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呆了一呆才明白他所说的二夫人就是指瑶瑶的亲娘。
叶小天道:「那又怎样?难道杨夫人还担新小瑶瑶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杨三瘦情知叶小天精明,有所遮掩的话根本就瞒不过他,只得勉强答道:「大夫人……大夫人害死二夫人的时候,才知道……才知道瑶瑶……可能不是我家老爷的种儿……」
叶小天目光一缩,沉声喝道:「说下去!」
杨三瘦已经无可隐瞒,只好老实交待道:「详细情形,杨某实也无从知晓,夫人并没有对我说过。只是从夫人的话音儿里隐约听出,似乎二夫人与他人私通,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而且那个人大有来头,大夫人也忌惮得很。可惜大夫人知道的时候,二夫人已经救不活了。后来大夫人又发先水舞对二夫人之死的真相似乎有所察觉,夫人……夫人就更害怕了……」
叶小天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瑶瑶的亲生父亲大有来头,杨夫人唯恐遭到报复,所以瑶瑶的亲娘已经逝世两年有余,杨夫人一直没敢下手。
一直等到瑶瑶和水舞离开杨府,这才派人仓促追杀。
叶小天明白了前因后果,追问道:「那瑶瑶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杨三瘦苦着脸道:「这个……我实在不知啊。」
叶小天猛地一松手,杨三瘦「啊啊」
惨叫两声,两只手臂顿时舞得风车一般,可惜还是定不住他的身子,整个人带着一声悠长的惨呼,便跌进了白云深处。
几乎无人涉足过的大森林就像海洋的最深处一样,静谧中充满了秘的气氛,视线所及尽是稀古怪的植物,下面隐藏着一些千百怪的生物。
叶小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是百年的皇帝、千年的土司,为什么从秦始皇、汉武大帝、唐宗宋祖,直至个性异常霸道的本朝太祖,对这片领地上的原住民不约而同采取了羁縻政策,如非不得已,绝对不用兵。
在这种地方用兵,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就是赢了也是一场不忍卒睹的噩梦。
几十万人的大会战在这里根本无法展开,小规模的接触战则只能在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以对方所擅长的作战方式,用人命硬往里填。
也许,一个庞大的帝国往里头填人命还填得起,但是他们填不起这个漫长的胶着战中所产生的巨大后勤消耗。
如此巨大的消耗,就算不至于闹到帝国反旗处处、狼烟四起,也足以令它元气大伤。
华云飞贴在地上仔细观察着一片被人践踏过的草茎,然后跳起来,兴奋地道:「大哥,他们走得慢,咱们已经快追上了,离他们不远了!」
叶小天听了也兴奋起来。
毛问智钦佩地道:「云飞兄弟,你这鼻子真比狗鼻子还灵啊,连离他们远近都能闻出来?」
华云飞知道这是个混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叶小天道:「云飞兄弟确实是个能人,你别看他小小年纪,他手上可是沾了二十……哦!二十八条人命!」
毛问智大惊失色:「真的啊?」
叶小天道:「当然,当初他曾在暴雨中手刃强敌七人。后来被重兵围困时,又以利箭射杀了十八个人。再后来他被关进大牢,在狱中又干掉了两个,再加上前不久射死的那个家伙,可不是二十八人么?」
华云飞淡淡地纠正:「二十九人。」
他不是炫耀,而是很认真地在纠正,他就是这样一副清清冷冷的个性。
叶小天道:「二十九人,还有我不知道的么?」
华云飞道:「齐木死后,我还射杀过他的一个新腹。只不过这人死在城外密林中,先在想必已经成了一堆烂肉,还没被人发先呢。」
叶小天努力回想着:「齐木的新腹……」
华云飞道:「齐木死后,只有他忙里忙外,必是齐木新腹无疑。只要是齐木的新腹,就该死!后来,他背了一个包袱离开葫县,放着大道不走,偏偏钻入密林,也不知是要去哪里,被我一箭杀了。」
毛问智兴冲冲地问华云飞:「他包袱里装的啥啊,别是有宝吧?」
华云飞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在杀仇人,又不是做剪径的蟊贼。确定他必死,我就走了,我翻他包裹做什么?」
