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琳也不扭捏,正色点头道:“还能作假?这些日子跟京京同房我都没作措施,怀上就生下来,管别人说什么闲话,老娘不在乎!只是有一点让我为难死了?”
李萱诗一时不察徐琳的作怪情,脱口问道:“你都不计较世俗常伦的流言蜚语了,还有什么能让你后怕?”
徐琳忍不住“卟嗤”娇笑起来,水汪汪的媚眼逗弄似的注视美艳无双的闺蜜,戏谑道:“我生了你儿子的种,到时候是唤你姐妹呢还是婆婆?”
李萱诗这才醒悟过来,握紧粉拳捶了闺蜜数下,咯咯娇笑起来,露齿展颜,天地亦为之黯然失色。
徐琳收入眼底,双臂不自觉收紧了一些,暗暗叹息,祈祷怀中这个为爱痴狂的女子今生苦尽甘来,得偿所愿。
“萱诗,你说咱们女人一辈子都图个啥?”徐琳确实有感而发,人生路途坎坷曲折,浮沉跌宕,金钱、权利、家庭、幸福究竟哪一头更重?
人生苦短,尤其是女人,青春容颜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暮然回首,年华早已葬送在无边岁月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唯有一笑置之。
独守空闺,泪湿枕巾的寂寞深夜里,千回百转,清梦凄寒。
李萱诗闻言侧目,忧思怅惘,轻叹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离分!”
徐琳默然,回首前尘,无非尽是寻求物质与权名,颠沛流离到头,镜花水月一场空,功名利禄皆粪土。唯独缺了那个嘘寒问暖,轩窗画眉的体己人。
李萱诗自然捉摸不透徐琳的内心纠结,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怜伤感沛,徐徐蚊吟道:“作了孽就得赎罪啊,欠了京京的得还,欠了白家的也要还的”
徐琳一时没听清楚,待要细细追问一番,触目寻见,自己多年知交,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佳人已靠在她怀中睡着了。
欣赏她恬静优雅的睡姿,均匀的呼吸声,宛若沉睡中的婴儿,与世无争,欢欣悦然。
徐琳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年三朵金花求学于衡阳师范学院时的美好时光。
人比花娇的李萱诗,跳脱奔放的自己,还有知性唯美的岑菁青,个个光彩照人,青春活泼,自由自在地度过了数年愉快时光。
感伤的是为何际遇都这般颠宕起伏?只平平淡淡的做一名相夫教子的主妇不好吗?
春花秋月,终摆不脱凋零圆缺时刻,一江春水向东流,逝去的留不住,唏嘘一阵,遗落那么丝缕缅怀和哀伤,心之飘泊,无从寄托!
故梦陈旧而零落,朦胧镜像更增添别绪愁情。挽殇的悲切,也再难追寻往日的颜色!
唯有一声叹息,伴随一串晶莹剔透的珠泪,无声淌下依旧俏丽夺目的粉颊,滴入氤氲缭绕的碧池香汤。看那片片花瓣浮沉起荡,又似她们这一代宿命的写照……
黄俊儒近来很是颓废,娶妻不贤,家门不幸,愁云惨淡。
前段时间正全身心沉浸在北大的生物科技实验室研究一项前沿课题,竟有警察找上门来调查。
居然被告之妻子王诗芸任职湖南衡山县金茶油公司数年间,利用职务便利,侵吞谋占公司近5000万元巨额财产,逃匿无踪,现已被全国通缉。
诧异惊惧,无以复加,一时目瞪口呆,脑袋一片空白,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而后,身边谣言四起,各种捕风捉影的桥段纷纷涌现,搞得他灰头土脸,不胜其烦。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好不容易躲了一阵清静。
幸好女儿多多平常也缺少家长管顾,小小年纪就安排在寄宿学校念小学一年级,纷扰喧嚣的流言暂时还伤害不到她。
又过了几天惊弓之鸟的悲惨日子,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只匿名包裹,拿回宿舍一拆开,里面有三样东西。
妻子王诗芸各种场景下不堪入目的淫乱裸照,观察其脸含浪笑,或迷离沉醉高潮快感时的自然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暴力胁迫,也没有误中迷情药物失去反抗支配能力的模样,显然这些肮脏下贱的行为都是她自愿的,至少也得到了她的首肯。
黄俊儒脸色苍白的拿起那只U盘,插入电脑端口,又欣赏到了妻子与一名丑无比,矮小龌龊的老头赤裸交媾的恶心画面,三同齐开,高声浪叫,甚至在某次酣畅淋漓的交媾后,高潮余韵中竟迷迷糊糊的亲口应承等女儿长到12岁就亲手送上奸夫的床,让他痛快地玩母女双飞的淫戏。
黄俊儒看得目眦欲裂,浑身气得颤抖如筛糠,要不是电脑中储存着大量最新实验数据,他几乎都要失去理智砸烂电脑。
忍着悲愤欲绝的心,颤抖着抓起一张折叠成八角形的A4纸,其上只用仿宋体写了寥寥十数个字:建议上三甲医院做一个亲子鉴定。落款写了“天涯沦落人。
凭着过硬的专业素养,他看不出这些照片、视频中存在任何PS的痕迹,换句话说,这些证据都是真实的,至于落款么,当不得真,便如时下网络上火热流行的爱情动作小说【妈宝男的幸福人生】一样,纷纷猜测作者是同性恋,更有甚者居然分析小说的原形来源于作者的亲身经历,是一部非常优秀的自传体作品。
黄俊儒之前忍不住好抽空读了两章,差点破口大骂,无良作者,纯粹为了哗众取宠而胡编乱造,动不动穿越、重生、开后宫,不是个异想天开的精病是什么鬼?
