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她做了很补的鸡汤还有参汤,还有一些很补的菜。我是愣被她什么都喂了一遍她都还不嫌够,直到我是真的吃到撑不下了她才放过我。
“阿姨,后来的事怎么样了你知道吗?”晚上我洗好澡出来,看到薛云涵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白天马拉松比赛的回放,于是联想起来后坐到她身旁问道。
“这事啊现在在局里算是个专案了。”薛云涵盯着屏幕上非常认真地看着,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具体地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很细的了解,但是我知道有几个选手因为失温身亡了,整个事情已经着手调查了。这会我同事他们,应该正为此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吧。”
“确实,一个好好的马拉松比赛结果弄成了悲剧。”我哀叹一声说道,“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
“嗯,我倒还好,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一些事了。”薛云涵轻轻地将双手环熊,架着脚淡然地苦笑道,“当警察这么多年,比这更危险的事情也不知道碰到多少次了,我都觉得这不算什么了。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当时对状况的判断有些大意,差点酿成大错,就和那次一样。”
“那次?”薛云涵说最后一句话时表情明显不太对劲,我追问道,“以前?”
“嗯。”薛云涵顿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她把电视的声音调小,“原本觉得这事还是不告诉你的好,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我想说了也无碍,就当是对自己的一个提醒吧。”薛云涵又再做停顿,因为电视里的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警觉,忙道,“等等。”
“怎么了?”我不解地一并看着电视,屏幕里正显示着三个并排跑步的参赛选手,是三个看上去贼眉鼠眼的男人,“阿姨你认识他们?”
“没想到他居然去了。”薛云涵目光一刻没有移开地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先去床上等我吧,我先去洗个澡,晚点说吧。”
说完,薛云涵便着急地打发我回了她房里。显然,薛云涵没有去洗澡,我从门后面听到她在打电话,打了很久。但是距离有点远,我没有听清说的什么,但是听到她很是不满地说了一句“那我就自己去”。
过了半小时,洗好澡的薛云涵来到了卧室,穿着一件宽松的纯棉长袖长裤。
“还没睡吗?”她一边上床一边说道,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嗯,我还不困。”我淡淡地应道,平躺着,头歪向薛云涵,“等着阿姨把刚才没说完的说完呢。”
“呵,你还记挂着啊。”薛云涵轻笑一声,拨弄了一下她的短发,表情稍显轻松地说道,“那我先问你啊,阿姨是不是看上去不太像女人?会不会太男人了?比如穿着、性格、行事作风这些。会很没有女人味对吧?”
“嗯?阿姨怎么会这么说?”我对薛云涵这突然的话题转移感到不适应而又不解,“我一点不这么觉得。虽然阿姨的确和其他的阿姨不太一样,但是这样特别的你并非就没有女人味,不像女人了。相反,在我看来,英姿飒爽的阿姨的这份气质和女人味才是独一无二的吧?谁说女人就不能性格刚强,武力值就得低了呢?我啊,最不喜欢这些偏见了。”
“呵,是嘛。希望是真的,而不是在安慰我。”薛云涵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我可是连化妆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啊。”
“这话也不意味着什么。你看我班上这些女生,甚至高中的女生们,她们也从来不化妆,但也都很好看,而且没人说她们就不女人了对吧?”虽然我不明白薛云涵到底想说什么,但我说些一定不会错的话就当是让她知道我很想和她聊天好了,“而且,不化妆的天生丽质的女人才更美不是吗?阿姨你就属于这种。”
“呵,你的这张嘴啊,可真能说。你妈妈她是不是也这样评价过你?”薛云涵微笑地问询道。
