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十七年人生里,妈妈宁清竹一直是他崇拜的对象,他用眼角余光偷看妈妈喝汤的动作,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她像一个贵妇人一样优雅,真实不做作,有刻在灵魂里的高贵;她喝汤的时候,总是一边望向餐桌对面窗户外橙子树,一边快速而放松地把汤送进嘴里。
妈妈身上总有一种软而清的气息,好像朦胧的雾气,贯彻进她的举止和谈吐你,任凭其他女人怎么模彷也只能东施效颦,这尤其让宁远航感到佩服。
他可以举出妈妈很多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打个比方:就拿喝汤来说,和姐姐宁欢欢粗鲁的做法完全不同,宁欢欢每次喝汤的时候,就是把勺子一横,从汤里挑起一慢勺,仰起头咣咣吞下。
而妈妈是这样喝汤的,她用左手轻轻扶住桌边,先把汤舀进杯子七成满,把杯子举至负七十五度,嘴唇含住与把手垂直竖直位置的杯口,然后微微俯起脸,轻巧地抬动杯子,然后漫不经心地把全部的汤水从小巧的唇缝里抿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吮吸或者玻璃碰撞的声音。
整个过程她从来没有看过杯子一眼,她的目光像燕子一样从天花板上划过,最后停在树枝头的白色小碎花上。
那棵长着白色小碎花的橘子树是宁清竹住进这里第一年时种的,如今它的树枝已经伸进三楼的阳台了。
还记得几年前一个夏天,宁远航在楼下小花园和妈妈一起上晒太阳的时候,宁远航把头从躺椅上后仰出去,看栅栏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头在下脚在上,看树上的树叶向太阳飞去,妈妈一个起身从椅子上跳起来,钻进橙子树下茂密的花丛,然后从花与叶的空隙里笑出一张白皙的脸。
(苹果手机使用Sfr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chro谷歌浏览器)「航航,猜猜妈妈在干什么?」妈妈在干什么呢?宁远航闻见清香透鼻的橙子树花香,看见草丛窸窸窣窣在左右晃动。
「你在摘花」他觉得妈妈像是雪山采莲的仙子。
「在小便呢」妈妈笑着小声说。
宁远航羡慕起妈妈即使连小便也能从容安然。
想起一本书上讲的,路易王朝时的贵妇人也经常毫不在意地蹲着宫廷的角落里小便,也许证明这种随意和自然就是高雅的前提条件。
在午饭时光,除了宁欢欢对他撇了十几次白眼,一切都很安好,就像宁远航十七年的人生一样,直到一个电话突然响起,是谁打来怎样的电话?宁远航将电话举在宁清竹耳旁,宁清竹侧过头接通电话:「您好,我是宁清竹,请问您是哪位?嗯——你说——我没有猜出来你是谁——不好意思——啊,真的吗——你没开玩笑吗——什么时候?——太好了,今天下午?——嗯——我去接你吧——那我们就在花湾等你回来——好,太好了——……」宁远航很少见到妈妈讲很长时间的电话,她一般都是准确概括地说出简短的句子,把意图传达清楚后就挂断电话,并不会有太多含蓄和煽情,这次不同,她连绵地讲出大段地言语,情激动,喜悦在她脸上跳来跳去。
放下电话的那一刹那,宁清的眼眸里,一只巨大鲤鱼摇尾而出,于是无数波浪应势而起,眼中光斑汇聚一处出,目光灼灼亮如炽阳。
她脸上的多年积雪开始融化;波澜不惊的淡雅,宠辱不改的恬静,全部化为潺潺清泉,依山而下。
笑意像春草一样在她脸上疯长,春风从她弯弯的嘴唇间飘出。
她笑着她笑着,笑着站起来又笑着坐下去,她的手在笑肩膀在笑耳朵也在笑。
「他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宁远航问:「谁要回来了?」「他啊,他」宁清竹凑在他脸前对着他笑「是织女啊!姚织女!」「织女?你是说」宁远航的眉毛要飞到发际线上去,一脸都是不可思议「织女?」织女,全名姚织女,是曾经邻居家的男孩,比宁远航和宁欢欢大四岁,由于邻居家家长期出差,八岁的织女被寄养到宁家。
那时候宁远航的爸爸刚刚入狱,宁清竹也失去了工作,是姚织女打开了家里沉重的气氛。
