后对外别提此事,就当自己不曾遇见过那黑心与天邪子,那两人身上的战利,你都留下,后面的事,自有为师解决。”

玄伶摇了摇头,一想起此事免不得又要同宁州那些老家伙周旋应付,她就一阵头疼。

“还有一桩事,待会儿你来一躺为师洞府,别穿太多,不然脱起来很麻烦的。”

“啊!?”

陈婉月脸上腾地燃起一团红霞,这种事情她只在门内那些地下话本上看过。

玄伶师傅,原来是好女色的么,我,我要拒绝她么?

心中小鹿乱撞之际,却听得玄伶师傅疑惑地发问。

“月儿你怎么脸红啦,要知道这些魔道中人,信义是从来不讲的。

那黑心更是元婴存在,保不齐还暗中给你下了什么蛊虫,你的身体是一定得好好检查一番的。”

原来玄伶师傅,只是要检查身体么?

啊呸,我怎么回事啦?怎么今天老想这种怪东西?

一定是那黑心老头又给我下蛊了!

陈婉月的念头在心中千回百转,面颊上的红晕却是愈发动人了。

这丫头怎么回事啦?不会真中什么蛊了罢?

玄伶看着自家徒儿那娇艳欲滴的俏脸,忽地感觉自己的脸颊也发烫起来。

什么蛊这么厉害,怎么好像,我,我也被传染啦!

————

念音峰,御剑门遗址。

如果陈婉月再探此地,或许会惊讶地发现,此地的魔气浓度,比之先前来时,竟是下降了许多。

一个唇红齿白,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俊俏童子,立在一处新起的坟冢之侧。

那坟冢上有一个小洞,看情形,似是从内里挖出的。

这童子,看了眼那冢前的碑文,抚了抚那碑刻上的“木良轩”与“桑重阳”两个名字,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背后冢上的小洞被扬起的土石填平。

他望向废墟之外,若隐若现的星空,迈步腾空。

“大哥,三弟,往后这世间的好景色,便由我木良轩替你们去看看罢。”

他的身上似乎有了种奇异的气质。

那本是元婴修士化凡入神时才会生出的化神意境。

童子对此只是无感,他自顾自地呢喃道。

“不得仙道,不归乡。”

“今已得仙道,故人却皆亡。”

第39节筑基

却说那黑心老人果然险恶,正如玄伶所预料的那般,陈婉月身上还被其于暗中下了数种极为阴毒的蛊物。

师徒二人于祛蛊拔毒中,自有诸般旖旎,此间倒也不宜多谈。

只说后来玄伶再往那御剑门遗迹探查,见到了天邪子与黑心老人墓中所余下的那两具朽坏难辨的尸身。

替徒儿昧下了二人身上财货的玄伶倒也干脆,将那遗骸化为灰烬后,便向外界放出是自己杀灭了二人的消息。

知晓玄伶本事的宁州元婴期存在们,倒也没多怀疑。加上宁衡二州此时处于战时状态,处在对抗古神教第一线的化尘教还将此事大加宣传。

一时间种种关于玄伶仙子剑斩元婴魔修的风闻流行于世,那些整日忧心魔道入侵的修士们却也因之而小小振奋了稍许。

另一边,被玄伶当成了心头肉的陈婉月,终是得了师傅一句“不到筑基,不得下山”的诫命,体验了一把倪旭欣的禁足生活。

五载光阴,倏忽而逝。

玉虚峰,内门弟子洞府。

“你,你真是月姐姐?”

白露的目光里满是震惊之色,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在面前这个姿容可称绝世的女子身上扫了又扫。

不提那美丽到足令女子都为之心倾的容貌,眼前这女子,确实与陈师姐有几分相似。

“怎么啦?才几月不见,露儿师妹就不认识姐姐啦?”

陈婉月刮了刮白露那秀气的小鼻子,大抵是修炼过早的缘故,这丫头明明已经快二十岁了,却还是一幅十三四岁的女孩模样。

“月姐姐,你这是,筑基成功了?”

