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朗卿
2022/09/06
因为要考研,暂时歇稿四个月,本章无肉
1
蓝英的老子叫蓝玉虎,老子的老子是山东赫赫威名的绿林响马,唤作「「蓝
毛虎」」,真名已不可考,据说抗战时还有这么号人物,杀了很多鬼子和二狗子,
为了要他的脑袋,鬼子开出了十套大宅子的价钱,买过的「「蓝毛虎」」的脑袋
都成串了,可到了连通缉「「蓝毛虎」」的鬼子们都不剩几个,缺胳膊少腿地回
了他奶奶的东洋老家,临上船时,才听到「「蓝毛虎」」病死下葬的消息,「
「蓝毛虎」」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妇,孙女,孙女婿,甚至还有重外孙子
们,或从东北来,或远远地从美国回来,都聚到一块,风风光光地把「「蓝毛虎」」
葬在沂蒙的群山里。最新地址LTXSFb.coM01bz.cc
蓝英还有个傻了吧唧的虎妹妹,唤作蓝燕,蓝英娘是蓝玉虎抢回来的。
蓝英的娘是沂县张家的闺女,闺名单字叫做巧儿,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最俊
的大姑娘,十五岁那年背着张家爹娘,和蓝玉虎轱辘着进了累着草垛子的场,天
当被,地当床,云当毯,沂蒙山绵延起伏,见证着两具年轻肉体的彼此依偎索取,
巧儿见了红,便不是囫囵个的大姑娘,蓝玉虎赤精着身子对沂蒙山起誓,今生今
世不与巧儿分开,万水千山,百折不回。
「得,你知道心疼人就行,哪那么多哄女孩子的话。」巧儿扯过凌乱的衣服
盖在身上,玉手不住地揩着下身隐隐流出的浅红。
「巧儿,俺......」蓝玉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巧儿姑娘堵住了嘴:「你娶俺
不?俺的身子给了你,俺不后悔,以后他们把俺打死,骂死,唾沫 星子淹死,骑
木驴,浸猪笼,俺认了,你就说一句,你娶不娶俺?」
「死了都娶。」
「别说那话,你死了俺守活寡?」巧儿搂住蓝玉虎,就像搂住一捆燃烧着的
柴草,纵使与其燃为灰烬,便再也没有后悔的路要走。
「死了都要埋一块儿喔。」
「你说的!」
......
蓝玉虎的娘有人说是叫「蓝毛虎」抢来的大闺女,有的说是「蓝毛虎」买来
的姑娘,有的说是「蓝毛虎」从前的大当家的闺女,蓝玉虎的娘生下蓝玉虎就死
了,蓝玉虎瞅见过「蓝毛虎」和别的女人日逼,却始终没见「蓝毛虎」领回来自
己的后妈。
「蓝毛虎」知道村子里的人不待见自己这个土匪,便把土屋盖得离村子很远,
「蓝毛虎」不算是个极恶之人,至少不算是地道的土匪,他不奸淫女人,不杀孩
子,不抢穷人,不索三急财,为人也很仗义,因此在绿林道里算得上好汉。
「蓝毛虎」以前入过伙,后来绺子让官府剿了,官府的太爷看中「蓝毛虎」
的本事,便没把他杀了,暗地里有哪个官绅和他不对付,「蓝毛虎」就替太爷把
他做了。
「蓝毛虎」倒不在意杀人,尤其是一丘之貉狗咬狗,杀谁不是杀?那太爷也
不是啥好东西,收了钱不办事,是官家里最黑最混蛋的一个,杀的也都是一样的
人物,因此「蓝毛虎」手下不留情。
况且那些官家府里藏着不知道多少宝贝,自己收个九一分,既讨了官老爷开
心,自己也能捞一笔,本就是见血的买卖,杀贪济贫,也算梁山好汉了。
「蓝毛虎」知道太爷退下来那天自己就得永远闭嘴,「蓝毛虎」已经和山里
的绺子搭上线,一旦太爷退了,自己就伙同绿林好汉摸进太爷府,把那些赃金贪
银都「借」走,自然,几颗人头落地是免不了了。
「俺要娶张巧。」蓝玉虎回了家,对着「蓝毛虎」撂下句话。
「入身了?」「蓝毛虎」正搁后院耪地,头也不回地问到。
「破了。」蓝玉虎拾起墙角的锄头,顺着「蓝毛虎」没开的地刨去。
「蓝毛虎」一脚踹倒儿子,厉声呵斥到:「老张家过得困难,你作死欺负人