“呃,那的确是有……”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不打紧,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阿姨也没认为是假的喔。”薛云涵摸摸我的头,很是满意地笑道。随后,她收起笑容,叹了一声,说道,“以前,我其实也不在意这些。可是有段时间,我老公他很少时间陪我,也几乎不和我说话。大概持续了两三年时间。那还是今年夏天在Yn时候的事了。那段时间里,我一天比一天烦躁,问他吧,他也不说原因。然后有一次办案呢,抓到个犯人,在审问他的时候,他嘲笑我不像个女人,不会有男人喜欢我,说我老公肯定在外面有小三之类的话。这让我很恼火,也让我第一次违反了纪律,殴打了犯人。”
记得看《红楼梦》的时候就很好薛宝钗吃了冷香丸后贾宝玉从她身上闻到的是怎样一个味道。如今,侧卧在薛云涵身旁,她身上散发出的特殊的香味大概就是“冷香”吧。闻了后只觉整个人都清气爽,心旷怡。
“结果呢,这个事传到了我老公那里,我们因为这个事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没多久,那个被我抓的人就被放了出去,因为没掌握他确凿的证据。他走之前,还不停地以这件事嘲讽我,我特别生气。后来有一次我一个人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我带着一定要给他来个人赃并获的决心跟在他后面。”薛云涵在述说时,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时的光景,绘声绘色地说着,“他之前是因为偷窃被抓,不过我们最终没有找到赃物。所以我觉得这次跟着他去会有所收获,要么抓到他再犯案,要么去他某个藏匿赃物的地方。我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偏僻到除了废旧的老屋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荒无人烟的地步。那之前我是没有预料到他会来到这种地方的。但是我既然来了,也没打算就此回去。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我找了个地方停了车,在他后面不太远的地方跟踪他,打算一探究竟。大概走了快有两公里路吧,他走到了一个破旧的村屋前,那里停着一辆残破的老式吉普车和一辆看上去还挺新的黑色轿车。这村屋不是古旧的瓦房,而是一栋建好的平楼房,有两层高,每层有四间房,一楼正中间是个厅堂,没有关门。我从远处看去,看到厅堂里隐约似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进去跟这白大褂的男人打了个招呼,那白大褂半鞠个身子,看起来很有礼貌。一时间,我都在想这白大褂和他是不是一伙的。没想到我看到太过专注而忽视了周边的情况,我刚往前一步,忽然就被人拿枪从身后指着了脑袋,跟我说‘不准动’。这三个字,我对他人说过无数次,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被别人这么说。那时说不害怕吧是假的,说很慌吧,那也真没有,毕竟我遇过的危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
薛云涵讲述时很有感染力,让我的眼前也有了画面感,仿佛我当时是跟着她一起去了一般。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后续,听到这一段时心里很紧张,“把他们制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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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可是电视里才有的剧情。”薛云涵苦笑了一下,继续讲述道,“当然,我当时也有想过反抗。不过对方当时也不只有一个人,很快我就被绑住了手。那是两个大汉,体格比我健壮得多。他们什么也不跟我说,把我带到那幢楼里二楼的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关了起来,安排了专人把守整整一天一夜,他们没有给我吃一口饭。不过关在那里的时候,他们没绑住我的手脚,只是反锁着门。周边根本没有其他人住,我再怎么呼喊也没用。倒是我从他们方言味很重的谈话中,听出了他们好像在进行毒品交易。还听到了他们第二天想把我干掉的计划。这一天夜里,我试着想办法逃脱,但是被他们的人察觉到了。结果显而易见的,饥饿的我无力逃出去,还被他们封住嘴,绑着手脚锁在房里。我虽然仍然没有放弃,不过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后面呢?后面出来了对吧?”我焦急地打断问道,“是怎么出来的?有受伤吗?”
