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里可以……”抛开思绪,阮寒星指尖落在曲谱上,轻声说着自己的建议:“这边用这个旋律是不是太过平缓?不如尝试这样,升到d……”
她没注意到,李老太太的眼睛越来越亮。
讲到了曲子,年纪很大的李老太太似乎也变成了争强好胜的年轻姑娘,跟她就着每一小节旋律激烈地争执,兴致来了每人哼上一小段,强拉着正在作画的于老爷子做裁判。
最后竟谁也不能说服谁,气冲冲地对视片刻,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瞧瞧,多大的岁数了,还跟年轻人置气。”于老爷子也不阻拦,给她们倒了茶,和缓道:“来,喝口茶缓缓。”
争辩了半天,早就已经口干舌燥,两人笑着端起茶杯,心中都生出遇到知己的珍惜。
“难得有人能跟老李聊的这么尽兴。”于老爷子眼底也带着笑意,故意道:“既然帮老李看了,也不能厚此薄彼,帮老头子我瞧瞧这幅画吧。”
阮寒星脸上微微泛红,难得露出少女的羞涩低头笑了一下。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年纪大了性格像孩子争强斗胜也就罢了。
她都是重活一世,经历了生死的人了,怎么还能跟老太太为了一小节旋律争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应该。
都说艺术是共通的,在那个住了好几位“佚名”老师的小院里,她闲暇时也跟着另一位老师学过油画。
那里的老人隐居山林,悠闲自在之余,大约也实在是觉得晚年寂寞,时常拉着她去学这个学那个,甚至为了她到底跟谁学习争吵起来。
想起那些可爱的老人,阮寒星的眼底忍不住沁出几分柔软,跟着坐到于老爷子的身侧,才一看到那副画,眼底就忍不住显露出惊艳。
阮寒星想,自己可能真的是个俗人。
前世为了维持豪门贵妇的体面,她也没少跟着其他贵妇去画廊看展。
新锐画家的许多画作,她大都摸不着头脑,着实搞不明白那些凌乱的线条到底怎么表现出了“对命运的不屈和抗争”之类深邃的主题。
她也没办法像其他贵妇一样,解读出种种内涵思想,在她看来,那些被卖到百万千万的画作,甚至不如那个小院里老人的随手一副作品。
也比不上现在于老爷子短短时间内挥洒出来的,湿地生态公园的美景图。
“你也懂油画?”见到她的表情,于老爷子顿时有几分惊讶,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这会儿反倒生出几分兴趣:“来来来,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大胆说。”
“我其实,也不是很懂。稍微会一点点。”阮寒星想了想,怕老人家失望,先打了个预防针。
没察觉到,听到这熟悉的“一点点”,李老太太的额角抽了抽,满是一言难尽。
这是一点点,那于晚那个刚拿回钢琴比赛金奖的大师算什么?才刚刚摸到琴键的三岁小孩?
阮寒星不知道她内心的吐槽,斟酌着道:“我觉得这幅画构图很巧妙,利用光影的结合展现阳光下的湿地公园……整幅画,我最喜欢这颗歪曲的柳树。”
她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那棵崎岖生长,长得奇形怪状的柳树,笑了笑:“在生活的重压和折磨下,它依然绽放出盎然的生机。只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充满了希望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