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右手边的屋子,进屋要脱鞋,地上铺着地板,纤尘不染。这屋子很空,没什么家具,只供了一个小佛龛,但那佛像好像摔碎又修补过似的,边上是窗户,窗外竹影摇曳,虽很清幽,但屋子采光有点差,让人总感觉身上冷飕飕的。
我心想,看来这是一间打坐冥想的静室。
“卧槽,这啥?!吓小爷一跳!”吴八一突然高声说道。
我回头一看,墙上有一副红彤彤的画,上面有许多小人或在火海、油锅中痛苦挣扎、或抱成一团,表情惊怖,边上有凶神恶煞的恶鬼手持铁链刑具。
毫无疑问,这上面画的正是十八层地狱,画面的内容看着很是残酷,上面的小人神情灵动,骨肉传神,颇有艺术造诣。
我愣了一下:“这莫非是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
老板说:“林先生果然慧眼,这是《地狱变相图》的摹本,是一位高僧所画。当然只是一部分,原版《地狱变相图》长达四十多米,这间小屋肯定放不下。”
老板娘补充道:“十八层地狱警示世人不要作恶,正是佛法威严的体现,我们把它挂在这里,是时时提醒自己,虔心向善,不造恶业。”
老板看向我,“林先生有没有发现这屋子哪里不太对劲?”
我装作沉吟的样子,揉开望气眼打量,观察一番,“阴气极重……嗯,这墙上……怎么有血的味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老板叹息一声,“林先生走南闯北,有没有见过墙缝冒血的怪事?”
我说:“这倒没见过,难不成此地有邪物作祟?”
老板娘从壁橱里面取出蒲团,让我们坐,看来是要大致介绍下怎么回事了。
我挺适应盘腿坐的,章歌奇不大习惯,大大咧咧地屈着腿,把手搭在膝盖上,吴八一因为太胖,只好跪坐。
老板让妻子倒了茶,回想了下说道:“林先生,说来话长——大概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半夜怪风呼啸,有小石子打在玻璃上面,吵得人睡不着。我有个朋友就说这里风水不大好,又有竹林又养猫,都是阴性的东西,朋友叫我把这些都处理掉。”
我摇头:“大可不必。古人说猫性畏水,所以是火兽,再说活物的阴阳,和生死的阴阳是两码事。”
章歌奇说:“若按我这行的分类,猫是属金的。”
老板笑了笑:“我当然也不舍得,就想法子厌镇,看能不能破解。于是就求了一些高僧开过光的古钱,放在屋子四周。但是根本不顶用。这屋子里面,一到深更半夜,走在走廊里,有时候会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面站着一个披头撒发的白衣女人!妈呀,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于是我们第二天念了一整天的《地藏经》和《往生经》,想超度亡魂。哪知道念着念着,墙皮开始渗出红色的液体,越来越多,当时四面墙都在流血,那个触目惊心啊!吓得我们根本不敢在屋里头呆着,跑到外面去住了好几天。
“之后我去请教我师父,师父认为我们定然是做了玷污佛堂的事情,才招来邪祟。这话说得我们很惭愧,实不相瞒,有一天晚上,我们夫妻在这禅堂里面……呃……大威天龙了……”老板脸红了,干咳了一声,“这事万万不该,肯定是遭了报应。我请师父来降伏邪祟,师父让我们夫妻二人去另一间屋子呆着,默念心经不要出来。那天晚上阴风大作,吹得窗户哗哗作响,忽然听见师父在喊:‘还不速去,扰乱阴阳,就不怕堕入阿鼻地狱吗?’
“我们忧心忡忡地竖着耳朵听,师父好像真的在和什么东西对话,声音很激烈。一宿过去,师父累得瘫倒在地,脑袋不知怎么破了,流了一点血。我们赶紧扶他去休息,师父摆手说:‘屋里有鬼,这鬼大有来头,正是‘食法鬼’,它生前造孽做恶,却又笃信释道,执著地认为听经念佛能消除罪孽,所以盘桓在这地方听你们念佛,痴迷于此!’
“我问师父要如何送走她,师父叹息:‘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是你们和它有前世宿业,所以才纠缠你们,不必理会,不必管它,待到业消,它自会去。你们越是念佛,它越是喜欢,另一个办法就是从此不再念佛吃斋,但这是毁自己的修为,实则也是还业报的方式,不甚可取。’
“唉,林先生,我固然信佛,可是听师父的意思,这难道不是叫我们一直忍受恶鬼作祟吗?忍到我们向它还清前世的债?从那以后,这家里一直鬼气森森的,隔三差五发生意外,要么是切菜切伤手,要么是走路踩到钉子,要么是猫睡得好好的突然对着空气嗷嗷大叫,这谁受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