白露这时却也察觉到了陈婉月身上那股迥异于炼气期的灵力波动。

据说修士大境界突破成功时,会经历灵气灌体,洗涤肌肤筋骨,在这个过程中只要修士加诸引导,便能以此改易形貌。

故而修仙者中,一般境界越高,形貌便越是美好。

即使是那些底子极差的修士,只要有心,成就元婴之后,多半也能有中人之上的容貌。

“嗯,所以此番,我便来请露儿师妹一同下山咯。”

说话间,陈婉月玉手一翻,抓着一张委任状在白露眼前晃了晃。

“云汐巡阅使,月姐姐莫非是来找我作录事官的?”

白露久在内门,对这委任状熟得不能再熟了。

按制,星河弟子进入筑基期后,皆需往宁州西北道属县驻扎三年,称为巡阅使。

巡阅使有属吏一员,称为录事,由充任巡阅使的弟子自行选任。

眼见白露在思索犹豫着什么,陈婉月似乎猜到了她的些许心思,只是眨了眨那双勾人的美目。

“是凝霜师叔找我说的哦,露儿师妹不用担心。”

白露心头被凝霜这两个字眼一刺,神思回转过来。

“那便再好不过了!月姐姐请一定带上我!”

陈婉月闻言浅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月姐姐到时候你一定得给我说说筑基时是如何牵引灵力的,露儿也想变得像你一样好看。”

白露终于把在心头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我没怎么牵引的......”

陈婉月低声喃喃道。

且说这修士筑基,分为聚灵、成基、灌灵三个阶段。

聚灵阶段,她靠着宗门补贴以及英杰会得来的六颗筑基丹,轻松完成。

成基阶段,水天灵根强大的灵力亲和,让她没费什么功夫便在自己的丹田之内叩开了玄关一窍,开辟出了虚界紫府。

而灌灵阶段,她更是没花什么功夫,只运转了一遍大乐飞升经的筑基篇功法,那狂涌入体的天地灵气,便被功法自行引动,去改易她的肌肤筋骨。

是以若是她有什么筑基“捏脸”的诀窍,除了那本听起来便很不正经的天阶功法大乐飞升经之外,还真是一点也无的。

看来只能到时候,临场发挥了。

她在心中暗忖道。

————

云汐城,城周百余里,近百万修士凡人杂处其间,号为西北第一大城,乃是宁州西北道大行台驻地。

云汐巡阅使府邸。

“露儿师妹,本月忘忧汤的领用情况如何?”

陈婉月在呈报邪异事的云汐县塘报上签过了字,饮了口玉杯之内公孙家特意遣人送来的盈手露。

“当领二万七千剂,实用二万三千剂,差额四千剂,月姐姐可要签字?”

白露已跟着陈婉月做了近两年的巡阅使录事,这每旬一次的公文批红程序已是熟得不能再熟。

“签了罢,这些凡人不愿少衍子嗣,我们也是无法的。”

陈婉月揉了揉眉心,心底生出几分无奈。

在宁州西北道这个星河剑派的势力范围内,除了巡检本县邪异事外,控制本县丁口规模亦是巡阅使的职责之一。

这忘忧汤便是宗门控制人丁规模的手段,按制,凡人年三十,育有二子以上者,则需赴官府领用忘忧汤,唯五世中出过有灵根者,不在此例。

服过忘忧汤后,凡人便失却了生育能力,而宁州西北道又有男女年十八下不得成婚之律令,是以若是凡人皆能按制领用,则域内丁口便能不再增长。

丁口不增,则凡人与修仙者皆能得到相对宽裕的生活资源,宽裕则有余,有余则能消费。是以星河治下的乡社手工业亦是繁盛,女子在家庭中话语权比之他处高出不止数筹。

与经济宽裕和控制丁口的政策相伴的,是这宁州西北之地风气的开放,在这里,子女之冠姓不拘父母之族,而男男、女女结为姻亲亦非异事。

今日宁州西北十二郡的士民安乐,却有半数因由要系在这小小的忘忧汤之上。

“月姐姐却也不便忧心这忘忧汤领用不足之事,这云汐县的画策丁口是千五百万,现今只千二百万,便是这数年间有些增长,也无碍巡阅使考绩的。”

白露见陈婉月面露忧色,忙出言宽慰道。

陈婉月只是向她一笑。

“此番我却是没有露儿妹妹看得明白了,今日可还有什么要紧之事?”