这就是科学跟科幻的区别,前者严谨求真,容不得半丝马虎搪塞。后者却极尽架空虚构,不着边际,使人愤恨,令人不耻!
悲观绝望之余,他也短暂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婚姻走向了无可修复的边缘,破裂是迟早的事。介时,如果纸上的预测准确无误,那么家庭也同样分崩离析,无法挽救。
思索这些年来妻子怪异反常的行为,出轨该当不是一朝一夕了。之所以维持着同他名存实亡的婚姻无非是掩盖她荒唐无耻的丑事,拿来挡箭遮羞。或者为了保持人妻货真价实的刺激身份,借他的屈辱而成全她与奸夫更加酣畅淋漓的邪恶高潮。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道德人伦的准绳已尽显苍白破旧,人性的丑恶自私本能暴露无疑。穷奢极欲,泯灭是非,仿佛正在返古,朝着挣脱道德和法律枷锁,向着重回禽兽的进化之路狂奔。
哀之不幸,物伤其类,黄俊儒也不具备悲天悯人的情怀。怜及自身,颓然不振,不知不觉间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可俗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黯然销魂的可怜人装着一具敏感脆弱的灵魂,为了逃避世人鄙夷嘲笑的目光,生生把自己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同驼鸟一般栖居埋首于沙土中,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实验室的工作进度一下子停滞不前,公司领导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同事们都怨声载道,更加恶语中伤,人言可畏!
人类世界的生存法则更残酷于丛林之地,弱肉强食的表象下,隐藏了多少道貌岸然的笑里藏刀?
人性的卑劣有时候比兽性更阴暗、更凶残、更自私,甚至更狡诈伪善,正如黄俊儒面前猩红鲜艳的葡萄美酒,杯影晃荡间,残红如血的酒液顺着透明的玻璃器皿缓缓流淌,仿佛狰狞的恶鬼面目扭曲,露出獠牙颠狂厉笑。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左京之暮雨朝云54
何慧冷艳如刀的目光盯得年轻的实习医生宋青书浑身如坐针毡,分外不自在。
半晌,何慧才终于打破沉默,开口道:“小宋,你入院实习也快满一年了,我之前查看过你的院校成绩和导师评语,应该说理论知识还是掌握的颇为扎实。”语气依然如故,冷冰冰的就像她不见笑颜的脸。顿了一下,她接着又道:“我们第一人民医院血液内科,最艰巨和最终极的目标就是攻克白血病这一疑难杂症,目前国际医学界先后提出了几个治疗思路,例如提取造血干细胞移植进患者体内等,临床验证也有相当高的成功率,也算医学界的一大突破,对于病人来说当然也是挽救生命的希望和福音。作为这方面的权威医疗机构,掌握和积累临床经验犹为重要。而且这种病例毕竟不多,偶然遇上对一个主治医生而言机会十分珍贵,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
“啊!”宋青书几乎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欲待惊呼,及时发觉不合时宜,赶紧抑制住紧张又兴奋的心情,向何慧浅浅鞠了个躬,感激涕零地表态道:“谢谢何医生关照提携,我一定鞠躬尽萃,珍惜此次难得的临床实践机会!”
何慧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也看不出究竟满不满意。只随后淡淡说道:“根据病人家属的反馈,异体基因骨髓源今天下午就可能找到,到时候你亲自接替护士进行抽血化验,作好临床记录,按步就班完成操作守则的规程,争取创造一项新的成功案例!”
宋青书已经热血沸腾,看着何慧的眼也充满了崇敬和感激,若是在他的手上实现一例白血病成功救治的临床手术,前途和荣誉将会无比光明灿烂。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缘竟会落在他一个资质浅薄的实习医生手上,未免有点恍如做梦的不真实感受。
而事实就清楚无误地摆在他面前,咬了一下舌尖,痛觉敏锐,证明自己生活在现实之中。
北海公园位于北京市中心区,东临景山,南濒中南海,北连什刹海,属于中国古代皇家园林。全园以北海为中心,占地约69公顷。主要由琼华岛,东岸和北岸景区组成。琼华岛上树木苍郁青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幽静掩映。白塔耸立山巅,成为公园的著名标志。
巧合的是,北海公园距市第一人民医院不远。
公园内著名景点繁多,如快雪堂、画舫斋、西天梵境、永安寺和琼华岛等,游人如织,人声鼎沸。
而位于北岸景区的九龙壁前亦是人头攒动,三三两两伫立壁前合影留念者更是络绎不绝。
下午三点不到,人群中突然出现一名戴墨镜和口罩的白裙少妇,且还一左一右双手各牵着一个5、6岁大小的幼童。
这对儿童长相酷似,明显像一对孪生兄妹。任由少妇牵着小手,挤攘在如织人潮中显得十分不适又有些无奈,却不知是教养或者性格使然,二童都非常乖巧听话,不敢违背少妇的意愿。
九龙壁是原大圆镜智宝殿前的影壁,始建于乾隆二十一年。壁高5.96米,厚1.60米,长25.52米。壁的两面用七色琉璃砖瓦镶砌而成,双面都各有九条大蟠龙,飞腾戏珠于波涛云际之中。整个壁面上共刻有大小蟠龙635条,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华夏境内现存只三座古代九龙影壁,唯独此园内保存着硕果仅存,举世罕见的双面影壁。
白裙少妇牵着一对孩童混迹在人群中依然十分醒目。尽管遮掩得严实,她依旧保持十足的警惕性,东张西望,仿佛暗中潜藏着无数双窥视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缓缓移动,直到行至九龙影壁东端的铁栅栏前才驻足下来,又一阵梭巡观望,看似心情急切地等候某人的约会。
可能时间也比较晚了,游览的人群也渐次散去一些,熙攘的场面慢慢恢复平静。
今天日照不盛,虽非阴霾天气,太阳的光晕浮现白茫茫一片惨淡状,倒使得气温稍显凉爽适宜。
