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们都不理解二十万元军是什么概念,更别指望他们理解宋人几十年不胜之后,忽闻大胜之后的心情。
况且,这是宋人的胜利,和他们没啥关系好不?
讪讪地拍了拍手,算是礼貌。至于叫好还是算了,不懂,真不懂,也就听一个热闹。
而宋人这边确实激动坏了,此等大胜只是听听就让人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实在通透。
“好!!!宁王威武!!不负威之名!!”
“好啊!!张帅威武!!文相威武!!大宋威武!!宁王不世人臣!不世人臣啊!!”
有的人甚者激动的热泪盈眶,非是宋人,非是离乡万万里,难以体会万一。
赵维抿了抿干的嘴唇,静静地看着下的万众齐呼。
待呼声渐退,直到鸦雀无声,这才清了清嗓子。
“你们说的没错......”
声音不大,就借由密布各处的印第安人和宋人传到每个人耳中。
“大宋威武....”
“宁王威武....”
“张君玉威武!!”
“文履善威武!!”
“我们这些亲历者,一战定巴蜀,创不世之功,当得起各位一声赞喝!!”
“可是。”话锋一转,“可是尔等可知这大胜、这大功,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此言一出,满声寂静,无人应话。
良久,站在前排的百姓轻声道:“不是宁王与诸相公殚精竭虑所得吗?”
赵维一听,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是!”
就在万众都在等着赵维答案的时候,赵维却向一旁招了招手。
那边,马小乙簇拥着几个老幼,走到赵维身边站定。
赵维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揽过一个六七岁小男孩的肩膀,拉到怀里。
“他杜小虎,六岁半!父亲杜铮原本是殿前司战卒。
五年前,随本王归国。三年前,扛着一百五十斤的土豆种子穿越安南老林,跌死山渊。
他本来能活,挂在半崖之上,只要把土豆扔下去,抓住袍泽送下来的绳子,他就能活。
可是,他选择先把那一大袋土豆送上去,因为那是最后一袋土豆......杜铮走时,小虎刚会叫阿爹。”
又拉过一个小女孩,只有五岁。
“她叫周大娘,四岁半,父亲也是殿前司战卒。归国时,大娘还未降生。
三年前,穿越安南老林,战死在罗氏鬼国。一个人冲上去,炸开了蛮夷寨子,使我们少死不少弟兄。”
下面的百姓默然无声,听着宁王一个一个讲述。
那边6秀夫、陈宜中也是骤然僵立了身子,皱眉看过来。
场中的印第安人已经茫然,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宋人的战士。
有的甚至觉得没有听书有趣,开始6续散场。
赵维一一介绍,到后来,又请上来一双皮肤略显黝黑的一对母女。
“这是洗衣人和贪吃。”
散场的印第安人一怔,因为赵维说出来的是印第安名字。
回头一看,那个大宋宁王身前的,也是一对印第安母女。
好心顿生,止住脚步,想看他要干什么。
只闻赵维继续道:“她们的丈夫、父亲叫敢死,是布查部落的奴隶,也是布查人送给本王的礼物。
她们也是奴隶,不出意外,等贪吃长大了,她会和另外一个奴隶生下孩子,孩子依旧是奴隶。”
“但是,敢死五年前随我归宋,三年前战死在那个你们都认为威武的大都之夜。为本王而死!为救文相而死!”
又请上一个印第安男童,“他叫白奴隶,母亲得了黄热病,被布查祭司处死了。父亲叫蛮石,也是别人送给本王的礼物。
一年前,凌霄城下一战,血头军潜藏半月,扰敌月余,蛮石杀敌三十余,立功,却没能活着回来......”
赵维看着众人,不再拉老幼上台,“你说威武?本王威武?”
“可是,你们不知道,这五年,多少人为了这句‘威武’死在了大宋各处!”
“巴蜀儿朗自不多提,单是自扶桑归宋的......”
“望乡营走时三千,如今只余一千出头!!”
“血头军一千印第安勇士,如今不足五百!”
“五年间,葬身汪洋之探险勇士,死难九千八百七十一人!”
“他们之中,有的尚未成家,但却有高堂在上!有的妻女尚在,却失立家砥柱!”
