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被当成拿下,但也被汉军甲士很粗鲁的赶进了帐篷里。
很明显,汉军怀疑他们中有李简的同党。
抑或者说,若是郑璞受伤太重而不治,他们这些人恐怕会被郑璞的部曲当成同党,直接杀了泄愤。
同样,这种事也是不问对错的。
更莫说,谁都知道扼守鹯阴城塞的主将,是郑璞的妻兄。
爱屋及乌下,他只需对外声称这些年都是魏国派来掩饰刺客行动的同党,就可以让世人不会以仁义置喙什么了。
事实上,得知消息后的张苞,行事有些激进。
径自将郑璞与诸葛乔尚未接见的其他使者,尽数赶了回去——城塞进入战时戒严,但凡出现在城塞方圆三十里内的人,皆当成魏国奸细,不问而诛!
这让有心关注此事的人,都隐约有猜测。
张苞如此恼羞成怒、风声鹤唳的做法,或许,是因为郑璞伤得很重?
不过,仅三日后,此战令便改成了任何人不可擅自渡河,且那群士子与投军的游侠儿都被放了回去。
“我大汉兵锋向河西走廊之日,尚未有定论。若今将诸君纳之,恐逆魏有苛于君等家人矣!还请诸位且归去,待讨逆王师西定河西日,我大汉定以辟命拜之。”
让士卒将他们“护送”过河的诸葛乔,乃是如此作辞的。
且给每个人都赠了些盘缠与口粮。
从那以后,鹯阴城塞连夜里都灯火通明,森严得连一只野雁翱翔而过都要迎来夺命弩箭。
七日后,李简也被放了。
从鼻青脸肿与褴褛的衣裳可看出,他肯定被愤慨的汉军士卒暗中找过麻烦。
不过,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相传汉军通过查证后,断定了他刺杀的诱因是想报尹奉的一言之恩,被刺的郑璞觉得他乃布衣义士,不忍诛之,改令士卒驱之。
然而,如此理由,同样让一些有心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世俗之理中,确有原刺客之义。
譬如张奂之子张猛,在任职武威太守时因私杀了凉州刺史邯郸商,时试守破羌长庞淯便怀匕首想寻机刺杀张猛报仇。事败被俘,张猛因为庞淯的忠义与其母赵娥的刚烈,以及安郡内士庶之心,便赦庞淯而去。
但以郑璞的为人秉性,竟亦有如此宽容胸襟乎?
昔日庞淯是尚未行刺便被抓,毫发无损的张猛赦了也无伤大雅,但此疤璞不是伤了吗?
武威郡姑臧县刺史官署内,密切关注此事的杨阜端坐于案后,捋胡静静看着铺展于案的布帛。
此布帛有些陈旧了,也应是时常被翻阅,边缘之处都有了些破损。
上面所录之书密密麻麻,从字迹上可分辨出非一人所写。
卷首的字乃“蜀郑璞”,侧还用蝇头小字加了一行:“此疤璞者,必为我魏之大患也。”
竟是昔日曹真亲笔所录之书。
但杨阜的目光,并没有泛起追忆已故大司马曹真的神采。
而是久久的,落在布帛所录的一小段上。
书曰:
“黄初二年,璞为蜀丞相府书佐,设宴待客。蜀故司徒许靖外孙选曹郎陈祗,不拜而访,璞当众辱而逐之。”
彼疤璞性情刚愎,今竟释了伤己之刺客?
莫非其任职蜀中护军后感权重之恩,兼之年齿渐长,便可国隐忍至此乎?
杨阜心念百碾,久久弗有断。
而同在署内的一身着甲胄之人,却是按捺不住了,径自急切的发问,“使君,依你之见,彼疤璞今释李家子,乃是欲收河西人心乎?抑或是伤重难治,故作姿态迷惑我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