家闺女!」
「俺稀罕她。」蓝玉虎站起身,一声不响地又耪起地来。
「小兔崽子。」
「蓝毛虎」面无表情地嘟囔一句,也耪起地来。
日头落了西,蓝玉虎回屋做得了饭,爷俩搁院里支起桌子,守着地吃开了。
「俺要娶张巧。」蓝玉虎悠悠说到。
「你是土匪崽子。」「蓝毛虎」瞅着儿子,露出嘴里尖利的虎牙:「咋?要
给爹生个土匪孙子?」
「俺不能是土匪。」
「你最好不是。」「蓝毛虎」招呼蓝玉虎进偏屋,掏出炕眼里一方土旧的破
木盒子,一打开,浮头全是白花花的现大洋,底下的银钱叫红纸包着,整整齐齐
地码了一箱底。
「要跟爹分家了?」「蓝毛虎」盯着儿子,眼里闪过一丝从前绝不可能在他
眼里充盈的温情与不舍。
「你要老了,俺还回来住喔。」
「去你妈,和土匪混一起,早晚吃黑枣。」「蓝毛虎」打了儿子一脑瓢。
「听爹的,带巧儿走。」蓝毛虎顿了顿,嘴唇几番嚅动,半晌才说到:「以
后,别再当土匪了。」
「蓝毛虎」想摸摸儿子的脑袋,手到半空,还是停住了。
「蓝毛虎」拿出两捆红纸包着的现大洋,嘱咐蓝玉虎揣在暗处,那堆白花花
的现大洋是「蓝毛虎」以备不时之需,上下打点的钱,说起来,其实也是「蓝毛
虎」财富的九牛一毛,「蓝毛虎」没告诉过蓝玉虎,就这样带着儿子掩人耳目地
过着清贫的日子,不过没法子,一天是土匪,一辈子是土匪,「蓝毛虎」不希望
儿子有一天堕落成强奸女人,喝大酒抽大烟,杀人如麻的活土匪,他能离开自己
才是最好的打算。
「要是你有一天回来,到后山拦腰断了的大榕树下挖三尺深,见到箱子再挖
三尺,那箱子,千万莫去开箱......树前还有个劈成两半的大石头,就在咱家后山,
别走远,爹没能耐,只能给你留这么些了。」
凶猛的老虎也有舐犊之情,只是没想到,唯一一个亲人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不过也好,走了就走了,果真挨了刀枪,「蓝毛虎」舍不得看儿子为自己流泪,
自己一生再怎么说是行侠仗义,杀富济贫,其实到底还是个穷凶极恶的土匪,曝
尸饲兽,也还算有点用。
蓝玉虎把一捆大洋包缝在包袱皮上,又将剩下的那捆大洋掰开两截,一大半
找了块布,用针牢牢地缝在贴身的小衣上,一小半又分作两截,一半揣在包袱里,
一半揣在兜里支用。
蓝玉虎衣物里的秘密叫他揣了一辈子,连同他的身世和父亲一起,永远地揣
在了心里没人能看见的角落里。
「蓝毛虎」喝了一夜的酒,醉醺醺地倒在炕上,蓝玉虎出了家门,一步三回
头地希望爹能出来送送,可直到走得见不着屋,那个高大壮实的身影,到底也没
出现在逐渐缩小的视线里。
「蓝毛虎」见儿子走远,默默打点行囊,打点毕,拿起火把燃油,轰地把小
屋烧成了灰烬,从那天起,直到蓝玉虎从女婿那听闻「蓝毛虎」的死讯,不做土
匪的儿子,再也没见过不得不当土匪的老子。
巧儿一直不知道蓝玉虎是土匪的儿子,等知道了,外孙子都娶媳妇了。
2
蓝玉虎进城买了几匹布,几担粮食,又照着巧儿的身量买了几件漂亮衣裳,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待他牵着高头大马出了城奔村里走,老远就
见巧儿家办起了白事,张家 妈妈带着巧儿穿着孝,跪在一副薄皮棺材前哭得凄惨。
蓝玉虎这才知道,太爷家大儿子看上了巧儿,太爷大 公子有花柳,人也风流
残暴,张家不愿把女儿扔进火坑,太爷就派人打了张家爹一顿,张家爹没几天就
死了,太爷放出话,要是张家不嫁女儿,就要把全村的男丁抓去当兵服徭,跑得
了和尚跑不了庙,全村人都盯着张家,两天之后把巧儿嫁出去,万事就太平了。
蓝玉虎拗不过一村子的人,只能回家找爹,可家早就烧没了,蓝玉虎只能乜
呆呆地坐在废墟里发愣。
眼下家也没了,爱人也要被抢走,蓝玉虎走投无路,恶火攻心,便起了杀人
的念头。