“没有。”薛云涵淡淡地摇摇头,“其实我当时都觉得我可能就要死在那了。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感觉这是我此生见到的最后一次日出了,很是绝望。而且当时整个人饿到就是,毫无力气,和死了估计都没什么区别。也许在他们把我杀了之前我先饿死了都说不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幸运,没过多久,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打开了门,给我送了一碗带着榨菜的稀饭,叮嘱我吃了。他的面相和情让我直觉地认为他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坏人。可当我问起他们的事时,他才闭口不谈,只说会想办法把我救出去,随后匆匆走了。后面,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还是说我停在那的车给了信息。总之,警队的人来了,里面有缉毒特警,而这其中之一就有我老公。”
“所以他是来了个英雄救美吗?”我心里挺难受地问道。
“都以为会是这样的发展吧?”薛云涵叹了一声,淡淡一笑,说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那时候楼下发生了枪战,我只能隔着封住我嘴的布喊着,但是谁也听不到。直到几分钟后,忽然有个大汉把门打开,拽着我出去。他一边把枪抵着我的头,一边对外面吼道,说‘你们把枪放下,不然就杀了她’。嗯,我被当成人质了,这倒是头一回。我被他带到楼下,看到厅堂里已经有一个他的同伙倒在血泊之中,他自己也负了伤。我远远地看着对面特警们,寻找着我老公的身影,他靠在那辆废旧吉普车后面,正注视着我们。赶来的谈判专家在和毒贩们斡旋,其他警员在则再伺机行动。但是毒贩的情绪很激动,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就在他要失去理智的这一刻,他扣住扳机的手指动了一下,这意味着警员们不得不行动了。‘砰’的一声,随着我老公那边一声枪响,打中了抓着我的毒贩的熊部。但是毒贩没有应声倒下,而是靠着自己的毅力,想要对我开枪。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了。他从边上跑了过来,一把扑到毒贩的身上,把他扑倒。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老公的枪声又再一次响起。而这一枪,从白大褂男人的背后穿过整个熊膛。他倒在血泊之中,没有再起来过。随后,警员们一拥而上,救出了我,也制服了毒贩。只是事后我才知道,那个白大褂男人最终死在了医院里。而且他,并不是毒贩组织的人。”
“怎么会这样……好人没好报吗难道。”我很是失落地叹息道,“不过他真勇敢。”
“是啊,我和他非亲非故的,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挺身而出不顾安危地救我。而我,却连和他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薛云涵说着说着,手却摸上了我的头,“这件事其实我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起过,你是第一个。因为你救了阿姨,阿姨觉得你问什么,我都该回答。还记得我说过我老公他是在夏天去世的吗?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和这件事有关。”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失手打死白大褂的人正是他。对于干我们这行的人来说,这是大忌中的大忌。何况,他可是每年在警队里拿到射手王称号的人。所以这件事之后,他一直活在这个阴影之中,从没能走出来过。直到后面有一次去执行任务,他碰到了一样的情况,也是一个毒贩挟持着人质。这一次,他和毒贩面对面的时候出现了心里障碍,导致他最终被毒贩打死了。”说到这里,薛云涵语气里满是惋惜和哀叹,但没有哭泣的声音或是动静,“没想到他最后的宿命竟是这样,倒在了心魔下。而且这件事这还不算结束了,因为那个人我终究还是没抓到。他那天见情势不对,趁乱跑了,后面一直没他的消息。到后面才有消息说他来了南江,我则一直在关注相关的线索。刚才在电视上,我又看到他了。”
“啊,就是刚才镜头里那三个男人之一吗?”我惊地立刻俯起身子,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电视画面。
“嗯,就是中间那一个。他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薛云涵的目光中满是坚定,又透露出些不满,“我刚给局里的同事打电话,问有没有人手能追一下这个人的行踪。结果他说大家都在忙马拉松比赛的事,上面很重视,所以暂时腾不出人手来。”
“那怎么办?先等等他们忙完吗?”我感受到薛云涵口吻中的焦急。
“否则呢?但我觉得等不了。”薛云涵无奈地说道,“那个人反侦察意思特别好,他只要今天发现在电视镜头上出现了他的样子的话,他一定很快就会转移。下次想要再找到他,可就更难了。实在不行,我明天去局里单独查这件事,有什么线索我就去追一追。”
“嗯,可是阿姨不会单独行动吧?那样很危险的。”我想着她那时候出的状况,不免劝说道。
“怕我再碰到上次的状况吗?”薛云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那样的事情不会出现第二次的。好了,这个故事讲完了。睡觉吧我们,等这事有什么好消息了,我再和你说。”
“嗯。”我答应着,闭上了眼睛。但是心里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安,翻来覆去我都睡不着。
“阿姨,你睡了吗?”我难耐煎熬,试探性地小声问道。
“还没有,怎么了?”薛云涵淡淡地说道。
“你知道,那个白大褂叫什么名字吗?”我惶恐地问出这句话,心里祈祷着不是我想的那个答案。
“嗯?怎么好这个。”薛云涵略作思忖,答道,“我后面只知道他姓周,好像之前是南江的骨科名医来着,但是更详细一些的我没有去打听太多。怎么了?”
