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戏里,程蝶衣的情绪波动和动作都是极多的,很多地方需要真正地体会到了他的心情,才能够真实地展现出来。
程蝶衣情感之复杂,或许也就只有那《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能一较高下了。
在周森看来,程蝶衣的情绪波动,其实很自然。他演了一辈子的《霸王别姬》,到头来,却发现,遇到的知己不是心中的他,虞姬也只是在戏里,哪怕是肝肠寸断,却也只能期许着自己出不来戏,死在梦呓。
他演了一辈子的预计,到头来一点也比不上虞姬。戏里尽管是穷途末路,但虞姬无论怎么说都还有一条死路可以走,哪怕是万般的无奈也都只能化作一江春水向东流,但终究是有方向。可自己呢?出了戏,面对着满目疮痍和无尽的凄凉迷茫,他哪怕顶着再高贵再艳丽再忠烈的戏台红妆,也终究只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戏子程蝶衣。
他已经在戏里待了一辈子了,眼里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小富即安,怎么容得下人间烟火?他唯一的心魔就是戏里戏外的不同,他在戏里成就了爱情与梦想,可却在戏外随着袁四爷的一声“真家伙”而幻灭,化作缕缕青烟腾空而去。
这戏里戏外的人呐,如此可悲,或许真的值得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吧。
把肝肠都哭断了又何妨。
周森每每自己闲暇的时候在温这段戏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的眼角会留下两滴泪来。
这戏中人,又何尝不是可能中的自己呢?
这便是入戏太深的命,也是入戏太深的罪,这是戏子的命数,也是戏子的劫。
那一刹那,戏里戏外,如梦幻泡沫,皆是匆匆影。
随着叶一文的喊声,片场该动的还是动起来了。
灯光,镜头,道具全部到位。
叶一文一声“拍!”,这场精华大戏也就开演了。
纪先生不高,但瘦,在周森身后也显得有些贵气。
他平日里喜欢跟人谈天说地,看起来像个没把式的。
但真正地在戏里,他演谁就是谁。
周森还真的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真的就在戏中了。好在纪先生贴近他的时候,把他拉开的剑插回去,身体的触碰让他一个激灵,脑袋里多少清醒了些。
换了场景,隐隐暗暗处两人唱起了《霸王别姬》。
周森越发得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迷幻,越发得觉得自己就是虞姬。脑袋里,他连程蝶衣都不是了,他就是个戏子。
绰绰约约间,他仿佛真正地进入到了自己的梦境世界里。
脑海之中,梦境世界中的那些画面一幕一幕地慢慢浮现。那些画面像是烙印一般地刻在了周森的脑海里,永不磨灭。
他想起了那种情感,他想起了那些念头。
“噌!”
“那可是真家伙!”
一声剑鸣,一声惊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