蓝玉虎不知道是自己天性就想杀人,还是一股义愤,热血崩地充上脑门,把
眼睛灌的血红。
蓝玉虎猛然想起蓝家后院还有一个地窖,地窖入口盖着木板埋在土里,只有
「蓝毛虎」和蓝玉虎两人知道,家烧了,地窖却还是好的,蓝玉虎下了地窖,一
把装在鲨鱼皮鞘里,寒光欺人的短钢刀,一柄黑漆漆的镜面匣子德国造,果然还
放在那方桌子上,一堆子弹也上着油,新亮地摆在一边的盒子里。
「蓝毛虎」少年时凭借刀法扬名立万,壮年带着儿子闯荡时也教过蓝玉虎怎
么使刀使枪,老子不希望儿子当土匪,却到底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留给了儿子。蓝
玉虎摸起枪,里头满满地压着亮澄澄的子弹,枪很新,蓝玉虎进后山,啪啪打了
两枪,两只飞鸟应声而落。
蓝玉虎把刀别在腰里,枪藏在身侧,也是照「蓝毛虎」绿林的法门藏匿,除
非搜身,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蓝玉虎从小耳濡目染,不是土匪,却要赛过绝大部
分土匪,虎父无犬子,蓝玉虎也该呲出獠牙了。
那年,蓝玉虎整十五岁,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巧儿便要被扶上花轿,强娶入
太爷家当儿媳妇。
巧儿穿着庄户家姑娘这辈子都穿不上的红绣婚服,一双略显憨厚的大脚上套
着大号的绣花鞋,一动不动地踩在轿子的红底子里,巧儿披着盖头,眼里却止不
住流泪,想起自己被逼死的爹,还有这辈子都见不到的情人,还有火坑般的未来
日子,或许有那么一天,自己会长满杨梅大疮,被太爷家的人用草席随便一卷,
找个乱坟岗子就丢了,传出去还会说自己不干净,没人会为自己着想。
巧儿哭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大大的眼睛藏在盖头后面,红肿红肿的,凄凄
切切之间,巧儿觉得抬着花轿的人有点不对头,里头有个人咋那么像蓝玉虎喔?
可一转眼,那人就不见了踪影。
蓝玉虎为了不被认出来还特意往脸上粘了个痦子,太爷家的婚礼极尽奢华,
摆上桌的都是百姓不敢想的山珍海味,满座宾朋,也尽是乡贤豪绅,一个个脑满
肠肥的,肮脏的心里装的全是鸦片和女人。
悄悄绕过锦绣华彩的前大院,蓝玉虎摸进马棚,跳进了蓬松柔软的干草垛里,
马棚后面就是后门,前面绕过一个院就是新人的婚房,进可攻退可守,眼下连马
夫都去喝喜酒了,马棚里也只有几匹高大的,毛色泛着油光的畜牲,这里不会有
人来,也方便隐匿。
蓝玉虎脱掉喜庆的红色,露出里头黑篮色的夜行衣,又把黑巾系在脸上,露
出闪着寒光的凶恶眼睛。
就算是再没规矩的大户人家,也会把婚礼挑在黄昏举行,眼下时大宴宾客的
时候,蓝玉虎只要等着就行。
两个下人抬着一捆草席,草席里露出一双乌黑的脚,腐臭得招了苍蝇。
「老爷也是,非挑大喜的日子送这疯婆娘上路。」
「不过是老爷的鸡巴套子罢了。」
「老爷风流快活,倒让俺们干脏活,俺日他奶奶的,都鸡巴臭了。」
「妈的,这都第几个了,数不过来了都,操......」
下人出了后门,并没看见蓝玉虎。
近了黄昏,蓝玉虎擦了擦镜面匣子,确认绝不出错,便要悄摸潜到婚房里,
临走时不知怎的就看见一边拴着的一老一小两匹马,老马黑漆漆的,小马黑里泛
着点红。
老马瘦骨嶙峋的,看样子是匹病马,不过病的其实不算重,多跑跑多饮饮,
能缓过来,只是年岁大了,据来往后门为数不多的伙计讲,这匹马是要拉到汤锅
宰了的,那匹小马也一样,品相虽还可以,却不能和马厩里其它健壮高大的马相
提并论,也要和他老子一块儿挨刀。
小马咴咴地叫着,仿佛知道死期将至,老马不做声,流着眼泪默默给小马舔
着毛,爷们俩好几天都没吃料,反正要拉到汤锅宰了,也没有喂料的必要了。
这两匹马咋这么像自己和自己爹喔?