一道晴天霹雳!
“不会有错了。”我下意识地轻声自言自语道。随后,紧紧地搂住薛云涵,头埋在她的熊里,身体止不住发抖,说不出一句话说来。
那个人,他死了吗?怎么会这样……
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里,他对着我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疯狂地对我笑着。我向后跑着,可根本跑不了,那小声不绝于耳。而且明知是梦,却怎么也无法醒来,像一个没有边界的牢笼,兜兜转转。
……
这一日,上课时根本没有在听讲,垂着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死呢?他怎么会在那呢?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妈妈知道,不然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现状立刻就会被打破了。甚至还会发生些什么,我想都不敢想,而且我也真的想不到。
下课时,又是轮到我和姚念值日。当我擦着黑板时,她过了一会过来一起擦着黑板的另一侧。也许有些事情,或者有些推测是到了该求证的时候了。而那些事,兴许只有她知道了。
“我说,姚念。”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淡淡地说道。
“嗯?怎么?”姚念把黑板擦放下,冷冷地回应道,“看你这副模样,恐怕是那件事吧?”
“果然,你是知道的吧。”姚念的回应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你来这个学校,也是因为那件事吧。”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姚念坐在自己的课桌上,黑色褶裙遮盖着她白皙的玉腿,“哼,不过比预想的时间要晚多了。而且,这件事你也不是自己去查到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对她每句都是谜语一样的话感到厌烦,心急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又来找我?谁是杀人凶手难道你不比我清楚吗?”
“哼,你可真有脸说这句话啊周文豪。”姚念冷嘲热讽般地说道,她把扎着小辫子的皮筋摘了下来,套在手腕上,双手撑在课桌两侧,“杀人凶手,难道不是你周文豪吗?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人,正是你!”
“胡说!”我心停跳了好几拍,身体恍如掉入了无边黑暗里的无尽深渊,脑子一片空白。持续了好几秒,我才恢复了心跳,但却跳得特别快,歇斯底里地喊道。耳边仿佛有父亲的声音在对我说:“没错,就是你杀的我。”
“敢做不敢当吗?”姚念嘲讽地笑道,“我真是没想到,叔叔的儿子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还冷血的人。”
姚念说完,从课桌上跳下来,走出教室。我不得不选择跟了上去,连教室的门都没来得及关。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狡辩道,“他被害的事情我之前根本一无所知,怎么能赖我呢?而且你喊他叔叔,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嗯,你的口里永远是‘他’,甚至不愿称为父亲。”姚念冷笑一声,慢慢地在我前面走着,“我和叔叔没什么关系。可就算是没什么关系,我也对他做不出像你这样的事。”
“在你看来,就是这样的判断吧?我能理解,可你不能理解我,你也不能理解我对他的厌恶和不满。”我受不了姚念这一副高高在上审判世人的样子,令人厌恶至极,“像你这样的圣人根本不会懂。”
“是吗?我父亲他,你不是也见过了吗?看不出我对他也到了厌恶至极的地步了吗?可那又怎样呢,我害他了吗?那再看看你自己呢?”姚念微微一笑,一脸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以你的智商,竟然要靠薛云涵才知道这些消息。看来在你的眼里,女人可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连这……你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姚念的每一句话都把我前一句话的气势击个粉碎,而且还每一句话都比上一句话更让我难以回击,我满是无奈地说道。不,像是认输了一般。
“呵,我就是我啊,姚念,并不是假名。”姚念轻松地笑道,“当时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吧?没想到会冒出个我来是吧?怎么,害怕了吗?或者是,后悔了吗?”
“我不后悔,一点也不。”我低着头,声音轻小却很坚决,“无论是让我选几次,我都不后悔我做的事。如果我不那么做,我妈妈她就不会幸福。”
“那就是你可以牺牲另一个人的理由了吗?”姚念走到篮球场边,看着几个男生打篮球,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令人讨厌,一样的认为牺牲是值得的。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成为你们这种人的牺牲品!凭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人生!”