“公孙郡守还有一封密报,说是在五柳乡查到些妖人行迹,那边不仅上千少年男女被人采去了元阴元阳,几支前去探查的镇抚兵也都陷在里面了,他希望我们能够帮忙查查。”

白露将一张信纸递上。

陈婉月细细看了那信上内容,思量片刻道。

“这次只怕又是那假合欢宗作乱,回报公孙郡守,过几日我会亲自处理此事。”

陈婉月理了理案牍,从侍女呈上来的果盘里,抓了颗朱果塞进口中。

“我先下值了,若是还有什么要事,露儿妹妹用传音符玉找我便好?”

白露早习惯了这位喜欢迟到早退的巡阅使大人,点了点头打趣道。

“月姐姐可是又要做买卖去了?”

陈婉月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师姐的丹香阁就要开张了,露儿妹妹要不要将上次那一千灵石入了股,师姐分你一成干股如何?”

“才,才不要。”

白露臂上突兀地被某人的温香软玉撞了下,师姐那诱人的体香亦是吸了满鼻,脸上没来由地一红,本能地想要拒绝。

“那还真是可惜呢。”

陈婉月撩起鬓角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作势便要离去。

“等一下!”

“给你便是了。”

白露将一个储物袋塞到陈婉月手中,转过身子不去看她。

“谢过师妹了,那边还在等我消息,我便先去啦。”

陈婉月见白露师妹耳根微微发红,心说还是别再逗她,便掩过门离去了。

房间里。

白露俏脸微红,美目盯着茶盏幽幽出神。

小手触在脸颊上,那不同往常的温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忆起了方才师姐鼻息喷在耳朵上那种痒酥酥地感觉。

我这是怎么啦?

我明明,明明是喜欢男孩子的。呜呜。

第40节星铃儿

云汐城,听雨阁,雅舍。

“杜兄,这丹香阁之事便托付于你了。”

陈婉月举起茶碗,同对坐的杜老二虚敬了敬。

一年前,她在巡视乡邑的路上,救下了这位当时身受重伤正被禾山道邪修追杀的杜兄。

说来也巧,此人正好便是多年前,她与倪旭欣在上野落英镇遇到的那个古怪醉汉。

发现救了自己的恩人竟是往日里被自己戏耍过的炼气小辈,这杜老二的心路自又是一番曲折回环。

不过他也不傻,就势便以报恩之名,想要攀上陈婉月这根高枝。

为了免生嫌隙,他自是将自己的身份跟脚一一抖落了出来。

原来在他幼年时,族居的杜家村被禾山修士屠戮一空,他因在山中玩耍,逃过一劫。

失却家园的他,靠着三灵根的资质,被沂山的筑基长老看中,收入门下。

往后他卧薪尝胆,刻苦修行,成就筑基后,领了沂山巽木旗掌事的职衔,专司劫夺禾山修士的财物。

此次便是劫夺途中生了变故,他被禾山修士设计伏击,若非陈婉月相助,险些便送了性命。

陈婉月知他与禾山修士有旧怨,素来只诛邪道,不伤良善,且长期有大量劫夺自禾山的灵草药物需要处理,便引他作了星河剑派在云汐一带的情报线人,日常也同他做些以丹药易取灵草的买卖,倒也是两相便宜。

数月接触下来,二人渐知彼此性情,便起了串联流程,自售丹药的念头,于是有了丹香阁之议。

陈婉月出灵石,培养丹师,杜老二出人力,供应灵草,旬月之间还真被二人拉起来个架子。

如今广陵城的铺面已经拿下,不几日,丹香阁便要正式营业,是以有了陈婉月今日一番托付。

至于前番引白露入股,也非意气用事,这两年来,白露已在云汐城有了庶务磨练,是以凝霜仙子有意使之转任星河剑派驻广陵办事处的执事。

那执事之职位卑而权重,有其照拂,这丹香阁初期的发展却是不用过于担心了。

“哈哈哈,阿月你这般可就生分了,这丹香阁的事,自有我老杜担着,你安心去做你的事情便好了。”

杜老二不饮酒时,性情颇为豪爽,陈婉月为人也并不自矜,是以时日一长,杜老二便视之如妹,常常唤她“阿月”。

“那好,杜兄可不许贪酒误事。”

陈婉月抿嘴一笑,复又叮嘱了他一番。

“呵呵呵呵,放心罢,此番老杜我必不贪杯。”

杜老二老脸一红,自己一旦喝醉便会变成伤春悲秋的狂生作态,实是尴尬以极。

“不提此事了,杜兄可知近来郡中,采补邪修之事?”