“像这些印第安英雄的遗孀,还是奴隶之身。她们的父亲、丈夫,来时虽也是奴隶!是礼物!!”
“那本王问一句!!”
赵维瞪着眼珠子,“他们为我大宋战死,是不是英雄!?”
下面的百姓已然含泪,一将功成万骨枯!将成名,士死身消,几人还曾记得那一将之下的万千枯骸!?
难得宁王...还记得!难得大宋还、记、得!
宁王此言一出,众人几乎是不加思索地爆然嘶吼,“是!!!”
“是英雄!!”
看热闹的印第安人一个个全都愣了,印第安战士成了大宋的英雄?
那边,赵维借势,“那我们能不能让将士寒心?让这些英魂于九泉不得安眠,还要顾忌生者?”
万众齐吼,“不能!!”
赵维:“望乡营是宋人,血头军是不是宋人!?”
“是!!是!!是!!”
“是不是宋人?”
这话一出,那些印第安人都炸了,“宋人!?印第安奴隶是宋人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时还转不过来,奴隶战死,在他们看来是应该的。可是现在,宋人...宋廷还要养着他们的妻子和孩子?
这样的事,再一次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以往的颠覆无关紧要,也说不出好坏。但是这一次...宋人、宋廷,起码比部落要强。
,他们不但敬重英雄,而且不分你是宋人,还是印第安人,更厚待英雄的后人。
赵维面容肃穆,继续煽动:“那你们来说,建养济院赡养英雄遗孤,是对是错!?”
“没错!!没错!!建的好!!建的好~!!”
“那好!!”
赵维大喝,“那从今往后,养济院便是我们对这些逝去英魂的交代,所有已经为大宋牺牲的,即将为大宋牺牲的。不管你是汉人、东瀛人、蒙古人,还是色目人,又或者是布查族、玛雅族,还是阿兹台克。”
“只要你为大宋出过力,大宋就记下你的恩情。不但让你活着的时候过的好,死后家人也有依靠!”
“这是本王的承诺,也是官家的承诺!!”
扶桑这边可不单单是汉人和印第安人,别忘了,还有从东瀛骗过来的工匠,以及这次跟赵维一起来的色目人和蒙古人。
“同样的。”赵维继续道,“这新崖山城中,汉人在为大宋日夜辛劳,那些布查、玛雅等等的佣工,那些东瀛匠人,也在为大宋贡献力量。”
“所以,养济院不是燕安鸠毒,养济院是你们应得的,是大宋的感恩!”
“自建成之日起,所有城里的人,只要为大宋出力,你就有资格把孩子送到养济院来照看。本王保证给他们最好的衣食,最好的生活,打消你们一切后顾之忧,全心全意为大宋出力!!”
下面的百姓一听,“好!!好!好!!!”
而那些之前还莫不关心,一副事不关已架势的印第安人一听,“怎么回事儿?这里面还有他们的好处?”
呆愣一会儿,也跟着汉人百姓齐声高叫,“好!好!好!宁王威武!!大宋威武!!”
“哦嚓,还能这么玩的吗?”
陈老爷有点傻眼,这..赵维你够了哈!你咋不去当圣人呢?假到没边儿,忽悠到飞起啊!
和6秀夫、江钲对视一眼,“这也行?”
6秀夫苦笑一声,他也想问,这也行?
赵维幸好没学理学,否则什么朱圣人,程圣人的?在他面前全得靠边站。
陈老爷苦笑一声,“完了,好戏没看成。”
江钲鄙夷,“这还不好看?好一出大戏,受益匪浅啊!”
江钲对赵维都有点崇拜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看6君实,这么大一个坑都让他给跳过去了?你白算计了啊!
结果,6秀夫一脸淡定,“无妨,反正也没损失不是吗?”
正聊的起性,那边已经完成任务的赵维一点不拖泥带水,把“话筒”交给赵昺。
“下面,请官家说几句!!”
小赵昺还没回过来呢,满眼小星星的被推到台前。
皇叔好厉害...
皇叔书说的真好哇!
皇叔威武!
回魂已经是到了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万众静默。
“嗯.....”
正太小皇帝抿嘴鼓腮,正在思考说点什么。
最后,“皇叔所言深得朕意,亦如朕心,所言极是呀!”