他很懂事,他给宁清竹捶过背,为宁欢欢讲过题目,还替宁远航打过架,只是在他终于真正成为家庭的一员——宁远航的哥哥和宁清竹的儿子时,他却离开了,而后,是再无相见,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了什么,十多年过去,大家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只是听亲戚说过,他去了遥远的大洋彼岸,就读一所常春藤名校。
谁也没想到十二年后的今天,他会打电话告诉大家,他要回来了。
老友回归使宁远航喜笑颜开,他把好消息告诉桌子对面的姐姐宁欢欢,宁欢欢却夹了一筷子白菜,吱吱呀呀地嚼:「织女?谁知道他突然回来是为了什么事」「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他可真任性呢!」宁欢欢板着脸摆出凶狠样子盯着宁远航说:「他回来不回来不关我的事,但你偷我东西就关我的事了」「别以为你偷我东西我不知道!」宁欢欢抽起筷子就敲碗。
「欢欢!别欺负弟弟」宁清竹因女儿扰了兴致而感到不悦,她一只手夺来筷子,皱起眉头责怪宁欢欢:「你这像什么样子!和你说了,吃饭的时候别说话,你不听,你还和弟弟闹!」「什么嘛,我怎么就闹了,怎么就欺负他了,真是的,你天天替他说话,不分青红皂白就只知道包庇你儿子,可我也是你亲生的啊」「欢欢!你是姐姐,要多包容包容弟弟,他是你弟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偏要在吃饭的时候吵闹!」宁清竹边嗔怒边给宁欢欢舀了一勺汤在碗里,「妈妈这不是偏心,是航航没你能干,没你本身大,做妈妈的,肯定要多看着一点」宁欢欢低下头,看着汤里的葱叶子打转,一句话也不说。
吃完午饭,一如常态是宁欢欢负责洗碗擦桌。
宁远航从宁欢欢背后看她弯腰卖力,突然感觉有点幸灾乐祸。
在宁远航视角里,宁欢欢简直是个爱变脸的女妖怪,她擅于伪装出可怜模样,在陌生人面前,带着一个遮挡了一半脸的大眼镜,讲话时羞羞怯怯还会脸红,装成文绉绉的小姑娘。
但宁远航很清楚——宁欢欢,是个大嗓门,讲脏话,暴脾气,还会揪住别人衣领朝他吐口水的死八婆。
宁清竹一走开,宁欢欢马上丢下扫帚转过身,一把拽住宁远航头发给他拉进自己卧室里,小嘴唇一翻就开始训话:「别扯别的,你昨天是不是又偷我东西了?」宁远航扣着脑袋一脸纳闷:「我偷你什么了?」「操你娘,要我直说是吧,我昨天的内裤穿了一次就不见了,好好的放在洗漱间竹篮里面,不是你偷的还会有谁?」宁欢欢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直冲宁远航脸上来:「还会是狗叼走了?还会是它自己长了脚跑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鬼偷的?」宁远航一下变成尾巴被踩住的缩头老鼠,他大脑里贫瘠的词汇量不足以支撑他编篡出一个好听的理由,只能支支吾吾小声狡辩:「真不是我拿的,你记错了,饶了我吧」同卵双胞的姐姐毫不顾及他们曾经在母亲肚子里共处八个月的过命交情「你是不是变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它去干什么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我内裤去撸你那比我小拇指还小的可怜东西了吧?我都知道,你每天夜里一点都会爬起来在电脑上看黄片,每天晚上十二点开电脑挪凳子的声音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告诉你,内裤,我不要了,但你要按原价赔我,刚买的,一百块钱,一百块,一分不能少,不然我就告诉妈妈」凭借在一个屋檐下多年的生活经历,宁欢欢已经充分了解了宁远航,她觉得自己是如来佛,而宁远航是她手中的小毛猴,甭管宁远航怎么东跳西窜,她准能稳稳拿捏住。