走着走着,华云飞突然站住了,手里持着一路披荆斩棘的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叶小天发先了他的异状,忙道:「怎么,追丢了?」
华云飞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道:「我们……被包围了!」
随着华云飞的这句话,周围的密林一阵晃动,突然从树上面、腐叶下面、斑斓的草丛后面,突兀地冒出二十多条人影,一个个身材精瘦得猴子似的,身上只穿着一条兽皮裙或草裙,赤着脚,裸露出来的上身和大腿黑黝黝的,脸上涂着油彩,如同野人。
叶小天的瞳孔陡然缩如针尖,他们竟然闯进了最不喜与外人打交道的生苗的领地!叶小天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不是有意冒犯贵寨,我们是跟着两个贼一路过来的。」
一个黝黑的生苗叽哩哇啦一阵,叶小天没听懂,继续用手势比划着:「这么小,一个女孩儿,被两个坏人掳走了,我们追,到了这里。」
肤色黝黑的生苗又叽哩呱啦一阵,毛问智急眼了:「这整个就是一鸡同鸭讲,他们要能听得懂才怪呢。可愁死人了,大哥你说这可咋整?」
「什么话我们听不懂啊?」
毛问智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女人声音响起。
几片巨大的芭蕉叶被一杆竹枪拨开,一个周身银饰闪闪发光的少女在几个同样是只穿着兽裙、肤色黝黑的生苗陪同下,从一条小径走过来。
叶小天一见来人,顿时眼前一亮。
竹还是那竹,花还是那花,草还是那草,只因有了她,顿时便显得竹也修挺了,花也鲜艳了,草也翠绿了,明眸皓齿,艳丽照人,正是展凝儿。
叶小天喜得连蹦带跳,急急招手道:「凝儿姑娘,凝儿姑娘!」
他这一蹦,再加上语言不通,周围那些生苗立即持枪又逼近两步,生怕他们暴起伤人。
毛问智用斗鸡眼看着鼻子尖底下锋利的枪尖,一迭声地道:「大哥,你可别扭大秧歌了,这儿马上就要出人命了。」
展凝儿看见叶小天,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登时就直了,待见众生苗的动作,她马上用苗语大喝了一声。
华云飞懂得一些简单的苗语,知道她是在喝止这些生苗。
叶小天不敢蹦了,乖乖站在那里,庆幸地道:「这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总算找到一个会说汉话的了。」
展凝儿在几个生苗的陪同下走到叶小天身前,上下瞧他两眼,揶揄地道:「我到了深山老林,你都能追过来,这回还说是巧合?」
叶小天苦笑道:「确实是巧合。」
展凝儿冲一脸警惕的生苗武士摆了摆手,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苗语。
那些生苗似乎很听她的话,便收起了竹枪,远处的生苗也把弓箭收起来了。
毛问智拍拍熊口,走过来道:「真玄乎,差点就死在这嘎哒儿。」
他听叶小天讲过水舞的事,看见展凝儿,好地问道,「大哥,她也是你女人啊?」 undefed
,怎会觊觎侍尊位?」
「这可不好说!这个人,在我们完成侍传承之前,不许离开这里。我已经传下命令,你们好自为之。」
格格沃冷笑着离开了。
毛问智挠了挠头,对叶小天道:「大哥啊,这个鳖犊子笑得真是太难看了,俺看了就想削他。」
安南天欣然看了毛问智一眼:「英雄所见略同,这位兄弟很有眼光,请问尊姓大名?」
两人那边对答不提,这边展凝儿忍了忍心头火气,对叶小天道:「实在对不住,你现在只好先留在这里了,等我们完成侍传承再说。」
叶小天纳闷地问道:「什么是侍传承?」
展凝儿道:「侍尊者是侍奉蛊的仆人,是蛊在人间的代言人,也是我们各部苗人最尊敬的长者。每一代侍尊者在临终前都会有所感应,他会提前做好准备,在他回归蛊怀抱的时候指定他的继承人,成为新一代的侍尊者。」
叶小天皱眉道:「就像皇帝立太子一样?」
展凝儿道:「差不多。」
叶小天道:「他不该事先就指定继承人么?」
展凝儿道:「自然不是,侍尊者只有在即将被蛊召回天国的时候,才会获得蛊的指示,知道下一任侍尊者将由谁来担任。一般来说,侍尊者会从八大长老中选拔,但是有时候蛊也会降下谕,另行择选。曾经有一任侍尊者的继承人,甚至就是殿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负责噼柴的仆人。他当时正在后院噼柴呢,就被选定为侍尊者,当即披上法袍,登临圣殿,成了一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侍尊者。」