好吧,这句是杨太后教的,说不出话的时候就用这句,屡试不爽。
说完官方辞令,赵昺露出一个灿烂无邪的大大笑容给万民。
“大家都回去吧!天色不早啦,要吃饭了呀!!以后不许再跑到养济院来闹事了哦!这样不好的!”
“不过....”赵昺转念一想,闹一闹也挺好吧?朕还能陪皇叔出来溜达溜达。“不过,济医堂要是再闹,一定要叫朕哦!”
哄.....
下百姓,齐声大笑,感激涕零。
好官家啊!赵昺是好官家啊!
聚众闹事,官家还不追究,还要担心大伙儿饿肚子。还开了个大玩笑,让大家别去济医堂闹事。
真好!这么好的官家哪找去?
那些最开始就围拢在侧闹事的百姓,简直无地自容,齐声下拜,“多谢圣人免罚,圣人仁德!!!”
哇!!
赵昺心中大叫,我好厉害,他们夸我仁德啊!
表功似的看向赵维。
赵维....没脸见的把脑袋别到一边,说的什么特么玩意?
回头给赵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办正事。
“哦哦!!”
赵昺想起来,看着众人一阵慌乱,“那个那个....免罪就免罪了,但是!”
小脸一板,甚是呆萌,一指远处,“6相!陈相!江帅!每人罚奉一年,以儆效尤!”
嘎!?
后头吃瓜那老三位没撅过去。
“什么情况?、马、情、况?有我们什么事儿,凭什么罚我们!?”
这不是俸禄不俸禄的问题好不啦?三位都是相公一级的,在乎那点俸禄吗?
好吧,在乎...大宋的俸禄很高的。
主要还是丢人,这儿可聚了不少人呢,都看着呢!就这么被罚了,没道理好吧?
三人对视一眼,哦操!好欺负呗!?老虎不威当我是病猫了呗!?
怒气值瞬间爆表,开始交。
6:欺负人!
陈:明摆着啊!
江:我啥也没干啊?
6:不能算了!
陈:当然不能算了,
江:以后没法混了呀。上?
6:上?
陈:上!
江:你先!
陈:有老6呢,用我?
6:日你!
登时,三人阔步向前,挤过人群,奔着官家就来了。
以6秀夫为,这事儿得掰扯明白了。
倔老6瞪眼如牛,拼了!!
结果,一到跟前,还没说话呢,身后响起两个声音。
“臣宜中....”
“臣江钲....”
“领罚!”
嚓!6秀夫脸一黑,被卖了!这俩不行啊?完全没战斗力。
而且,陈老爷撅着屁股还在那笑呢!
傻不傻?朝会大殿上,你顶两句官家也就顶了。那时,你不顶,我还得顶了。可这是哪儿!?百姓的眼皮底下!
你要面子?官家还要面子呢?谁的面子重要?
这时候,除了剁脑袋得反抗一下,非礼你都得忍着啊!
老6也反应过来了,不对!剧本有漏洞,这时候真不能怼啊!
可是,我表情都酝酿到位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啊!
没办法了,干脆也不说话,也不上礼认错,咬着牙瞪着赵昺。
心说,后面那俩就是猪,不可为队友。
赵昺看6相公那眼要杀人,心知这事儿我搞定不了,看向赵维。
皇叔...上!
赵维当仁不让,踱步到6相公身前,也不废话。
“6相公来了有一会儿了吧?”
6秀夫皱眉,这话官家问过啊,现在官家就在那站着,你总不能翻供吧?
如前道:“确实来了有一会儿了!”
赵维一乐,“那相公可有解局之法?”
好吧,还是和官家问的一样。
6秀夫只得道:“此等小事,自有解局之道!”
“哦!”赵维点了点头,“凑到6秀夫耳边,既然特么有解局之法,你们在那看着?这是渎职啊!”
嘎!?
没想到,赵维有这么一句在那等着他呢!
后面陈老爷和江钲汗都下来了,嚓,原来是个坑!这才是真正的阴人啊!
6秀夫汗也下来了,卡在那不知道怎么答。
却是赵维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笑呵呵道:“行啦,相公看热闹,交个一年的俸当门票也不贵嘛!”
老三位一翻白眼,还不贵?好几百万钱呢好不?