陈婉月暗自摇了摇头,知晓杜老二饮酒是沉湎于向禾山复家仇的缘故,属于心魔,多说也无益,便一转话锋,问起合欢邪宗的情报来。

“阿月若是要处理此事,还须得多加小心。”

杜老二话音一沉,慢慢将麾下部众探知的情况说了起来。

————

云汐城东,五柳乡,官道。

一只百十来人的婚嫁队伍吹吹打打,张红挂艳,行走在阔达三丈的官道之上。

按说这五柳乡近来遭了妖邪,不少容貌俊俏的少年失踪,许多姿容尚可的少男少女在睡梦之中,便被偷采了元阴元阳,寻常不会有人选在此时嫁娶。

这乡中却偏有位不信邪的杜家公子,他差人于县中雇了支员额五十的镇抚兵作为护卫,便迎了旁镇李家的小姐要入乡成婚。

据说这李家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求亲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也不知这杜公子是如何讨得的。

但在此等关口,还如此莽撞行事,这杜公子,恐怕是个胆大包天的痴儿。

“噗~”

一阵粉色的烟雾,忽地从地下冒出,那烟雾腾出极快,只一瞬,便将这个首尾十余丈,规模上百人的队伍笼罩了个干净。

那队伍中的凡人只一触雾便倒地不起,而那几十个镇抚兵,虽在凡俗已是先天高手,于这粉烟,却也全无办法,只多撑了数息,便也倒地不支。

“周师妹这天罗香愈发精妙了,便是筑基修士猝然受之,也要身软筋酥,动弹不得的。”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走进那烟雾之中,瞥了眼地上那数十个躺倒的先天境壮汉,宛若女子的脸颊上流露一丝欢喜,妖媚地舔了舔嘴唇。

“这些男人,周师妹可不许和师兄抢。”

身旁,一个粉面朱唇,姿容甚为出众的女子,闻言皱了皱眉,道。

“师妹对这些男人可没半点兴趣,古师兄只要不与我抢那轿中的筑基期小妹妹便好。”

这周师妹面上露出一抹得色,捏了捏身边一个昏迷小女婢娇嫩的脸蛋,继续道。

“喂,古师兄,我们这一票是不是干得太大了,那轿中的小妹妹好像是星河剑派玄伶的弟子。”

那古师兄听得此话只是毫不在意,将一个模样俊俏的镇抚兵武师扶起,便要解衣。

“在中州时,宗主将大周皇室的郡主都吃了一个,师妹偷吃她一个元婴弟子,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人,怕什么,及时行乐便是了。”

武师的外衣已被这古师兄解去,那健硕的胸肌令他垂涎。

“呵呵,师妹不过是想再逗逗这轿中的小妹妹,她此番可还清醒着呢。”

周师妹挑了挑秀眉,再望向那花轿时,眼眸中已满是情欲的淡红之色。

“以筑基之身扮作新婚女子,来骗我们上钩,她哪里知道,这本就是我二人的谋划。”

“钓人者,人恒钓之。”

周师妹说完这话,不去看已露出精赤上身的古师兄,只是抿着樱唇,伸手去掀那花轿的帘子。

她早已用神识扫过那轿中的女子,那藏在红绸之后的倾城俏脸,正合她的口味。

异变突起!

“啊!~”

识海忽地巨震,这周师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继而一道火光自远处极速破空而来,一个照面便将其身体包裹。

只半息间,周师妹便化作了一团灰烬。

随即一道遁光飞掠而至,落在轿前,显出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身影来。

哪知,这少女落得太快,以至于和从轿中奔出的陈婉月,撞了个满怀。

“星铃儿!你,你......”