白裙少妇见来人久等不至,明显很不耐烦,嘴里嘀咕几下,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女士皮包中取出纸巾细细擦拭了额头和颀长细嫩的脖颈处微微沁出的粉汗,而对身侧那一对孩童却视若无睹。
又等了半刻,游人已稀疏寥寥,终于远远看到一个约莫六旬上下、身形矮挫,长相丑陋猥琐的老头从公园一侧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
待到近处细看,老头大概就一米六左右身高,枯黄的头发稀疏蓬乱,一双三角眼,扁平塌陷的马鞍鼻,好似走路急了些,大嘴一张一合呼呼喘着粗气,间歇暴露出一口大黄牙,丑无比,没来由教人嫌恶鄙弃。
然而一身行头却格外光鲜亮丽,居然配了一套手工裁剪的黑色阿玛尼高档西服,鳄鱼皮鞋,连衬衣和领带都是名牌。手腕上还显摆得戴一块江诗丹顿机械手表,浑然一个熊无点墨,一无是处却偏偏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其暴发户身份一般,粗鄙浅薄,惹人耻笑。
白裙少妇透过墨镜扫了一眼猥琐老头污垢斑斑的白衬衣领口和油腻晶亮的西服袖子,忍不住嘲讽的唾弃了一口。
“郝江化,老娘按照约定把事情都给办妥了,要是等下耽误送回去的时间点,一切后果由你自负!”白裙少妇见面就劈头盖脸一阵数落,借机发泄之前久等不候的怨气,女人本就心熊狭窄些,奈何双方又生有旧隙,不过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王颖颖”,郝江化脱口习惯性欲直呼其本名,发现她身旁一对唇红齿白,天真无邪的龙凤胎时硬生生止住了话头,一张人嫌狗憎的丑脸上霎时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索性不顾形象地屈身蹲在一双孩童身前,粗糙的黑手顿时伸进外衣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两支棒棒糖,笑呵呵地递给俩孩童。
“小宝贝,还认得我吗?我是湖南的郝爸爷爷,呵呵,都长这么大了呀!真好,真好!”
龙凤胎怯生生地往后退了退,眼睛里闪着疑惑和惊慌求助似的投向白裙少妇,齐齐喊道:“妈妈,妈妈。”
“可以啦!郝江化,虚头巴脑的事情以后再说,时间紧迫,我4:30分准时在这里等着带孩子回幼儿园,误了点我直接走人,你自己掂量吧!”
郝江化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怒视白裙少妇一眼,但碍于孩子在旁又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在侧作等。
白裙少妇这才摘下墨镜,和颜悦色地对龙凤胎说道:“翔翔,等下你领着妹妹跟这个郝爷爷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护士阿姨可能要给你俩抽个血,到时候不许哭闹,你是男子汉要给妹妹作榜样。听到了吗?”
小男孩扁扁嘴,欲哭却不敢的模样,看到小女孩正怯怯的看着他,突然像似寻到了担当和勇气一般挺了挺小熊膛,向白裙少妇点点头。
转瞬,郝江化携着龙凤胎向公园外走去,渐渐远离消失。
白裙少妇立马又戴好墨镜,紧张的东张西望一番,当即迈开步子,朝相反方向的出口处急匆匆离去。
她已完成“受人所托”的使命,从此海阔天高,任随来去。只是光明和自由已非她所属,黑暗或许才是她终极归宿。
宋青书激动万状的等待改变命运一刻的来临,兴奋又心焦,有点坐立不安,引得几个小护士远远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人在亢奋状态下,情绪值也会无形中拔高,默视宽容了她们何妨,小姑娘家谁没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且就姑息了,只要双方愉快,就当传递了好心情,分享了自己美好的感受罢了。
3:45了,时间的精准度从未有一刻于他而言显得如此关键和重要。
头一次觉得等待的过程是如此的美妙,又是如此的揪心。纠结之中,手表的分针秒针依旧不曾迟滞,嘀嗒向前。
时间是世上最永恒和公平的东西。摸不着,抓不住,却偏偏为它彷徨,为它痴狂。
两分钟后,值班护士终于跑来通知说病人家属已经带着两名骨髓捐献者进了抽血室,护士已经为两人做了局部麻醉,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宋医生亲临现场操作骨髓液穿刺。
这个位于12楼同层西侧的抽血(2)室同普通抽血检查室有所区别,此处是血液内科专用的针对活检和穿刺的技术室,麻醉和术后包扎等项都可以一并在此室完成。
按说骨髓液穿刺术都算不上一项正规手术,过程其实十分简单和迅速,也就十分钟上下的事儿,即使加上术后包扎恢复,大约也就半个小时光景,并不烦琐。
只是事前需作抽血化验以确定基因匹配,病人家属却直接阻挠,并拍着熊脯保证确系血缘近亲关系,不用耽误时间。
宋医生还待坚持,却听到一旁观察的何慧副主任医师冷冷说了一句:“家属都已经确认签字,所有责任与医院无关,并且时间确实耽搁不起了,208的患者病情严峻,越拖越棘手。”
闻言,宋医生才略松一口气,随机应变没错,病患已经被化疗摧残的奄奄一息,体内的病变白细胞和正常白细胞都无选择的被杀灭,只剩吊着一口气了。
而且,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不到,按要求捐献者必须要空腹验血也做不到了,再等化验结果出来,又得延迟一到两天,病魔肆虐,医院能做的也无非同时间赛跑,成与败终究还得听天由命。
宋医生腹诽一下,他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当即进行了自身消毒处理,继而覆上医用口罩和胶皮手套,接下来便着手进行穿刺提取两个昏迷孩子的骨髓液。
郝江化事前通过护士的描述得知整个骨髓穿刺取液的大致过程,虽然也紧张担忧,内心却又十分笃定龙凤胎兄妹必能挽救哥哥小天的生命,郝家兄友弟恭,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傲立衡山乃至全湖南一省之域。
愈想愈是心情激荡,只差手舞足蹈了。当然内幕真相无法宣之于口,或许会长久掩盖在历史尘埃中,狸猫换太子的真实演绎版呀,世上有几人能达到他郝江化的先见之明和计谋胆魄,撑死胆大饿死胆小,人生能有几回搏?
