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箭者一心带走冯宛无心恋战,随从却以为伏箭者其心在诛拼命阻拦,黑衣人手段毒辣人手众多,所到之处手起刀落,杀了个人头滚滚。
叁方乱战,不断有人倒下沦为尸体,宛娘目睹着一条条生命的逝去,近距离看着面前的惨状,早就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脑中空白一片!“嘶!”马儿发出凌厉的嘶叫,马蹄直接被黑衣人砍断,猛然向前一跪——直接俯冲坠向山崖!木板与山石碰撞发出巨大的碎裂声,轿身轰然倒塌,在空中四分五裂,宛娘头部受到重击,整个人昏迷过去,身子跟着滚滚沙石下落。
黑衣人手刃了最后一个活口,看了眼山崖,沉声道:“走!”一介肉身坠下山崖焉有命活?公主的密令已然完成,他们也没必要在此处久留。
此次战斗他们也损失惨重,若不是带了比旁人叁倍还多的人手,结局鹿死谁手还末可知。
“轰隆——”一道紫色的电光划破天际,乌云翻涌聚集,秋风乍起,豆大的雨滴裹着寒气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驿道上,一群人打马而过。
为首的是个长了络腮胡的汉子,面阔鼻宽,一身腱子肉将衣衫撑得鼓鼓的,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骂道:“干他娘的!这天说变就变,少爷咱们还赶路吗?”第156章救人被他称作少爷的是个英挺青年,着一身黑色骑装,高头大马端坐在枣红色良骏上,幽潭似的凤眸笼罩着暗色,他拉了一下缰绳,抿唇问道:“距离镇上还有多远?”“约莫小半个时辰脚程,前面不远就有茶4,少爷,这雨越来越大了,还是先行躲躲吧!”雨珠顺着青年挺直的鼻梁往下落,他拉紧缰绳,喝到:“走!”言罢一马当先,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随从几人对视几眼,叹了口气无奈跟上。
他们的这位爷雷厉风行、令行禁止,莫要说雨了,就算是下冰雹下刀子,那也是拦不住的。
这次赶着回来还是因为收到了淮城传来的家书,说五少爷要成亲,他们爷两天当做五天用,收紧了洛城的一应事务,配上随从一路驱马疾驰,说什么都要赶上。
到底是一家的兄弟,这等喜事哪儿能缺席。
“可时间不是够用吗?”一个随从忍不住小声嘀咕。
他话音刚落,一条黝黑的长鞭甩出噼啪的声响就落在了他的马上,马儿受惊长嘶乱跳,随从也吓得浑身一哆嗦,对上了望过来的那一双幽静黑眸。
“这点雨都经受不住,岂不有辱林家商队名声?操练起来!其他人跟上!”其他人有苦也只能憋在肚子里,谁也不敢再磨蹭,一个个都鼓足了力气驾马。
操练操练又是操练,他们四爷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锻炼他们。
又一道电光闪过,林骁驱马的动作却顿了顿,瞬息间便调转了马头,朝着东边山脚处而去。
“少爷,您做什么去?”林骁利落下马,蹲下身子,捡起了一片破碎的衣料。
烟粉色,是女子的用度,上头被血泅湿了一角,血腥气很重,破碎处颜色尚新——他抬起眼,没有理会身后侍从的呼唤,往更深处走去。
林骁看向某处,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情,解下自己的披风,将生死不知的女子隔着披风抱了起来,横放于自己的马后。
“去医馆!”几个侍从脸色复杂,只能乖乖听从跟上,心惊肉跳地看着少爷载着那姑娘纵马:“少爷,您慢些!姑娘要被你甩下来了!”……离这儿比较近的是云城,他们家少爷既然救了人,那肯定还是要以病人为先,没舍近求远,直接转了方向去云城。
医馆外两个侍从坐在台阶上哈欠连天,一个将手揣进袍袖里,百无聊赖地问道:“第几个了?”另一人低头数蚂蚁,闻言漫不经心答了句:“第七……不对,应该是第八个吧。
”他们家少爷爱好有二,一个是操练他们,另一个应该是捡尸。
洛城那地方沙匪无数,各势力倾轧,穿越大漠往来贸易的时候免不了碰上几个半死不活的人,有受了抢掠遭殃近乎没命的,也有准备不足快饿死渴死的。
他们少爷每每碰到,总会像今日一般扔骆驼或者扔马上给带回去。
“少爷心善,”数蚂蚁的说道,“这是积善行德,好事儿。
”另一个人回想起少爷操练起他们时的那张黑脸,还有他们任务没完成时的不留情面,怎么都没办法将少爷和心善挂钩。
他刚想说话,就看到换了身干净衣物的少爷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立马将埋怨都给咽了回去。
“醒了吗?”林骁问。
第157章夫君?“醒了吗?”林骁问。
侍从们摇头,其中一个说道:“大夫还没出来呢,少爷奔波了几日,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另一个也回:“人各有命,少爷能帮的都帮了,其余的还是要看她个人的造化。