陈婉月余光看到那“古师兄”逃跑的遁光已经消失在天际,心中气恼难平。

刚刚只要那“周师妹”再往前一步,便能落入她暗中布下的阵法,被她生擒活捉了。

这星铃儿倒好,不由分说便瞬间杀灭了她,这下好了,那合欢邪宗的线索又断了。

“嘻嘻,别担心,那人身上已被我种下了神识印记,跑不掉的,通过他,我们还能一举找到他们的老巢。”

星铃儿摆了摆手,娇美的小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刚刚那个,便算是你上次坏我好事的利息了。”

听了这话,陈婉月倒也不好再同她置气,她与这位出自星宫的筑基弟子在半年前相识,当时,她也这么为她“帮忙”杀灭了一个邪修,此间还真有些哑口无言了。

这次却是星铃儿先开口道。

“上次让你试试星宫的养颜塑身丹,你果然又没听我的,你这样呀,这里是永远比不了蕊宫的。”

感受到对方那落在自己胸脯位置的目光,陈婉月只是一个激灵,只应道。

“那里太大有什么好的。”

星铃儿故作神秘地笑着。

“这是闺阁之乐,却是不便与小月月你多说的。”

陈婉月以手扶额,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星宫风气颇是开放,功法更以修士间的双修为要诀。

是以常有弟子早早结为同修,有些弟子同修甚至有数位之多,这种同修不拘男女,那位蕊宫只怕便是这星铃儿道友的同修了。

“不提这个了,铃儿你切勿将那人跟丢了便好。”

星铃儿没理会她的嘟囔,只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红衣红裙的美人。

她偷偷咽了口唾沫。

“嘻嘻,跑不了的。”

第41节灭敌

云汐城南七百里,一处荒村废墟。

两道遁光落在村口,诡异地是,其身上竟没有半分灵力波动溢出。

陈婉月和星铃儿的身影显出,此刻她二人面上俱是罩着一层面纱。

这面纱是星宫密制的法器,能够遮掩灵力波动,同时屏蔽筑基期以内的神识探查。

正是靠了此物,她二人才能数次瞒过那古姓邪修的反侦查回马枪,最后借着星铃儿留下的神识印记,终于跟着此人到了这处合欢邪修的大本营。

“月儿妹妹可有把握斗一斗筑基后期,只需为我拖上他数十息便好。”

星铃儿闭上的美目缓缓睁开,她虽只筑基后期的修为,神识之强却不逊于金丹初期,是以只借方才的神识探查,她便已将这窝邪修的实力摸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荒村废墟之下,藏着一处巨型地下空间,里面住着数十炼气以及八个筑基初、中期的修士,还有约莫两百的“鼎炉”。

而在离这荒村不过百丈的一座小山的山腹之中,还藏着一个修为达到了筑基后期逼近圆满的存在,这位此间还正在与鼎炉“修炼”着的老兄,恐怕便是那传闻中的宗主了。

而这位宗主之所以要在老巢之外,选择“离群索居”,怕是多有见势不妙,便丢卒保帅,立时跑路的谋算在里面的。

星铃儿暗叹一声,真是滑不溜手,便将自己所探知的信息与猜想,同陈婉月大略说了。

陈婉月自忖凭自己当下的实力,拖住一个筑基后期,当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听得星铃儿欲要一人独斗数十邪修,仍是不免有些担心道。

“拖住一个筑基后期,我自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这地下的邪修如此之多,我看不若等援兵到了再动手,更稳妥些。

我已向周边郡县驻扎的同门发了求援的传音符,只再等上几个时辰便好。”

星铃儿摇了摇头,淡黄的面纱在风中飘飞着,衬得她娇憨的面庞多了几分明艳。

“迟则生变,那人既回了这处巢穴,按这群小贼的惯例,稍后他们便会立时出走。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只能现在动手。”

她面上忽地挂起了一抹笑意。

“小月月是不是担心姐姐啦?放心,星宫的神通与寻常修士不同,他们呀,可还伤不到我哟。”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拍了拍陈婉月的肩头。

“那地下诸般男女情状,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不要见到为好。

否则结婴时,那色欲一关想是要更加难过的。

姐姐我,去去便会。”

说完,不待陈婉月再言,只几个人影闪动的工夫,星铃儿便消失在了废墟深处。

哎,她怎么如此鲁莽。

陈婉月心中一叹。

未待她多做感想,旋即,星铃儿便已在地面之下引出了惊人的动静。

数道强大的灵力波动自地底传来,她显是已经同那几名筑基期的邪修头目交上手了。

“小辈安敢扰我清修!”