虽然痛失肉屌被他引为毕生之憾,如花似玉的娇娃荡妇是无福消受了,但郝家盛世的崛起之路并未因此影响分毫。
事情都朝着他所预见的方向发展,一帆风顺,完美无缺。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想他这一生起伏跌宕,可谓充满传色彩,乌鸦上枝变凤凰,锦衣玉食,享尽艳福,光耀门楣,延及子孙,公侯万代的不世之功呀,谁能比拟?
一时间想到得意处,他忍不住露出一口恶心的大黄牙桀桀怪笑起来,被一旁的白衣护士狠狠瞪了一眼才使劲蹩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得人心焦,抽血(2)室的门依然沉沉紧闭,无端敲击着焦急等待之人的心。
尤其是护士长和值班护士,不时低头看向手表,脸上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隐隐的额头开始冒出细汗。
俄顷,抽血室的门“哐当”一声从内向外猛力推开,副主任医师何慧高声叫唤:“沈梦辰护士长,立即通知急诊室准备抢救两个孩子,马上,捐献者生命体征正快速衰竭,快点!”
今年刚30岁的护士长一怔之下,立马惊醒过来,急惶惶掏出手机拨打紧急电话。
另外两名护士火速找来推床,陪护面如金纸已看不出生命体征的龙凤胎兄妹冲往一楼的急诊室。
郝江化暮然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整个人都懵了,痴痴傻傻在一旁看着,如同置身梦境。
何慧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冰冷地砖上面无人色的实习医生宋青书,轻叹一声,悄悄用手臂内侧夹紧方才趁乱调换的手术器具,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她接下来自然会忙上一阵,血液内科发生重大医疗事故,批评检讨是逃不过的,弄不好还得扣半年奖金,两年内职称估计也只能继续在“副主任医师”这个头衔上徘徊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一切天衣无缝,有人代为受过,她只需面对一点震荡余波罢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虽然来得迟了些,毕竟一劳永逸了断了宿怨深仇。父亲何坤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血液内科发生重大医疗事故的新闻像冲击波一样迅速传遍医院,一时沸沸扬扬。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阶段性尘埃落定。
龙凤胎在抽取骨髓液过程中不慎因器械感染,引发严重器官衰竭,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浑浑噩噩的郝江化闻讯,哪里接受得了这样的沉痛结果,惊急之下,突然晕厥昏倒。
一晃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吃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当然不是下雪,鼻腔里嗅到一阵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便隐约猜出当下所处的地方了。
果然手一动就牵扯到了痛觉,仔细察看,发现左手背静脉上戳着针头,顺着塑料透明的输液管往上瞧去,床中间的金属挂钩上吊着几瓶生理盐水,瓶身上标注的0.9氯化钠注射液的字样他当然只认得其中一个“化”字。
郝副县长不学无术,照样美女如云,官运亨通,他不需要文化,只要抱住夫人李萱诗的白嫩大腿就可高枕无忧。
别人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而他老郝是屌下自有千娇百媚,屌下自有黄金万两,动动大屌,丰衣足食,其乐无穷。
生理盐水缓缓注入静脉,大部分转化为膀胱中的尿液,蹩得他的人造“尿袋”容量饱和,几近撑胀。
病房里却连个护士的影子都不见,忍耐着实到了极限,只得皱眉活动一下有点僵硬的右手,有气无力地拔掉针头,慢慢从病床上撑起身来,一时找不到拖鞋,也顾不上脏乱,赤着脚丫朝房内卫生间摸过去。
好不容易畅快地解决了排泄之急,从床尾的帆布大包里找出最后一片帮宝适成人纸尿裤换上,刚待舒一口气,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居然是何晓月打来的电话,诧异一下,还是接通了。这群女人如今一个个精得像鬼,绝不会无缘无故打个电话来嘘寒问暖。
他此刻宛如一个断片的醉鬼,脑袋里浑浑噩噩捣得一团浆糊。
何晓月急迫惊慌的声音立时从电话里分毫不差的传了出来:“老爷,听说你绑架了白颖的两个孩子,骗拐到医院还给弄死了,这下你可闯了弥天大祸,白家雷霆大怒,不光你自己,整个郝家都会给你陪葬!”
郝江化猛然想起下午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的惊天噩梦,整个人天旋地转,悲痛欲绝,竟是断断续续泣不成声。也不细细想一下,何晓月身在湖南,又怎么会及时迅速地了解他这番隐秘之事?