再说了,不是渎职吗?你到底是罚我们渎职,还是罚我们看你热闹,咋那记仇呢?
“唉......”
陈老爷和江钲一叹,“这是何苦呢?这戏看的,真贵!”
6秀夫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向赵昺上礼:“老臣知罪!”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你等着瞧!
老夫这是连环坑,第一个坑让你迈过去了没关系。解决了今天,你还得有明天,万一以后还有事儿,还能扳回来。
赵维也不知道6相公心里想什么,点到为止,不能把人坑的太死。再说,他这个连环坑也才刚开头,后面还有巨坑等着他们呢。
不理三位相公,看向那个少年文士。
那孩子一直站在前排,细心听讲,赵维还真有点喜欢。
笑着对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6元朗一愣,下意识看向6秀夫。
6秀夫差点没骂娘,你个倒霉孩子,有没有点素质,看我干什么?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不就完了,又不怕他知道!
这就是阳谋,明知是坑,你也跳就完了。
而且,6相公还有期待赵维知道呢。
这刚被他坑完,6相公想找回场子。
直起身子,眉头一立,对6元朗冷喝,“宁王你问你话你就说,看老夫做甚?”
意思是说,没事儿!
赵维一听,还挺不乐意,皱眉瞪了6秀夫一眼。
干嘛呢?堂堂一个相公,吓唬人小孩儿干什么?有气你冲我来啊?
笑呵呵看着那少年,“没事儿,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只当同龄相处,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6元朗没法,如实做答,“回宁王殿下,草民姓6,名元朗,字子晴。”
“6子晴....”赵维心说,怎么起个这么个字?
笑道:“不错。本王还没有表字呢,没时间起。”
赵维真就没有字。
按说,男子十五,家里长辈或者师长就该给起个字。但赵维十五的时候,正在跟着大伙儿跑路,这些年也没闲着,哪有工夫讲究这些。
“6元朗......”赵维念叨着,“不错。”
又想起什么,对6秀夫道:“还和6相同姓呢!”
“咳!!!咳!!!”
江钲和陈宜中没忍住,咳出了声儿。
“没事儿,没事儿,呛到了。”
二人急忙解释,低头憋不住的乐,何止同姓,还是亲爷孙呢!
赵维也不管那些。
他叫住6元朗,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这小子是个人才,现在就缺人才。
第二,养济院的麻烦其实还没过。
今天他把百姓忽悠住了,但是朝堂上,包括实施计划的官员们,其实还是有别的声音的。
大概和6元朗的想法一样,怕重蹈覆辙,日子过的太好,以后没人想回去。
这种声音和这个想法都是个隐患,万一哪天,真的有人不想回去了,那赵维就得背锅了。
所以,趁着还没背上,他得找个身板结实的,先把锅甩出去。
看着6元朗心说,“孩子,就你吧!你小子不赖,正合适!”
“6元朗!”
“草民在!”
“本王问你,可读过书?”
“读过。”
“可有差使?”
“刚完十八,未有差使。”
“那本王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可敢接?”
6元朗一听,敢接?你让我当宁王我也敢啊?我爷爷是6秀夫好不啦!再说了,咱虽是病秧子,可也心气方刚好不啦?有什么不敢的?
恭身一拜,“但有差遣,草臣定效全力!”
“好!!”赵维赞许点头,越看这孩子越顺眼,回头瞅了一眼养济院。
“这养济本是大内李旬季大官主理,可是李大官还有宫中之务,还有济医堂和济老院要管。”
“院中琐事尚需一主事之人,你年纪轻轻,处事有度,又值朝廷用人之计,我看...就你吧!”
“嘎!?”6元朗差点没撅过去。
“嘎!?”6秀夫眼珠子没掉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江钲、陈宜中一个劲的咳嗽。
“没,没事儿....”两人喘着粗气,“这回,这回真呛到了。”
6元朗主事养济院,哈哈哈哈哈,老6啊,傻了吧?
这要是养济院出点啥事儿,那就不是宁王的锅了,是你6秀夫的大黑锅啊!
啧啧啧,江钲砸吧着嘴,都太凶残了,离他们远点。
赵维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几个人,皱眉嘟囔:
“我就扶植一下年轻人,你们至于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