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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洲城,春荣街。
佩戴着长刀的侍卫正在高声讲解:
“……国师说了,天象异常,怪事儿越来越多,最近一段时间很有可能会更多!”
“但是大家不要慌,灵气泄露也不全是坏事,大家看那些出问题的花草虫兽就晓得了,万一接触灵气漩涡,也不一定会死——有可能奇形怪状,也有可能拥有神仙能力!”
底下有人叫嚷起来:“骗人!这分明是要命的东西!我家大侄子上个月就挨着那什么灵潮,整个人都炸开了!”
另一个也叫喊道:“就是!李老二,你也是咱们南洲城的,可不能骗乡亲们!那回那个小乞丐也是挨到那个蓝乎乎的漩涡,整个人都变成一个大饭碗,啪嗒就碎了!”
世道不稳,大家也想发泄,吵着吵着,烂菜叶子臭鞋底子都砸上去了。
衙役们抱头鼠窜,一边还高声道:
“也不一定的……”
但是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虚弱,只能再次强调:“拥有神仙能力,以后是能进帝都皇城的!陛下还会有赏!”
“帝都皇城知道吧,有国师在,安稳极了!”
底下的父老乡亲可不信这鬼话。
——上战场还有可能当将军呢,那咋不见人人都是将军呢?
与嘈杂的人群不同,一边的墙角处,一个肤色雪白,眉目清丽的女孩子站在那里,格外冷静地认真倾听。
并且听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穿越了。
……
穿越的时机有些不妙,却又有些美妙。
不妙的是,白麓所在的大政国天象异常,冷不丁会有诡异的“灵潮”害人性命,显然世道不稳。
而妙的是,南洲城的第一大户——时府,打算举家搬迁到帝都。如今收拾妥当,今日傍晚,已经放走了所有要走的下人。
白麓来的及时,醒转过来时,已经无人在意她的状态,只来得及领了退还的契书,整个人便稀里糊涂出府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考虑怎么赚钱赎身,这就……自由了?
……
思维七拐八绕,脚步也跟着本能走,只消得一刻钟,她就已经来到了“自家”租住的大院门口。
白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被岁月侵蚀的老宅子,还有墙壁上茂盛的不可思议的爬山虎,眉头微皱了皱。
因为眼前的爬山虎,密密麻麻枝叶层层,与其说是它攀附着这座宅子,倒不如说,它已如囚笼一般将整栋宅院牢牢包裹。
厚重油亮的叶片下,不知是怎样粗壮的茎杆。甚至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爬山虎便像活了一般,枝叶拧动摩擦,宛如一团诡异的长蛇……
白麓眉头一挑,一只手便直接就刺进了重重叶片中——
快如闪电。
……
她收回目光,慢慢将埋在油亮叶片上的手收回来,三根手指捏着的,恰好是一条足有七八十厘米长度的大蛇。
此刻,大蛇七寸脖颈已经被捏碎,蛇头耷拉着,整条躯体软绵绵的。粘滑的液体感糊在手上,白麓凝眉盯了这玩意一会儿,随手将蛇又扔进叶子里头了。
一边进门一边顺手拿叶子擦了两下,动作格外熟练。
不大的屋子里,陈翠娘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拿着绣绷,一丝不苟地慢慢勾勒形状。
如果忽略颧骨处紫青色的肿胀,倒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此刻,岁月静好的娘亲看着女儿,一脸担忧:“阿麓,你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疼得厉害?”
一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娘早跟你说了,你爹要你的月银,你给就算了,别跟你爹犟——他一喝酒就没个轻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麓不是很懂这位母亲的逻辑,但是这不妨碍她实话实说:“昨晚上那一脚踹得我脾脏破裂,非常疼。”
疼到小姑娘麻木又习惯,只以为是跟往常一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谁知,这一熬,硬是没熬过去。
……
陈翠娘喋喋不休的抱怨终于在此刻停住了。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白麓,一边犹豫道:“阿麓,你……是不是还在恨你爹啊?”
“可不能有这个心思,他毕竟是你爹!”
“我知道你爹喝醉了爱动手,忍忍就过去了。”
“咱们以前在肃州,隔壁的陈丫你记得不?她爹还是个赌鬼呢,你瞧,陈丫六岁就被她爹卖了!”
“你爹多好,都不赌钱的!”
“再说了,他毕竟是个男人,有点脾气正常,你可是他女儿,不能跟他斗气的。”
话音刚落,陈翠娘又看了看天色,“哎哟”一声:“你爹今晚在外头吃酒,咱娘俩喝些粥便好,娘去做!你快些收拾,可不要费了灯油!”
当娘的匆匆忙开始收拾绣绷绣线,白麓站在原地,突然玩味地笑了笑。
一个家暴的爹,一个软弱的娘。
但是……很奇怪,这么多年来,挨打最多的,竟然是才十六岁的女儿?