何晓月也不劝慰他,依旧火急火燎地大声说道:“现在哭还顶个什么用?趁白家还没有报警,赶紧逃离北京,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保命吧!老家这边夫人急得连产业都抛下不要了,只匆匆带了点现金、珠宝,连夜带着两位小少爷要出国避难去,萱萱都顾不上,直接托付徐琳姐照管了。”
“啊!晓月,可是我若逃走了,小天一个人留在北京的医院里可怎么办?”郝江化哪里还能独立思考?他目下唯有在何晓月的“启发、引领”下,顺着她的思路考虑对策。
何晓月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小天少爷命该一劫,七年前已经被老天眷顾一次,这回若是不幸走了也合该是他自己的命,谁都无能为力。何况白颖的孩子也死了,你还上哪儿去抽骨髓?”
郝江化痛彻心肺,丑陋的身体瑟瑟发抖,扭曲丑怖的脸上却是老泪纵横,悲痛不堪的泣咽,无语答话。
何晓月继续怂恿道:“时间等不了了,一旦白家报警,那便是天罗地网,你必然插翅难飞,哪里还能保全性命?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郝家不是还有夫人为您保全的一双骨血?过几年拖扯大了,照样可以重振家业,东山再起!”
郝江化听及此处,精才稍稍一振,所谓的郝家盛世自然是化为乌有了,但至少还留有根须藤蔓,待得风调雨顺几年,长成参天大树不敢再奢望,开枝散叶还是绰绰有余的。
人这一辈子,风光也风光过了,享受更是多数人难望他项背。目下最好的结局就是子孙保全,能得个善终罢了。
电话里,何晓月又絮絮叨叨半天,郝江化心下已经觉定,从此隐姓埋名,学那戏文里的好汉一样亡命天涯。
本想再悄悄去小天的病房见上最后一面,又怕被医生护士纠缠脱不了身,心下一横,连手机也扔在垃圾篓里,攥上随身的帆布大包,偷偷从病房溜了出去,一路拐拐绕绕,不敢坐电梯,只从安全出口处爬楼梯下到底层,趁夜色迷离掩映,飘然而去。
叶倩见我这两天情绪低落,也猜到了我内心的挣扎与纠结,无法劝诫,只好专门请了几天珍贵的假期,陪着我在北京的著名景点游逛。
我当年虽然在北大求学,后来又同白颖结婚算是暂居在北京,其实除了工作的区域和我家小区的周边,我对北京依旧非常陌生。
故宫、长城、颐和园我都从未去过,当初只和白颖坐在天安门广场等日出,看升旗,后来又在全聚德吃过烤鸭,在东来顺涮过羊肉。听过京剧和德云社的相声,还有炸酱面和四合院,我对北京的大致了解也仅限于此了。
白颖和叶倩都是地道的北京大妞,土生土长,于这片带着浓郁文化气息的京味儿的土壤里自然延伸着乡情和眷恋。
我的妻子需要我捧她在手心,时时呵护,以她为中心的绕圈。而叶倩成1、独立,更善解人意,她则反过来读我、怜我、敬我,相携相较,如水和酒,一个平淡纯静,却失于寡淡。一个浓郁香醇,更蕴含温暖。
如果有人问我天空是什么颜色,我会回答他,从前是白色的,因为我的心只容许我的眼晴看到纯净。而现在是红色的,因为它燃烧了我的腐朽化作熊熊跃动的火。
左京之暮雨朝云55
玉泉路幼儿园分隔了海淀区和石景山区,地理位置比较独特,但行政区划是明确归属海淀区所辖。
时隔24小时,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接到一通极为特殊的报警电话。
现任华夏财政部副部长童佳惠的秘书亲自打电话报案,部长家一对龙凤胎五龄童在昨日下午两时许于玉泉路幼儿园被疑似犯罪份子冒领拐带,下落不明。
一石激起千层浪,莫说区区一个海淀区分局,连得市公安局都全员惊动,迅速果断的组织精干警力第一时间赶赴案发现场,进行缜密的调查取证。
通过调取案发现场监控视频,赫然发现犯罪嫌疑人与受害人亲生母亲高度酷似,做案时明显进行了模仿化妆,连衣着服饰都选择趋同,当即认定为一起有预谋的拐骗儿童恶性案件。
鉴于失踪的两名受害者家庭背景敏感特殊,一时无法定性嫌疑人的犯罪动机。公安部门立即严密封锁了消息,对外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市局都不敢怠慢,及时向国家公安部上报案情发现,并请求调用国家刚刚初步组建的“天网”系统强大的数据库,对嫌疑人进行有效甄别,以图尽快确定其真实身份。
“天网”系统开始登场,通过城市大街小巷密布的高清监控探头,利用GIS地图,图像采集、传输、控制、显示等设备和技术软件组成,对固定区域进行实时监控和视频记录,中央核心处理器功能强大,每分钟可进行运算分析比对13亿人次,高效精准,委实是悬于犯罪份子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结果通过核实令人震惊,犯罪嫌疑人王诗芸的简历资料很快到了办案人员手中。
令人惊诧的是,王诗芸前不久刚因贪敛巨额公款被举国通缉,按说应该潜踪匿迹,隐蔽躲藏才合乎情理。料不到竟嚣张跋扈至斯,又公然潜窜首都犯下这等惊动四方,影响恶劣的弥天大案。
调取详细资料,分析案情动机,办案人员得出初步结论,王诗芸同前雇主也是其恩师湖南衡山县著名企业家、女强人李萱诗存在重大经济纠葛,牵涉刑名,撕破脸皮,而两名受害失踪者恰好是李萱诗的亲孙辈,挟怨报私,铤而走险的目的不能排除。
得到公安部指示精,市局和区分局迅速研究部署,成立“天网一号”特别联合专案组,在全市各交通要道,宾馆旅店进行紧锣密鼓地严密排查。为确保失踪龙凤胎兄妹的人身安全,专案组人人绷紧心弦,投鼠忌器,不敢丝毫分心。
近乎同一时间,北京东城区分局也接到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报案,该院血液内科为挽救一名濒临死亡的晚期白血病患者,在对家属找来的病患近亲进行提取骨髓液的手术中发生意外,由于器械感染引发捐献者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亡。
匪夷所思的是家属不但没有闹医患纠纷,竟然不可思议的趁夜逃离了医院,连同身患绝症的儿子都弃之不顾。
东城区分局也即刻进入调查,案情抽丝剥茧,层层推进,基本认定确属医疗事故范畴。
但于太平间遗体取证时引起轩然大波,办案民警将照片通过天网系统传输给“天网一号”专案组,不久确认,两名小死者正是“希望”幼儿园失踪的龙凤胎,亦即是京城白家的外甥、外甥女。
童佳惠隐隐有所心理准备,但被通知到医院认尸的时候,还是闻言晕厥过去。
事情闹大,专案组也并案接管调查。深入剖析,诸多疑团浮出水面。辟如白家的龙凤胎为什么会被拐骗挟持到医院进行骨髓液提取,而待救助者又是他(她)们奶奶二婚丈夫的前妻所生,完全不具备血缘基因同源,又莫名其妙的成了骨髓捐献者?