宁远航这个小瘪三,你跟他客气他就蹬鼻子上脸,但跟他来硬的他就准变软蛋,哼哼,要一百块肯定不是真的要一百块,只是张口喊出「一百」这两个大字显得气势十足,给宁远航吓怂了,他就会老老实实交钱,当然,不能指望他真的给一百,对价值十八元人民币的内裤来说,给二十算回本,给三十就是赚到!宁远航哪知道姐姐的心思,听到姐姐要一百块他直恨得咬牙。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她这内裤只穿了一次也不保熟啊,难道这内裤还能是金丝编的不成?一百块?怎么可能?但姐姐说得没错,他确实偷了她内裤,确实用内裤做见不得人的事,这都对。
而姐姐不知道的是,他有时会在周五下午,叫上刚刚踢完足球的兄弟来自己家做客,有时一个,有时两个三个,他们勾肩搭背一起挤进他房间,宁远航大手一挥,共享出几条姐姐的内裤,然后一起围在电脑屏幕前,汗流浃背地进行令人愉快的手工运动。
现在,姐姐火柱一样的目光快把他头发给点燃了,在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深思熟虑后,宁远航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如同被敌军包围打算饮弹自尽的战士一样视死如归。
「我赔,我赔还不行嘛」宁远航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丢下就跑,他一边跑一边喊:「我就赔你五十,你的烂裤衩顶多就值五十块,别想坑我钱!」「五十块你打发谁呢?宍你娘!你给我过来!」宁欢欢虽然嘴上怒骂,但眼里流过一抹弟弟永远也发现不了的笑意。
她伸出手想去拽住宁远航的后领,却被宁远航一步抢先关上房门锁在屋里,又听见门的另一侧传来得意的声音:「我妈和你妈是同一个人,你骂宍我妈等于骂自己,再说了,你又怎么操得了我的妈呢?我妈是个女人,难道你也有那东西嘛?」宁远航说完其实后悔了,虽然现在他对着宁欢欢口嗨,但以后迟早要被报复回来。
宁远航爬上房顶,在房顶上,破了洞的沙发和断了杠的自行车堆在一块,烂掉的太阳伞横倒在地上,妈妈和姐姐平常不会来这里,这里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领地。
他可以在没人的时候站在楼边向楼下花丛撒尿,可以坐在空调外机上看远方高架桥上红色的车灯连成一条线,可以解开裤带肆无忌惮对着月亮手冲,玩累了就躺在坏沙发上一边听风刮树叶的声音一边幻想自己的末来。
自己的末来是什么样的?宁远航并不知道?他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平凡就像脚下的蚂蚁,你根本无法分辨出每个蚂蚁的不同。
鱼城不大,却也有八十三万人,和他年龄相近的男性青年就有八万九千三百九十个六个,他们无一例外和宁远航一样长着黑瞳孔和黑头发。
他们就是宁远航,宁远航就是他们。
也许宁远航以后会成为出人头地,也许不会,宁远航和宁远航之间好像相同,又好像不同。
想着想着,宁远航就躺在烂沙发上睡着了。
「上学去了,宁远航快下来」宁欢欢站在楼梯下面喊,声音大地像敲锣。
被吵醒后,宁远航伸了懒腰,别紧裤带,两个跨步迈下楼梯,看见宁欢欢就像往常一样推车站在车棚门口,一个脚撑住自行车,一只手哐哐哐哐地使劲摇车铃,弄得整个房子里都是车铃响。
从小学开始,姐弟两每天总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弟弟骑车在前,姐姐骑车在后,两辆银闪闪的自行车在巷尾像燕子一样快速划过,总能引来一片回头。
宁远航用眼角偷偷看姐姐的脸色,发现她一如寻常面无表情,没有再拿内裤说事的打算,这才安心下来。
其实姐弟两几乎分不开,出了家就是学校,而两人又是同校,同级,同班。
不同的是,宁欢欢是班里的尖子生,深得老师喜欢,班主任曾经这样和宁远航谈到宁欢欢:「远航啊,远航,远航你要向你姐姐学习,你看你姐姐从来没上课睡觉过,从来没作业不交过,你怎么和你姐差距这么大呢?多努力啊!否则明年高考成绩出来,你姐姐上985211,你上带专?」宁远航坐上自行车,踩上脚踏正准备出发,身后却传来妈妈的声音。
「别急着走!航航,你看你的裤子拉链」宁远航低头一,裤裆拉链正恬不知耻地比着大大的「V」,黑色的内裤赤裸裸暴露出来,宁远航老脸一红,急匆匆伸出手想要拉上拉链,但不论他怎么上拽下扯,拉扣就像观音庙里的石头佛,在众人眼光下俨然不动。
