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还是缘分,那时候铁子来鞍钢才两个多月,干的是钢厂最苦、最累、最脏、最危险的活,高炉炼铁炉前测温工。
你们没在钢厂待过,不知道,说白了就是打杂的,最没技术含量,最累,同时也是工资最低的。
有一天,铁子那个炉爆炉,炸了个挺大的缝子,我带着大艳去抢险。
我印象特深,铁子大腿打着绷带,站在炉前测温,我当时就急眼了,把炉长叫了过来。
我问炉长:‘这人都受了伤,你们就不怕出事故?’
炉长很不屑的说:‘他是临时工,再干一个月可能就被撵回去了。
协助排险,车间给1块钱奖励,是他自己申请的,一个财迷你管他干啥?’
我听他这么说,又看见铁子在那傻乎乎的点头,我挺生气,也懒得管了。
降温后,我和大艳开始干活,快完事的时候,大艳中毒了,被我撵了出去。
她刚出炉,可能是我们站那地方重量失衡,下面三条腿的底座突然塌了一条。
我吓坏了,炉子要是塌了,不光我完蛋,炉子肯定也废了,损失多大,谁也无法估算。
大家惊呼声中,铁子推着一辆小车立到底座下,肩膀死死扛住了小车。
我听见他喊:‘不想咱俩都死,就tm赶紧干活!’
我这时才意识到,我俩的生命全在我手里的焊枪上,我头一次那么紧张,还好,我成功了。
出了炉,我一头栽了下来,铁子稳稳的把我接住,炉子也降了下来。
我刚说了句谢谢,他把我交给大艳,说了句:‘你这娘们缺条腿,还挺厉害,俺服你!’
说完,他一转身,拐了拐了走了,气的我冲着他背影骂了半天。”
张婉满脸笑容,铁军挠挠脑袋,觉得老铁挺带劲。
“第二天,我刚从宿舍起来,大艳就风风火火跑过来,说铁子跪在我们车间门口说要拜师。
我没当回事,这种事常有,特别是那些炉前工,都想拜个师傅,改变命运。
大艳见我没反应,就问我:‘师父,你是不是因为昨天他说的话记仇了?’
我说:‘净扯淡,本来我就缺条腿,记哪门子仇?’
大艳说:‘那你就给他个机会,毕竟他也算救了你。’
我没搭理她,拿着脸盘去洗脸刷牙,大艳气的跑了出去。
对了,大艳那时候长的漂亮,现在这模样,是她家后来着把火,我师姐那样了,她也成现在这样了。
不管咋说,命保住了,去上海整了三回容,要不,你们见了能直接吓跑。
我洗完脸,刷完牙,就去食堂吃早点,工人们蛐蛐咕咕不知道说啥,我知道都在说铁子。
等我到了车间门口,把我吓了一跳,那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我赶紧爬上钢卷子上看。
原来是打架了,铁子一个人,把厂子保卫科的三个人都打趴下了。
大伙这通鼓掌,平时,都被保卫科这些人欺负过,这下可算解气了。
接着,我就看见厂长和好几个车间主任都来了。
那时候我也是车间主任,发生在我们焊接车间门口,我不管也得管呀!
胡风来跑在最前面,保卫科归他管,我一猜那三个人就是他派过来的。
后来才知道,头一天的事,厂办给了5块钱奖励,胡风来只给了铁子一块,剩下的进他腰包了。
他听说铁军在我们车间下跪拜师,怕把这5块钱的事扯出来,这才派人赶铁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