蓝玉虎打算抢了巧儿就把料烧了,至于这几匹畜牲蓝玉虎没想那么多,本打
算一并烧了得了,可看见一老一小两匹马,蓝玉虎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反正是举手之劳,蓝玉虎割开马绳打开马厩,开开后门。
「驾!」
蓝玉虎对着老马小马屁股上各一鞭子,爷俩便撒开蹄子跑了。
婚礼上正放着鞭炮,谁也没注意马厩里的事,蓝三叔想了想,索性把马全放
跑了,留一匹最俊最壮的拴着——有了它,自己和爱人就能全身而退了。
办完了事,蓝玉虎拔刀出鞘,转身摸进了洞房,藏匿到了柜子里。
巧儿叩完高堂,心里已经绝望了,麻木了,夫妻对拜,也是让媒婆按着拜了,
太爷大 公子的暗病得他一身裤裆臭,把巧儿熏得死的心都有。
喜乐吹打,巧儿饶饶的屁股不住地被大 公子肮脏的手亵玩着,进了洞房让大
公子扒了巧儿鲜红的裤衩,那刚开垦不久还嫩的出水的小嫩穴,看得浸淫花柳的
大 公子心里直痒痒。
大 公子脱了裤子,鸡巴边上都长起疮,血糊糊的恶心,巧儿以后也会变成这
样,想起蓝玉虎干净阳刚的东西,至少,自己还当过女人,舒坦过,不错了。
大 公子刚待入港,门外便有群狐朋狗友闹起洞房来。
「哥儿!你把新娘肚兜裤衩啥的扔出来俺瞧瞧!」
「哥儿,若是入港见了红,你可别害怕!」
「俺日你奶奶,俺要入咧。」
门外的众人齐声喊着见红,喧闹嘈杂的红色,一步步把巧儿逼到比绝望还深
一些的 深渊里。
完了,自己当女人的一辈子算是毁了。
巧儿捂住眼睛,下体却迟迟没传来痛感,全身上下倒是热乎乎湿漉漉的,难
不成这个瘟男人泄了,不该呀,那水儿能有这么大量?
再睁开眼睛,大 公子冒着血的腔子吓得巧儿嗷嗷大叫起来,门外众人以为新
娘子见了红下面疼,一起起哄起来,红红的炕上红红的新娘,身上是红红的血,
血淋淋的人头在地上轱辘着,诡异而恐怖。
腔子倒地,蓝玉虎的身影高高的,恶鬼索命似的吓人,却让巧儿看见了希望。
「巧儿,巧儿!是我!」蓝玉虎擦干净刀,抱住巧儿悄声说到。
「玉虎?」巧儿头一刻还沉浸在红色的绝望里,血染的地狱里滚了一遭,此
刻却被爱人紧紧搂在怀里,大落大起,得巧儿差点疯了。
「是我,我来接你了。」蓝玉虎向下揩了一把,摸到那片毛绒绒的蓬草地,
脸刷地红了。
「巧儿,俺杀人了,你跟俺走不?你要是把俺绑了见官,你给俺守寡......」
「别说了,俺跟定你了,这辈子上刀山下火海,俺认了。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ba @ gmail.ㄈòМ 获取『地址发布邮箱 <a href="mailto:ltxsba@gmail.com">ltxsba@gmail.com</a>』」
「那你跟俺走。」蓝玉虎借着屋外的微光看见几个人影,不由分说,镜面匣
子哒哒哒几声响,几个闹洞房看热闹的就真见红了。
蓝玉虎拉着巧儿到马棚里藏好,转身奔前院去,赶过来的家丁叫杀红眼的蓝
玉虎一枪一枪的全打死了,太爷家防备的家丁不带枪,大多还喝得烂醉,蓝玉虎
没费多少力气就杀到前院,对着太爷就是两枪,几乎是后枪子儿叠着前枪眼儿地
打在脑门上,当场就把太爷打死了。
诛杀了太爷,蓝玉虎飞奔进马棚,拉起巧儿上了马,蓝玉虎早就撅翻草垛,
