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时候,先皇于非晚不受折磨死在了他眼前。
二十一岁大岐初定,国泰民安。
二十二岁再见夏予。
二十三岁把夏予带进宫,囚在身边。
他陆淮钦的二十三年,远算得上是离经叛道的。若是将罪名细数而出,怕是要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
可史书的几页纸,向来是胜者书写。
景元皇帝的死,自然就算在了于非晚身上。而夏予进宫,倒为了陆淮钦添了一笔“不弃糟糠之妻”的美名。
夏予看了一眼萧瑟的庭院,心中竟是没有起太多波澜。
她把脸埋在陆淮钦修长的脖子上,语气中带了哀求,“你替我找一下家人好不好?就那玉坠,你替我找一下。”
“留在朕身边陪朕一辈子不好吗?”况且他的一辈子不会太长。
“我不走,我就是想知道生我的父母是否健在。”
“朕在找了。但是玉坠寻亲,如大海捞针。”
“我知道。”
午后阳光浅浅,幽长又寂寥的石板路让人心生闲适,总盼着一生都能这样安稳走完该多好。
没多久夏予就生了困意,改趴在陆淮钦的背上,由他背着走向乐和宫。
陆淮钦不是第一次背夏予,可夏予却是第一次感受到那宽厚背脊上带来的安全感。
即便他身上的龙涎香时刻提醒着她他是谁,提醒这那段过往。但此时此刻,夏予却心生妄想,自作主张将身边景物置换,想象成了浮玉山那条又长又陡的阶梯。
那条路上,春来看花,夏来听音,秋来踏叶,冬来……
“你记得出事之前,你说要陪我把浮玉山长阶上的雪藏起来放在坛里,来年拿来酿酒的吗?”
陆淮钦突然止住脚步,桃树上的最后一片桃瓣从他眼前落下。
他踩上那片桃瓣,“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这句话有点耳熟……夏予如是想着,在他背上睡了过去。
陆淮钦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将人送到乐和宫。
乐和宫的大嬷嬷看见陆淮钦连忙跑了出来想要将夏予接过,陆淮钦摇头,亲自把人送进屋内,替她盖了被褥。
夏予睡觉时闭起桃花眼,没了平日的疏离,更显几分娇憨。
陆淮钦摸了摸她小巧的耳垂,仿佛拿着一件稀世珍宝,面露满足和高兴。
见她枕头下压了一本书,陆淮钦抽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本医书,上面全是批注。又环顾了一圈屋内,桌上全是瓶瓶罐罐的药剂。
若是夏予知道她尽全力救的人就是她的儿子,她该是什么心情?会很高兴很高兴吧?
陆淮钦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可想到陆时谦还不知道能否活过下一个冬天,想要告诉夏予真相的念头又被打消。
出门时,方才迎陆淮钦的大嬷嬷又亲自送他。到门口后,望着陆淮钦欲言又止。
陆淮钦拧眉,面露不悦。
“陛下,老奴打小看您长大,有些话不得不说。这夏贵人在宫中未免太不守规矩,平日一些小事就算了,如今竟是还要让陛下背她回来。这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陛下颜面何存?到底是乡野来的姑娘,粗鄙不堪,陛下切不可为了她自降身份。”
“嬷嬷年岁已高,朕让何幸送你出宫安享晚年。”陆淮钦眼神顷刻变得锐利,“还有,朕,就是大岐的规矩。”
陆淮钦说完话头也不回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