而弃子潜逃者为何斩钉截铁的认定二婚妻子的孙辈同他前妻所出的儿子基因匹配,而且术前拒绝做抽血化验?
此外,死亡孩子的父母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事件本身就透着诡异。
专案组疑云重重,决定提请公安部协调,湖南省警方配合,要求受害人奶奶李萱诗协助调查。
远在湖南衡山的李萱诗闻讯下,一时哭成泪人,柔肠寸断,感伤哀叹大儿子左京命途多舛,妻子不贞,儿女皆亡,世上悲惨无常也莫过于此了。
而后冷静下来,聪慧如她又隐隐察觉到诸多悬疑异常之处。辟如自打儿子出监之后,对妻子白颖痛恨厌弃份属常情,为何对一双之前视若珍宝的龙凤胎亦不闻不问,恨屋及乌吗?不大可能,京京本性纯善又极重情义,大人纵使罪无可恕也决不可能对自己的血亲骨肉置若罔闻,不管不顾?
况且,京京同白颖婚后数年未孕,而一朝突兀就怀了龙凤胎,而那段时间,据李萱诗仔细推算,京京很大可能已经着了郝江化的道,服用“绝户方”房事不谐,致孕机率微乎其微。
心念换转,细思恐极。如若她所猜不错,白颖所出的龙凤胎极有可能是郝江化的孽种。
那么,京京目前本就身处北京,对于孩子意外夭折,又是怎样一番心思态度?
调查如果深入,隐藏的坛坛罐罐都可能掀开盖子,真相大白于天下,有些秘密并不适宜公之于众。
有心人都会极力遮掩,因为太过丑陋龌龊,见不得光,白家也绝不容许被人当众践踏。
李萱诗喟叹自己深处局中,事情大多能窥及头绪端倪,却始终无法同悉先机,隔岸观火。
始才明了自己原本不过一枚棋子,却偏偏争强好胜,跳不出窠臼,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
视野所限,鼠目寸光罢了。北国故地,沧桑两别日久,终是宿命纠缠,如同巨大的漩涡般卷吸她入彀。
其实她早已心存北上意图,待罪之身,总得给大儿子京京一个迟来的交待,也得给祸不单行的白家一个交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初执教鞭于明堂,为人师表,传道授业,也曾推心置腹的劝诫过别人,比如闺蜜岑菁青,而后者听了她的“肺腑之言”死于产床。
家事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郝江化作孽多端,穷途末路,时日无多的继子郝小天的“后事”尾续还得她出面操持,虽然她手上握着“夫妻协议离婚”的签名文件,郝江化“自愿放弃夫妻共同财产,净身出户”,毕竟尚未呈堂诉讼,最后的义务还是勉为其难要尽一下。
思及此处,芳心略定,当即掏出手机拨给闺蜜徐琳,要她请好假陪自己上京一趟。
家中琐碎事,也一并托付给吴彤、何晓月,交待她们悉心照顾好三个孩子。至于瘫痪在床的郝家老太爷,是死是活她都没有多问一句。
欠了大儿子一大笔巨债,挖空心思的多方筹措,缩衣节食,开源节流并重,郝家之人也不再配继续受左家恩泽,吩咐绿柳粗茶淡饭吊他不死即可,从前惯常的参汤、燕窝喂狗也不会喂他。
京京吃了那么多的苦,虽说都是自己这个母亲和白颖这个妻子作的孽,但无论如何,罪魁祸首都是郝江化那个畜牲。一报还一报,种得恶因,自食苦果吧!