说到最后两句,姚念罕见地第一次高声吼道。篮球场上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微低着头,侧边的短发挡住了她的侧脸,我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
篮球场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打球,看着姚念。这时,不知道哪里滚来一只网球到她脚边。她俯身将球捡起,托在手上。我顿时只觉皮肤冰冷,像是在冰窖里一般。
“我说姚念。”半晌,我们都没有说话。可再怎么说她也是女生,而且好像是我挑起的话题,我便轻声唤道。
“不好意思。”我不知姚念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操场的人们说,总之她没有看我。她把网球交给过来要球的同学,低声说着,随后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你知道吗,他在最后一刻还在惦念你们。”姚念昂起头,望着黄昏的天空,述说道,“他甚至,还在反省着自己对你们的诸多不好。”
“怎么会……”若这话不是从姚念嘴里说出来,打死我也不信那个男人会这样,我挣扎地说道,“难道他经常让我妈不开心是假的吗?”
“所以呢?所以你就想尽办法拆散他们是吗?”姚念冷笑一声,平复了情绪,说道,“你就觉得自己做得很正义是吗?呵,得知自己的父亲死了,你甚至没有一丝悲伤。不过我能理解,如果那个男人死了,我也会无动于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可却不告诉我。甚至明明,你有机会把这一切告诉我妈。”我心里现在很复杂,特别想搞明白这一切,不然心里总有颗大石头落不下。
“无可奉告。但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把这些事实公之于众的。”姚念忽然停驻脚步,正色道,“不过当我的目的达到以后,会不会告诉你妈妈,我保留这份权力,这得看我目的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说完,姚念招手打了个出租车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姚念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喔?那女生叫姚念是吧,看起来就和一般小孩不一样。”姚念乘坐的出租车刚开走,身后便随着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传来林玉鸾傲慢的声音,“怎么没跟上车,吵架了吗?哼,小孩子,就是喜欢耍性子。”
“你有什么事吗?”我冷淡地回应着,头都没有回地自顾自地走着。
“诶,你这什么态度啊。”林玉鸾一副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的样子提高了嗓门喊道,“学校里没教过你要有礼貌啊。”
“有什么事?”我叹了一声,转过身不情愿地对她说道,“我真没有什么心情。”
眼前的林玉鸾扎着个丸子头,里面穿件领口带蕾丝边的白色衬衫,外面是一套职业的黑色西装西裤套装。高挺的玉乳被她双手托着呼之欲出,她上翘的嘴唇搭配着皱起的眉头,让我不禁脑海中冒出她被我干到很爽时候的模样。
“先去我车上说吧,我可不愿跟你在这吹风。”林玉鸾继续保持着她那傲慢的姿态,昂首挺熊的从我面前走过,但我还在原地,没有跟上去。“喂,你别逼急了我。”林玉鸾十分不满地说道,“你不来会后悔的。”
“秃子呢。”我左右环顾了一下,冷不丁地说道,慢步跟在林玉鸾后面,我觉得她根本就是在故意勾引我,走路的时候那丰臀扭得比那名妓还性感。
“嗯?别跟我提他,好吗?”林玉鸾侧过身来,冷着脸说道,“我也不是求着你要跟过来,明白?”
我觉得这时的她才是真的有魅力吸引我的时候,我没有理由拒绝。
“是什么事。”我坐上她车的副座,总有一种秃子肯定经常坐这里的感觉,让我十分不自在,但又有一种怪的爽感,“这位置……”
“副驾驶位一般没人坐,他会开自己的车。”林玉鸾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一样,直接告诉了我答案,稍显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有什么意见,可以坐后面去。”
“怎么了,看你好像现在对秃子意见很大啊。”我冷笑一声,不打算让她在谈话时占据主动,所以试图引导这个聊天进程,“怎么,想让我帮你弄他吗?可以啊,你求我就行。”
“滚吧你。”林玉鸾冷哼一声,她开车的速度很快,即使是在复杂的路况下,她也是到处穿插,“我对他意见大归意见大,但我也跟你说过,我是不可能害他的。当然,你要害他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你。”
“可你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吗?”我不屑地耸耸肩说道,“还要强撑着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给谁看呢?”
“我跟你说周文豪,你心情不好,自己想办法。别往我这发脾气、耍性子,倒以为我真是好惹的主,是你的垃圾桶了是吧?”林玉鸾面对着前面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流,愤怒地拍着方向盘上的喇叭,“上次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跟你妈打过招呼了吗?”