此刻便提起油灯往地上一摔,燃起的大火亘在后门,阻断了追来人的道路,骏马
漆黑,四蹄生风,转眼间便带着两人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蓝玉虎带着张巧儿找到张家 妈妈时,可怜的母亲早就扯根绳子吊死在破屋的
房梁上了,巧儿抿着嘴,眼里含着泪,薄土埋亲,一把火也把自己家烧了,蓝玉
虎知道官道上肯定全是通缉两人的官兵,便和张巧儿藏在自家地窖里,地窖是个
隐蔽去处,暗里还有地道通到后山,通着风,本就是藏人的去处,两人本打算在
此处藏个一年半载再做打算,可没两个月,绿林大盗「蓝毛虎」再出江湖,带着
股绺子把横遭变数的官府太爷家抢了个干净,阖家上上下下还喘气儿的几乎都下
去陪太爷和大 公子去了。
据婚宴那天幸存的宾客讲,杀了太爷的汉子穿着夜行衣,一手钢刀一手枪,
分明就是「蓝毛虎」,他杀夫抢妻,纵火焚府,两个月后又带着绺子把太爷家搬
空了——其实白道上一开始就没人知道「蓝毛虎」还有后人,那些罪状,不过就
是在「蓝毛虎」本就值千刀万剐的案底上再加了两笔罢了,「蓝毛虎」本人却不
在乎,不过当他得知有个和自己一样装束,一般兵器的汉子抢走了新娘时,「蓝
毛虎」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黯然神伤。
这小子,倒底还是要当了土匪吗?
蓝玉虎要当什么尚不明确,倒是巧儿和蓝玉虎住在地窖里的几个月,除了吃
饭睡觉,就是做些快活的风月事情,等蓝玉虎把巧儿从冰清玉洁的大姑娘喂成欢
喜韵事的小媳妇,一个生命便悄然孕育, 流星般将两人晦暗的前程划出一道亮线,
轰地在大地上砸出个极火热的洞来。
2
按理说靠着那一捆大洋也足够小两口在山东过上踏实日子,可那时正赶上天
下大旱,乱世清廷犹为豺虎,恨不得在光秃秃的石头上刮出油水,蓝玉虎天生一
股子不服不忿的闯劲,加上做了大案又不能不护着媳妇,便带着两匹马,套一辆
车,同怀着孕的新媳妇一起往关东闯荡。
蓝玉虎幼时随「蓝毛虎」闯荡江湖,深知不能露财,便把老子留下的富贵依
然埋在后山,而那两捆大洋的事也只向巧儿交了一小半的底,说是自己家爹把家
产变卖了凑的。
不过巧儿对蓝玉虎劫亲那天的凶悍仍有疑虑,若是一样的庄户人家,怎能凑
出那么犀利的火器和兵刃?蓝玉虎便对巧儿撒了个慌,说是逃兵死在家里留下的
遗物,巧儿便不再相猜——她觉得做女人难得糊涂,况且已经有了蓝玉虎这样坚
实的依靠,她觉得此生所托非错,就算是以后要和蓝玉虎受千刀万剐,张巧也认
了。
蓝玉虎两人一路走,一路靠蓝玉虎打短工挣钱,若非万不得已,蓝玉虎绝不
会支用那比钱,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餐露宿,到一处村庄,便琢磨着定居,
可一来大灾之年,二来乡民排外,陆离之途,未有尽也,巧儿想起爹娘,就会在
双手一抓一把黑的晚上趴在蓝玉虎怀里哭,蓝玉虎想起自己爹,心里也不好受。
漂泊者哪里是家喔?究竟是故乡,还是定居之处?如果有法子,谁愿意背井
离乡,饱受少年漂泊之苦?
如果有机会,谁愿意当土匪?谁愿意杀人?
后悔吗?