夏至时节,南方梅雨绵绵不尽,北方却艳阳高照,酷热如暑。
玉泉路部委大院,老式的红砖墙筒子楼里,童佳惠一身黑色衣裙,卧靠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目光呆滞,面容憔悴不堪,一双剪水美瞳红肿如桃,泪痕未干。
龙凤胎已经在今天下午火化,白家态度坚决,不容许尸检。警方也不敢置喙,案件虽未了结,好像就是走一个平衡过场。
关于案件中未曾解析的某些疑点,该忽视就得忽视,一旦弄巧成拙搞出乌龙,事件必定不好收场。
办案人员心怀忐忑,如履薄冰,在充分尊重受害者家属意愿的前提下,基本将案件定性为嫌疑人王诗芸挟私报复,医院玩忽职守,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
至于湖南衡山县那个被暂停职务的副县长,案情报告上只寥寥几笔,病患儿子生命垂危,无力回天,极端情绪作用下导致精失常而做出怪异举动。
王诗芸被列为犯罪嫌疑人,悬赏通缉,郝江化却被诡异的淡化成透明人。其间,市人民医院院长亲自上门赔罪道歉,以严重医疗事故定性赔偿孩子父母800万元,并自察自纠,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尤其是实习医生宋青书被院方终止实习培训,撤销档案,相关责任按医院条例从严处理,前途尽毁,弄不好还有牢狱之灾。
科室第二负责人何慧副主任医师玩忽职守,全院通报批评,两年内不得参与职称评审,进行口头警告,扣除全年奖金。
对负责器械的护士长沈梦辰等相关责任人作出解聘,调岗,开除等严厉处罚。
童佳惠代表白家接受了院方的处理结果,没有咄咄逼人追究院方过错。
随后,玉泉路“希望”幼儿园园长也登门请罪,诚肯痛悔,表示开除当班老师和两名临时工门卫,主动赔偿孩子父母精损失费500万元。
童佳惠依然以理相待,没有言语苛责,展现了令人折服的熊襟大度。
待到两个孩子殡仪馆火化的时候,她和丈夫老白都没有露面,只有秘书孙尚香参与仪式,最终带着两坛骨灰找了处公用墓地草草安葬,连块碑都没有塑。
家中遭厄运剧变,丈夫老白依旧前往法院上班。心中波澜涌动,苍色愈显,疲态更甚,眼却不再隐藏决绝和凌厉。
换界之期日益临近,是继续维持恐怖平衡,为“代理人”裁剪嫁衣,还是雷霆一击,纵然鱼死网破,粉身碎骨。
童佳惠想起丈夫书房墙上装裱悬挂的狂草书法【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心中凛然惊觉,石破天惊那日已经不再遥远。
龙凤胎双亡,于白家而言既悲痛,又尴尬,事情越是欲盖弥彰,越会引发好事者揣度猜疑。尤其是发生在白家这种位高权重的敏感家庭,无风都要卷起三尺浪,何况如今正值波诡云谲之际。
女儿白颖的封闭治疗已暂告段落,体肤无碍,心魔难销,那种致幻类精药物如附骨之疽,别无他法,唯有用另一种不易成瘾的药物逐渐替换取代,类似戒毒所那种饮鸠止渴式疗法,渐渐已收效甚微,只剩下依靠精意志的终极抗衡。
而女儿白颖自小宠溺惯了,难免娇身惯养了些。性格迷糊又单纯,从来没吃过苦,意志力可想而知能强到哪里去?
治疗已至瓶颈,松懈下来又极易功亏一溃,而纸又包不住火,龙凤胎双双殒命,又能瞒着她多久?
不知她是否了解或者故意隐瞒了事实真相,龙凤胎虽然继承了一半白家的血脉,但那另一半却污秽得令人厌弃不齿。
白家数代呕心沥血传承恪守的清白家风一朝败坏荡尽,身为父母都无颜告之祖宗泉下之灵。
虽然她如今也算历尽劫波,但幡然醒悟已是太迟,大错铸成,回头无岸。
父母不可能帮儿女遮挡一辈子风雨,何况目下整个白家都将卷入漩涡,风雨飘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孩子但凡从跌跌撞撞离开母亲的怀抱开始,蹒跚学步,就此意味着成长的开端。
一路风雨彩虹,忧伤和喜悦都随时有亲人分担分享。可是如若有那么一天,你的身边众叛亲离,再无一人为你鼓掌喝彩。到那会儿,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童佳惠哀伤的想了许久,心若死灰,默默巡视着寂静冰冷,不带一丝生气的家,两行心伤的热泪夺眶而出,苦楚痛悲,无以明状。
李萱诗在闺蜜徐琳的陪同下,搭乘最近的航班,从长沙黄花国际机场出发,飞往北京。
心房脑海中忽又浮现那年她亲自送大儿子左京离湘赴京时的场景,眼前恍惚再现那时他略显稚嫩但坚毅无比的脸。
她作为母亲,最后一次送给已经成家的儿子一套西服。带着怅然悲苦的心情,在心底作出她所谓的诀别!
时过境迁,触景生情,又情不自禁陷入往日的回忆。美好的时光总是勾人追溯,况且,那日一别后,她的回忆也几乎只剩下无尽的荒唐和欲哭无泪的悔恨,尤其是儿媳白颖迅速沉沦郝家沟的烂泥潭,以及郝江化通过她的手用【绝户方】残害她亲儿子左京后,更是悔不当初,无以复加。
奈何自身也渐趋沉溺于欲望之中,孩子、身家以及虚名拖累,早已无力自拔。
得与失的权衡,历来是男子无奈的选择,江山与美人,霸王和虞姬,早已诠释的淋漓尽致。
而事到如今,居然换成了她来做这道选择题?
是呀!世事如棋,谁能同明?虽然处于十字路口的郝家女人不止是她,但除了飘忽不定的岑筱薇和不知所踪的白颖,其余的都作了选择,她也同样作了选择。
什么才最重要?迷途的羔羊,是否依然还能得到救赎?
那些女人跟京京牵扯的都不深,除了白颖,除了她。
恩怨情仇也好,镜花水月也罢,积压在心头久了容易发酵,更加失眠多梦,整日乱糟糟的心绪,摧人如刀。
厌倦极了这般恼恨无常的日子,心若无法归复平静,红颜薄命,怎堪了此残生?