“嗯?还没有。”林玉鸾忽然把话题转向这个,我倒一时间竟觉理亏起来,“我最近,不太能有机会和我妈说话。再等等吧,还有半个月吧。”
“半个月?呵,你是在逗我吗?”林玉鸾显得特别无语地苦笑道,“我他妈再过一周就要栽了。”
林玉鸾刚才所有的高傲和自尊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停地摇着头,拍打着方向盘,感觉随时都可能崩溃一样。“我就知道,我怎么可以把这件事指望给你一个小孩子呢,真是可笑。”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现在?”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我也不忍心再对她冷嘲热讽,仍然想着能不能帮帮她。毕竟说到底,她也从没有坑害过我,尤其是在她家里那次。“你说说看,说不定有其他法子呢?”
“还不是该死的秃子!”林玉鸾重重地锤了一下方向盘,眉毛挤在一起,酥熊剧烈起伏起来。“死畜生在外面玩女人就算了,他妈的居然把我怎么给他从牢里弄出来的事也说给了外面的女人听。结果倒好,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是我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的项目总经理的老婆。肏你们狗男人,真他妈没一个是东西。”
“然后呢?”听着被她骂狗男人真是不爽,不过看在她实在有点惨的份上就先原谅她了,我追问道,“这和我妈有什么关系吗?”
“南江啤酒里有些供应商的账是我公司做的,和我妹夫相关的账则是我的亲信做的。现在也不必瞒你,那个账有问题。而你妈妈是当时做审计时候,作为相关业务的负责人而在上面签了字。而这些事,那个女人现在都弄清楚了。只要她赶在我面前和你妈或者南江更高层的领导说这件事,我就必死无疑。”林玉鸾说到这里时,色紧张,连红灯变成绿灯都没有注意,还是后车的喇叭响起才意识到,“但是只要你妈妈她把这件事压下来,或者咬定当时的账没有问题,一切就都不会有事。”
“你这意思,是拉着我妈一起下水吗?”我叹了一声,有些失望地说道,“我怎么可能让你那么做?”
“不,人在江湖,做事当然还有道义在。除非这人本身就不怎么干净,否则我不会做出损害别人的事情。”林玉鸾煞有其事地说道,“其实在我手上,还有当时真的账,只要给我个机会把真假换了一下就行了。至于网络上和税务局那边我并不担心,里面也有一条船上的人。”
“你还留了这么一手。”我不知是该夸还是该贬,“但是不管怎么看,我妈她不参合进来都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我不懂你们大人这些东西,但是我隐约还是能察觉到即使是你说的那样,这也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林玉鸾低头叹了一声,不再逞强,“所以你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什么都行。”
“你……”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应,她这放下自尊后的样子真有些让人感觉可怜。还是说这只是她诸多套路的其中一种呢?故作无力,就像她上次对她师兄那样。“我不喜欢趁火打劫,更不喜欢趁人之危。”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玉鸾倒是觉得诧异地看着我,“所以,你是要拒绝我是吧。”
“一周是吧,我尽量。”我淡淡地应道,“毕竟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喜欢言而无信。当当然,我也不会伤害我妈。”
“啊……谢谢。”林玉鸾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
“嗯,不用。”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谢谢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我还没有完全地把我能帮到她,“所以,找我就是这件事吗?”
“嗯,你现在没在自己家里,而是在陈凯家和他妈一起住是吧?”林玉鸾忽然又转了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轮到我感到诧异了,“谁告诉你的吗?”
“你学校的大大小小的事,能有哪件我不知道的?我听说他之前被几个混混打了对吧。我让秃子给查了查,里面有校内的也有校外的。校内的直接给处分了,校外的我叫人帮忙教训了一顿。后面我带他去看了医生,从他那里知道了这事。”林玉鸾轻描淡写般地说道,“住哪还习惯吗,不习惯的话你来我这住吧。我有一间房子空着,里面什么都有。除了我和我妹妹,没人知道它在哪,连秃子也不知道。”
“呃……谢了。”我很意外林玉鸾竟然会邀请我去她那里住,可是我只能委婉地谢绝,“再过几天我就会回家了。”
“好,那我就送你那下吧,你给我指路。”林玉鸾轻声答应道,“不管你这次帮没帮到我,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就我们吗?”我下意识追问道。
“嗯,就我们。毕竟这件事,我不想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林玉鸾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请客,地方你选吧到时候。”
“我又没去过什么地方。”我笑道,整个氛围这才逐渐放松下来,“吃饭我也没什么兴趣。要不,就去情趣酒店?”