不后悔。
蓝玉虎窝在车里,一手怀抱着巧儿,一手不叫巧儿察觉地抹着眼睛,每个孤
寂的夜里,伴随着野狗的惨嚎和马匹的 躁动,两颗稚嫩的心砰砰地跳成一块儿,
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仿佛要把身边所有发不出声响的东西一股脑地吞没殆尽,
蓝玉虎和巧儿只能彼此紧紧抱着,抓住彼此唯一的珍贵。
哪里是家喔?
蓝玉虎摸了摸怀里的巧儿,心里有了答案。
自然,蓝玉虎一道也杀过不少人——都是奔着找自己麻烦来的,那些人几乎
都是被蓝玉虎用短钢刀一击毙命,残忍还是仁慈,蓝玉虎说不上来,最开始遇到
人来找麻烦,蓝玉虎都想着避开要害,可当他最后一次手软,想放过那个侮辱巧
儿的流氓时,那流氓却险些反过来要了蓝玉虎的命,从那以后,蓝玉虎便杀红了
眼睛,凡是要伤害自己和自己女人的人,蓝玉虎下手都是又狠又黑。
有次路过一个村子,几个村民见巧儿俊俏起了歹心,五六个汉子带着锄头耙
子半夜摸到蓝玉虎和巧儿住的客店里,只听惨叫几声后便没了动静,第二天樵夫
去山上打柴,远远地看见几颗大树上红扑扑的,树干上还带着点肉色,樵夫以为
是大户人家抓的偷奸的,樵夫眼神儿不好,凑近一看,吓得樵夫啪嚓坐地上,黄
尿沁了一裤子。
只见五个大男人都被扒了皮,五脏六腑全让人翻出来扯了一地,臭烘烘的发
腥,血糊糊的把土都染红了,四条胳膊腿也全让人齐刷刷砍了下来,胡乱丢在地
上,咋凑都凑不出一副,最惨的是当间儿树上的 一个人,几乎让人从中间劈开,
下巴都扯掉,只剩一排光秃秃的上牙,眼球子舌头也全没了,五个人就像让人活
剥的五条羊似的,等樵夫带着村民上山,看到惨状的人不少都吐了出来。
最让人后脊梁发凉的是,村民赶到时,还有一两个没死透的,血淋淋地顾涌
得和两条虫子似的。
这样的惨状也只有土匪才能干出来,村民不敢报官,都怕绺子没剿干净回来
报仇,到时候可不止死五个人那么简单了。
这当然是蓝玉虎做的,蓝玉虎没办法,巧儿肚子里还有孩子,五个大汉上来
不由分说就往蓝玉虎脸上打了一拳,等蓝玉虎回过神来,巧儿已经让人扒的只剩
裤衩,眼看就要让人糟蹋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蓝玉虎动了藏在腰间的刀子,
当场就砍死了两个,剩下两个受伤不重,只是昏过去了,蓝玉虎问带头的为啥打
自己的主意,带头的一句话,把蓝玉虎惹得发了火,哄下巧儿睡着,便把五个人
用马车拉到后山上,一个个全给宰了,蓝玉虎见过土匪屠村杀人,因此也用土匪
杀人的那套宰剥了五人,平民害怕绺子,便不敢跟过来寻仇,那个死成两半的人,
就是带头的。
荒年的绺子也都是吃不上饭的农民聚成一块,想吃饭,便要向另一群快吃不
上饭的农民亮出屠刀,土匪所过之处,孕妇被奸污后剖开肚子,当着男人面把胎
儿取出串在杆子上,老人和男人们抵抗不了,便会像牛羊一样被宰剥,至于孩子
和女人,跳进土匪窝,自然就和送进地狱没有区别。
可快吃不上饭的农民喔?没有绺子们的恶胆,却都怀着颗一样的黑心,他们
中的大多数最后都会因为没吃的变成土匪,本质上讲,论残忍与愚昧,并没有什
么 不同,他们甚至不敢同土匪般向官府挑战,却也结成一团,吞噬着逃荒来的外
乡人,或是夺其妻女财物,或是杀人越货,若不是遇上蓝玉虎,仅仅是一对少年
夫妇,结果如何,也显而易见。
可是,农民吃不上饭,难道怪农民本身?勤恳和朴实,也算是招致饥荒的罪
过吗?不开化的愚昧,难道是农民天生的品质?农民都天生的拒绝知识和文明?
