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岭在山里长大,皮肤偏黑,干瘦,但长得顶顶标致,是个一眼能看到大的漂亮模子。
她对这栋陌生的大房子很是恐惧,乌黑的眼珠蓄满不安,死死拽住舅舅的袖子,不放他走,「袅袅听话,这是爸爸妈妈,你以后就在这里读书,上学,舅舅要走了,赶火车去了,你要乖」他们讲着不那么好懂的方言,亲昵又可怜,他偷偷把钱塞到钟岭手里,急急忙忙跑出去坐车了。
钟岭哭得快碎了,撕心裂肺地在他手臂间捶打挣扎,她说方言,断断续续地叫舅舅,尤其尖利吵人。
钟岭刚开始还闹过两次,不出来吃饭,躲在房间里,谁喊也不应。
她还离家出走过,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出门去,妻子本来就不喜欢她,被烦得焦头烂额的,说不再管她了。
他通知了公安局,又领了部队里的人去找,钟岭当时已经逃出来一天了,天色很黑,都快要走上高速了,终于被找到了,早上偷藏的两片面包,饿到发昏都不敢吃。
钟岭带着山里孩子的野性,不服管教,她不喜欢弟弟,老是把钟岐掐哭,还恶意捂住嘴不让他叫,老是因为这个被杨沁如训斥,她犟着头,理也不理。
她很会爬树,一溜烟就上去了,对着下面愣的孩子夸张地大笑,长得又黑瘦,他在车上远远地看见了,戏谑地想,可真像只漂亮的小猴子。
经常欺负别的孩子,不管是家周围的,还是学校里的,她总有这个本事把人家弄哭,偏偏有更多的人愿意替她背黑锅,小小年纪,跟在她后面的男孩子一摞一摞的,活像个山大王。
她傲得很,顶多和外家打电话时会软下来,娇声娇气地,才像个小女孩,方言习惯,她会自称叫袅袅。
她被抱到外家去的时候,没给她取大名,教书先生家里的女儿没了,疯疯癫癫的,觉得她长得真像,是他女儿转化的,也叫她袅袅,大家就一直这么叫她,直到四岁这边才给她取了大名。
不声如动吹,无风自袅之。
诚然这名字和她极不符合,这个家里也没人这么叫她,他有时候路过客厅,看见她捂着话筒,偷偷摸摸地左右张望,对着电话讲,「一放假都回去了啦,袅袅要吃干笋,嗯,要舅舅做的,阿冲不准吃,要给我留着……」她寒暑假都会回去,整个假期都在那边,从来没有变过。
他从后面走过去,惊动了她,吓得缩着脖子连忙把话筒掩住,又窘又急,臊得脸涨红。
他拿了杯水从厨房出来,「怕什么?接着说啊」他知道她害怕他,家里应该没有人不怕他,他冷漠,刻板,严肃,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又深不可测,大家都怕他,和他对视都战战兢兢。
钟岭第一次主动和他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