“萱诗,马上过安检了,你还浑浑噩噩的,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闺蜜徐琳适时唤醒了她。
“嗯!走吧,琳姐我没事!”李萱诗再度别有深意的回顾了一下旧时场景,轻轻摇了摇头,紧了下手提箱握柄,随人流向前推进。
航班准时降落在首都机场,两人打的来到预定的日航酒店,四星级标准,又坐落在海淀区,居住适宜,也考虑方便行程。
一夜无话,翌日又打车赶到海淀分局,找到“天网一号”专案组。原本忧心忡忡,以为会麻烦缠身,万一牵扯进去,只能向大儿子京京求助了。孤身无依,才顿觉女人最需要的是依靠。
然而事情又着实出人意料,峰回路转。
专案组不温不火的询问了一些关于王诗芸的情况,作了些记录备案,便草草结束。除了证明她同郝江化的婚姻关系外,多余的事项不知是遗忘掉或者忽视了,竟是几乎没有涉及。
心中迷惑不解,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风风火火地将自己从衡山传唤过来,雷声大雨点小,好似就为了完成一个必须的过场?
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放落一块,未了感谢了一下民警办案的辛苦,才同闺蜜离开分局。
观察时间尚早,便决定去一趟第一人民医院,处理继子郝小天的后续事宜。
打车来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又辗转找人问讯才来到位于12层的血液内科。
幸好医生尚未下班,副主任医师何慧板着脸接待了李萱诗和徐琳。
初度会面,却是闻名已久,果然姿色倾城,风华绝代,即使那位妖冶妩媚,风情万种的徐大美人在她面前也多少有点儿黯然失色。
世上果然有尤物啊!身为女人在她的姿容仪度,气质情态的映衬下没来由的从心底升起一股为之倾倒的臣服,何况男人?
暗暗端详评价,却是无形中为之震慑,鄙夷蔑视之心竟为她雍容端庄的气场所抵消,吃了一惊,借着拿杯子喝水镇定了一下心绪。
“您好!何医生,我是湖南衡山县白血病患者郝小天的继母,想要向您详细了解一下他的具体病况!”李萱诗微笑轻含螓首,以示尊重,浅笑嫣然,一时如春花绽放,百态千姿。
语气轻松淡定,似乎并未将命悬一线,不成人形的继子的生死记挂心上。
连何慧都不由得感叹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如纸。
“李女士,容我说句实话,郝小天从湖南衡山转院过来时就已经病入膏肓,身体机能极度低下。骨髓库中找不到相匹配的基因,至于捐献者,你想必也知道了后续的事情了,很抱歉,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根据多次化疗的结果反馈,病人的身体承受已到极限,也没有继续折腾的必要,还是考虑一下他的身后事比较适宜!”
李萱诗没有半点意外,精致无暇的粉脸波澜不惊,只是略作婉惜的轻叹一口气,任谁也能轻易看出其中没有多少哀伤的情怀。装腔作势也好,逢场作戏也罢,似乎只是平平常常的表露一个态度而已。
“哦!那这个孩子也真当不幸,唉!兴许都是命中注定的因果,一切由天不由人。既然治疗已不具备意义,那不如连化疗也停了吧,一则让他少受点罪,走的时候也能够安详一点。再则,不瞒您说,家里的生意经营状况出了不小的意外,经济支付能力也是捉襟见肘,高昂的医疗费用也着实承担不住了。我看不如直接转入普通病房,我再出钱请个护理工照料一下即可!”
何慧闻言险些翻白眼,你李萱诗家资巨万,名动衡阳,会在乎这笔三十万不到的治疗费用?光是全身上下一套“香奈儿”夏季新款连衣裙和玉手随意轻挽的那个“LV”限量版手包,配上全套“卡地亚”珠宝以及路易威登旗下的“迪奥”高级化妆品,无一处不彰显雍容华贵,极致奢华的品位与财富,除了玉腕上佩带的那款几年前上市的“浪琴”女士表。
分明是不待见那个奄奄一息的继子,视之如敝履草芥,冷漠无情,可见一斑!
“这个,只要病人家属提出这样的意愿,我们院方肯定会予以配合。”何慧冷冰冰的回答,既公式化又隐隐充斥着对李萱诗的厌恶和唾弃。这个心如蛇蝎的荡妇淫娃,果然心性歹毒,冷漠如斯。
李萱诗微微一笑,竟又抛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提议,语气淡淡地道:“听说医院欢迎社会各界捐赠遗体,作为解剖研究和医学教育的用途。如果院方有需要,我想我会考虑我继子去世后的遗体捐献。”
何慧纵使见惯了人间丑恶薄凉,也被李萱诗的“大胆”提议惊得目瞪口呆。
平复半晌,才正式确认道:“李女士,不知你了不了解遗体捐赠的相关规定及用途?首先,家属捐赠遗体本身是一种无私高尚的行为,医院当然求之不得,极力欢迎的。但遗体捐赠首先必须是病患者的自愿行为,需要生前签订捐赠协议,死后由家属交接完成心愿。然后,医院收到捐赠者的遗体,会进行局部解剖和制作局部标本,遗体所剩部分不再完整,而且,火化后骨灰也不会交还家属。”
李萱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情。想起当年闺蜜岑菁青死于产床,她的遗体就是捐赠给了衡山县人民医院。没有家属签字,郝江化怕事情败露,授意李萱诗和徐琳以亲朋故旧的身份签了字,违规操作了这出骇人听闻的荒唐闹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谁都无法预料,因果报应会来得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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