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照着古书上的办法,裱糊半日,勉强糊出来个一臂长的小风筝。手臂摇来晃去,叫上面的油彩快些干。
荣筝两条手臂搭在窗户上,好,在他身后探着脑袋。
陶眠把风筝捏在两手之间端详时,她也把脑袋晃来晃去,随着他看。
五弟子藏不住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小陶,这是鸡吗?”
“……这是鹰。”
“呃。”
荣筝决定默默闭上嘴巴,不再点评。
仙人大抵是内心羞愤了,把院子里的杂物收一收,下山去。
他偶尔要到山下置办些物品,还要买药,荣筝也不去问他到底做什么,眼睛一闭睡大觉。
今天没怎么睡着,想了会儿小元日。
算上今年,元日下山已有十年整。
荣筝记忆中绕着她膝盖玩耍的小红爆竹,一步步从童生、秀才、到举人。
近几日杏榜一出,元日考中,成了贡生。会试之后有殿试,皇帝亲自来考。过了这一关,漫长的科举一途,就算暂时圆满了。
这些都是陶眠说给荣筝的,而陶眠是学着蔡伯的话讲给她听。仙人对这些功名科考不甚了解,好在有蔡伯这得力外援。
每回陶眠讲起,荣筝便似懂非懂地点头,嘴角噙着笑意。
她不懂,但走上这条路,是元日自己的选择。
如若能越走越远、越走越高,也算是圆了这孩子的心愿。
他之所愿,即是荣筝所愿。
荣筝希望他活得开心。
她希望所有她在乎的人,都能活得开心。
陶眠这些日子经常下山,也不待久,半日则归。
次数频繁了,荣筝也好,他悄悄鼓捣些什么呢。
等他在某日从山外,背了一大捆削好的竹子,提了两桶浆糊回来,荣筝才明白他之前干什么去。
这是去学糊风筝了。
小陶仙人好歹也是活了一千岁,自身又聪颖,学什么都快。
他跟着师傅学了五日的艺,师傅不直接收他钱,但要他买他的风筝。
陶眠临走的时候,把身上的钱袋花得空空,买走了师傅摊子上所有的风筝。
燕子、蜻蜓、鲶鱼、蝴蝶……花花绿绿,摆在院子里,像七色油彩落了满地。
陶眠把它们一一整理,检查是否有坏损之处,又将其一张张收起来,妥善地保管。
然后他开始忙活自己的。
他要为荣筝做一只蜈蚣风筝,她梦里的风筝。
陶眠当初对师傅说出想法的时候,师傅摇头,连摇三下。
“难、难,”甚至连难字都多说了一个,“你一生手,要糊这么长的风筝,要么上不去天,要么,上到一半,就成了断尾蜈蚣。”
师傅还有一句原话——
“你也不想放到一半,就剩个头在天上飘吧?”
“……”
陶眠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他还是别想象得好。
不过徒弟就喜欢这长蜈蚣样儿的风筝,陶眠也只得尝试。
他请师傅教他如何做,做得成功与否,都没关系,要紧的是这份心意。
师傅见他心诚,倒也没藏着掖着。
也是陶眠与他相处得好,这种看家本事,不轻易外传的。
到最后,处得太融洽了,师傅甚至想把他收作传人。
为了不让师傅折寿,陶眠没答应,老头还吹胡子瞪眼睛呢。
如今陶眠学来了手艺,就在山中自己琢磨着做。
他先做蜈蚣的脑袋,用竹条扎出一个圆,再做耳朵和眼睛的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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