”此处是云城最大的医馆,重金在前,想要腾出两个空房间来休息,自然不成问题。
林骁略微点头,吩咐道:“明日午时出发,你们也早些歇息,养足精。
”两位侍从自然是无不应。
房间内缭绕着袅袅药香。
大夫先是看了伤诊了脉,随后让医女替宛娘全身伤处涂抹药膏,又开了方子着学徒去熬药,几番下来也是耗费了不少时辰。
“好生守着,若有发热之兆,及时来寻我。
”医女将最后一勺汤药喂进宛娘的嘴里头:“夜已深了,师傅且去歇息,若有变故,徒儿自当知会。
”这一夜对于宛娘来说格外漫长。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冗长可怖的梦魇当中,梦魇里全是浓重的血腥气,脚下踩的、周身砍过来的都是冒着寒光的利刃,她被掐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肺腑生疼,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恍惚间自己又好像被投进了火海之中,滔天的热浪席卷着肢体,难以避开的灼烫叫嚣着要将她吞噬殆尽!“呼—”她猛然睁开眼,热汗顺着眉骨流进了她的眼眶,有些蜇人的痒。
胸口起伏不定,喘息声粗重,动静直接惊醒了靠在床头休息的医女。
“你醒了?”医女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等着,我去叫师傅!”宛娘怔怔地捂着心口,眼流露出迷惘,紧抿着下唇有些惧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听着旁人的交谈,攥着被子的手越握越紧,脑中一片发白。
……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又都是谁?——车马已经点好,只待用过午饭后就出发,林骁特意拿了一个钱袋子,召来医馆门徒放在他手上,让他们好生照料那位姑娘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门徒风风火火、满脸喜意地打断了。
“醒了!公子人醒了!您快过去看看!”林骁情微顿,将钱袋重新放回了怀里——既是如此,出于礼节也是要过去看看的。
大夫正发愁呢,这位漂亮夫人一问叁不答,就像个闷嘴葫芦,就算他医术高超能够把脉把出个七七八八,也得病人配合着说说身体感受不是?可巧,这夫人的郎君就过来了!对他这个老头子没话说,总不至于对自家夫郎还没话说罢?大夫立马道:“公子,您夫人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卧养几日,调理一下身上的伤。
”坐躺在床上的美人立即望了过来,乌发如墨、脸色苍白,秀眉微微蹙着,一双形状温柔的杏眸里还盈着泪,整个人孱弱到了极致,却又透露着病态的美。
她色迷茫,期期艾艾地唤了声:“……夫君?”林骁一时傻在了那儿,身子麻了半边,冷毅的面容猝不及防爬上抹暗红。
第158章忌怒忌悲忌忧忌躁大夫皱着眉,摸着自己的胡子,站在门外与林骁说道:“夫人头部受了重击,里头怕是有淤血,所以才将前尘往事尽忘,待到淤血消散,自然就能想起来。
”林骁凤眸微抬,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划过一丝不自然:“我不是她夫君。
”大夫愕然瞪大眼,却也不好过度探问旁人私事,叹息道:“夫人……那位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肚中孩子已有不稳之相,须得好生调养,忌怒忌悲忌忧忌躁,如今却……唉!”医者悯心,他说这话也许是无意,但落在林骁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救那姑娘时是个什么情境,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云城与淮城中间的那条山路,平日里本就没什么人往来,她身上穿的又是比较考究的纱衣,自然不可能是出来为生计奔波的百姓。
只可能是富庶人家的妻妾,加上怀有身孕——林府虽然后宅没有太多阴私,但林骁所处的位置就注定他结交了不少同等门第的子孙少爷,后宅里对于其他女子、尤其是怀有身孕的女子会用什么样恶毒的手段,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如今她没了记忆,又没有保命的本领,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若是丢任她不管,只怕这女子会举步维艰、再度失了性命。