没想到他连一个拉链都斗不过,这让他难堪。
「真笨!你先下车」妈妈一边说一边指着花坛的边缘,「就坐这里吧,你都十七岁了,要懂得注意自己形象,不要天天让妈妈来给你操心,来,腿张开,我给你看看」妈妈两腿并拢,上身挺直,双膝一上一下流畅地蹲下流畅地蹲下,她一条小腿与地面平行而膝盖悬空,后侧足跟正好契合上臀部的弧线。
她正正地蹲在宁远航两腿间,左手扶着宁远航大腿,右手伸进宁远航档下,上下摸索摇晃拉链。
蹲立的小腿施加给包臀裙向下的拉力,圆圆的膝盖从边缘露了出来,这让宁远航想起昨夜,这个膝盖在床单上磨蹭抽动的样子。
宁远航好起面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盯着她头看,看她黑的头发,红的发根,试图从她头发的形态看出她的内心,可是又无法做到。
于是他扭头看身变的花,花很美,也很香,木槿花的花瓣内红外粉,攒成一整朵从花坛里扭出来,它柔柔地打开较嫩的花心,漏出深藏的花蕊播撒清香,一颗两颗连在一起,三颗四颗延成一片,然后花香聚而成湖。
花就像妈妈,不管它长了如何带刺的叶子扭曲的枝干,最终的呈现出来的都是芳香的花。
他释然了,有好看好闻的花,有爱自己的妈妈,在美好的面前,去对真相进行无止境的挖掘又有何意义,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梦想就是维持像现在这样放松,愉悦。
胯下传来细微触感,那是妈妈手指的触碰。
宁远航看见妈妈前倾着头,几乎是趴在自己身上,她脸和自己的内裤只有一拳之隔,而鼻尖更加减短了这个距离。
妈妈的维吾尔血脉给了她一只挺翘而小巧的鼻子,她的鼻翼纤细轻薄,长长的鼻庭从人中的凹陷里撑起来,把鼻头撑得挺挺的。
她呼一口气,气流从她三角形的鼻孔里吹出来,一股柔柔的凉意吹进去,香香地敷在蛋袋上,让宁远航感到畅意。
她每一下吐气都让宁远航轻轻地一勃,一吐,一勃。
妈妈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所以他可以偷偷享受这个乐趣,妈妈的头不经意间靠得更近了,她一门心思地在修理拉链,不知道自己已经快伏到宁远航身上了,她两个手肘落宁远航大腿下,薄薄的肩膀被关在宁远航两腿里。
宁远航突然有了一个大胆想法,如果自己愿意,宁远航看着近在咫尺的妈妈整齐而乌黑的头发,他想,他可以合拢大腿夹妈妈的头,就像——就像妈妈夹住水晶柱一样。
这个想法迅速蔓延到全身,仅仅一个念头便唤醒了他的身体,一股难以控制的原始力量越出了名为理智的牢笼,钻到他胯下去。
宁远航直呼完蛋!他的顽皮弟弟,像一个气球,噗噗噗地快速变大,只一个呼吸,就变成了刚强的大汉。
在无声的号角里,这名大汉义无反顾向前冲撞。
如长江拍浪,凶猛野兽蹬足而出,轰鸣火箭拔地登天,大汉急速如惊雷地站了起来,名为内裤的敌人无法削减它高昂的斗志,热血沸腾的身体代表征途的必胜!宁清竹一个疏忽,还没来得及反应,凶猛的大汉就冲到眼前,直直对着她高挺是鼻尖进行了一次攻城,不偏不倚,分毫不差,正中目标。
于是柔软的鼻头绵绵地凹进去。
上帝之指与亚当之指相接而触,是造物者与被造物者命运的交合——创世纪,米开朗琪罗。
此刻,宁远航的攻城器正对顶住妈妈的鼻头,宏伟的器械散发滚滚热浪,而它的敌人已然中弹。
这是胜利的时刻,这是高呼的时刻。
妈妈先是一愣,雄壮的麝香一样的香气连绵不断地喷薄进她的鼻腔,钻进她的大脑,一阵绵暖的舒适电流立刻蔓延到全身,她头一晕,脸蛋当即涌起两团红晕,急着赶紧站起身,紧绷的面孔噗嗤一笑。
枝头的百灵欢乐地唧叫,鸡蛋黄一样的太阳推开遮眼的云,失灵的拉链地合拢上。
宁远航抬头一看,看见妈妈也在看他,眼里满是连绵的水光。
「拉链修好了,好了,上学去吧」妈妈抿着嘴笑:「上学去吧上学去吧,快去抱一个女朋友回来」她说。
看见两个孩子走远,宁清竹再也忍不住了,她大腿轻轻一夹,噗噜噜一大串水珠就落了出来。
「居然这么大!」她有点难以置信。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