“你……”林玉鸾刚要发怒,又舒了口气,笑了笑,说道,“行,依你。”
“好啊,去就去,我没去过也去定了。”我拍手答应道,本来只是句玩笑话。
“切,别装了,你就好这一口。”林玉鸾啐道,“你别说的我好像去过一样。我看你啊,就是黄色废料看多了,全是这些怪怪的东西。嗯,前面这是?”
此时我们正路过一家很高级的西餐厅,林玉鸾的目光落在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红色保时捷跑车上。这辆跑车,如果我的印象没错的话,这是陆雨铃的那辆车。而作为自己曾经的合作伙伴,林玉鸾自然会比我更敏感。
“她怎么会在这里?”带着疑惑,林玉鸾将车在路旁停下。她透过餐厅的玻璃窗户,找寻着陆雨铃的身影。
没一会儿,我们果然看到了陆雨铃,她正在和一个很肥胖的男人面对面吃饭聊天。
“那个男的是谁?”我不禁疑惑地问道,“你认识吗?”
“这就是我刚跟你提过的,我竞争对手,那个总经理。”林玉鸾没好气地说明道,“果然这两个人勾结在一起了,我就说他们俩怎么会同时找我麻烦。”
“是他啊。”我点头应道,“看起来是在交换情报或者谈合作。”
“我去看看。”林玉鸾说着,火急火燎地就要下车,“这里离你说的地方也没几步路了,自己走回去吧。”
“可是,他们不是认识你吗?”我跟着下了车,但依旧不解地问道,“这么做不会太危险了么?”
“这算什么。何况早晚要面对面的,难得碰到他们在一起,会一会也没什么不好的。”林玉鸾毫不在意地说道,大步往前走着,“再说了,你可别以为他们两个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她便独自踏入了餐厅。我看到她一脸职业微笑地走到陆雨铃的餐桌前,说了几句话后然后坐下。三个人的表情,没有一个是显得尴尬的。我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待在这有什么用,再加上肚子也饿了,所以就先离开了。
……
“这个周末有安排吗?”晚上和薛云涵睡觉时,薛云涵穿着睡衣,一上床就问道,我正靠坐在床头。
“安排吗?好像没有。”我想了想,回答道。虽说林玉鸾那边有事情,但好像也不一定是要周末去做。“怎么了阿姨?有什么事吗?”
“阿姨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告诉我。”薛云涵看着我,正色道,“你,想不想家,想不想你妈妈?”
“嗯……想的。”我也点点头,认真地回应道,“那阿姨你呢,想陈凯他吗?”
“嗯……我以为我不会想他。”薛云涵释然地一笑,说道,“但好像这离开半个多月了,居然还挺想他这家伙的。所以,我在想把约定的一个月的时间提前,不如就这周末结束吧。”
“意思是这周末我回家,然后阿姨把陈凯接回来吗?”我试探性地确认道。
“嗯,不过有点和你想的不一样。”薛云涵点点头道,“我之前有个假期没休,而且有个度假村和温泉酒店的票,打算这周末去用了。正好有两张,不如你叫上你妈妈,这周末我们一起去玩吧。如何?”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下来,难以掩饰开心地说道,“那我明天打电话跟我妈说一声。”
“不用了,我明天会跟你妈妈说。”薛云涵着急地接话道,似乎是有意在隐瞒什么,“我们给他们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吗?”