一道白光自不远处的小山丘上闪跃而至,陈婉月急急飞身避过数点射向自己的飞针法器,同那白光拉开二十丈距离,方才与之临空遥对。

白光一敛,显出一个颇为俊美的青年男子身影。

这男子半赤着上身,只披一件外衫,胸腹间的健硕肌肉,极是晃眼,下身只罩一条宽松长裤,稍显痕迹,面上还有汗渍未脱,显是方才尚在耕耘。

单说卖相,这合欢宗主倒确是颇为不凡,陈婉月怀疑他能走上这条邪路,个中辛酸,恐是也有不少。

不过此刻既是生死之争,这些善恶是非,却也无须关预了。

十数个脸盆大小的火团自男子身前凝出,在飞向陈婉月的途中化作数十道火掌,遮蔽数丈虚空,声势骇人。

数十柄飞速旋转的飞剑自陈婉月储物袋中飞出,丝毫不惧火掌声威,只一个照面便击溃火掌,化作一道丈许粗的飞剑龙卷往那男子杀去。

火掌虽被飞剑击溃,却有十数道潜藏其中的飞针法器,突破封锁,直向陈婉月飙来。

皓腕之上忽地亮起,无数冰霜闪现,于陈婉月身前凝成数个冰晶盾牌,迎击来敌。

“咔嚓”、“咔嚓”

数道冰晶破碎的声音响起,的来势只是被那冰盾稍缓,刹那间,便离陈婉月不到丈余。

一层淡红的雾气从陈婉月体表冒出,转瞬之间,那雾气凝实,化作一只大手,迎向那十数道夺命的飞针法器。

下一刻,飞针法器被这丈许阔的大手抓入掌心,这大手在虚空一握,再开掌一撒,十数枚飞针落地,竟是一时失了灵性,无法再被人御使。

陈婉月暗暗点头,这大乐飞升经入门后练出的无色天玄气果真不凡,不仅能如灵力护罩般护身御敌,还能劫夺对手法器,使其短期失灵。

只是施展此术消耗颇大,且还会致使头发与眼眸变色。

此间的陈婉月,红衣红裙,赤瞳白发,凭虚而立,却是要比对面的邪修更显几分妖异了。

另一边,见得陈婉月的飞剑龙卷来袭,男子并不惊惶,只抬手一指,平地之上便有砂石飞走。

三道丈粗的流沙柱自地上拔起,只一息便裹向飞剑龙卷,三面环抱,将那数十柄飞剑困锁沙中。

此刻陈婉月也已红光盈身,打落了他的飞针法器。

他见状一哼,灵力一变,那困住飞剑的沙柱也随之变化起来。

直径两丈的沙柱顶端突地长出一个巨大的拳头,沙柱如人手臂,沙拳自三十余丈的高空捶下。

其速极快,下落中屡屡有破空之声。

陈婉月见避无可避,一面默运得自合欢密藏中,能够瞬时倍增神通威力的天阶神通,一面手持,向上急斩,施展剑修攻击神通迎击。

只见上蓝芒大作,陈婉月笼罩一身的淡红无色天玄气也疯狂涌动,于那蓝芒之外在添一抹血光。

“轰!”

红蓝交映的剑光自三尺长的上脱出,一尺,三尺,一丈,三丈,半息之间,这剑光竟暴涨至十丈大小,与那巨大的手臂当空猛撞。

气浪卷过烟尘,神通对撞的余波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丈许深的大坑。

那前时还面色狠厉的男子,为这神通威势所摄,竟是心生退意,披了件袍服法器,便展开遁光向远方逃去。

另一面,烟尘中,显出陈婉月稍显狼狈的身影。

因为穿的还是先前那套凡人的婚服,剧烈的冲击波直把她右臂的衣袖轰飞了半幅,露出一截肌肤晶莹的藕臂,身上其他地方的衣物也变得破破烂烂。

看上去,似乎她才是应该逃跑的那个才对。

抿了抿因为耗损大量气血而变得惨白的唇,陈婉月提剑腾空,也是展开遁光追了上去。

这男子遁速极快,远超寻常筑基修士,陈婉月不计灵力损耗提起极速,才得以远远坠在其身后。

“落!”

就在陈婉月眼见男子越来越远,以为自己就要跟丢之际,星铃儿的娇呵忽地在她耳畔响起。

那合欢宗主竟是应声而落,直直向一处密林坠去。

待陈婉月追及,却见那合欢宗主已是面目流血,了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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