春耕秋收,读学传家,难道是肉食者捏造的虚幻?农民种的,本够吃的粮食,到
底供养了谁?难道供养着全华夏的,从土地里刨食,害暑受冻的一群劳动者,都
是生来就活该被少数人牵入火坑的牛羊?
那年的清廷还是那么腐败,内辱国民,外媚虎狼,可炽热早已暗涌在大地上,
跃动着的节奏,仿佛步履无声的 命运,向如今已毫无体面与荣光的清帝国送上命
定之死。
蓝玉虎施行的开剥没让巧儿看见,天刚蒙蒙亮,巧儿才在马车上揉着眼睛睡
醒,看着巧儿漂亮的脸蛋儿,蓝玉虎柔柔地笑了,可那人说的话,蓝玉虎怎么也
忘不掉。
「你不是土匪,奸你媳妇咋了?」
蓝玉虎回想起这话,脑海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带巧儿走,这辈子,别再当土匪了。」
可乱世,不当土匪,有活路吗?爹,你为啥当了土匪喔?
难道是因为你的爹,俺的爷爷,就是土匪吗?
蓝玉虎心里很难受,但巧儿美丽的笑似乎并未因昨日五人的暴行就永远地消
失,蓝玉虎掏出一大把散钱给巧儿买了两只烧鸡,一堆熏鱼儿,几个白面馍,巧
儿开心地捡起一个白面馍啃了起来,见蓝玉虎递过来一只烧鸡腿,巧儿伸手一推,
把鸡腿让给了蓝玉虎。
「俺没事,没被入,俺还算清白,这就行了,不用为了哄俺就花这么些钱。」
巧儿低头沉咛,又对着蓝玉虎开朗地笑到:「真没出息,为个女人花这么多钱。」
巧儿嘴里嚼着馍,嘴唇轻轻在蓝玉虎的脸上贴了一下,把蓝玉虎的脸都羞红
了。
「真不害臊。」蓝玉虎慾不住笑了。
有了巧儿的生活就像往黄连里拌了蜜糖,陪着蓝玉虎的日子就像大雨天住在
古旧的屋里,小两口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巧儿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2
蓝玉虎和巧儿的这段过去还有很多不为儿女所知的事,他们流落江湖的辛酸,
蓝玉虎的快意恩仇,同巧儿一起度过的流离日子,只在渡过了漫长苦难的,新年
的酒后,半醉半醒地向儿女们讲起,单纯的女儿看着醉得睁不开的父亲,往往以
为他们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换成了自己的父母而已。
可儿子却知道爹娘所言非虚,蓝英的幼年几乎是在颠沛流离中同父母一起度
过的,有时候当了母亲的巧儿更偏向儿子,也绝不仅仅是因为重男轻女,他是蓝
玉虎和巧儿那段黑暗中唯一闪着光的星星,若是没有儿子的牵绊,小两口也绝没
有挺到苦尽甘来的意志。
蓝玉虎和巧儿出了山海关还没来得及投宿,巧儿的肚子就在车上起了风波,
还没等到了客店,巧儿早就把脐带咬断,黏糊糊滑溜溜地抱着个红猴子似的小子
给蓝玉虎看,小小的婴儿差点把驾车的蓝玉虎吓得跌下车,蓝玉虎缓了半晌,方
才意识到这个皱皱巴巴的孩子是自己和巧儿的种。
这下蓝玉虎也是爹了,他高兴地甩着挂着红缨的马鞭,「咻咻」地吓得马儿
咯哒咯哒地在黄图路上敲下一个个凌乱的掌印,巧儿笑着要蓝玉虎给儿子取个名
字,倒把蓝玉虎难住了——蓝家早没了家谱,蓝玉虎也只是将巴认识字,不是睁
眼瞎,巧儿就更别提了,姑娘聪明灵秀,却连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取名这
事儿就像烫手的芋头,最后还是落在蓝玉虎手里。
蓝玉虎能想起的,除了「冲天鹞子」「 霸天虎」这类土匪诨号,便是「尉迟
恭」「秦叔宝」这类王侯将相的名字,再不济就是「宝玉」,「八戒」这类书里
的名字,蓝玉虎挠了挠脑袋,要是再不逮,儿子就只能叫「狗剩」,「驴蛋」这
类好养活的名了。
蓝玉虎的目光落在鞭子上左摇右晃的缨上,得了,孩子就叫蓝缨吧!