但若是要帮她,又明显对于自己来说是个累赘。
林骁俊挺的眉头深深打了个结,还没想好究竟如何处置,医女就推开了门,小声道:“夫人想同您说说话。
”林骁:“……”大夫尴尬地咳了两声,医女不明所以:“师傅可是着了凉?徒儿这就去给您熬一些驱寒的药,眼下刚入秋,最是容易患风寒。
”大夫道:“好像确实受了寒,来,你同我一齐去后厨,多煮些汤药分发下去让大家都喝些……”两人渐渐走远,林骁也脚步沉重地踏进了屋。
老实讲,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同女子相处,他的那些随从,事情办好了就奖美酒奖骏马奖金银,办砸了就板子鞭子伺候,外加训斥一番,可对待女人总不能这般。
宛娘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来,那颗不安的心竟定了稍许。
宽肩窄腰、相貌堂堂,她的夫君竟是这等龙章凤姿。
宛娘张口唤:“夫君……你这是何意?”她看着男人将凳子搬得离床榻起码有四尺远,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些。
难道她为夫君所不喜?她不知这满身的伤从何处而来,也不知好端端的记忆怎么就没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夫君暂且可以依靠,他却连半句安慰之语都没有,反倒摆出一张冷脸来,同自己这般冷淡疏离。
孕中女子本就多愁善感,再加上失忆的恐惧与不安,现下受了委屈,泪水便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林骁:“……”怎么好端端地又哭了!他头大如斗,坐立难安,猛然间又想起大夫说的那句话——忌怒忌悲忌忧忌躁。
忌悲!林骁闭了闭眼睛,深觉自己惹了个麻烦在身上,将凳子挪到了床榻边上。
第159章她的手好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是破了男女之大防。
且她已怀有身孕,自己一个外男与之这般亲密,是坏了她的名节。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些言令在他脑海中几度打转,最终却还是被她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罢了,事急从权。
再者,自己当初伸出援手是为了救她,总不能救到一半又不管,任她自生自火,这样做实在有违道义。
大不了自己收紧里外口风,再派人调查她的背景家世,好生安全送回去就是了,届时等她脑中淤血化去,若要因今日对她的冒犯而怪罪自己,自己堂堂男儿,受她两句辱骂、挨她几下打也没什么。
主意打定,林骁的身子便松弛了一些下来:“你、你找我何事?”宛娘却只是拿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自懂事后,林骁便将自己院中服侍的人都换成了小厮,身边随从也全都是男人,更不消说商队里那群五大叁粗的汉子。
他恪守礼法、又一心投入到了林家事务中,何曾与女子打过什么交道。
更不消说与这样一个美貌孱弱女子这般亲密接触了。
他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起来,没由来地有些心慌,眼游移,躲避着宛娘的视线:“……怎么不说话?”“夫君是否厌弃了我?”“怎、怎么会!”他立马道,“不要胡思乱想、忧思过多!”宛娘情哀婉,伸出手握住他的:“若非如此,夫君为何连看都不看我?”林骁眼僵滞地看着放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柔白玉腕,一时之间连她说了些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好软,跟块豆腐似的。
也好小,只有自己一半手大。
……林骁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是有夫之妇!简直荒谬!恬不知耻!枉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愧对夫子、父亲、长兄对你的教导!他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负于身后,像是生怕她再度抢过去牵上,急忙忙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走出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干巴巴交待道:“你别胡思乱想,要忌怒忌悲忌忧忌躁。
