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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折 风烟可望,箭去飞书

2023年10月6日

第廿六折·风烟可望·箭去飞书

舒意浓与墨柳先生面面相觑。「请记住邮箱:<a href="mailto:ltxsba@gmail.com">ltxsba@gmail.com</a>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以时程论,哪怕须于鹤一抵达靖波府,便掉头赶往钟阜城,三天前也才到中途,更别提他身上有伤,几无可能兼程赶路。

须于鹤与莫宪卿并无深交,到了七砦之主这样的地位身份,不是想见便能轻易见得,更不可能以鹰书鸽信缔盟议事;要赶在天霄城之前接触莫宪卿,然后相约在钟阜,除非他有缩地成寸的仙本领。

阙入松解释道:“按须于鹤之说,他并未返回靖波府,离开浮鼎山庄后径来钟阜,非但毋须折返,连路程都只有原来的一半,才赶在了前头。”

舒意浓蹙眉。“用不着请示林罗山,他是打算自把自为了?”

“林大爷据说人在钟阜。”阙入松的颔颊绷出刚硬的线条,可见在意,但语声温和平稳,听不出半分火气。“属下因循怠惰,致使耳闭目盲,未能掌握对手的行踪,不敢推诿责任。”

钟阜是“艮昌号”的重要据点,林大爷到钟阜城巡视总铺的可能性,差不多就是夏雨冬雪的程度,连说巧合都称不上有多惊,只叹天霄城运气不佳,偏在这会儿遇上。

“席上除须于鹤之外,还有谁?”墨柳先生忽问。

“寇慎微和宇文相日。”

“……烟山北望。”

青袍客仰天闭目,轻捶扶手,眉心深蹙如刀镌,舒意浓的脸色更是极不好看。

宇文、寇二人均从属于题匾为“烟山北望”的烽烟楼,但若是认真计较起来,这两个却都不能算作是顾家之人。

烽烟楼乃七砦中最北的一支,烟山非是一座山,而是名为“烟海望”的绝崖岬角。最古老的烽烟楼塔高有七层,建筑在岬角边缘,顶端以大釜燃烧黑油,透过巨大的黄铜镜,不分昼夜将焰火投往浓雾弥漫的海上,引领着来往船只;烟山北望最盛时,在黑罗海——北关土话,意即“寒潮”——的地位与纵横海上的五岛英相比肩,一度成为渔阳十二家的魁首与象征。

烟海望的位置,不仅能监视晨昏雾涌的寒冷黑洋,透过骧公留下的妙望远机具,更能眺见联系东海、北关两地的陆路街道,据此一地,兵马往来无所遁形,重要性可见一斑。

正因地处要冲,同时与五岛英关系紧密,在与游尸门的鏖战中,烽烟楼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和盘据黑罗海的五岛盟友一样,无可避免地走向衰败。

到了顾非恩这代,不得不依靠偶然流浪至此的北方浪人宇文相日,以及外公寇慎微大力支持,才能勉强维持家业,但也无力对抗如“烟山十鼍龙”之流的剧寇入侵,甚至得同他们维持台面下的往来,默许贼寇以自家领地为补给点乃至根据地。

试图向陆地拓展势力的十鼍龙,被天霄城打回了烟海望,追击而至的舒意浓在前往拜会烽烟楼之主的途中,撞见与南方来的人贩船交割的宇文相日,误认其为海寇而出手,宇文相日败在少城主剑下,双方就此结下了梁子。

可想而知,在宇文相日的阻挠下,天霄城没能得到烽烟楼的允可,遑论联手剿匪。久候无果,徒耗粮秣,就地补给又屡遭土人掣肘,舒意浓索性独力剿灭了十鼍龙,也不无负气的意味。

寇慎微和宇文相日素不对盘,眼见天霄城兵强马壮,有意拉拢,以期对付日趋跋扈的异乡莽汉。但天霄城无意涉入他砦权争,烟山北望也支应不起兵马长驻的用度,此事遂不了了之。

从结果来看,寇慎微最终选择和对头宇文相日站到一边,使烟山北望顾氏加入反天霄城阵营。而宇文相日败于舒意浓之手的因由,渔阳武林多不知晓,两家失和的责任自然落在舒意浓头上。

况且在许多地方,贩奴根本算不上事,对这帮北地氏族而言,擅入他领妄动刀兵的罪,要比区区牙侩严重多了。

天霄城理屈在前,伤人于后,说一句“嚣张跋扈”都算客气,差不多就是这两三年间除“妾颜”外,舒意浓普遍在渔阳本地口耳流传中的形象。

烟海望位于渔阳三郡东北端,半只脚已跨入北关境内,以岩盘为基的地面只有薄薄土壤,既苦又咸,啥都种不活,偏又缺乏良港岸形,只能泊渔船筏艇,农渔不兴,靠的是人脉手腕。

在五岛英活跃的年代,运送贵重的货物如蟠宫岛的珍珠、芝岛的珍稀药品等,因价高量寡,烟海望自是首选;各岛之人返回母陆,也多循此地而非更大的港口。除顾氏能提供的武力保护之外,基于“不窥阴私”的江湖规矩采取的宽松入埠策略,毋宁更符合武林中人的需求。

这样的便利是有弹性的,大至邪道魔头,小到得罪了某派大老的白眼狼,想从龙蛇混杂的烟海望悄悄出海,看似宽松的网罟便会突然收紧,恁谁也逃不出顾家的掌握。

失去五岛支持,烟山北望在三十年内迅速凋敝,沦落到不得不仰赖海上剧寇施舍肉渣的地步。便无宇文相日作梗,顾非恩也不能加入舒意浓的剿寇大计——烟海望至少有半数以上的渔民,在黑罗海寒潮未至的汛闲期间,干的就是出海劫掠的勾当。少城主要除“海寇”,说不定连烟海望之主都逃不掉,哪有自己制裁自己的道理?