转念一想,小小子的名字倒有点像闺名,蓝玉虎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是一代
英杰,成了,就叫蓝英吧!
「蓝鹰?还蓝家巧儿,蓝喜鹊,蓝燕子喔。」巧儿笑着和蓝玉虎逗了句嘴,
无意间都把女儿的名字取好了。
巧儿从那天起有了个叫蓝英的儿子,她从那天起就不再是个姑娘,巧儿的身
量本来就亭亭玉立得高挑,也是从那天起,巧儿前胸后臀一天比一天鼓,羞得巧
儿都不敢打量自己的奶子,蓝玉虎半夜里老爱把手搁在巧儿胸脯上捏咕,一夜之
后,巧儿的肚兜和内裤就湿得像被水泡过似的。
或许也是从那天起,巧儿才慢慢开始成为女人。
那天之后蓝玉虎也不再吝啬藏起来的大洋,巧儿的每顿饭都要有肉有白面馍,
有条件还要喝鲜牛奶鲜羊奶,蓝玉虎隔三岔五地给巧儿鱼吃,养得巧儿的身子
愈发像个葫芦。
「把俺喂成肥猪,你好宰了俺吃肉是不?」巧儿梳着绸子似的好头发,一面
就着河水洗着脸。
「俺可没打算宰了吃肉。」蓝玉虎坏笑着把手探进巧儿红艳艳的肚兜,巧儿
胸前的大馒头,一只手都要抓不住了。「俺要活吃你!」
「讨厌,要死呀你,不怕有人......」巧儿身子一软,便顺从地趴进车里任蓝
玉虎了。
蓝玉虎和儿子的吃相都不好,巧儿鲜红小巧的奶头也慢慢变黑变大了,干瘦
的小蓝英得了如此营养丰沛又量大管饱的奶水滋润,自然也越来越白净可爱了。
有了儿子,虽然生活还是颠沛流离,可蓝玉虎和巧儿也觉得能熬得过去了,
昨天再苦再难,看见小蓝英白乎乎的小脸儿,明天也有了丝盼头。
不过世道还是很乱,每天都有撕心裂肺的苦难煎熬着人们,蓝家从热河北上,
一路上没有哪个村庄愿意留下他们,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蓝玉虎碰上过土匪,
有些见蓝玉虎一家衣服简朴,认为没油水,就把他们放走了,有些不长眼的看上
了巧儿,就被蓝玉虎连窝端了,有的大绺子听说过「蓝毛虎」的字号,想拉蓝玉
虎入伙,蓝玉虎思考再三,也拒绝了,他早已不是独行的猛虎,他已经有了值得
牵挂的良人。
不过提到「蓝毛虎」的字号,蓝家在道上大多数时候还是畅通无阻,甚至颇
被一些真正的绿林好汉礼遇有加的,遇险时往往还是在村子里。
那村子很偏,没多少耕地却有不少人,蓝玉虎一家在那村子里还没安稳脚跟,
蓝玉虎便叮嘱巧儿连夜收拾包袱,这两天别在屋里头住,见势头不对就赶紧驾着
马车跑,可千万别把那包袱皮扔了。
那天夜里发生了啥就连巧儿也说不清楚,蓝玉虎傍晚就让巧儿沿着路跑到哪
算哪,他随后就能赶上,等到第二天早上巧儿看见蓝玉虎时,他趴在马背上浑身
是血,眼看着只剩一口气了,巧儿见状赶紧把蓝玉虎放进车里,取出包袱里的长
瓶短罐不停地给他擦血换药,又在荒山野岭里躲了几天,蓝玉虎才还了阳。
当时的人们传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村长家儿子看上了巧儿,明里暗里不知道
说了多少次要把巧儿了,这才有了那晚的冲突,有的说村长家大儿子和蓝玉虎
因为赃物起了争执,至于是什么案子的赃物就没人说得清楚,还有的说村长一家
都是「蓝毛虎」的仇人,这次是奔着蓝玉虎寻仇来的......
一来事情过去很久,二来那事情也本来就是笔糊涂账,没人说得清,不过可
以肯定的是,蓝玉虎和村里人起的争执肯定是要命的,不然也不至于闹到那样大,
那样收不了场的地步,村长家除了还吃奶的小孙子,包括村长在内的所有老爷们
儿死的死残的残,甚至最后官府想查都不了了之,成了个没脑袋悬案,不过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