”宛娘怔怔地看着关上的房门,有些无助地攥紧了自己身前的被子。
——饭食都准备好了,却不见少爷的人影,侍从便往西院这边来找,恰巧看见自家少爷从屋子里走出来。
一个侍从立马喊道:“少爷!午时只差二刻了!少爷!”他纳罕地挠了挠头皮,问旁边的另一个侍从:“我方才声音不够大?”少爷怎么跟没听见似的?况且他往后边走干什么?饭食在前堂啊!另一个侍从一脸高深莫测,幽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胳膊肘杵了一下身边人:“你没发现不对劲?”“发现了啊,”那侍从用看傻子的眼看他,“我方才不是才说了吗?少爷莫不是生了耳疾!我这般喊他都听不见!”“愚笨!你难道就没发现少爷是同手同脚从屋子里出来的?”“啊?”侍从挠脑皮更厉害了,迷茫,“耳疾难道不比这个严重?”另一人差点被气了个倒仰,翻白眼咬牙切齿:“让大伙好好吃饭!今儿中午是走不成了,吃完原地待命就是!”第160章你留下陪我好不好?另一人只当他在胡说八道,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少爷归心似箭、思家心切,如今淮城都到眼皮子底下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没成想,太阳虽没打西边儿出来,少爷却真的改了性子,非但不离开云城,还带着一众人等去了最好的客栈。
扶在宛娘身侧的是两个刚买来的婢子,她落在林骁后头,听着他向掌柜要了两间天字号客房,不由心下黯淡。
手指也抚过尚末凸出的肚子。
为母者总免不了替孩子做打算,只她一人不得夫君宠爱也就罢了,却不能牵连到孩子。
为了孩子,她也要试着敲破两人之间的寒冰,缓和两人的关系。
宛娘脑子里转着些什么,林骁一无所知,他刚将人安顿好,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帮她是出于道义仁心,再加上五弟那头婚事也没那么快操办,这才给他空下了时间。
他必须抓紧将这名女子的底细打探清楚,再好生送回去,脱掉这块烫手的山芋。
云城不小,那女子连个名姓都试探不出来,要摸清楚无异于大海捞针,免不了耗费一番心。
林骁忙至午时才回客栈,却在餐桌上不见宛娘人影,脱口问道:“她人呢?”几个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一群老爷们在外惯了,一时之间忘记了还有位娇人随行,便忘了叫。
林骁瞪了他们一眼:“吃完饭自己去领罚!”思绪转过几瞬,只能自己去喊。
叩门叁四遍,里头才有回音:“何人?”“我。
”两个婢子忙打开门,撞入林骁眼前的,便是她低头缝补的模样。
螓首蛾眉、玉颈粉腮,温玉凝脂一样的手中正拿着黑色织云纹布料,纤白的素指擎着针线,情专注地补着上头的缺漏。
听到开门的声响,她脸上划过两分喜意,清凌凌的双眼瞬时明艳了起来,小步上前,娇声唤道:“夫君。
”林骁的身子忽地又麻了一下。
他忙退后一步,眼睛落在她的手上,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的披风,心底忽然像被人戳了一下似的,喉结滚动:“你、你这是做什么?”宛娘眼睛微弯,眸中盛着笑意,软语:“我见夫君披风破了,左右没事可做,便帮着补补。
”她抿唇一笑,脸上有些羞赧:“不过我针线活算不得太好,夫君不要嫌弃才是。
”她边说边踮着脚将披风往他身上比划,一个没站稳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林骁下意识搂住扶稳,幽幽甜香涌进口鼻,让他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怀中绵软无骨的躯体更是往上又添了一把火。
他似是被烫到了一般急忙放开,宛娘默默垂下眼睫,脸上划过一丝黯然。
她将情绪掩去,重新换上笑靥问道:“夫君前来寻我所为何事?”林骁也终于记起来了自己的目的,轻咳一声道:“该吃饭了。
”宛娘将手中披风交到婢子手上:“原是如此,不过妾身一介女子,不宜与外男同桌,还请夫君单独让小二送至屋内。
”林骁一愣,知道自己没考虑周全,心头立马涌上愧疚:“便依你所说的办。
”他刚要走,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夫君留下与我同食,可好?”「解释一下,四少爷不认识宛宛不是bug,之前宛宛在生日宴会上喂奶四少爷是在场,但是他是个非常恪守礼法的人,别说正眼看了,就是余光他也不会看的,彻头彻尾的正人君子一个,所以压根儿不知道宛娘长什么样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