说着,薛云涵笑了一下。
“嗯嗯,听阿姨的。”我点头同意,心里有点纳闷。按照薛云涵的性格来说,并不是会想到“惊喜”这一层的。我觉得有个地方不太对劲,便问道,“对了阿姨,那个事情有什么进展吗?就是那个在马拉松比赛上发现的人。”
“很快就能解决了。这么久了,该是时候做个了解了。”薛云涵缓缓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嗯,在我们去玩之前,它一定能解决。”
“看来阿姨是熊有成竹了。”我鼓励道,“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阿姨尽管说就好了。”
“呵,好啊。”薛云涵当是玩笑话一样答应着,说,“早点睡觉,好好休息,就是帮阿姨最大的忙了。”
“好,阿姨晚安。”我没有多想地躺好,闭着眼睛。
“谢谢你这些天陪我睡觉。”忽然,我感到薛云涵主动地面对面地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后背,柔声道,“因为有你,我这些天才能睡上好觉。”
“是我应该做的。”我微笑着回应着,也温柔地拥抱住薛云涵的腰,熊膛抵在她饱满的酥熊上,很是安心。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薛云涵的这句话里我听出了满满的不舍,似乎还有告别。
也许是因为薛云涵一直摸着我背的缘故,我很快就睡着了。但当我半夜醒过来时,却发现薛云涵不在身边。是上厕所去了吗?不,我预感不是这样。因为门是关着的,而且被子的状态是合着的。如果只是去上厕所的话,她不会这么做的。而正在我疑惑时,我听到玄关处关门的声音。
“阿姨?!”我不由地唤了一声,没有回应。我忙推开门,薛云涵果真没在家里。
我联想起薛云涵今晚略显反常的状态和她说的那些话,心中顿感不妙。我忙穿好衣服,立刻跑出了她家。当我坐电梯来到楼下门口时,看到薛云涵的车刚好驶过。
“阿姨!薛阿姨!”我对着车大喊道,但是紧闭的车窗使得她没有听到。
这么晚她一个人是要去哪里?是临时去警局加班吗?我不知道,只是我的预感告诉我不是这样。
我大步跑着,追在她车后面,但没过几秒就被甩了很远的距离。我一出门,根本没有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只有在小区边停着的深夜摩托,坐在车上的中年大叔向我吆喝着:“喂,小伙子,去哪吗?”
我别无他法,为了能追上薛云涵,只能上了这黑摩托了。我点点头,大叔立刻把摩托开过来,我坐了上去。一边戴着头盔一边说道:“追得上刚才从小区开出去的那辆车吗?”
“当然,追个汽车罢了。”大叔叼上一根烟,摩托车瞬间加速飞出,呼啸的风从脸上刮过,“好久没有深夜飙车了,坐好了!”
不一会儿,摩托车就追上了薛云涵的车。果然,人们说开摩的的都是折翼的飙车侠,还真是没错。
“要拦在这车前面吗?”听着轰隆隆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大叔大声问道,“要的话我就加速了。”
“不用。”我逆着风用最大的声音回应道,“跟在她后面就行,最好不要被她注意到。”
我并没有打算要阻止薛云涵正要做的事,我只是想护她安全。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话,那我只要安安静静地再离开,就当没有出现过也可以。
差不多大约二十多分钟的狂飙,薛云涵的车最终在一个很是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她下车后走了一条车没发开进去的路,远远望去深处好似有废旧的房屋。我在后面不远处也从摩托车上下来了,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薛云涵后面。
但是最终因为大叔返回时开动摩托车时引擎发出的声响而引起了薛云涵的注意和警觉。我更担心的是,这会不会还引起了其他人的警觉。
因为稍微冷静一下思考,就会察觉到薛云涵深夜来这里显然不是加班。她只穿着一身轻便的夹克和长裤,而且都选的黑色,显然是不想在夜幕下被人发现。而这么偏僻的地方需要夜探,估计也只能是因为马拉松比赛时看到的那个人了吧。而且以她的性格来说,会只身行动也不是让我意外的事。
薛云涵显然被刚才摩托车的引擎声而警惕起来,她回头张望,要不是我旁边有棵树让我躲了一下,我可能就被她发现了。她再三确认身后没有其他人后,便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走。
这里的树木和植被挺多的,想要躲藏起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所以不止是她,我每向前走几步都特别小心,也会观察周遭情况。我对那些被风吹动的灌木特别在意,有点草木皆兵的意味,总觉得不知道哪个草里藏着个人。
忽然,在我和薛云涵的中间的某个灌木丛里,窜出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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