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的做事方法。以前你是一个冷静到家的人，现在，你就刻意的避免冷静。但做得过分刻意，让人觉得很假。”

“嗯......你能感觉到，我的改变？”

曲燕秋小声问。

其实，张月娥所感受到的现象，部分原因是人格切换的结果，但也有部分，确实如张月娥所说，是逃避，否定。

潜意识里，曲燕秋对AI是持否定态度的。毕竟两个“人”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所以，不论做什么，曲燕秋总是无意识的，本能的，想抹去对方存在的印记。

例如写字，三年下来，身体早已经配合AI，形成了肌肉记忆。但曲燕秋弃而不用，字体自然就会潦草。

还有做事方法，想强调自己才是真正的，纯正的曲燕秋，其结果，就是做出了很多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动作，毕竟AI代表的是冷静，成熟。它的反面，就是不成熟，不冷静了。

“当然了。我们每天住在一起，你的改变，我怎么会察觉不到？”

张月娥看到女儿放下戒备心态，轻轻松了一口气。

“其实妈妈并不怎么在意你的变化，还有你那幼稚的掩饰行为。我怕的是......”

张月娥欲言又止。

“妈，你怕什么？”

母女连心，曲燕秋的心态也跟着放松下来。

欺骗最亲近的人，所带来的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张月娥伸手，轻轻抚摸上女儿那白皙的脸颊。

“你还年轻，如果这么早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将来很大的可能，精神会出问题。”

“精神会出问题？”

“对，妈单位就曾经有一个同事，每天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而不能自拔。”

张月娥看女儿感兴趣，就继续讲故事：“她总是想把自己，表现得与众不同，为此，编出了很多谎言，例如家庭，背景等。大家同事多年，我们早就知道她的真实情况，也戳穿过多次，但她还乐此不彼。也许，她是真正相信那些自己说的话吧。”

“后来呢？”

“后来，她就被送走了，去哪了，妈妈也不知道。”

“哦......”

曲燕秋陷入了沉思。

为了掩饰一个谎言，总是需要更多的谎言。

这段时间，曲燕秋所撒的谎，比前16年的总和还要多。她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里，哪句才是真的。

曲燕秋咬了咬牙：“妈，我如果告诉你，前段时间的我，和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一个人，你会怎么想，怎么看？”

听到这里，张月娥居然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是你的妈妈，难道看不出你的变化吗？”

“你早就知道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曲燕秋就是一惊。

“最早，是初二的时候吧。”张月娥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那次，你跟这回的昏倒很像，整整病了一天，睡了一天，然后人就变了。”

“那你怎么没有对别人说呢？”

“说？？？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张月娥注视着女儿的眼睛。“说我的女儿，变成了妖怪吗？”

“那......”

曲燕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些庆幸，因为母亲没有主动揭发，也有些愤恨，还是因为母亲没有主动揭发，尽管揭发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妈妈想说的是，不论你变成了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不论是一个月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可是......”

曲燕秋还是有些不甘心。AI怎么也被自己的妈妈承认了呢？

“也许你没有注意，但妈妈注意到了，你们其实是一个人！”

“一个人？”

曲燕秋这次是真吃惊了。

“你放松心情，不要刻意去控制，再写个字看看？”

张月娥，把笔记本还给了女儿。“试试看......”

曲燕秋迷迷糊糊的拿起油笔，但半天没有落下。

因为她知道，不主动控制，字体会变成什么样。因为肌肉，早已形成了记忆，三年多的训练成果，不是短时间内能推翻的。

“不要一味的否定过去。不管过去，你犯过什么样的错误，那都是你的一部分。从错误中学习，从错误中长大，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张月娥并不掌握所有信息，也许在她看来，女儿是受到了什么强烈刺激，从而性格大变。性格大变后，继而开始否定自我。

但她的很多话语，都对迷茫中的曲燕秋，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管过去是什么样的，都是我的一部分？”

“对！就像，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都是我的女儿一样。无论你过去是什么样的，她都是你的一部分。她其实就是你自己，不论你想怎么去否定。”

“她就是我自己？”

曲燕秋喃喃自语。

虽然，人脑是无法分辨出，哪段记忆，是自己做的，哪段是AI做的，但由于强烈的排斥感，曲燕秋还是强行把记忆，按时间，喜好，进行了归类。

在曲燕秋的心里，AI只是一个外来的过客，所以，那部分记忆，就是错误的记忆。他们不应该被接纳，甚至不应该存在。

“AI 其实也是我的一部分？还是说，现在的我，实际是AI和原来我的结合体？”

想到这里，曲燕秋闭上了双眼，试图重新接受和感知那些被她拒绝，排斥过的记忆，行为。

看到女儿陷入沉思，张月娥静悄悄地起身离开，并关上了房门。

“小秋想通了？”

门外，是一脸担心的曲厂长，曲燕秋的爸爸。

......

门内，不知道过了多久，曲燕秋突然感觉到，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暖流，这种暖洋洋的感觉，让她平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