这般贫穷寥落,也是墨柳认为顾家不足为惧的另一个理由。「请记住邮箱:<a href="mailto:ltxsba@gmail.com">ltxsba@gmail.com</a>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要走出烟海望参与合纵连横,顾非恩的钱囊怕都稍嫌羞涩,饿汉子不会掺和饱汉子的过家家,他们得非常努力才能活着。

但有件事更令人在意。

“烟海望到钟阜只能走陆路,比往返于浮鼎山庄和钟阜之间更远。”青袍客眉头都快皱脱了,质疑里隐含怒气,自非冲着阙二爷,而是这当中太不合理。“除非他们能预知须于鹤在浮鼎山庄战后的动向,提前从烟海望出发,否则就算须于鹤赶得上,寇慎微和宇文相日如何能赶上?”

阙入松咬了咬牙。

“那正是林大爷在钟阜城的原因。”

艮昌号欲在离烟海望最近的昌平镇设立分铺,提供汛闲期的“补网钱”给烟海望领民,拍板定案后招待宇文和寇老爷子来钟阜,参观艮昌号的渔阳总铺,饮酒作乐自不在话下。要不是顾非恩先天体弱,难耐车马劳顿,这会儿肯定也在城中。

讽刺的是:烟山十鼍龙完蛋后,林罗山是渔阳三郡唯一一个公开赞扬了舒意浓的闻人,表示海寇既平,艮昌号终于能把铺子开到烟海望,昌平分号的设立正是林大爷所展现的支持之意,不想却被须于鹤逮到了机会。

林罗山的公开发言并未受到责难,一方面他实在不能算是武林人,不懂天霄城所犯禁忌也合情理,人还是南方来的,民情风俗有异,况且这也不是林大爷头一次说错话。

这位号禺富商很擅长拿自己闹的笑话来说事,包括他那令人捧腹的南蛮乡音。久而久之,林大爷的失言反而成为鲜明的标记,舆论对他的容忍度也特别高,就算替舒意浓说话也不致招来批评,反正没人当回事。

在“翠光涵”的包厢隔间,除了烟海望顾氏的两名当权者,还有一人自称是落鹜庄怜氏代表,坚持不通姓名,但须于鹤极力担保此人可信,以“玄先生”的化名呼之,自非姓氏之玄,而是玄远滩的“玄”。

“……那人明显是女扮男装,在场都能看出,只是无人揭破。”阙入松娓娓续道。

“玄先生”无意遮掩其女儿身,粉面上未施以易容,男装也只是聊备一格,然容色之艳,气质之出尘,令翠光涵群伎相形失色。以落鹜庄曾出“明霞三美”的底气,光凭这份容色,现场余人也难质疑她的资格。

反天霄城阵营端出了行云堡、烽烟楼、落鹜庄和鸣珂帝里的结盟大菜,翠光涵这场鸿门宴的后半截,只能以“失速坠落”四字形容:

须于鹤给阙入松两条路走,一是坐实武林公敌的指控,让天霄城四百多年的基业与舒意浓一同殉葬,渔阳七砦余其六;二是整军回城“清君侧”,把攒掇少城主的小人——意指反对者——连同罪魁祸首舒意浓一并处置,再从旃州舒氏迎回新的继任者,届时无论是阙入松要垂帘听政,抑或取代主家成为云中寄的新主,新的渔阳同盟都将尽力支持自己人。

“须老鬼有这么能干啊,真看不出。”乐鸣锋啧啧有声,很难说是感慨抑或狐疑。

阙入松的选择其实不多。好在先前他应付莫宪卿时,附和了不少批评少主的话语,阙入松对外一贯予人稳重温和的形象,讲难听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说到这份上,足见积怨已深。

须于鹤对于说服他可说是自信满满,果然得到阙二爷的笼统承诺,表示将回城彻查少主身边,究竟是哪些小人在作妖,离席之后便即召集庄中武士,刻不容缓,连夜驰往玄圃山。

渔阳七砦保有北地贵族驯鹰递信的传统,但鹰书并没有想像中安全。

扁毛畜生毕竟是畜生,天性难改,以饵料拦截猛禽、看完书信后再予以释放的手法,几百年前便已发展纯熟,再怎么勤于迭代换鹰都不可能根绝风险,连天霄城密探“荻隐鸥”都常态养着拦截各砦鹰书的路子,认为自家能幸免于此,未免太过天真。

阙入松出发前只发一信,送给远在遐天谷的次子阙牧风,命他点齐兵马,于玄圃山地界会合,对少城主发动兵谏,以免她一错再错,陷天霄城于万劫不复。

父子俩会合后,沿途不曾谈论过此事,无论是酒叶山庄的护庄武士,抑或遐天谷的精锐鹘鹰卫,都不知此行的目的;直到逼近卫城,才隐约察觉不对。

然而,如忠犬般无法抗命的本能,早已深深刻进了他们的骨髓之中,就算阙家父子下令攻城,这些人也会贯彻到底,宛如梦游。这与他们对玄圃舒氏的忠诚毫无扞格,懊悔、错愕、愤怒、感觉遭到背叛……那都是梦醒之后的事。

“我爹会说他信不过我的人,”阙牧风咧嘴一笑。“要我说呢,其实是我信不过他的。若不小心说溜了嘴,演这出就没意义啦,干脆什么也别说。”

“你怎知你爹是玩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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