至于陈翠娘,顶多是些青紫的皮肉伤。
不是说皮肉伤不疼,但是在年幼的女儿常被打折胳膊打断肋骨或者头破血流的情况下,这种对比,就有些讽刺了。
好在暗伤虽多,但她附身时,身体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气流在身体里不断穿梭,以至于不过片刻,就精神抖擞全无疼痛的站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辈子大灾变前期,动植物变异带来的异能激活?
想想包裹着房屋的诡异爬山虎,还有自己在门外掐死的那条蛇……
白麓皱起眉头,却又很快开始抬起手来,细细打量。
……
小姑娘的手,平平无奇。
几年前的逃荒路上,也曾刨过土扒过树皮的,但是在时府做了花匠,每天莳花弄草,倒把身体养起来了。
如今对着暮色看去,细白柔软,仿佛并无什么不同。
但是……
白麓忽得化掌为拳,狠狠向前一捣——
“啪!”
空气中传来了迅疾破空的声响。
那是强大的力量、超快的速度,所带来的绝对武力!
她慢慢收回手,歪了歪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
当窗外泛起暗蓝的夜色,白有贵拎着一只半空的酒坛摇摇摆摆砸开了门。
陈翠娘匆匆忙迎上前来:“她爹,可吃好了没有?要不我再煮碗面给你垫垫?”
白有贵醉眼朦胧,含含糊糊挥手一巴掌抽过去:“臭娘们,话怎么这么多!”
一边自顾自坐在饭桌上,借着半醉的酒意,摸索出酒碗来,仍旧慢慢喝着。
陈翠娘顶着带巴掌印的脸,殷勤的打了热水过来伺候,见状也无奈地红了眼圈:“她爹,你昨儿晚上打孩子,打得也太狠了些……咱们阿麓还要上工的,打坏了可叫老爷夫人们怎么看?”
签了契约做奴婢的,哪怕是活契,那也是主家说了算。除此之外,亲娘老子也管不了的。
白有贵酒意上头,此刻一砸酒碗:“你个败家娘们,断了我家香火不说,养个女儿还是个白眼狼!”
“小蹄子还想攒私房呢?呸!她的命都是我给的,敢动心思,我提脚卖了她!也叫她吃点教训!”
说罢又嘿笑起来:“她,嗝……也到年龄了……”
陈翠娘脸色惨白,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咱们阿麓孝顺呢,你瞧,月银不是都给你了?你可不能再打她了,她还没成家呢?打坏了身子,我也不活了!”
话刚说完,却见白有贵又恶狠狠站了起来,满脸的红色,连带着瞪着她的眼神也凶狠起来——
陈翠娘心头一跳,下意识喊道:“阿麓!”
白麓冷静地站了起来。
陈翠娘看着她,着急地呵斥道:
“赶紧过来,给你爹磕个头认个错,以后你乖一点,就不这样打你了!”
这犟丫头,怎么就偏是个丫头呢?倘若是个儿子,倘若能给白家承继香火,多好啊!
想到这里,陈翠娘赶紧低下了头。
……
油灯星光一点,颤巍巍的,只照得方圆两尺的范围。
而白麓在朦胧的灯光中微微一笑,突然一把揪起白有贵乱糟糟的发髻,让他整个人脖子后仰,被迫张大了嘴!
而后,另一只手抄起酒坛子,浑浊的酒液咕嘟嘟便灌了进去,让这醉汉发出了惊天动地又痛苦的呛咳声!
“噗——咳!咳咳咳!”
那不知是怎样的大力气,胳膊肘一压,白有贵痛苦挣扎的动作,就仿佛是蚂蚁一般无力。
这一刻,这个昨晚还将白麓踹的丧命的中年男人,挣扎的力气软弱的就像是没骨头。
白麓保持着无害的笑意:“爹,你说,是你给我磕头,还是娘来?”
电光火石的瞬间,快如闪电的动作!
陈翠娘反应过来时,白有贵已经只能无力的蹬腿儿了,酒液顺着他的衣襟落到地上,满屋都是劣质的酒味!
在这一瞬间,这个被丈夫呵斥的颤巍巍的女人却仿佛爆发了超强的勇气!
她冲了上去,用整个身子撞开女儿,心痛的给白有贵锤胸口:“她爹!她爹啊,你可不能出事儿啊——”
白麓甩了甩手,好奇地打量着陈翠娘——这位母亲,好奇怪啊。
陈翠娘抬头,恨恨的眼神里涌动着火焰,却在接触到白麓清如泉水一般的眼神时,扑簌簌灭掉了。
在这一刻,这个软弱又复杂的母亲脸上,涌出了恐惧与仇恨的神采——
“你不是我女儿!”
“我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