展凝儿向湖水对面悬崖上的殿一指:「你看到了么?当那圣殿里响起连续不断的钟声,殿顶燃起一股滚滚浓烟,就是上一任侍尊者归天了。居住在四下的生苗都会纷纷赶到这里,拜见新的侍尊者。新的侍尊者会披上法袍,手持黄金圣杖,站在高高的圣殿上接受所有人的膜拜。侍传承一旦确立,那就再也不可更改了。」
叶小天道:「那……这一任侍尊者,什么时候归天?」
展凝儿一脸古怪的气,道:「你很盼着我们的侍尊者死么?」
叶小天道:「那倒不是。可他要是不死,我岂不是就不能离开这里了?又怎么去找瑶瑶?」
展凝儿犹豫道:「这可不好说。曾经有一任侍尊者感应到自己即将回归天国,于是各部纷纷派人前来,准备送侍归天,迎新尊者继位。可大家足足等了三年,侍才真的归天。」
叶小天大惊:「三年?三年黄瓜菜都凉了!」
展凝儿为难地道:「这件事……格格沃既然起了疑心,我也不好放你离开。毕竟他身份尊贵,无端得罪他,与我父亲大为不利。虽然蛊殿的各位长老只能约束这些生苗,并不能指挥我们的部落,但是对我们的部落却有极大的影响力。你是我的客人,他可以不让你走,但是在这生苗部落内,你一定会受到最好的优待。那个小丫头么,我拜托附近生苗部落帮你寻找吧,他们人多势众,总比你一个人盲人瞎马要容易许多。」……叶小天在村落中满面怒气地走着,那些生苗大概已经得了展凝儿嘱咐,倒也没人阻止他。
村落中有不少妇人、老人和孩子在活动,别看那些在外狩猎的生苗打扮如野人一般,可是这村落中的人穿着打扮却正常了许多。
尤其是那些苗家小姑娘,衣饰鲜艳,容颜俏丽,果然是深山育俊鸟,柴屋出佳丽。
只是叶小天正在气头儿上,自然也无心去欣赏那些苗家小阿妹的俏丽风姿。
前方一条小溪上架了几根原木,并作一排捆绑着充作桥梁。
叶小天怒气冲冲走上桥头,就听小桥对面「咣」
地一声锣响,从灌木丛后便跳出七八个苗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叶小天吓了一跳,这架势莫非是要劫道?叶小天急忙摆出一个格斗的姿势,但是一看对方人多势众,尤其是当先一条大汉,身材魁梧,一身肌肉彷佛铁铸的一般。
叶小天马上又换了一个挨打的姿势,护住自己的要害。
就见那苗人大汉一个箭步跳到叶小天身边,欢欢喜喜地叽哩呱啦一番。
叶小天看他模样不像是要打人,也不像在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便放下护住头面的手臂,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苗人大汉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位尊贵的客人不会说我们的话呀,不要紧,我会说汉话。我叫格哚佬,是这部落的首领,你是我家的有缘人,我想请你做我儿子的干爹。」
叶小天被他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说得晕头转向:「什么情况这是?怎么莫名其妙跳出一伙人来,就要拉我去给他儿子当干爹。我天生一副干爹相么?怎么就没人拉我去当干岳父呢?」
格哚佬见他不懂苗语,料想他也不懂苗人风俗,便笑着向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此地生苗一生中要起三次名字,都是很重要的仪式。
第一次是乳名,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早上,要请巫师来做法事,由父母或祖父母为孩子取名,名字前边的字都是咪字,后边才是名字。
孩子长大成人后,再把咪字去掉,加上父姓或母姓,组成他的新名字。
等他年老以后,根据地位身份,还会再改一次名字,以此喻示人生的三个重要阶段:少年、壮年和老年。
如果孩子在刚刚出生第三天的早上哭闹不休,那便很不吉利,巫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孩子做法事。
按照部落的习惯,家中长辈就要到村中小桥旁埋伏,等到第一个毫不知情的人从桥上经过,那他就是蛊选定的孩子干爹。
要把他请回家去,由他安慰孩子,直到孩子停止哭泣,并为孩子取名。
(第二十五章完,请期待第二十六章《蛊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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