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是我的俸禄。”
秦灼闻言顿时:“……”
不知为何,她这会儿看晏倾,总觉得他好像有那么一点“我委屈,但我不说”的样子。
而且此时此景竟让她有了,初入仕途的小郎君领了第一笔俸禄就拿回家,上交给掌家娘子,反倒被娘子质疑银钱来路不正的错觉。
秦灼拿银票扇了扇风,扑面而来的冷意让她清醒不少。
她方才看见银子就说晏倾贪腐,确实有点辱人了。
且晏倾打小也是富贵丛中养大的,一向不太看重金银财物。
不过……
秦灼转头一想,忽然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你既然还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为何先前要装穷住在西和院里?还有从涣州来京城一路上买药看诊的银子都是我给你出的!”
她先发制人。
晏倾微微一愣,而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晏府忽然被烧,我没来得及联络他们就来了京城,况且路途遥远消息不便,先前我伤重难起,多亏了你把我带回西和院。”
秦灼听这话,愣是听出了‘是你自己要把我带回来’的意思。
晏倾听她呼吸不畅,定是心生不快,便不再多言。
“那你现在给我这么多银票做什么?”秦灼一边把银票放回木匣子里,一边问道:“上次你退婚给了我两千两做补偿,这次不过是没答应我爹爹所提之事,就拿给我五千两。怎么……在你这里,一次不成给补偿,二次不成补偿加倍的好事?”
晏倾抿了抿唇,低声道:“不是……”
“不是什么?”秦灼不怒反笑,“若真有这样的好事,我得想法设法地多来几回才是。”
晏倾刚要说话,收拾好了屋子的杜鹃刚好时候迈步而出,他又止了声。
走在杜鹃身后的采薇一把将她拽了回去。
两个婢女一起躲在门后,偷偷瞧着两人。
秦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且放心,就算没有这五千两,我也也不会因为你没答应爹爹,就把你赶出西和院。”
躲在门后的杜鹃小声嘀咕,“小姐是不会赶晏大人走,小姐就是每天让晏大人吃黄连而已。”
杜鹃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秦灼和晏倾都是耳聪目明之人。
都听得清清楚楚。
“杜、鹃!”秦灼喊了小婢女的名字,“出来。”
杜鹃低着头,迈着小小的步子到了秦灼跟前,不等她开口,便抢先道:“大小姐,今日让厨房专门给晏大人做的黄连糕应该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端来!”
小婢女说完就跑,溜得飞快。
采薇见状,连忙道:“大小姐,奴婢跟去看看。”
声未落,这一个也飞似得跑了。
这偌大的西和院,又只剩下秦灼和晏倾两个人。
她被这两个小婢女一闹,扰乱了心绪,无意识地屈指敲了敲木匣子,才继续道:“不过你都能随手拿出五千两来了,想来也不必委屈自己继续住这。”
晏倾没接话,却忽然问她:“我答应秦叔,你就会和我成亲吗?”
秦灼愣了一下,随即道:“不会。”
“我早知你不会答应。”晏倾语气很平静。
他一直垂眸看地,说话时长睫轻颤,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他说:“我若应了,秦叔见此事可成难免会让你为难。我已退过一次婚,既做负心人,一次与两次有何分别?”
话是这么说。
但秦灼还是有点不爽,“这么说来,你还是为我着想?”
晏倾不语。
秦灼见状心道:又不说话了。
就该给你这个时不时犯哑巴病的喂个十斤八斤的黄连!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了片刻。
秦灼也没甚可说的了,转身欲走。
晏倾却忽然开了口,“这个,还你。”
秦灼见他捧了半天的汤婆子递了回来。
她没接,“给你了。”
说完,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整日里冷冰冰的,还动不动就变哑巴,拿着好好暖一暖,免得真把自己冻成冰雕了。”
晏倾抬眸看着她的背影,把汤婆子抱入怀中。
温热透过衣衫,暖意渗入肺腑。
“秦灼。”他喊住她,低声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么银子么?”
秦灼闻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也没有接话。
晏倾沉默许久,憋出一句,“我不想吃黄连了。”
他像是在斟酌用词一般,缓缓道:“我不是怕你赶我走,这些也不是补偿……”
她抱着那个装满木匣子的银票,站在原地。
有风穿堂而来,扬起晏倾的袍角,吹乱她的青丝。
静默了片刻。
晏倾站在数步开外,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高兴。”